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白月光-她赴约而去,只为了见证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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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之夜主动去找苏展阳,这可不是舒小夕一向的作风。这被其他三个好朋友拿出来反复地讨论,阿春比较好奇找到之后她那晚是如何过的,是如火如荼的热情还是脉眿无语的泪眼相对,他要用在自己的小女朋友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舒小夕总觉得她的三个好友说话都有些避重就轻,难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看好这段感情?

    转眼十几天过去,苏展阳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开始同居的那段日子里的感觉。因是过年,苏展阳工作的时间大大减少,是她说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到她家去,只得委屈地跟她在外面约会。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老觉得大喜之后便要大悲,可能是最近书看得有些多,莫名其妙地悲春伤秋起来。终于,有一晚,苏展阳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个商务聚会,可能没时间过来找她。最近两人的活动都是开着车在城里乱转,偶尔停下来找个特色酒吧坐坐,你一句我一句,喝点小酒就回家睡觉,学足了偶像剧里纯情少年男女谈恋爱的模式。

    一条短信滴滴地响起来,没有姓名,陌生人发来的,她懒懒地没有动。不一会儿短信又响了起来,这次还带着照片,打开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是苏展阳一身优雅灰色西服,揽着一个穿着削肩白色小礼服的女人站在灯光下,面对着镜头,面含微笑。不知道是谁照的,这么有心,角度灯光拿捏得到位,只是有些模糊。

    这便是他说的商务聚会吗?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抱着别的女人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确实有些不爽。一瞬间舒小夕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苏展阳不带她去?原因很简单,简直要呼之欲出了。会吗,会是她想的吗?舒小夕拿着手机微微有些颤抖,她情愿又是自己胡思乱想。可这却像是真的呢,她麻木地穿上衣服,要外出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个有心人明显是要她去,那就可能是媒体,他们现在无孔不入,她去了是闹笑话给人看。忽然想起第一条短信,打开查看,只有一个地址:福乐门大酒店。

    她明明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而为,很有可能去了,看到的结果会让她伤心哭泣。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出门打车。这是一个阴雨天气,天气预报说会有雨夹雪,连老天都来凑热闹。她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几次想让出租车司机掉头回转,却总也张不开口。人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例外,也许她可以告诉苏展阳,有人要搅扰我们呢。

    可到底是谁呢?

    福乐门今日被人包下,听说姓聂,聂长阳,长阳实业的董事长。这样知名的人物,舒小夕总不会孤陋寡闻到没听说过。她暗自点头,到底没有来错地方,手机里那张图片,确实像足了聂咏华。

    她进不去,里面热闹非凡,从长长的落地窗看进去,灯火辉煌,舞曲从不时打开的门缝里飘出来,有点夜上海那种繁华堕落的味道。可惜她还淋着雨,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正踌躇着要不要给苏展阳打个电话,有人叫了她一声,“小夕。”

    却是一身白色小礼服的聂咏华。她的心蓦地沉了下去,聂咏华肩上还披着一件同色皮草,冬寒料峭,她这一身装扮很好看,不是一般时装杂志里的模特能比得上的,也适合她。还没说什么,后面跟着出来一个女人,有四十来岁,皮肤保养得当,装扮得体,脖子上戴了一串塔形珍珠项链,正是苏展阳的母亲。她出声招呼她:“咏华,你哪个朋友来了?”

    两边的保安早有眼色地撑起两把伞,一左一右地围住。

    “伯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舒小夕,你以前应该在成悦见过。”聂咏华近前两步,在苏母耳边说,“这就是那个小助理,听说苏伯伯给了她一张支票,把她打发出了成悦,可她总缠着展阳不放。”

    苏母想到家里最近的气氛,皱眉不已。老公和儿子都是她的亲人,如今却闹得不和。她犹豫着说:“你就是舒小夕?展阳他……”

    聂咏华浅笑着抢过话头,“今天晚上的酒会是为我和展阳订婚举办的,没想到小夕你也会来参加,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

    苏母愕然,怎么这个聂咏华乱说话,但是想到舒小夕离过婚的身份,她暗自沉吟不语,只是看着舒小夕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心中不忍,她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吧,这雨下得不小,淋坏了怎么办?”

