那些素锦华年-名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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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大成考察恒源后,何政亲自发话,只要恒源做出一定的业绩,就可以下拨资金扩充队伍。

    这句话令恒源的老油条们振奋不已。

    待公司逐步走上轨道后,江楠开始抓销售业绩和创新设计两块重点。他曾在大成家私呆了七年,有着非常老道的经验和独特的眼光。他将大成内部的经验与恒源家私的模式综合起来,取长补短。各部门老大虽吃了些苦头,但都尽最大的努力配合切割。

    用江楠的话来说,我们的服务是一流的,我们的质量是有保障的,我们的产品与价值是等对的,因为我们更专业。

    一支优秀的团队需要有良好的合作精神,更需要一个有方向有创新精神的开拓者。而江楠,他的大刀阔斧令人振奋,那种全新迸发出的新生力量感染了公司这支年轻的队伍。

    各部门老大都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一副全副武装的朝气蓬勃。现在上班不是为了混日子,而是为了迎接新的挑战刺激,那种积极向上的刺激。这就是江楠带给人的感觉,他用他自身的魅力带动了所有人。

    可滑稽的是,这个精明狡猾的男人私底下却嗜好动画片和传奇游戏。更没有人知道,那张故作深沉的脸庞下隐藏着一颗孩子气的心。一旦他淘气时跟小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只有在私密空间完全保密到零点零零一的条件下他才会这样。因为天蝎座的男人是警惕的,他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也更懂得折腾人。

    就在公司内所有人员都激昂斗志地奋斗时,天有不测风云,老顾居然出毛病了,患了胆结石,急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住院开刀。麻烦的是,江楠正忙得头大,又缺人手,该如何应对?

    大佬立马重新审视公司的内部人员,顺藤摸瓜,将目光定位到了唐晓的身上。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曾做过总经理秘书,轻车驾熟。

    唐晓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喷嚏,感觉到第三把火烧到了她的头上。江楠双手抱胸,理所当然说:“老顾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而你的助理小刘可以代你处理日常事务,他不能处理的你再出面解决即可。”

    唐晓盯着他,有点郁闷,他明摆着让她兼顾两职,可她好像又找不出理由来推掉。

    第一,一个礼拜的时间不算长,兼两职完全没问题;第二,工作性质上她有经验,直接上手没差错,也省心;第三,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怕他。

    江楠挑眉问:“唐经理还有何问题?”

    唐晓眼珠左右转了两圈,绞尽脑汁挑刺。良久,她挫败下来,一脸郁闷道:“好像没有。”

    “很好。”

    江楠满意地笑了,可转瞬,他指着桌上的一大堆数字表格文件,严肃叮嘱:“两个小时内把这堆文件整理出来,我急用。”顿了顿,又指着另外一堆文件,更严肃道,“立刻把它们存档打印一份出来,再复印,一式八份,现在要用。还有,这份财务报表我已签字,马上传给大成总部,他们在催……”再道,“替我发一份通告,通知各部门老大……”

    唐晓呆了呆,当时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故意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准备抗议,谁知江楠非常欠揍地对她摇了摇食指,“唐经理,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您现在是我的秘书,这是您的工作职责。”

    那一瞬,唐晓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藤条帮,想当年她是藤条帮大佬的时候,他们都得听她的。可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他是她的老大,她是他的孙子。她粗略地翻了翻急用的所有资料,脑中立马将它们划分成了几个板块。

    急,特急,非常急,急得不能再急!

    待板块划分好后,便开始行动起来。做事有条理有计划向来是她的工作准则,速度重要,可质量更重要。以前曾做过这些琐碎工作,现在上手依旧游刃有余,复印时,可以边敲键盘入文档边复印,而且还可以外带传真接听电话。

    谁说不能三心二意,脚踏几只船的?

