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白月光-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注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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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何况冬天已经差不多要过完,舒家在C市没有什么亲戚,年节时用不着走亲戚串门,她索性彻底宅了一把,舒妈妈也拿她没办法,借口是小敏和依依过年很忙,等过完年再联络。舒小夕每天睡到中午,起来在屋子里转一圈,吃饭的时候跟妈妈说会儿话,然后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

    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这种美好的古老情怀,任谁都会感动,只是如今的人,很少能做到这一点。舒小夕从来不敢自认自己的爱有多深有多真,如果不是一生只爱一个人,爱就不是纯粹的,专一的,只能说某一段时间里的感情是真的。可经历过几段感情后,再回头想,连自己都无法确定到底爱是什么,爱的又是哪一个。

    她开着音响,一遍遍地听着《白月光》,倒不是为了怀念沈志邦,单单只是喜欢这首歌的感觉。她把这首歌当做是自己的失恋情歌,每当感情失意的时候,只有这首歌才会陪着她。男人,只要把他们当成心里的白月光就好,沈志邦是,苏展阳也是。

    舒小夕的朋友不多,除夕夜零点,当春晚开始倒数迎接新年的时候,她的手机上只收到了三条短信,分别来自三个好朋友。也幸亏朋友不多,用不着更多的人知道她现在堪怜的状况。离婚,失业,在别人眼中,她一定是过得极其狼狈。想到这里她总是无可奈何,其实不是这样的,可是谁会信呢?有时想想,真不如跟着苏展阳有今天没明天地过下去算了,起码她还能抓住一点点的温情浪漫。

    零点刚过的时候,沈志邦打来电话,一声“新年好”勾起她几多回忆,还有鞭炮声做背景。曾经他们也曾为新年零点时谁先打给谁玩过小小的浪漫,那时总是他给她打电话,她曾经的喜悦和激动,今日早已不复存在。

    挂了电话,她又回了几个短信,手机里还存着苏展阳的号码,她顺手删除掉。看,多么冷血,足以修成正果。她最喜欢的作者说过:一个女人并不是非得要个男人不可。

    舒小夕有治疗情伤的独门法宝,那就是看书,看结局是悲剧的书,逼着自己看,看一本心里舒服一分。古往今来,那么多为情所伤的男女,甚至牺牲了尊严性命也无法得到真爱,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不懂付出不会媚惑男人,活该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人家多少大美人朝朝暮暮苦等良人,眼泪流尽挨了多少更漏还落得凄惨下场,她躲在家里呼呼大睡,怎么可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爱情?可是,感情这回事太难说,有些人费力费时才能得到,有些人则坐享其成。如苏展阳,他此时的想法应该是觉得结婚没有必要,或者说和她没有必要,那么将来,他觉得有必要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出现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个男人。

    这算不算是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她深深嫉妒那种女人的好命,何必管是不是真爱呢,成功就好。

    女人经历情感的波折后,会突然变成感情顾问、爱情哲学家,一会儿一个经典想法。而孟依依则跟她完全不同,知她不愿见人,便天天打电话来诉说诉说再诉说。劝说让她出门无果后,耻笑她这么不断地自我剖析自己全是在做无用功,无非是胆小懦弱外加自我折磨。

    年初八的时候,恰恰是情人节。一早上起来舒小夕就觉得不痛快,呼吸不畅快,难得没有睡懒觉,一颗心惶惶然无处安放。

    “情人节你送我什么?”

    “保证是一个惊喜。”

    她带着迷茫的笑坐在电视机前回想两个月前的某天,娱乐节目推出知名影星主演的贺岁片,居然是情人节的故事,这才知道今年的情人节来得早,就是年初八。后来她问了几回,都没问出是什么惊喜,但林白有次羡慕地问她是不是情人节和总经理去杏林春天。那可是一个极为奢华的顶级餐厅。当时她不以为然,去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吃饭就是惊喜吗?一定都不是她想要的。

    后来,再后来,其实不过两个月有余,他们便散了。

    电话打断了她的回忆,孟依依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小夕,你还在家?”