    聂咏华脸色有些不好,嘴上却客气地说:“小夕,来嘛,你来啊。”

    她越热情,舒小夕越觉得冷。她往后退了几步,却撞上一个人,回过身一看,差点儿尖叫,那个女人居然是林浅真,她也是来赴宴的,正淡淡地笑着站在自己身后。难堪和屈辱顿时冲上头顶,她推开林浅真就跑,顾不得脚下到处是水洼,只想着快快离开这里。

    整个世界在她面前坍塌了,原来想象中的轻视会是这么的难堪。她跑到离福乐门好几条街的距离才停下,然后随意走进临街一角的快餐店里。这样的快餐店,街头不知有几百家,生意不是很好,清冷的雨下个不停,就像是她心里肆意流淌的眼泪。她随意点了套餐,只是为了能坐在这里不被人赶走。她浑身无力,望着窗外雨丝下的行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他们大概都是幸福的,万事到了别人身上,都是顺理成章的。只有她,她就像是个倒霉蛋,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店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就放任自己,痛快地流泪,痛快地发泄吧。舒小夕呆呆地面对着桌上的汉堡,蓦地心痛如绞。杀千刀的西式快餐店,居然只附送一张餐巾纸,她的包包里,一张化妆纸也没有,她只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抬手不住擦眼泪,但总也擦不完。她太失败了,而且窝囊到了极点。活了快三十年,一事无成,还丢脸丢到了大街上。

    快餐店的服务生也许是看她可怜,送过来许多面巾纸,甚至有个成熟一点儿的,关怀地坐下来安慰她,“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吗?”

    舒小夕更加悲不可抑,陌生人还对她施以援手,可那个跟她关系非同一般的男人却如此薄情。这一瞬间,她诅咒天下所有的男人。

    “没什么,谢谢你。”她接过面巾纸,擦干了眼泪,可是一说话却又变音,泪水跟着流下来,没完没了。她已经伤心到这个地步了吗?

    “别伤心了,哭多了不好,不如我给你端杯热饮,喝了会舒服点。”

    “谢谢,不用。”她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女人一生都没少过眼泪,哭起来个个都丑,她觉得自己眼泪鼻涕的太不雅观。

    “别想太多,你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

    她们终于不再打扰她,给她独立的空间。她却哭不出来,其实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可是她的眼睛诚实地反映着看到的事实,她又不是韩剧的女主角,哪来那么多误会?一定是有了报应,她平日总把分开挂在嘴边,这下子,终于如愿。

    电话在包里疯一样地振动着,全部是苏展阳打来的电话,她全都不予理会,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这一次,她该下定决心,永永远远离开那个男人,离开他的一切。

    福乐门贵宾厅里热闹非凡,林浅真面带笑容站在一角,眼光却是落在正和聂长阳等人应酬的苏展阳身上。她今夜来得晚,身旁站了几个熟识的朋友,都在讨论今晚的女主角。是的,这个聚会纯是聂长阳为了自己女儿的生日而办,他打着长阳实业的名号,自然宾朋满座,又与苏家父子亲近,不禁又要让大家猜测,到底聂家与苏家会不会结亲。

    林浅真想起门口那一幕,聂咏华那句订婚宴落在她耳中,如果真是订婚,就不会有那样的神色,像是在故意炫耀。她随意和旁边人聊了几句,知道并没有订婚这样的事发生,心里感慨,舒小夕啊舒小夕,原来你狼狈起来是这么的可怜。她轻轻勾起嘴角,向苏展阳走去,到了跟前,张口就说:“恭喜恭喜。”

    苏展阳自然知道她与舒小夕之间的恩怨,却不知道她这是何意,只听她继续笑着说:“苏总终于准备定下来,这真是本年度最令人意外的事。”

    二人身边站着不少人,包括苏理天和聂长阳,闻言俱是一愣。

    苏展阳一愣,他是有打算跟舒小夕往这上面谈,这女人怎么会消息这么灵通?她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像是懒懒地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相干的事。为什么她在这个场合提起这件事?他面无表情地提醒她,“小夕一点儿都不想跟你有牵扯,所以,你别浪费时间防备她了。”

    林浅真做出微讶的表情,“苏总说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今天晚上不是你跟聂小姐的订婚宴吗?呀,说到小夕,刚才我在门口正好被她撞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聂小姐说的消息太让人意外,才会那样,令堂也在呢。唉,连你也要结婚了,真是让人意外呢。”