    直到中午时,两人忙着头大都没空顾肚子,幸亏唐晓英明,预先挂了个电话喊小雅帮忙给他们送了份工作餐。

    忙到一点多时,手头上的紧急事才粗略处理完毕,两人开始吃饭。唐晓一时头脑发热,嘴贱地说了句:“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芹菜的。”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那种古怪的诡异氛围令她后悔了,后悔得要死,她不禁暗自诅咒自己,死八婆。

    江楠用非常直接刺探的目光盯着她,敏捷地捕捉她脸上的蛛丝马迹。

    “你还记得些什么?嗯?”他的声音中带着暧昧的温柔,俊逸容颜上渲染着饶有趣味,眸子里暗藏着魅惑人心的勾人心魄,似在诱惑她吐出对他的更多关注。

    唐晓猛地打了个寒噤,他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样东西,蚂蟥,是的,他的眼神就像蚂蟥!

    “没,没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埋头苦干,不禁暗自诅咒,都是芹菜惹的祸。

    江楠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仿佛还隐隐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意外发现他的心情很愉快。但转瞬,板起脸问:“那些急用的资料都备齐了吗?”

    “差不多了。”

    “我现在就要。”

    他似乎就是故意的,故意捉弄她。可她又岂会甘败下风?她唐晓是谁?是恒源的老油条,老江湖,藤条帮的黑老大!她抬起头,盯着他,用几乎蔑视他的语气说:“台面上靠右的第三排的红色夹子夹住的那沓资料就是你现在所需要的。”

    江楠怔住,脸上飘过了一丝错愕。

    唐晓站起身,挑眉问:“需要我代劳替你扔饭盒吗?”

    江楠木讷地把饭盒递给她,待她走出玻璃房丢垃圾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张桌子旁,然后翻靠右的第三排的红色夹子夹住的那沓资料,粗略地翻了翻,嘴角微微抽搐,喃喃念叨:“这女人脚踏了几只船?几时变成了飚车一族?”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对唐晓的看法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她从小到大就依赖他,又老抄他的作业,总觉得她一无是处。而今天她的表现无疑大快人心,扭转了她藤条帮老大的威风。但这样的威风她实在不想多来两次,折腾得够呛。

    下午继续忙碌,将近七点时唐晓才下班,江楠冷不防说:“你先到工行等我。”

    唐晓怔住,附近是有一个工行,大约走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可她去那里做什么?她狐疑地望着他,但他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二十分钟后到。”

    唐晓一脸郁闷,走进电梯里都还在想这个问题。

    出了办公大楼后,她老老实实地往附近的工行走去,按照上司的命令规规矩矩地等他。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江楠来了,“上车。”

    “去哪里?”

    江楠并没有回答,她只得坐到副驾驶上,好奇问:“你为什么不请司机?”

    “自己开车岂不更有安全保障?”

    “……”

    一家西餐厅,环境优雅,缓缓流动的古典英文曲令人心境欢畅,营造出一种舒心的用餐氛围。连碗盘与桌布的搭配都是通过精心设计过的,整体感觉异常协调柔和,确实是用餐的好地方。

    红酒,牛排,七成熟。

    双方各自沉默,都没有说话,气氛好像又有点古怪,那种诡异的尴尬。这回江楠还是那句开场白:“你好像怕我?”

    唐晓喉头一堵,木讷地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撞。她迅速低下头,思绪有些混乱。如果在工作上面对他,她胸有成竹,可为何只要不提到工作上的事,她就像缩头乌龟似的局促不安,反应总会慢半拍?

    她不禁有些郁闷,又拿上次的话来堵他,“因为你是老大。”

    “还有呢?”

    “呃?”

    唐晓不解地抬起头看他,那张俊逸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魅惑,她不得不承认,她又花痴了,“好像没有了。”

    江楠冷哼一声,神情不快。

    她不知道她哪个地方得罪他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尖温柔地划过她手腕上的表,冷脸质问:“这块表你已经戴了九年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隐隐暗藏着欣慰,却又莫名压抑似的。唐晓脸色发白,背脊微微僵硬,想抽回手,可他却抓得更紧了。她感觉到她的心跳加速,越来越快,大脑严重缺氧,有些招架不住了。

    双方一阵僵持。

    江楠抓住她的手腕,不打算放手。唐晓笨拙地动了动,不敢看他,因为他的脸不但黑,而且还阴霾,隐隐有狂风暴雨来临之势。更要命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似乎又开始神游了。

    “唐晓!”声音冷冽。

    唐晓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儿来,哭丧着脸,结结巴巴说:“你如果要,我,我还你就是。”

    “我不稀罕。”顿了顿,又不可理喻说,“如果这块表坏了,看我不收拾你!”

