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依很伤心,用她的话来说,伤心至死。舒小夕很少见过孟依依流泪,她从来是好朋友的知心朋友、爱情顾问,常常用戏谑的语气说出自己遇上的糗事或者是逝去的爱情。舒小夕但凡有任何感情问题,找她倾诉总是没错,多少次她在孟依依面前痛哭流涕,甚至是借酒浇愁。
此时,却换成是孟依依颓废地散下长发,抱着酒瓶靠着沙发动也不动,眼泪哗哗地流。这是她自己的家,想怎么哭就怎么哭,舒小夕连这个自由也要羡慕她。她愣愣地看着孟依依美好动人的曲线,大声叹气,连孟依依都学会哭了,看来地球真的很危险,人生太过无常。
“小夕,别那样看着我,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孟依依受不了她的眼光,强笑着要她转过头去。“我的眼泪暂时不受控制,过一会儿就好。”
“依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舒小夕做梦也没想过,前几天还幸福得尾巴翘上天的孟依依,在见到冯雷家人的时候会被打击得落到尘埃里。
孟依依咕咚喝了口酒,“我不光是无法相信,还死不甘心。这么多年,我都没想过要结婚安定,在我终于决定结婚时,命运却同我开了个大玩笑,他家人凭什么觉得我们不合适?”
“冯雷怎么说?”家人的意见只是参考,主要还是看当事人。
“他竭力使我相信,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可孟依依是谁,她从来不相信男人的承诺,直接叫冯雷滚蛋,告诉他,她不稀罕这种耻辱。
舒小夕简直想拍死她,有些人做梦都想有这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许冯雷会带她私奔呢。
“很好,还算是个男人,我以为你这副样子是被抛弃了,步了我的后尘呢!看来还是你把人家抛弃了。”舒小夕淡淡地自嘲,她眸中点点泪光,终是承认了她是没人要的女人这个事实。
孟依依注意到她语带悲伤,不解地问:“你呢?你的男人怎么你了?”
“我的男人?不,他不是我的,这些天我一直想让他成为我的,可是,我失败了。”她抓过酒瓶痛饮一杯,实在是过瘾。
真是两个失败的女人,同样是在结婚这件事上铩羽而归,孟依依是想用结婚来告别过去看似精彩实则无趣的单身生活,舒小夕则是想用结婚来证明自己尊重感情,她们俩没有一个成功的。如果让专家来分析,解释就是婚姻是件神圣的事,而我们却要用婚姻来达到别的目的,动机不纯,故此有了报应。
“小夕,我记得你还在成悦,怎么可能?你如果跟苏展阳分手,是绝对不会再在那里上班的。”
不愧是好朋友,一说就明白,舒小夕淡淡一笑,“我现在搬回老妈那里住,远是远了点儿,可是照看妈妈方便些,所以,跟苏展阳更生疏,等再过几天我就递辞呈。”
“你这玩的是哪一出?”
“我越来越觉得男女之间互相在不在乎,单看谁想结婚谁不想结婚就成。目前的状况是我想,他不想,没味道。依依,你如果是我,会怎么做?”
“我会拍拍屁股走人,而你,现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递什么辞呈,你讲究真不少!”
舒小夕诧异,“你不劝我别太意气?支持我离开成悦?可能我还有些留恋不舍,要知道好工作难找啊。”好男人也难找,她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不舍就别走,我知道,你就是太矛盾了才会这样。唉,我不说了,自己失败,哪有资格说别人。”
舒小夕躺倒在沙发上,孟依依直接躺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舒小夕问她:“依依,你很想结婚吗?”