    苏展阳终于明白她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他外面发生的事。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管她是因为想看好戏,或者是想帮小夕,他都感激她。

    林浅真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香槟,这酒没味道,还不如自己酒吧里的酒。她对苏展阳微一颔首,打个招呼便走了。

    他打不通舒小夕的电话,只得怒容满面地站在福乐门的偏厅。林浅真已经离去,如果不是她,他应该不会知道聂咏华在外面玩这么一手,不知道小夕受了些什么气。聂咏华居然说那样的话,让她误会了自己,可以想象当时小夕心里承受着怎样的难过。他责难于母亲,父亲更加恼怒,加上前些天他刻意的冷战,两父子差点儿在福乐门吵了起来。可以预见,这将上到明天报纸的头条。当然,他没有放过聂咏华,不管今天是不是她生日,他冷冷地同她告别,祝她又老了一岁,让聂咏华永恒的良好教养当场消失无踪,差点儿崩溃。

    这一切太不理智,太不像他的作风,但他急于找到她解释这一切,可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终于,舒小夕接了电话,他焦急地问:“小夕,你在哪儿?”

    回答他的是阵阵抽泣声,苏展阳呼吸紊乱,狠狠地说:“你现在在哪里?”

    她慢慢冷静下来,“我没事,苏展阳,你可不可以暂时不要找我,我想静一静。”

    就这样断了联系。她不在家,也不在三个好朋友那里,她们一脸惋惜地看着他,仿佛他快要死去。没有人能说出她去哪儿了,他用短信不断地解释,希望她能收到后看一下,但她却丝毫不予理会。

    三天后,她终于出现,只是沉默片刻就同意出来见面。

    再见到苏展阳,舒小夕虽然脸上挂着沉静的笑容,心里却像是被沸腾的蜡水烫着一样难受,想象永远比做起来容易。她收到了短信,外面也没有成悦与长阳联姻、苏展阳订婚的消息传出来,那晚的事,应该只是聂咏华为了刺激她才做出来的,虽然手法拙劣,却很成功。

    “那天晚上的事……”

    不等他说完,她已经抢着说:“我先说。”

    抢过话头,她却沉默着,似乎在想着措辞,“对不起,苏展阳,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容忍,我都知道,也永远不会忘记,现在,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好一些。”

    一口气说出想了好几天的话,她紧张地低下头,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平心而论,他和她之间,不过是最初的男女之间的那么一点儿吸引,磕磕绊绊走到现在已属奇迹。她不是美女才女,他却是人见人爱。不算亏了,舒小夕自嘲地想。她不该有抱怨,自从离婚后,可能太渴望被爱,所以忘了自己还需要去爱别人,只是计较一些虚无的得失。你爱我吗?我付出的是否多一些?再譬如她一直为之纠结的结婚,现在想想,都是她自寻烦恼。

    苏展阳握着杯子的手蓦地发紧,如果这就是她消失三天想通的结果,如果她非这样伤一个人的话,那么,她成功了。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就这么算了?这三天里,他什么都顾不得,甚至想等她回来,让母亲正式与她见面,解释那晚的误会。不管如何,他已当着聂长阳的面说明自己与聂咏华并无关系,两家家长完全误会了,订婚之事,更是不存在。

    “舒小夕,我一度认为,男人通常是不负责任、自私的代言人,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倒是个中好手。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他冷冷地笑。

    舒小夕歪了下头,交代?她自认无须对任何人交代。今天的会面竟像是一场战争,她和他两人面对面交锋,看谁落败,如今到了互相指责的程度。他无情地指责她无情,到底谁更无情一些?

    想到那种可怕的场面,她有些心惊肉跳。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中此刻还是痛苦和矛盾,幸好,他们之间还有眷恋与不舍,还有美好的回忆与真情,再继续下去,只有更坏,就让这一切结束在最美的时候。

    “这不是交代,你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对我感兴趣,现在早该没有兴趣了吧?”

    “你以为,你了解我,洞悉我的心事?不,你不懂,你永远也不会懂。我只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无比怀疑,这些日子里我才是被玩的那个!”

    她想了想,却有种想哭的感觉,只得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带泪意,“我不了解你,你何尝了解过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感情这回事,没必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是,以前我想要,可是得不到你半句承诺,现在我不想要了,可以吗?”