    唐晓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当时很想对他咆哮,靠,大爷,你要不要这么傲娇啊!可遗憾的是,他是老大,她是孙子,如果他在工作上故意刁难她的话,肯定玩完了。

    似已看穿了她的想法,江楠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她赶紧缩了回来,白皙的手腕上一道绯红,似在严厉警告她,好日子还在后头的,如果不想早死,就得把皮绷紧点。

    唐晓不免犯起了嘀咕,这货当真棘手得很。

    她又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平静之色,举止依旧优雅。她不禁抑郁起来,若非贪他美色,她才不要跟他周旋呢。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顿西餐吃得唐晓内伤,比鸿门宴还遭罪。她不由得暗自祈祷,如果大成把江楠这尊菩萨调走的话……

    “你想得美。”这话是江楠说的。

    唐晓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会读心术不成?

    江楠不屑地笑了,笑得奸诈恶毒,“唐秘书,我们还得朝夕相处一个礼拜不是?”唐晓暗暗磨牙,怎知他又不怕死地说,“一分钟有六十秒,一小时有三千六百秒,一天上班八小时……”

    那一刻,唐晓瞪着他那张资本主义嘴脸,一脸苍蝇绿。她发誓,她恨不得用苍蝇拍一巴掌拍死他,然后贴在键盘上做标本。而且还得贴在回车键上,天天敲,直到他喊她太爷爷为止!

    可千百年来的实验研究证明,现实与幻想总是残酷的。

    江楠并没有被她做成标本,而她也没有敲键盘。不过她在按手机键,因为江楠命令她与他换手机,交互替存对方的电话号码。

    这事想起来还真有点汗颜,他来恒源这么久了,公司内部每个员工的联系方式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她抬头偷看他,不想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他冲她笑了。那一瞬,她深有感触。江楠,他怎么看都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狐狸精。

    离开西餐厅后,两人坐在车内,又一阵古怪的安静。

    唐晓表面上镇定,心却跳得嘣嘣响。她既期待与他独处,又害怕与他独处。那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暧昧令她无从适应。好比现在,刚刚他们还牙尖嘴利的,这会儿就各怀心思,不闻不理了。迟疑了许久,她才鼓足勇气问:“这些年,你还好吗?”

    “不好。”

    简短的两个字打消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江楠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方向盘,并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发动引擎,缓缓上了马路。

    今晚的夜色有些诡异。

    黑压压的天空中渲染着来势凶猛的危机,就如同江楠的脸色那样阴沉,飘忽着冷酷的暴戾,带着山雨欲来之势。

    唐晓偷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后悔。她不该问他的,尤其是在现在,她还呆在他的车里。

    事实证明她是先知,因为没过几分钟后,江楠真就不要命了,像疯子似的飚车!

    唐晓眼睁睁地看着指针运转,心脏像被压缩饼干那样扭成了一条线。两旁飞逝而过的建筑正向她展开了张牙舞爪,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火辉煌刺伤了她的眼,耳边呼啸而过的冷风吹翻了她的锅盖头,挡住了她的眼睛,令她惊惶战栗。

    她感觉到她的心跳正在不断地加速,快要蹦裂了出来。它们正在严厉地警告她,加速,前面等待她的是病床;再加速,是急救室;再再加速,火葬场。

    恐惧侵吞了理智,她惊惶地抓住江楠的手,嘶吼道:“江楠,你他妈疯了!”

    这会她的脑子绝对不会反应慢半拍。

    江楠的脾气似乎有些暴躁,眼底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血丝,脱口道:“我他妈就是疯子!你能怎么着?!”