    “是,我在家。麻烦你不要总是以这句话做开场白好吗?”舒小夕对着娱乐新闻里出现的帅哥翻白眼。从那天晚上孟依依把冯雷叫去长谈一次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据说是谈话很成功,冯雷没再出现。可是这件事后,孟依依的表现却把她在舒小夕心中不败的地位给击碎,一向坚强能干的孟依依居然也有脆弱的一面,快赶上祥林嫂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依依,我知道,你接下来会说,外面春光明媚,美好的未来就在我们面前,世界是属于我们的,好男人也是等着我们去收割的,我都明白。所以,你就省省你的口水,我还是一句话,不想出门,我正在听老歌,你知道是什么吗?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你就让我自怜自伤至死好不好?”

    孟依依大笑出声,“我今天偏偏不说这些,出来吧,阿春回来了。”

    “什么,这小子终于露头了?让他接电话!”

    孟依依在电话里对旁边一人说:“听到没有,这精神气儿,待会儿保证你满地找牙。”

    电话被换到另一个人手里,阿春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呀,我这口牙要是能让小夕妹妹出气,也值了。不对,应该是苏展阳满地找牙,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你?舒小夕立马想到当初要不是一时心软收留这小子,她也没那么快跟苏展阳发展下去直至这个地步。

    “凭什么,见了你就知道了,你等着,我立马就到。”她问清楚地点,一下子跟充了电似的精神抖擞,因为孟依依在电话里还说到了阿春现在有女朋友,这么早从家里赶过来,为的就是今天陪女朋友过情人节。

    情人节果然不是她们这些失意人上街的好日子,到处弥漫着甜蜜的气息。三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坐在情侣双双的咖啡馆,感觉好不怪异。

    “你这几天到底在家干吗?”孟依依和小敏不约而同买了好多巧克力,分送给大家。

    据说巧克力里有神奇的物质,吃了心情会变好,舒小夕不停地吃,回答说:“我在看别人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阿春,你现在有能耐了,挂我几回电话了?”

    她一直没机会问他,在她家住着住着突然就消失了的原因,这下可逮着了。

    阿春心虚地呵呵笑,“呵呵,小夕姐姐,真是没电了,没别的原因。”

    “回回都没电?”

    他难得害羞一回,很正经地宣布,“那个……啥,我有女朋友了。”

    “你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居然把耽美大神也给抛弃了,那可是你的信仰啊!”

    “还这么神秘,难不成那个是男扮女装的?”

    “去,那能扮得出来吗?我觉得一定就是个男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没错,她们又说又笑地讨论着,当阿春是空气。午后阳光暖暖地照进咖啡馆,窗前一片明亮。四个人好长时间没有聚会,把咖啡馆当成自家的小阳台,如果不是店里的常客,估计早被店员警告了。

    咖啡馆的另一角,苏沫沫目光专注地看向窗前那一桌,仔细打量着舒小夕,她对面的男人小心地问:“沫沫,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笑嘻嘻地转过头,继续听这个无聊男人的废话。

    舒小夕坐在离过道近的地方,她直觉有人看着她,可回过头却又看不到认识的人,也就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有人结账,从咖啡馆最里端走过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目光灼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走到她的面前时,甚至停下来,对她说了句,“你的手机快掉下来了。”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这样,还以为这女的认识她。

    等那两人走了后,阿春马上说:“这女的谁啊,干吗这么看小夕?”

    “你也看出来了?我差点儿以为她是你女朋友,然后当小夕是情敌。”

    “你们都错了,她用的香水、腕表都是高级货,本地妞能有这样的打扮,家里一定非富即贵。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很特殊,那是爱慕的眼光,现在已经不流行男男,而流行女女了。”孟依依在化妆方面颇有心得,她前面的话还挺照路,后面就开始乱喷,惹得几人说得兴起,又开始讨论现今社会究竟要朝哪个方向发展,是否要回归母系社会。

    到最后阿春决定去跟女朋友过情人节,他这么早离开家到C城,就是为了早点见自己的小女朋友。其他三个人不同意,一致要求五人一起Happy。阿春只得去征求小女友的意见,幸好那女孩也是爱热闹的,并不介意。