    她就那么云淡风轻地说了自己要分手的话,苏展阳目光冷硬,嗤笑一声,“你忘了,我们早已经分开,所以,根本没必要跟我这样交代。”

    他比她更会伤人,舒小夕抬高下巴,吞咽唾沫,忍住嗓子里的阵阵酸意,她何尝想轻言分手?可是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现在如果她愿意,那么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说,回到他身边,过一段时间,她可能会为别的不开心,然后任何的不顺心,都会联想到如今的不痛快里,她会再度觉得无法继续下去,将自己与苏展阳之间的感情拉入恶性循环中去。或者,他也该厌烦,直至两人都露出丑恶的面孔,到那时再分手,她估计已经无法自拔,而且,他的家人……

    她忍着哽咽,“就这样吧,苏总,我们……说再见吧。”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怎么样?他怒气高涨,忘了自己要解释一切的初衷,连一声再见也吝啬对她说,直接站起来走人。她的泪一颗颗掉落下来,忍不住转头寻找窗外他的身影,泪眼模糊中只看到他的车远离的影子。真的完了吗?就这么结束了一段感情,他们之间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到最后什么都不是,曾经她也有过美好的愿望,岁月静好,永远相依,这种感情往往最不受重视。人们向往的是激情,她献出了自己的激情,而后又奉上更珍贵的爱情,却落得这个下场。

    地球离开了谁都照样转,离开了谁,我们都能继续活着。日子仿佛又回到以前那样的平静,舒小夕不是神话制造者,她没有像小说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远离情伤便自行创业,又恰好闯出一片天地来。她依然是找了家公司任职,当然这回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好运,再不会有人拉住她,在人海中挑中她送到他的面前。

    是孟依依托的关系,舒小夕刻意不想在同类行业的公司任职,她不愿与苏展阳有偶然碰上的机会。可成悦涉及的范围不小,要想彻彻底底不与成悦有任何的关联,可能性极小。她想了许久,谨慎地选择了酒店服务。据说,这是孟依依到枫叶酒店定自己的婚宴时,顺手替她争取到的工作。

    孟依依终于还是决定和冯雷结婚,实现自己五月新娘的梦想。她以前的折腾是为了现在的甜蜜,冯雷的坚持终于有了回报,两人的婚宴格外隆重。用阿春的话来说,又是一场大折腾,而且是会去掉半条命的那种。舒小夕没有这个命,没有人为她坚持,这点她细细设想过,如果苏展阳和冯雷一样坚持,她是否还会和现在一样失落伤感?很快她自己就否定了这个假设,如果苏展阳会在这种事上坚持,那他就不是苏展阳。

    枫叶酒店是间历史悠久的星级酒店,走的是皇室风格,舒小夕在一个叫做管家部的奇怪部门任职,依然是助理,助理也分了工种,她正好全权负责客人在酒店期间的突发事件。她需要在协助各部门处理突发状况时,安抚客人的情绪。通常这种人,就是客人发泄怒气的对象,也就是所谓的情感垃圾筒。

    每天她都要接到许多投诉电话,常常说的话是“不要急,慢慢讲”,或者是“先生(小姐),您入住枫叶酒店是我们的荣幸,绝对不会有人对您不恭敬。”

    妈妈现在在她的看护下,基本看不出来曾有过病。她恢复得很快,而且也敞开心胸,跟着小区里的老人们练剑、唱歌,偶尔提起如果舒小夕不愿天天住在这里,可以搬出去同住。真好,一切都很好,除了她的心。

    三十岁的老女人啊,她能去哪儿?前段时间她抽空去把那套租的房子退掉,房子当时交了一年的租,房东当然不退剩下的钱。其实她有点儿舍不得那里,当初刚离婚,一个人住在那里自得其乐,也颇有感情,以为会在那套小房子里过上适意的生活,做个靓丽的单身贵族,如果不是苏展阳……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包括与苏展阳有关的,他还放在那里的衣服、鞋子、剃须刀等等。衣服挂起来,琐碎的东西整理到一个箱子里,并不曾戏剧化地打电话让他来拿,她不敢见到他。所以只能保存着,有时候她会翻翻看看,遥想一下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她怀念和他度过的每一天。

    沈志邦彻底消失,没有电话,没有问候。好吧,她命中注定是个寂寞的女人,什么卫广、沈志邦、苏展阳,统统都是白月光,她的白月光。眼下最亮最容易照得她眼睛疼痛难过的,是那片叫做苏展阳的白月光。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孟依依叉着腰站在大堂里看着舒小夕一路走近,黑色全职业装衬得她面容更加肃穆。这种情况下,她说不出客套话,只是等她走近后,眼睛往后一瞟,“别这么卖力,你想爬到老板的位置上吗?”