    好在是发脾气并不影响他的举动,车缓缓停靠在了路边上。唐晓搔了搔乱七八糟的头发,狠狠地松了口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刺激中难以平静。江楠的发丝凌乱,漆黑的眸子被隐藏在发中,看不到任何思绪。

    良久,他平静道:“滚!”

    唐晓愣住,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搞错,他把她拉到这个鬼地方喊她滚?

    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脑门,他叫她滚,她二话没说,立马滚了。谁知她开车门时,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里狠狠一扯。

    唐晓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往方向盘上撞了去。

    江楠抓住她的后颈,强行捏住她的下巴,粗暴地覆盖到她的唇上,吻住了她。触碰到的柔软令他欲罢不能,缠绵深吻起来。

    那一刻,唐晓的反应似乎又慢了半拍。这好像比飚车还具有杀伤力,脑细胞完全瘫痪,神经系统处于阵亡状态,彻底崩盘了。

    空气中的气息仿佛在逐渐升温,越来越高。

    江楠霸道地侵犯她,唇舌痴缠,索取曾经早已干枯的柔软爱恋。他灼热的气息似要烧毁她仅有的温情,似想将她拉入他为她精心编织的爱欲中,用他的肆虐来表示他的不满与这些年来的痛楚挣扎。

    这一吻,逐渐弥补了他对她憎恨的空白,却永远都填不满他的厌弃。他报复似的炙热激情令她招架不住,她感觉到她的心跳好像又在加速了,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脑中破天荒地爬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继续下去,她会脑瘫;如果再继续下去,她会突然猝死;如果还继续下去,她会因缺氧而窒息。

    最终她幸存了下来,因为江楠终于松开了她。

    他们近距离地盯着对方,呼吸急促。他灼热的气息扰乱了她的心弦,仿佛已从他深邃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那张晕红窘迫的脸,还有那头稻草似的头发,像弼马瘟似的滑稽。

    江楠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

    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与无奈,还有那种又爱又恨的难以割舍。就仿佛在很早的时候,或许在她五岁,他六岁,一起长大时就已经形成的依恋,自然而熟悉的感觉。就像生活中必然的习惯般,深深地吸附在骨子里,拔不掉,也不想拔。因为舍不得,也更因为会疼,会流血,会遗憾。

    唐晓呆呆地望着他,犯起痴来。

    如果江楠吃回头草,她敢不敢吃?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棘手。从理论上来讲她是不会吃的,不过实际操作嘛,得理论结合实践才行。可她的心底却在小声抗议,不吃才怪。它似乎在质问她,你等了这么多年,为何不愿结婚?为何到至今还是单身?

    这个问题她没脸回答,因为她是窝囊废。

    直到双方都彻底平静下来后,江楠才说起了他母亲死后的事情。他说他妈妈死后,老头子立刻娶了一个比他年轻二十岁的香港女人,之后通过关系他们就一直呆在香港。直到大成在大陆开拓新的基地,收购恒源,他才自动请缨进恒源谋职。

    于是,才有了阔别九年后的相遇。

    唐晓听完后耷拉着头,沉默不语。

    江楠附到她耳边温柔呢喃:“我妈如果还活着,我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吗,在香港的那些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天都在想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可一旦我想起她,就会更加恨你,恨得彻骨。”

    “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

    唐晓咬了咬唇,头低得更低了。江楠继续道:“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我依旧可以喝她煲的汤,牵她的手,看着她笑。可你把她害死了,你欠了她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似黑暗中的魔鬼来索取他的专属物。唐晓揪紧了心,既疼痛,又无可奈何,对他的感情像上瘾的毒药般,戒不掉,只得愧疚得稀里糊涂。

    他是资产阶级,她是无产阶级。

    资产与无产之间的关系就是索取。现在江楠就开始索取她身上的一切,他来追债来了,用尽任何方式。

    唐晓头疼了,感觉天边好大一片乌云,黑压压地压在头顶。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阳光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江楠似乎很满意她脸上的表情,伸手揉乱她的短发,软硬兼施调侃,“唐晓同志,打起你的十二分精神,拿出你藤条帮老大的威风来,我们还得朝夕相处不是?”