    在商量去哪儿吃的时候,舒小夕鬼使神差地说要去杏林春天,阿春苦笑,今天晚上可是他请客,心里盘算到底自己卖身够不够付钱。

    杏林春天是C城出了名的低调奢华餐厅。如今的人,喜欢含蓄的奢华,要很多人不知道,却又要很多人知道,一般人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有钱人却都喜欢扎堆去。地方很隐蔽,舒小夕曾跟苏展阳来过一次,这里的包间很安静,夏天有荷塘,冬日有梅林,每个房间看似相连却又给人独立的感觉。

    康康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很有点野性,甚至是帅气的。她留着利落的短发,跟阿春平时中意的类型完全不一样。

    “大家好,我叫康康,你们叫我三加二就行了。”

    三人绝倒,不明白好好的女孩为什么要叫“三加二”这种名字。

    孟依依反应最快,“康师傅三加二吗?”

    “是啊,我跟阿春在网上聊天就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两个人是网恋,不过这个女孩不像是常泡在网上的,干净得很,看得出家世不错,和阿春站在一起还挺配。

    小敏笑咳着说:“算了,我们还是叫你康康好了。康康,阿春管你叫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亲爱的。”

    她这话一说,三个女人再次笑得直不起腰。孟依依抓着小敏的手,用装出来的稚嫩嗓音问:“妈妈,什么叫亲、爱、的?”

    “你们还小,你们不懂。”小敏捏着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九十年代的小女生大概没看过《黑猫警长》,她睁着大眼睛问阿春:“她们在笑什么?”

    “亲爱的,别理她们,今天这三个女人请客,乐疯了。”阿春笑着让她们收敛点,又转过头细细给她讲一只小猫当警长的故事。

    舒小夕连忙坐好,不怀好意地看着另外两个人,“我刚失业,今天算你们两个的。”

    “你真有种,失业很光荣吗?我还失婚了呢!”孟依依口不择言,说完又觉得荒唐,自己也笑了。

    “你那叫自找,可怜的冯雷,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躲在被窝里哭呢。”

    一顿饭下来,康康和三个女人成了好朋友。只是孟依依喝得有点儿多,一直硬要把另外几个人灌醉不可。阿春护着康康,誓死不喝,“这些姐姐可不是一般人,都是为爱生为爱死的,咱别学坏了。”

    “死阿春,你皮痒痒了,敢这么说我们?”

    “我说错了吗?依依,你和小夕两个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女人的思维有时候很奇怪,老在一个不必要的问题上纠结。”

    孟依依瞟他一眼,“你才多大,就以为了解女人了?口出狂言,也不怕我摁死你让康康做寡妇?”

    阿春呵呵一笑,这个依依,最近情绪极不稳定,不顺毛说不定真会抓狂。包厢门被服务生打开上果盘,小敏转头发现舒小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外,不禁跟着往外看。房间的门与内厅有道屏风隔着,屏风透孔处隐隐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从另一间极风雅的房间里走出来,男的正是苏展阳,女的却是久未见面的聂咏华。杏林春天的过道露天,今夜华灯俱盛,打在那两人身上,男的帅女的靓,标准的情人架势。

    舒小夕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难受得像要喘不过气来。她神情慌乱地站起来,想马上离开这里,但此时出去,却会与那二人迎面碰上,她只得又坐下来,神情有些惨然,“我倒是想不要脸来着,可命中注定没那个命,现在放下面子也晚了。”

    康康不明白地问孟依依:“刚才那男人是谁?长得一双桃花眼,女人的杀手。”

    孟依依本想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听了这话怎么也维持不了面部表情,破功而笑,“你懂什么,还桃花眼、女人杀手……咳,不怕告诉你,此人刚被你的小夕姐姐抛弃。小妹妹,看人眼光要准一点儿,像我们家阿春那样的,才是值得爱的男人。”

    阿春连忙摆出绝世好男人的谱。

    “小夕姐姐不是才失恋吗?”

    舒小夕恨恨地咬牙看向阿春,一定是这小子嚼舌头说自己失恋的!孟依依笑得前仰后合,“她就是为了让自己失恋,才抛弃了那个男人。她最爱干的事,就是拿感情折磨自己折磨男人,痛苦得很享受。”

    “孟依依,你不要教坏小孩子!”她心里再愁苦,也不禁失笑。仔细想想也是,可不就是自我折磨得上瘾了?