    舒小夕满脸疲惫,今天的意外是一对带小孩的夫妇,宝宝才八个月,可是已经开始折腾人,小小年纪拉肚子,动不动就给你一身便便。外地来的不熟悉医院救治程序,直接打了120让救护车来接,医生护士挤满了房间。她拿着对讲机说了半天没人来帮忙,只好抱了半天孩子,刚刚稳定下来,连中饭都没吃好。

    “一点儿也不可笑,我身上还有奶娃吐的奶,脚底还有她的便便,心头都是火。依依,你确定这份工作大有前途?”

    孟依依看她身心皆累,要她去酒店的吧台那里休息休息,喝些饮品,也被她以工作时间不方便为由推掉。舒小夕当值下班已经很晚,看到孟依依还在大堂等她,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忙跑过去,“怎么了,有事说吗?也不打个电话。”

    “小夕,也许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不如咱们换个环境。你又不缺钱,干吗还继续做下去?我当时是怕你寂寞才帮忙替你找工作的。”

    舒小夕一愣,心里一阵暖流,好朋友马上要结婚,还在为了她的事操心,真是不容易,“傻女人,就为了这件事坐在这里等半天?”

    “你不明白,我最知道,再好的工作也会让女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白眼算什么,抱个奶娃算什么,就怕是自己也放弃了自己心里对生活的那份企望。我比你多干这好多年,哪能不知道其中滋味?”也许是物伤其类,今晚的孟依依有些脆弱且话多。她上了车后不急着发动车子,不停地讲些伤感的话,最后冒出个想法,“我想好了,结婚后就辞职,不再做什么精英白领,中看不中用,不如咱们合伙开店,把小敏也拉进来,自己当老板。”

    舒小夕笑不可抑,催她开车去吃饭,“看你的表情,好像我在给人端盘子刷碗。小姐,真要到那个地步,你再来发感慨吧。我可不承认自己干的活多低人一等,再说工资也不低。不就是突发事件吗,我蛮喜欢的,可以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给你讲个特逗的,前两天我们二十楼才出了件事。有个外地客商带了不干净的女人回房,哪,可能男人上了年纪需要些辅助,他吃了那女人带的药,最后……总之大发神勇,然后女人不愿意了,要加收钱,客商也不傻,闹到我们管家部。女人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孟依依不经意地被她转到别的话题上,“说什么?”

    “她说这也是个力气活啊!哎哟妈呀,全场都笑了。”

    车子的行走路线霎时变得歪歪扭扭,两个女人笑得喘不过气来。孟依依还想问什么,但终于没有问。她知道舒小夕平时最是软弱,难得和苏展阳分手后,一声苦都没诉过,一滴泪也没在人前流过。阿春忙着恋爱,自己忙着结婚,或许都不太关心小夕,任她独自度过难熬的时期。

    舒小夕自然明白孟依依在想什么,她的好友都是知心朋友,可以交往一生的那种。男人算什么,有这样的朋友相互扶持走过一生,也是好事。

    当然也不是经常有小姐大闹酒店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没事的时候,舒小夕就止不住满心的空虚,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抽烟。她不多抽,有时候甚至是点燃一根烟拿在手里看着它燃尽,然后搓搓脸,站起来去负责的楼层转悠。酒店的过道装修得很舒适,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儿声音,两旁的房门紧闭,里面的事谁也不知道。她有时会闭上眼睛直着走,一直走到尽头再返回来。

    有一个人对她非常好奇,那就是刚到枫叶酒店工作的苏沫沫。在苏家,她完全可以不做事,当她的大小姐,直到嫁人。但是新年过后她便吵着要工作,还不要进成悦,理由是在哥哥手下工作会压抑至死。苏沫沫没有出国,她一路平稳上了大学,学的正是酒店管理,毕业在家待了足足两年,现在才说无聊。苏父就这一个女儿,前段时间刚和儿子之间闹得不快,不想再和女儿生分,便做主让她去了与成悦有密切关系的枫叶酒店,那等于是苏家自己的产业。