    唐晓呆呆地望着他的爪子,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现在她愿意禅位,将藤条帮老大的位子拱手相让,他爱坐多久就多久,只求能给她留条活路。

    更或许,如果她现在跳槽……

    “跳槽?你又能躲多久?又有多少精力来躲?”

    江楠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的脸顿时就变黑了,露出一副内分泌失调的忧郁症。她多么希望现在患胆结石的人是她,而不是老顾!

    回到家后,唐晓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那块戴了九年的表,神情恍惚。那是大一时江楠送给她的,它陪伴了她九年多,在她的宝贝呵护下从未进过修理场。她温柔地吻了吻它,把它放在心窝处,睁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一条手机信息提示,她打开一看,心底猛地一抽,是江楠发给她的信息。

    那是一张照片,他们十岁时的照片。那是一只天鹅与丑小鸭笑得最纯真最灿烂的记忆,笑靥干净无邪,虽然很丑,而且还长着一颗大龅牙。

    唐晓不禁有些郁闷,江楠现在就开始折腾她了。

    更郁闷的是,她真的好丑。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拿镜子来照脸,然后神经质地挤眉弄眼。镜中的那张脸算不上漂亮,只能算斯文清秀罢了。她又近距离地盯着镜子,一阵欷歔感叹:“唐晓,你都快奔三了啊!”

    自言自语了阵儿,她像烙饼似的瘫在床上,瞪大眼睛数天花板的格子,一个,两个,直到她的眼睛困倦,迷迷糊糊地飘回了清阳镇的藤条帮为止……

    初二时,藤条帮的兄弟伙们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就唐晓这个老大有些对不起群众。但换个角度来想,若非她的丑,又怎能衬托出他们的漂亮来?

    她是绿叶,他们是红花,但麻烦的是江楠那朵大红花给她惹了麻烦,因为有女生竟找她群挑!

    放学后,唐晓去找自行车,却莫名其妙地招惹了黑老大。她的车被人放气了,而肇事者还在一旁洋洋自得,活像一只高傲的老孔雀。

    那三个女生她是认得的,路小城他们班的黑老大,比她还威风十倍。可她也得拿出她藤条帮老大的威风来不是?

    老爸时常教育她,要学会捍卫自己的使用权和切身利益,要懂得保护自己。虽然佛曰:慈悲为怀。但历史课本上说,没有浴血奋战与反抗,哪来的新天地?

    更重要的是,想当年若非共产党的枪杆子,何来新中国?还有,年轻人就是冲动鲁莽,唐晓是年轻人,所以她冲动鲁莽了。她把书包挂在自行车上,大步向她们三人走了过去,盯着其中一个头儿,用非常平和的声音说:“我没招惹你吧?”

    那女生叫成小蓝,双手抱胸,一副傲慢无理。旁边的一帮凶伸手推了唐晓一把,用几乎把她蔑视成大头蚂蚁的口吻回答:“我招惹你了,怎样?”

    唐晓低下头,脑中迅速策划着干架的战略问题。她一个人打三个,怎么算都划不来,得用计。她瞥了瞥自行车上的书包,非常诚恳地对她们道歉:“我错了。”

    成小蓝怔住,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而唐晓所谓的打架策略就是逃,是的,马上逃。一人挑三个?傻子才会不要命。可她这人又好面子,不能让她们看出她狼狈逃窜的模样,所以就在她们呆愣时,她立马倒回去取车上的书包。待书包拿上手后,成小蓝已察觉到她的动机,向她走了过来,来势汹涌。

    老爸曾教育过她,能忍则忍,还有,该出手时就出手。

    成小蓝的目标明确,动机明确,如果她还忍就是傻子。所以在成小蓝要出手之前她先下手为强,变被动为主动,一脚踹到她的膝盖上,拔腿就跑。

    两个帮凶以每秒百米的速度向唐晓追杀了上去。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量的,唐晓平时短跑五十米得花十五秒,而在两个女生追杀她的过程中竟大有突破,至少时间缩短到了九秒,实在可喜可贺。