    “小夕,怎么样,看到苏展阳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什么感觉?”

    当着康康的面,舒小夕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承认,“痛。”

    她是真感觉到阵阵心痛,尤其是在今夜,情人节啊,没了情人不说,还看到旧情人有了新欢。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脏变得这么脆弱?仿佛不能承受的沉重压在心头,比以往任何一次失意来得都要猛烈,心都要碎了的感觉。

    他为什么和聂咏华在一起?那么苏聂两家的好事已近,是不是这个夜晚剩下的时间两个人也要一起度过?

    康康好奇地瞪着眼睛,一副求知欲极强的样子,想象着有什么曲折的感情经历。孟依依不依不饶地问下去:“有多痛?你现在才觉得痛?”

    小敏摇头晃脑地说:“有学者把痛分了十级,最高一级便是生孩子。小夕现在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拿个针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下,喏,她就受不了了,唉,我真替她担心。”

    舒小夕实在听不得这些话,站起来走掉,奇就奇在小敏等人没一个拉住她的,康康倒是替他们着急,叫了声“小夕姐姐”就被阿春给制止住。

    舒小夕一路疾走,杏林春天外并不如一般的酒店餐馆,门前不见一辆车,只有丛丛树林,据说全部都是杏树,到了春季,会开出满园的杏花。这里偏僻,又是冬天年夜,来往车辆甚少,她走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流着泪,让泪水宣泄出心里沉重的痛苦。好半天她才忍住哭泣,拿出电话打给还在杏林春天里的几个人,“是我。”

    “这么长时间,小夕,我当你真翻了脸。”孟依依抱怨不已。知道是舒小夕打来的电话,小敏笑了,接过电话听到里面的女人鼻音浓浓,“我倒是想翻脸,你们同意吗?”

    “你翻脸试试,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她叹口气,“小敏,连你都这样,我对人性失望了。”

    小敏只是替她分析,“刚才你的反应说明一件事,就是你放不下他。如何,你不觉得该去找他谈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有时候挺简单的事,可能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也许他们正在过二人世界,我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色?”舒小夕苦涩地说。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杞人忧天这个臭毛病?完全没影的事,你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地步。是,我知道,你怕最后不能在一起,可是也不该为了怕,就一直说不,活该感情失败。”

    舒小夕独自站在空旷的马路上大叫一声,“你们就可着劲儿地咒我吧,想明天一早给我收尸吗?”

    她把二人之间的关系逼上了绝路,可是又是谁逼的她呢?

    那头又换了阿春,他难得成熟冷静一回,“我猜那两个疯女人是想用激将之法,激得你半夜三更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小夕,去吧,我会祝福你的。就这样,那两个女人不行了,我挂了。”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她依然想着苏展阳,鼓励她,除了朋友,谁也不会这样。

    舒小夕只来得及说一句:“死阿春,别再挂我电话……”

    看来大家都想看奇迹发生,浪漫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有去找他的冲动,很想很想他,可是,他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点最让舒小夕无法接受,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她心里像是有虫子在咬,钻心地痛。

    若见了面,她说什么?她是真的爱苏展阳,爱到不愿再以任何伪装出现在他面前,冲动劲上来,怎么也遏止不住,看来电视小说对她的毒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千万种想法在她心中盘旋不去,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她竟跳上出租车往苏展阳的住处而去,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却完全没有想到给他打个电话,管他是不是在家,她此时若见不到他,会难过到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她驱车到了金桂华庭的时候,房子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原来他们并没有回来。舒小夕热切的心一丝丝变凉,她在心中嘲笑自己,大年夜的冬天,犯什么神经病,说不准人家去开房了,这时候酒店狂打折,便宜又实惠。

    她独自站在门前发呆,白天虽然晴好,可是夜晚孤寒,房子四周种的景观树上还有些残雪,反射着幽冷的光芒。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声,还有人放一两支烟火,愈发衬得她形单影只。她下意识地看看手机,已经十点,这个夜晚真是冷得要命,她站了一会儿已经通体透凉。她忽然想骂自己,这么冲动地跑来,就以为能挽回失去的吗?苏展阳是什么人,他从来就不是她能够拥有的,何来失去之说?也许他之前确实对她是上了心的,可是,光是上心是不够的,她怎么可以要求他想到跟她结婚呢?