    苏沫沫是无意中在电梯里碰上舒小夕的。她也不知道哥哥后来和这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一晚哥哥和爸妈闹得很不愉快,至此苏展阳一次也没回过家。问那个花心的堂兄苏劲,他只是挑着眉说:“你哥哥被一个女人抛弃了。”

    舒小夕却知道这个新来的销售部主管是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她对这个女生印象深刻,难怪当时她看自己的眼光奇特,却原来是这个道理。现在更知道她是苏展阳的妹妹,于是,更要躲着苏沫沫,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苏沫沫也不在意,只是常常用关注的眼神观察她,连跟舒小夕一个班次的同事也发现了,悄悄问她们是不是有什么暧昧,搞得舒小夕又好气又好笑。

    舒妈妈只觉得女儿越来越瘦,以为工作辛苦,劝了几次让她辞工,她却不肯,给她特意做了好吃的补身子,也没有效果。这样的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孟依依举行盛大婚礼的当天,久违的孟楚又重新走进了她的世界。

    五月的新娘果然最美丽,传说这个月里结婚的新娘,会得到最多的祝福。孟依依身着通身绣着同色花朵的素雅婚纱,长长的裙摆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都带着一份高贵。冯雷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新娘万般满足。

    连一直不婚的好朋友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小敏摇头叹息,“我真想不到,她就这么结婚了。”

    想当初她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孟依依扬着美丽的头颅,宣布自己永远也不结婚,要做个单身贵族的样子,舒小夕也不禁笑起来,“看来每个女人都要结一次婚才可以。”

    “你呢,有没有兴趣再结一次婚?”

    “婚姻不适合我。”

    “我不这么认为,你始终都属于安定型的。喏,能给你一个家的男人来了。”

    孟楚穿过人群,来到了两位伴娘面前,他眼中的舒小夕很漂亮。

    她在他的面前很轻松,今天她是客,不用招待客人,很是放松。见到孟楚却有些不自在,伴娘礼服有些窄,脚上的鞋子颜色不太适合自己,总之,这会儿她觉得有些烦躁。

    他应该是来参加婚礼的。他穿着休闲服,声音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小夕,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说完她觉得有些傻,便介绍身边的人,“这是小敏,我朋友。”

    其实她早该想到,孟楚是冯雷的上司,今日在这里重逢也属意料之中。孟依依拽着冯雷往这边避,那帮闹酒的年轻人快让这两个小夫妻抓狂,便过来让小敏救驾。人群冲开了她和孟楚的距离,她偷偷松了口气,往后面退了没几步就被孟依依抓住,“快,帮我挡着。”

    小敏拉开长期抗战的架势,跟那些人斗酒。舒小夕也喝了不少。婚宴散得很迟,还是冯家长辈出现后才散的。等真正离开枫叶酒店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舒小夕扶着额头靠在酒店门口,刚刚送走一批参加婚礼的人。小敏替新人挡酒最多,已早早离开。现在的年轻人真比她们那时候猛多了,个个会玩会闹,一口一个姐姐,不喝都不成。

    看着他们,舒小夕真觉得自己老了。今年她已经算三十岁了,而立之年,过去的三十年却像是白活了,回顾往事,居然什么都没有。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车子,没有房子,有的只是满腹牢骚。

    她不想再进酒店,借口太闷给依依打了电话告辞,反正里面也只有一些新人家属,伴娘在不在都无所谓。出来走了几步,只觉五月阳光炽热,晒得她头晕眼花,便回身准备让熟识的保安给她叫辆车,不小心撞到了出来找她的孟楚。

    “怎么了?”