    但麻烦的是,就在她为她的加速度而自豪时,成小蓝一脸母夜叉式的造型在负的零点零一秒内出现在了她的五米范围内。

    她的刹车突然失灵了。

    唐晓一向没有重心,重心失调导致她像滚筒似的朝成小蓝砸了过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成小蓝似乎没料到她的冲击力如此巨大,还来不及后悔,两人就火星撞地球似的滚到了地上,然后传来了成小蓝类似墓地里的凄厉惨叫声。

    唐晓的牙齿撞到成小蓝的下巴上去了,事实上她的情况更严重,她的小虎牙本是一颗龅牙,可成小蓝坚硬的下巴给她碰掉了,她的龅牙被她给解决了。

    唐晓是受害者,却成为了被告。

    她跟班主任辩解,她这种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在明确对方的目的和动机时,适当地采取自我防护,虽然出了点意外,一点小小的意外。

    遗憾的是自古以来冤案比比皆是,她又挨了一顿藤条。在老爸不知情的情况下,老妈动用私刑,所以她要控告老妈,是的,要将她推上被告。但周末老爸回来后,非常意外地说:“咦?唐晓,你的牙齿好像整齐多了呢。”

    “呃……”

    事后她才知道成小蓝为什么要招惹她,因为江楠那个王八羔子。她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于是她要拿江楠出气,用成小蓝对付她的方式去处决他。

    在放学的路上她把江楠给堵截了,并对北平和路小城说:“你俩娃闪开些,今天老大我要松松筋骨。”她露出一副周扒皮外加母夜叉的凶狠造型,本来就长得丑,这会儿更丑了,就像蟑螂的大妈。

    路小城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称赞:“老大,你那造型简直酷毙了哇!”

    唐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招扫堂腿踢了过去。路小城险险地闪开,见她似乎真的动怒了,嚷嚷道:“唐晓,你又凶又丑,以后咋嫁得出去哟?!”

    唐晓双手叉腰,做出一副你欠揍的表情。

    路小城吓得连滚带爬,江楠笑翻了天,北平则一脸惊魂未定,跟着逃离了案发现场。没有了目击证人后,江楠双手抱胸,用蔑视的眼神问:“唐晓,你要单挑啊?”

    他一副轻蔑的小人嘴脸,就不信她打得过他。唐晓挽起衣袖,扯开嗓门问:“成小蓝干嘛找我当出气筒?”

    “我怎么知道?关我屁事。”

    这话唐晓不爱听,脸沉了下来。江楠立马进入备战状态,虽然跟女生打架很丢人,可他不想挨揍。

    今天的天气十九度到二十六摄氏度,无风,少云,紫外线综合度较弱。此时,天空中正飘浮着一朵懒懒的白云,但转瞬,它就跑得烟消云散。

    为何?

    因为杀气!

    一阵天翻地覆的肃杀之气笼罩着他们,就在两人巅峰对决时,忽然,刮起了一阵西北风,属于自然现象。

    紧接着,再来一阵龙卷风,是大卡车开过的场景。再接着,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就在唐晓准备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时,就在她奋不顾身地冲向了江楠。

    冲啊,杀!

    “江楠,你怎么还在路上野?”

    江楠她妈正巧路过。

    眼看着唐晓的拳头就要挥舞到江楠的脸上去了,就在那零点零二秒的转折点,她紧急刹车,化拳头为温柔手,与他勾肩搭背,充分展现出他们团结友爱的患难哥们情。

    江楠顿时爆笑出声。

    为了表示出对江楠老妈的友好,为了表示她对江楠没有任何恶意,唐晓机灵地与江楠老妈拉起家常来,一路谈笑风声,那个亲热啊。

    他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要相亲相爱,相互关照不是?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天再报也不迟。

    不过第二天唐晓并没有报仇,因为她从不记隔夜仇。后来路小城很奸诈地告诉了她内情,成小蓝对江楠似乎有点青春期少女萌动的意思,但江楠跟她走得较近,所以她成为了成小蓝假想的对象,所以她活该倒霉掉了一颗龅牙。

    于是唐晓总结出了一条理论:为了江楠同志的名节问题,她牺牲得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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