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故事-晓娟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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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晓娟考了两年大学,都没达到录取分数线。她还想复习一年再考,她的父母对她却没了信心,逼着她去学理发或是学裁缝。顾晓娟不肯,她觉得理发和裁缝都是没文化的人也能干的活儿,她堂堂一名高中生,哪能干这个?于是跟父母闹翻了。

    书是读不成了,家里也不能再呆。顾晓娟想不出有别的路,只好出去当保姆。当保姆她也怕人笑话,便不去大城市,跨过长江往苏南跑。她从报纸上看到,那儿工业发达,老百姓生活条件也好。

    在太仓市的一个小镇上,顾晓娟通过保姆介绍所找到了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吴友强在县城机关里当干部,平时住机关宿舍,女主人王礼华在镇办纺织机械厂当厂长,他们有个五岁的儿子,叫小冬。王礼华对顾晓娟开始有点不放心,听说她已高中毕业,因大学没考上才出来打工的,便认真盘问了一番,甚至还考了几道高中物理常识题。顾晓娟读书时学得最好的就是物理,于是很流利地作了回答。王礼华很高兴,当即和顾晓娟订下协议:顾晓娟给她的儿子小冬当两年半保姆,等小冬上了小学,王礼华再为她安排一份适当的工作。

    小冬很淘气,但也很聪明。顾晓娟便根据小冬的情况认真制订了她的“教学计划”:上午,一边做家务一边教小冬背儿歌、学数数、学拼音;下午,带他出去玩;晚上,看一个小时电视,然后学说一句英语。顾晓娟还让王礼华买了好些故事书,小冬要是听话,完成了“作业”,则奖励他听一个故事。小冬很快喜欢上了这个阿姨,学得认认真真,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并且还能复述出来。

    一个多月下来,效果很显著。小冬学会了数数,能从一数到一百;学会了读所有的声母和单韵母,并照着写下来;学会了下跳跳棋,下五子棋;还学会了用电子琴弹奏《世上只有妈妈好》;几句简单的英语也让他常常挂在嘴上,成天“哥的梦里”、“三克油”地跟人打招呼。王礼华乐得嘴也合不拢,来了客人,总要把儿子叫去表演、炫耀一番。顾晓娟觉得这样对小冬没好处,很想劝阻,但回过头来想想,小冬以后的发展与她并无多大的关系,劝阻的结果只能让王厂长不愉快,智商再高的家长,对待自己的儿女总是犯糊涂,于是她也就忍住,听之任之了。

    雇了这个保姆,王礼华觉得自己仿佛多了一条臂膀,因公外出不再为孩子的安置劳心费神,小冬平时也不再缠着她,王礼华有一种解脱感。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厂里的工程师被另一家镇办厂高薪挖走,偏巧厂里又接上了一批新型码布机的供货业务,一时没别的能派上用场的技术人员,王礼华只好自己动手绘图、制图、计算,好几个晚上都忙到深夜。

    这天夜半时分,王礼华还在忙着,顾晓娟端上一杯冲好了的核桃奶粉,放在王礼华面前,轻声问:“王厂长,我能帮上忙吗?”

    “帮不上。”王礼华摇摇头,“搞机械制图,高中课本上的知识不够用。”

    顾晓娟没吭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王厂长作图。她很佩服这个女厂长,年纪不大,却已经拿到了经济师和工程师的职称。其实连续几个晚上,顾晓娟一直陪王礼华到深夜。看了几个晚上,顾晓娟竟然看出了问题:“厂长,这个齿轮部件的安排,好像……不大合理。”

    王礼华很惊奇地看着她,看了好一阵,这才说:“是不大合理,可我必须解决转速以及量杆到位问题。”

    “噢。”顾晓娟应一声,又盯住图纸看了一阵,眼睛突然一亮,说,“厂长,您看,把这个齿轮再缩小四个齿,这儿加一个卡扣,转速和量杆到位是不是可以解决了?”

    王礼华被顾晓娟的这个设想吸引住了,她沉思片刻,说:“就怕这个卡扣……控制不住幅度。”

    “那,这个部位也缩小一下,还可以节约不少材料呢!”