    她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共同生活,每一个早晨,每一个夜晚,哪怕最终激情会变淡,爱情会褪色,哪怕他们终将转向平淡日子。生活本来就是如此,她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女人,终其一生要寻找的,不光是爱情,还有与其携手共度一生的男人,这两样都很重要。

    她不是十七八、少不更事的女孩,照理不该这么幼稚,可是,总是莫名其妙地希望自己是个例外。夜已深,酒已醒,没人给她温暖,她抱紧自己的臂膀,茫然不知接下来该去哪里。回家吧,起码那里还有些温暖。

    她还有一个家,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只是后来被苏展阳赖着不走,前几天他还说要在那里等她回去,今天身边就多了个女人。男人的誓言,总是不可相信。她好不容易拦了辆车,下意识地说出那个地址,很好,双倍的车资,这个夜晚整个城市都是疯狂的。

    老旧的小区里,年味儿要浓重一些,路上还能感觉出来。踩着鞭炮屑儿,从别人家的窗下走过,可以听到里面的电视正重播着央视的晚会,欢声笑语。她准备上楼看看,这个地方,一直说要退房,可总不敢回来,怕他真在这里等着。是她犯傻了,再说那个男人现在应该春风得意,而她,形单影只。

    快到楼下时,她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以往常停的位置。是苏展阳的车,怎么可能呢?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心狂跳起来,慢慢向前一步步走去,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这张车牌她看了大半年,不会有错,舒小夕微微有些紧张,车上,有人吗?

    有一个人,是苏展阳。他在车里抽烟,开着车窗透气。里面幽幽地响着音乐,他一手撑着头,拿烟的手不吸的时候,整只胳膊伸出车窗架着。平日的他是很精明的一个人,高高在上,这会儿却像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颓废。

    只有他一个人,聂咏华不在。当舒小夕徘徊在他的住处之外,感叹不被人珍惜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两人共同住过的楼下,同样地发呆,同样地挣扎。舒小夕狂跳的心逐渐冷静下来,她调整了呼吸走过去,正要叫他,车内的音乐叫她怔住,“……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原来他在听《白月光》,那么,她是他心里最明亮的地方吗?一曲结束,她轻轻叫了声,“苏展阳。”

    其实苏展阳并没打算跟除了舒小夕以外的女人过这个情人节。由于过年,他回到苏家大宅过节。晚饭前苏沫沫从外面回来,抛下一句话:“哥,我今天见到你的女人了。”

    这话不啻于在苏家父母心里投下重弹,苏劲正好来送些东西,他带着玩味地笑道:“沫沫,你确定阿阳有女人?”

    苏母已经听出来话音,“什么女人,沫沫?”

    “就是和我哥走了大半年的女人,妈,难得有人能忍受他这么久,我几乎以为哥准备同人家结婚呢。”

    苏母转去问苏展阳:“展阳,哪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一心想着不行过完年就跟聂家定下来呢,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苏劲看了看二叔的脸色,却看不出喜怒。这几天苏展阳因为过年回来住,但却跟苏父之间更加生疏,就差把“你好、谢谢”之类的话说出来。他是受不了自家老头子的别扭,大过年的也不想再跟莺莺燕燕们在一起,才常赖在二叔家,没想到这里也是一样的低气压。支票的事他知道,这种事多了去了,据他分析,那个舒小夕是欲擒故纵,玩了一手以退为进,好让苏展阳更放不开手。可他的小堂弟也不是刚出来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听了他的分析,只是冷冷地抛下句:“如果她是这样的心思倒好了。”

    苏劲不明白,难道他小看了那个女人,她有什么更高竿的手段吗?不然苏展阳这几天的表现算什么,动真格的了?

