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老板娘闻声出来一看,立刻又跳又骂起来。刘建忙下车赔着笑脸说:“大嫂,真对不起,我们赔你钱……”老板娘却死死拽住刘建的衣服不撒手,说这狗通人性,不是几块钱就能赔的。刘建吓坏了,小声求老板娘道:“大嫂,今天车里坐的都是上级部门专门派下来搞环境调查的人,我这是把他们送到县里去,耽误不得呀。要多少钱,你就说个数吧!”
老板娘一听,想了想,说:“既然他们是上级专门派下来的,那就是领导了。这样吧,你去跟领导说说,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一分钱也不用你们赔,就当没喂过这条狗。”刘建忙问是什么要求,老板娘说:“都快近晌午了,你们就在我的小店里吃了饭再走。”“这……”刘建为难地抓抓头皮,“他们的午饭县里已经安排好了……”
老板娘嘴一撇:“怎么,不答应啊?实话告诉你,我这顿饭是免费的。”“免费?”刘建眨眨眼,吃不准老板娘葫芦里卖什么药。看到刘建这副样子,老板娘就自我介绍说,她叫阿青嫂,今天刘建车上的领导如果能在她这里吃顿饭,就是给她的小店贴金做广告了。不等刘建答话,阿青嫂又如数家珍地报出一串她店里特有的农家菜名来,最后还一拍脑门说:“看我!今天不还有一条现成的狗嘛,我给你们炖一锅狗肉,那味儿保管比你们城里强多了!”
刘建看阿青嫂这么热情的样子,估计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于是就转身跑回车旁,俯身向里面说了几句,然后回头朝阿青嫂一挥手:“成,赶紧准备吧!”
阿青嫂于是就把那条躺在地上的黄狗拖进店里,三下五除二剥皮、剔骨,洗净剁了之后扔进锅里。趁炖狗肉的当儿,阿青嫂手脚麻利地果真倒腾出一桌菜来,那几个原本坐在车上的领导,不一会儿就围坐在了小饭店的餐桌旁了,他们拿起筷子一尝,连声叫绝,尤其是最后端上来的一大盆清炖狗肉,闻一闻就让他们口水直流。
看这些领导们吃得兴致挺高,阿青嫂于是又拿出几瓶陈年老酒,给每人都满上,她自己也陪着一起喝,趁着酒性,还绘声绘色地讲一些山村典故、乡里趣事,给领导助兴。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脸都有点红,刘建卷着舌头说:“阿青……嫂,你这么会讲……故事……再给大家讲个段子,如……如何?”阿青嫂一听笑了,说:“黄段子我不会讲,不过我不扫领导的兴,我讲个吓人的故事怎么样?保管让你们听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好好好!”领导们个个叫好,“什么鸟段子,我们就要听吓人的,够刺激才好呢!”
“你们真要听?那我就说了哦!”阿青嫂扫了大家一眼,便说开了:
“咱这一带以前有个县令,一天他独自在山道上走,看到前面有个穿红袄的小媳妇,边走边哭,就上前问道:‘你是哪家媳妇啊?是不是受了丈夫的气要回娘家?’可那小媳妇像是没听见似的,既不扭头也不作答,只是哭着顾自朝前走。县令觉得奇怪,拉住她正要继续追问,突然发现那小媳妇脸上根本没一点肉,全是白森森的骨头。小媳妇这时冲着县令一阵冷笑,说:‘我可等到你了,你还我命来!’县令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转身就逃。县令在前面跑,小媳妇在后面追,有几次,小媳妇那白骨森森的手差不多都要搭到县令肩上了。县令没命地跑啊跑,蓦地看到前面有一家插着酒旗的客店,就大喊‘救命’。”
“店家闻声赶出来,问他:‘这位客官,你为何这么慌张,到底出了什么事?’县令说:‘鬼在撵我!’店家前前后后一看,说:‘客官是不是喝多了?这日头当空、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呀?’县令定神一看,可不是嘛,蓝天白云,太阳高照,哪里有鬼啊?可再想想,刚才的一幕又是那样清晰,他百思不得其解。”
“店家邀县令到店里坐坐,一惊一吓县令也感到累了,于是便抬腿进店里坐下,喝点酒,压压惊。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县令想想刚才的事很是蹊跷,于是就和店家聊起来。县令不解地说:‘我做官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有人来找我索命呢?’店家答道:‘这做官的,手握大权,有些在你看来无关紧要,或许对别人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有意无意中犯错也是难免的,只是你自己觉察不到罢了。’”
“两人只顾说话,没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仿佛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空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门外还传来怪怪的声音。县令心中狐疑,急忙开门看。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吓得他三魂掉了二魄:门外竟然黑压压站了一群面目狰狞的鬼魂,有的枯瘦如柴,有的肿胀如球,有的弯腰驼背,有的头小脖粗。其中一个鬼见了县令就把他拽了出去,‘嘎嘎’笑道:‘我抓到他了,他的命是我的,应该还给我!’其他的鬼则一拥而上,都要来拉县令,嘴里还乱纷纷地喊着:‘他的命是我的,是我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店家跑出来奋力推开众鬼,把县令拖回店里,拉着他直往后院跑,三拐两拐钻进地下室,‘咚’一声关上了门。县令心有余悸地问:‘这里安全么?’店家点点头:‘绝对没问题,这里没有窗,门又是铁的,砸也砸不破。’县令这才放下心来,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这时,只见店家突然大笑起来,县令眼睛瞪得溜圆:‘你笑什么?’店家得意地说:‘现在可没人跟我争了!’”