    顾晓娟这话一说,王礼华的思路被打开了,很快拿出了新的设计图纸。新型码布机很受用户欢迎。庆功会上,王礼华把顾晓娟也拉了去,讲了她帮助自己完成设计的经过,号召全厂青年工人认真钻研业务,不要荒废了学到的知识。在她的提议下,厂里给顾晓娟发了两百元奖金。

    从此,顾晓娟成了王礼华的一名编外设计助手。她对机械图纸好像有一种天生的禀赋,王礼华稍加点拨,她一看就懂,一学就会,而且总能想出一两个很好的改进主意。王礼华对这个保姆是越来越看重,越来越称赞。她好几次许诺:等小冬上了小学,就让顾晓娟进厂当设计员。

    然而,顾晓娟的不安全感却在增加。根子出在王礼华的丈夫吴友强身上。

    吴友强在市直机关里当一名股级科长,人长得白白净净,温文尔雅,和王礼华的夫妻关系一向也挺和睦的。妻子雇了个小保姆,他开始也没怎么留心,将近一年过去,他不断地听妻子夸奖这个小保姆,对小保姆的好感也与日俱增,回家的趟数越来越勤,到了家总往顾晓娟的身边凑。

    刚开始,顾晓娟没有觉察到他的歪心。吴友强是个有身份的男人,谈吐也并不粗俗,顾晓娟甚至暗暗希冀:要是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丈夫就好了!每次吴友强回来,除了给她带一点诸如丝巾、胸针之类的小礼品外,也总带给她一种新鲜的刺激。吴友强往她身边凑,她总是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甜蜜。对于吴友强的一些不算太出格的挑逗举动,她并不反感,至多只是骂一声“要死”便作罢。

    但是吴友强的胆子越来越大,好几次,顾晓娟被他强行抱住亲了嘴,摸了胸。幸好顾晓娟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一阵慌乱之后,她总能恢复理智地挣脱出来。越是这样,吴友强越是欲火难耐,对顾晓娟纠缠得也更紧。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顾晓娟陪着小冬躺在竹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她感到一阵胸闷,睁开眼一看,是吴友强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身边,一只手插进了她的衬衣。顾晓娟急了,挡开他的手想要呼叫,嘴却让吴友强的嘴堵住了。情急之中,她伸手掐了小冬一把。小冬“哎哟”叫一声,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爸爸。

    吴友强只好讪讪地站起来。

    吃晚饭时,王礼华回来了,她对丈夫每个周末都往回赶很满意,亲自下厨为丈夫炒了两只菜。

    “妈,爸爸欺负阿姨了!”小冬突然说。

    吴友强变了脸:“别胡说!”

    “我没胡说!”小冬伸手搂住身旁的顾晓娟,脸凑过去就啃,“你就这样……”

    顾晓娟涨红了脸。

    吴友强也是一脸尴尬。

    王礼华似乎明白了,但她毕竟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觉得没必要扯破,于是不动声色地告诉儿子:“那是爸爸跟阿姨开玩笑,你出去可别乱讲!”

    小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两三个星期里,一切都安然如旧,吴友强每次回家,举动也收敛了不少。然而,顾晓娟心里却好生不安。她恨自己一开始没能坚决地阻止吴友强的挑逗,也担心王礼华从此不再信任她。她很想找个机会解释,却又觉得难以启齿。这种事儿,往往是越解释越说不清,他们夫妻感情一向不错,事情挑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王礼华不可能驱逐丈夫,而辞退她却是轻而易举……

    惴惴不安之中,一个月过去了。王礼华虽然什么也没说,照样安排顾晓娟干这干那,照样和顾晓娟一块儿搞设计;但在顾晓娟看来,她们之间已隐隐有了一层隔膜。

    又一个周末到了,王礼华出差去了上海。顾晓娟正在担心,吴友强偏偏回来了。

    “厂长她……今天回不来,”顾晓娟告诉吴友强,“你……睡小冬他奶奶家去吧!”

    “那又何必!”吴友强说,“这儿可是我自己的家呀!”

    顾晓娟不便再说什么。

    临睡前,吴友强把小冬抱去了他和王礼华睡的大房间,说是要给儿子讲故事。小冬很高兴。顾晓娟不好阻拦,只得关上了自己睡的小房间门,并上了保险锁,这才上了床。

    半夜十一点,吴友强来敲门了:“晓娟,开门,你开开门!”

    顾晓娟翻身坐起:“你想干什么?”