    苏母问了半天没有人回答,又去问自家女儿。苏沫沫吃完手上的柚子,拍拍手,站起来伸个懒腰,“妈妈,不用问了,瞧哥的样子肯定是掰了。”

    苏展阳一直沉默,听了她的话,挑眉问:“你就这么了解我?”

    苏沫沫毫不留情地说:“这还用问,你都这么老了一直不结婚,对哪个女人都是玩玩的态度。我要是女人,一定早点儿抽身,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感情同你玩下去。”

    他皱眉不语,思索舒小夕也是女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苏劲嘿嘿一笑,“沫沫,你这胳膊肘可是向外拐,你不会也看中那女的当嫂子了吧?”

    “反正啊,比聂咏华看着顺眼。”她向来不喜欢那种自以为是的女人,也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苏劲把她拉到一边,“那你危险了,二叔最近跟聂家走得很近,怕是想把他们的婚事抓紧时间定下来。”

    苏沫沫哼了一声,“我危险什么,哥,你不会真娶那个聂咏华吧?不行,我得早点儿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

    她这句话说得声音大了点,惹得两个老人瞪过来。苏母嗔道:“展阳,你到底看上的是哪一个?聂小姐刚才可是打电话过来,说是晚上跟你约好了吃饭,这是怎么回事?理天,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展阳心里冷笑,谁跟她约好了,完全在自说自话。他烦乱地说:“沫沫,想搬出去住别拿我说事,聂咏华是聂咏华,我没想要跟她结婚。”

    苏理天轻咳一声,终于发言,“展阳,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你也不小了。”

    “你知道我不小了,为什么还要替我做主?”苏展阳终于正面和他交谈。

    “如果你不能做决断,我不介意替你出面。”

    “难道我哪一点表现得很没用,让你觉得我处理不了?”

    “你说呢?难道你想跟她一直发展下去,直到结婚?”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要想清楚。”父子两人一时间争执起来。

    “什么?”

    “离过婚的?”

    “我的天!阿阳,真看不出来,你好这一口!”

    另外三个人同时发出感慨,苏母连连摇头,“我竟不知道,展阳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女人!”

    苏沫沫觉得根本看不出来离过婚,和都市一般的女郎并无二致。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引发了严重的后果,家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爸爸跟哥哥像是早已为此有了矛盾,一下子趁此爆发出来。她悄悄地往后退,想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苏劲在她后面拦住她,“小堂妹,你想去哪儿?”

    “他们这是怎么了?”她认为这个堂哥一定知道些什么。

    苏劲很乐意为她解答,“很简单,你老爸用一张支票打发了那女人走,她人倒是走了,你哥不愿意了。”

    “好,冲冠一怒为红颜,我支持我哥,好帅。”

    “刚刚你还在鄙视他。”

    “我不是鄙视他,而是鄙视所有辜负女人的男人,包括你在内。”苏沫沫下巴一抬,一把推开苏劲上楼了。

    苏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顾不得安抚老公,转过头来询问苏劲,“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还未来得及弄明白,聂咏华小姐驾到。苏展阳冷笑着看了她一眼,这就是苏理天的手段吗,与聂家交好就行了?聂咏华本来已不再出现,只为着他父亲的意愿,给了她希望,他该怎么跟聂咏华解释?跟她结婚?不,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即使他要结婚,那也只能是舒小夕。也许是他往结婚上想得太少,也许他适应这件事要发生的过程时间很长,可是为什么不呢,和舒小夕结婚并不难,他此时不正在为她和爸爸争吵吗?那么就是了,可是她的态度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所谓的麻烦事。

    聂咏华一进客厅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她走到苏展阳旁边,挽起他一边胳膊,柔柔地问:“展阳,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没有看她,却是与苏理天对视着,缓缓地把胳膊抽出来,平静无波地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在苏展阳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聂咏华跟苏母攀谈起来。如今过年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上档次的酒店饭庄照常营业,今天晚上他们要去的地方叫“杏林春天”,新年也照常爆满,位子得早早订下。最重要的是,今天是情人节,今天和苏展阳出门晚餐对她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临走的时候苏沫沫抢在苏展阳前面出去赴约,年轻的女孩子总是机会不断,他又想起舒小夕,她在干什么?这个时候,她会不会也在和一个男人约会?