阿青嫂绘声绘色地说着,刘建和几个领导都听得入了神。
这时,阿青嫂站起身来,给大家沏了杯茶。有人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这水的味道怎么有点怪?”又有人突然叫起来:“屋里怎么这么暗?”大家这才突然注意到,店堂里果然光线昏暗,而且,竟然有缕缕轻烟从门缝里钻进来,弥散在屋子里,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也许是阿青嫂的故事起的作用,大家的心头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一个领导站起来,走过去开门,他是想看看外面是不是真的天阴了。谁知,他一拉开门,就吓得惊叫起来;余下的几个领导顿时从凳子上跳起来,冲到门口一看,也吓坏了!只见门外站着一群人,那模样简直令人目不忍睹:有的瘦得几乎就剩一副骷髅架;有的眼窝深陷,两只眼睛犹如两个黑洞;有的浑身肿胀,皮肤泛着阵阵青光……
领导们吓得返身关上门,拔腿想跑,可是战战兢兢又不知往哪里跑。阿青嫂喊了一声:“大家不要慌,跟我来!”她领着领导们,还有刘建,直朝店里的后院走,来到一个房间里。领导们擦着满头的冷汗,正要坐下歇歇,屁股还没有挨着凳子,却又像被马蜂蜇了般的跳起来。原来,他们看到正对着门的长条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骨灰盒,墙上还挂着一幅放大了的照片,两边贴着挽联。这里俨然是个灵堂!
领导们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刚想向阿青嫂问个究竟,就在此时,只见阿青嫂说了一声“这下好了”,随即就怪笑一声,全身抖动着手舞足蹈起来,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几个领导顿时吓瘫在了地上,抖如筛糠,还是刘建胆子稍大些,强撑着掏出手机,哆哆嗦嗦拨通了110……
十多分钟后,警车呼啸着赶来了,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站在门外的一群人,是当地的村民,他们长年累月饮用当地山溪里的水,是被化工厂排放的工业废水污染过的,所以引发了各种各样的怪病;阿青嫂的丈夫几年前就因此而得病去世,阿青嫂自己也患上了过敏症,只要闻到这种刺鼻的气味,不一会儿就会浑身抽搐。村民们曾经多次向上反映这些情况,可结果总是来几个人走马观花看看,之后就互相扯皮没了下文。
今天阿青嫂一听刘建说坐在车里的那几个都是上级部门专门派下来搞环境调查的,顿时心生一计把他们强留下来,然后伺机打电话通知得病的村民过来,让领导看看他们的惨状。而那几个化工厂以为领导们走了,就又恢复了生产,滚滚烟雾霎时遮没了天空,无意中正好为阿青嫂讲故事营造了逼真的气氛……
阿青嫂对着丈夫的骨灰盒直念叨:“孩子他爹呀,你总说我没事爱云天雾地瞎扯,可今天我扯对了哩!那些领导说啦,今天在咱这儿遇到的事,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咱这儿的问题他们一定负责到底,一定早日解决。孩子他爹呀,咱村的恶鬼就要被赶跑了啊……”
(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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