    “没事,可能喝多了,有点儿头晕,我想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面对孟楚,总有心虚的感觉,或许是尴尬。

    他体贴地说:“来,我开车送你回去。”

    舒小夕想摇头说不用,转念一想,何必坚持,人家只是送送她而已,如果拒绝就太过狷介,于是跟他一起出了酒店。或许是喝了酒,或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他的关怀让她心里微微泛酸,大太阳下居然有泪意想要飙出来。他去拿车,她站在酒店门前大大的西洋柏前,脸色苍白,几欲作呕。车声人声嘈杂入耳,一辆黑色大车在她身边停下,却没有动静。她耳旁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勉强挣扎抬头看,却看不到里面是谁。她暗暗咒骂,准备换个地方站,刚一抬脚,车门打开,苏展阳一身正装,从里面下车,目光热切,就那样定定地站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她心里没有一点儿感觉,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再想什么心痛伤感,就只有头晕眼花的感觉,就算是花样美男站在她面前,对她也没有一点儿吸引力。

    苏展阳静静地看着她,不过三个月没见,她憔悴了很多。一眼望去身材单薄,他知道今天是孟依依的好日子,还送了份礼,刻意等到了这个时候才来枫叶酒店。行内许多人都不知道枫叶酒店和成悦的关系,实际上,他的妹妹苏沫沫终于结束醉生梦死的大小姐生活,恰恰就是到枫叶酒店工作。

    “好吗?”

    她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动作引来一阵强烈的晕眩,她几乎要随着点头的动作往前栽到他怀里。他及时伸手扶住,伴娘礼服是一字肩型,他的大手握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察觉到她瑟缩着想要挣开去。正想说话,一辆越野车轻轻滑到他的车前停下,有个男人下车绕过来,关切地扶住她,“小夕,你没事吧?”

    舒小夕往后退开,和苏展阳隔开一段距离才能稳住紊乱的气息,“还好,谢谢苏总。”

    她的客气,她的憔悴,苏展阳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正是当初见过的那个律师,不过三个月,她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吗?

    孟楚对苏展阳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扶了舒小夕上车。在转弯离去的时候,他看到苏展阳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竟有几分凄凉。他偏头看了看闭目休息的舒小夕,什么也没说。

    苏沫沫远远走过来,看到的就是她的哥哥用难以捉摸的眼光盯着酒店面前那棵柏树发呆,而车就停在酒店的大道上。她诧异地问:“哥,你不是来接我的吗,干吗不到酒店后面,非得让我走这么一段?”

    “走吧。”苏展阳黑着一张脸,自顾自钻进车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等妹妹一上车,马上冲出去,猛打转向,上了路又加快时速,吓得苏沫沫连忙系上安全带,她明天说什么也不让他接了。

    不一会儿,苏展阳就在车流中看到了孟楚的车。他放慢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苏沫沫看车速缓下来,才抱怨不已,“我要不是车坏了,绝对不让你来接我。”

    她是想趁这机会,好让哥哥回家一趟。可要不是她在电话里提到舒小夕在枫叶酒店工作,苏展阳也不会过来接她。过了一会儿,苏沫沫发现路不对,疑惑地问:“哥,你这是往哪儿开?”

    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个劲地往前开,跟着孟楚的车到舒小夕家的小区外嘎吱一声停住。不能进去,舒小夕看到一定知道他也来了。正气闷间,孟楚的车开了出来,从前面挡风玻璃看得出来,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应该是把人送到就走,没有停留。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重新发动汽车,苏沫沫至此才问:“这是哪里?”

    “我送你回家。”

    她讨好地说:“我前些日子托人从国外寄回来一些咖啡,你一定要尝尝。”

    “沫沫,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会当你是在邀请我。记住,千万不可以对男人说这句话。”苏展阳已恢复正常,他虽然没有回家,可也知道最近这个妹妹在闹独居,要搬出去住。

    苏沫沫恨极,她哪里有那个意思,不过是想让父母高兴一下。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到底进了家门,苏母忙了起来,不时问他想吃什么。苏展阳笑笑,只要不提那天晚上,他还是平和的。苏父虽然欣慰,却经验丰富,他知道这个儿子,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他一点儿机会也不给家人。

    晚饭摆上来,苏展阳淡淡吃了顿饭,没有留下,照例回了金桂华庭。他这态度让带他回去的苏沫沫也想不到,难道自己真成了功臣?趁机提出搬出去住的要求,当然成功。

    苏展阳纠结的心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理智,原来所有的人遇上感情事都会失措。三个月里,他想的不是如何解决,而是只任深深的无奈控制着自己。眼看着时光流走,三个月,再过三个月,说不定那个孟楚便要站在舒小夕身边。说不定再过三个月,在枫叶酒店举行婚礼的,就换成了他们两个。那个画面,永远也不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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