    “我……找点药片,小冬有点发热。”

    顾晓娟却不上当:“不行,我不能开门!”

    “你……昏了!”吴友强在外面发了急,“我真不骗你!快点,不然我踢门了!”

    顾晓娟想了想,只得穿上了衣服,同时也打开了录音机放在床底下,这才开了门。

    “哈,你可上当了!”吴友强进了门,一把就抱住了顾晓娟,“今晚,我们好好亲热亲热……”

    “不,不不,你别这样!”顾晓娟挣扎着,“你这样做,太对不起王厂长了!”

    “这不关她的事,晓娟,我不会亏待你……”

    “不,你这样做就是亏待我、欺负我!”顾晓娟坚决拒绝,“你可以对不起王厂长,但我不能对不起她!我求求你,出去……”

    “哟,今天这么正经……”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顾晓娟提高了嗓音,“以前,你动手动脚,我没告诉王厂长,是怕伤了你们夫妻感情;但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的!——吴科长,我尊敬你,你也应该自重一点!”

    吴友强依然纠缠不放:“哎呀,这是何必呢!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真的!”

    “要是你真心喜欢我,那你松开手!”

    吴友强只得松开了手。

    “吴科长,我把你当大哥看。”顾晓娟一本正经地说,“王厂长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妻子,你应该觉得满足、幸福。在我心目中,你也不是坏人,要是你是别的女人的丈夫,说不定我会答应你。可你是王厂长的丈夫呀!她这么辛苦,我们再在她背后捅她一刀,能对得起她吗?能对得起小冬吗?要不是她,你们这个家庭有这么兴旺、这么幸福吗?吴科长,我觉得无论从哪方面比,王厂长都比你强,你也应该知足、珍惜……”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很动情很投入。吴友强的欲火渐渐被浇灭下去,他讪讪地转过身,说:“好,算你厉害,我服了!说罢,他怏怏地回自己的房间了。”

    顾晓娟重新关上门,趴在床上哭起来。她的这番表演,一半出自真情一半带有设计。

    两天后,王礼华回来了。晚上,顾晓娟走到她跟前,似乎迟疑再三地转了几圈,这才说:“王厂长,吴科长他……星期五回来过。”

    王礼华是个聪明的女人,似乎明白顾晓娟话里的意思,她期待地望着顾晓娟。

    顾晓娟转身拿出收录机,放在王礼华面前。

    王礼华揿下键,收录机里传出吴友强和顾晓娟两人当时的对话声。王礼华一句一句地听完了,好久没说一句话。

    “王厂长,我……让您生气了?”顾晓娟倒有点担心了。

    “哦,不。”王礼华醒过神,伸手拉住顾晓娟的手,“谢谢你,谢谢你了!小冬他爸……真不是人!”

    顾晓娟轻声劝解说:“王厂长,您也别……往心里去。报纸上都说,喜新厌旧是一种本能,男人怕是没几个不想有外遇的。您多体贴体贴他,吴科长也不是那种毫无道德良知的人。只是……我再住你们家,不大好。”

    “怎么,你想走?”

    “不,王厂长,我不想走。”顾晓娟动情地说,“我喜欢这儿,也喜欢您和小冬。只是……再待下去,不利于你们夫妻保持和睦的感情。小冬很聪明,今年虚岁七岁,我看可以提早一年上学。您跟学校打个招呼,暑假结束就送他上学吧。我也想早点进厂,早点学一点技术。您看呢?”

    王礼华考虑一阵,点头说:“行,这事儿我来安排。”不久,顾晓娟就进了厂设计科。

    半个月后,市乡企局给纺机厂分了一个去工学院学习深造的名额。厂里七八个青工都想去,吵得不可开交。王礼华宣布:统一考试,谁分数高就让谁去。试题是她出的,她让顾晓娟也参加了考试。

    结果顾晓娟独占鳌头。

    临走,王礼华请厂里的头头们作陪,特地为顾晓娟置办一桌酒席,为她送行。

    酒过三巡,王礼华站起来提议:“来,为我们厂未来的工程师,干一杯!”

    “干!干!”

    从没喝过酒的顾晓娟激动得满脸通红,她仰起脖子,把一杯葡萄酒全都倒进了喉咙。

    她的心醉了。

    (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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