    “我真可怜那个舒小夕,转眼就被抛弃。”苏沫沫突然变得毒舌。

    聂咏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她望着沫沫的背影叹气,“我发现沫沫不太喜欢我,她从不跟我说话。”

    苏展阳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去哪里吃饭,和谁在一起,他没有感觉。情人节,两个月前他已经订好了这间餐厅的位子,谁说他不懂得浪漫?那里并不是情人要去的最适当的地方,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送她什么礼物,今天正好拿来送给另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呢?舒小夕态度太过强硬,他为什么要把坚持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这种事他以前没做过,今后也不会做。

    他本打算带聂咏华去以前常去的会所,可想到那个已经订好的房间,不由自主就去了。灯光,醇酒,聂咏华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离开杏林春天,送她回去,路上她明示暗示不想太早回去,他在城中转了个大圈,还是把车稳稳停在聂家门外。聂咏华当场着恼,压抑着怒气问他是否明白今天这个日子意义非凡。

    他不是为了故意与父亲对着干才抵触聂咏华,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当他说出以后最好不要见面的话时,她简直要气疯了,“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走了吗?”

    她没有走,还在这个城市,他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她家,或者是三十分钟到他们的家,只是两个地方都见不到她。

    苏劲给他发来短信,要他好好享受,最好是不要回家,估计回去了就得面对家长的盘问。以前他只是和父亲暗中较着劲,如今把话挑明,他想,舒小夕将要成为他们家今后一段时间的话题。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烦意乱,明明是舒小夕决绝地离开,而他们还在讨论她离婚的问题。父亲的支票太过伤人,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一起,那么这一幕也一定会发生,她是否为此才干脆转身离去?当初他没想那么远,离过婚的女人,他自然不会纠缠太久,苏劲现在的想法,就像他当初一样,一切还只是开始。现在他疲倦了,不想再面对每一段感情的开始,他开始越来越觉得舒小夕的好。开着车转了几转,最后来到这里,这个古旧的小区,却无端地让他觉得温馨。

    就让大家以为他和聂咏华共度情人之夜吧,无所谓了。车里音响正好播放着《白月光》,这还是她最喜欢的歌,所以才会买来CD放在车上。舒小夕爱不爱他没人知道,可是他敢打赌,她喜欢唱这首歌的男人,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地喜欢。记得跟她认识的当天晚上,便在KTV的包厢门外听她唱着《白月光》……

    那天不记得为什么,他在门外静静地听她唱完一遍又一遍。她唱得很用心,谁没有过去?但她用男人的歌来表达女人的心境,很特别。只是今夜的月光不够强,不足以将他的心事照亮。

    所以当那声“苏展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停地回荡在耳中,轻轻柔柔地像是有了回音。恰在此时,手中的烟燃到了尽处,烫得他心一跳,才看到后视镜里舒小夕朦胧的身影。他不敢置信,下车回身,隔着几步站了一个人影。是她,她竟然在这个当口出现,心里绞痛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你怎么来了?”他上前不管不顾地抱住她,察觉出她在微微颤抖,顿时怜意大起,把她抱得更紧。

    只听她喃喃地说:“刚刚我也在杏林春天。”

    一句话把他心里的惊喜给浇熄,他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小夕……”

    “这个城市有那么多女人,都很年轻,舒小夕算什么呢?不是聂咏华,也会是别的什么人,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他们要用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那么,我曾经证明了你哪一面的存在?”她明明是冲动之下来试着挽回一个男人对她的感情,可当两人心有灵犀都来到回忆最多的地方时,张口说出的话却习惯性地变成双面利刃,伤人伤己。

    她看着月光下他模糊的面孔,差点儿流下泪来。其实她不想这么说的,她也想笑着轻松地跟他开句玩笑,“说真的,我来是想向你求婚。”只是她做不到豁达,她是个小气的女人,半点儿委屈也受不住。

    苏展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她还是那个喜欢纠结的小夕,即使冷着脸说一些冷言冷语,可她的出现说明一切,放不下的人不止他一个。也许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折腾,喜欢听她说这些刺人的话,他想这是她表达在乎的一种方式。每个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他慢慢扯开了笑容,在这个清冷的夜晚,他不理会她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拥住她,“我哪一面的存在,都不如你在我身边。”

    她叹了口气,深夜来见他已经太过戏剧化,他们之间的对白更戏剧化,现在还搞得抱在一起,接下来是不是要进屋关灯上床睡觉?

    “干吗要叹气,外面太冷,不如我们上楼再说。”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再叹一口气,“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的手一紧,“那你来干什么?就是来看看?如果不是我心血来潮,你是不是打算一声不吭就离开?你总是这样,很委屈地闷在心里,然后让别人也急得半死,你就满意了?小夕,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舒小夕这种女人喜欢拿不痛快折磨别人,这让她极为不爽。她使劲推开他,“刚刚在杏林春天,我该走到你们面前给你一巴掌,这样你可满意?我不憋在心里,这样就不会委屈自己了,是不是?”

    “那是我早就订好的,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可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突然之间,你急于要跟我划清界限,难道我不能有情绪?”他想起前段时间的混乱,更珍惜这一刻的相见,他叹口气,“我也会难过和不痛快,不想待在家里,就和她出了门,不知怎么就去了那里。”

    “是,这一切都怨我,你带女人吃饭也怨我不温柔不体贴,是不是哪天你跟女人上床也怨我性冷淡?”他怎么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挣脱他的怀抱,他再拉扯住不放,重新抱住,任她在怀里挣扎,听她恨恨地说:“我原本过得好好的,是你偏要来惹我,为什么?为什么?”

    舒小夕闹了半天,最后泪如雨下,“情人节跟别的女人一起过,真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

    “那就罚我一辈子都守着你不放,我们不要再分开了。”他轻轻吻在她的额发上,这些话他想了很多天,也许她真的就是他的伴侣了。

    她靠在他怀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累了,不想再说那些无休无止的废话,反正说了也没用。不要再分开,他说得容易,如果不是结婚,他们又能走多远,走多久?舒小夕觉得自己不是在没事找事,她不是无病呻吟,她的烦恼是具体的。和苏展阳之间的感情,不定个性的话,就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横在二人中间,可是她该不该再次打破这一刻的温情?

    “怎么,你不信?”他忽然问她,见她不为所动,急急开口,“我说真的,小夕,不行的话,我们就结婚吧。”

    男人的话,可信度几乎为零。当然这句话她等了许久,真的到来时,种种猜测和怀疑充斥着舒小夕的心间。她想到苏董事长将支票递到她手中那一幕,那位老人眼光平静无波,无喜无怒,没有轻蔑和嘲笑,在他们那些人的心里,她什么都不算。她有什么资格站到他家人面前?结婚,都是她自己在一相情愿,难为了苏展阳,也为难了自己。

    冬夜终究太过凄冷,她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不由自主在他怀里瑟缩,叹了口长气。如果长久以来,她的折腾起了些作用,那便是改变了苏展阳暂时的想法,他终于表露出了无法与她分离、情愿结婚的样子,最好的证明就是深夜来访及表白。她的心有些轻松,也有些兴奋,忽然之间,还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舒小夕默不作声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难道这样还不行?

    他刚说出要结婚的话时,有一丝太快说出来的后悔,现在因为她的态度,又有些生气,“怎么了,小夕?你不同意?”

    “不是,我只是站得时间长了,脚冻得有些麻。太晚了,送我回家吧。”

    舒小夕觉得整个世界变得轻飘飘的,她找不到半点儿归属感,这算是全部得到吗?是否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呢?不得而知,是她这些日子的闹腾起了作用,还是苏展阳真心想要跟她结婚?

    送舒小夕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她有很多习惯,有心事的时候,要么说伤人的话,要么就是沉默不语。

    舒小夕摸着黑进门的时候,舒妈妈已经睡下了。她回到房间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想动弹,今天晚上,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想过千遍万遍,可是真到了眼前,却又不稀罕了。他说不再分开,就不再分开了吗?他说结婚,就真会结婚吗?她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沉沉睡去,梦里梦外全是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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