“是的,很想,想到你们都不知道的程度,有时候我在大街上看人家举办婚宴也要嫉妒个半死,做梦都想自己有那么一天。”人家得的是婚姻恐惧症,孟依依得的是结婚妄想症。
舒小夕认真分析自己的心态,最后得出了结论,“依依,我‘精分’了……”
她一直认为,男人和女人分分合合,自己这样不过是芸芸众生里一段小小的插曲,以后的日子里,苏展阳会像她生命中的另一片白月光,留在她孤寂的心里,想起,忘记,忘记,想起……
而苏展阳,过不了多久,也会忘记她,说不定迅速结婚。没有人会记得他曾和小助理有过花边新闻,或者成悦大厦里爱讲八卦的人在茶余饭后会提起一两句,那时,她早离开了成悦。
但偏偏有人要让这段感情经历变得刻骨铭心,非要在她心里划下重重的伤口不可。
就在她纠结哪天递上辞呈时,一直没有动作的苏理天找到她,请她到董事长办公室去。
舒小夕双手交握坐在董事长办公桌前,等待召见她的苏理天开口说话。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和林白讨论是网购好还是有机会飞去香港淘货好,时尚的话题甚至带动了任霏。临近过年,工作不是太多,年终奖发下来人心浮动啊,谁知道热闹的气氛会被董事长助理的一通电话给打断。
对于这一天,她早有心理准备,左右都是要她走人。苏董事长怕是不了解情况,如果他再多一点儿耐心,便不用上演这么一出。
被人打量的感觉不太好,她只好也打量对方,不过看了两眼也就放弃,谁说只有男人才是感官动物?女人也一样,她喜欢看的是苏展阳白色衬衣后隐约的肌理,而不是苏展阳老了之后的形象。
苏理天打量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就是舒小夕?”
他早听说公司里有这样一个女人,到公司没多久就跟苏展阳出双入对,典型的拜金女,还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这能入得了儿子的眼?他一直认为,此女没几天就得走人,谁料竟稳稳当当地待在苏展阳身边。他是董事长,要公司里哪个职员离开公司是件很容易的事,早前授意李珂示意她自己会通过裁人来请她走人,没想到她倒沉得住气,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面。
她点点头,打定主意有问必答,这可是难能可贵的经历,回头得给孟依依好好讲一遍。
苏理天眼光里没有轻视,他不讨厌这个女人,但也谈不上喜欢。没有人不喜欢钱,拜金也是一种社会形态,如果不拜金,也不会好打发啊。他纯粹把这件事当成公事来办,意简言赅地问:“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吗?”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
“按理说我不应该干涉年轻人的事,可是在必要的时候,又不能不管,谁让我是他父亲呢。明人不说暗话,请你收下这个。”
说完从办公桌后面推过来一张支票。
真直接,痛快!不过是支票而不是现金,让舒小夕有些失望。抓一把钱扔过去和撕碎一张小小的支票扔过去的效果差得远了,所以她只是拿过来认真数了数有几个零,犹豫要不要用支票点上根烟,这样才显得特立独行。苏父比苏展阳出手大方多了,而且做事喜欢直接,和苏展阳走到今天,舒小夕才有种自己遇上富豪的感觉。苏展阳的做派正常,没有动不动就拿钱砸人的举动。他和舒小夕在一起,更多的时候喜欢普通平淡的生活,别说珠宝了,连去购物都很少。
她想咧嘴冲他笑笑,却只勾动了一边嘴角,面上表情有些讽刺,到底是受到了伤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和看电视里别人出演有很大的区别。
苏理天也从没干过这种事,印象中自己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纨绔弟子,会惹来麻烦需要自己出现摆平。只是他需要这个女人识相点离开成悦,虽然听说两人已不住在一起,可是放这么个人在公司里,终是不妥。
舒小夕看够了支票的模样,本想退还给他,可转念一想,又冷静地收起支票,不出意料看到苏理天松了口气。他很失望吧,大概以为会见到一个软硬不吃的痴情女,痛苦地叫着只要爱情不要金钱,为了他儿子要生要死,或者直接骂他瞧不起人。如果是这样,她会无比同情地叫他去看电视,一定能得到满足。
“咳,你走吧。”
她听话地站起来,头也没回地走出去。苏理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纳闷,怎么现在的女人这么好打发?
舒小夕回到助理位子上,照旧没心没肺地和林白一起讨论到底是该买红色衣服行大运,还是到庙里烧香求富贵。
任霏细细观察舒小夕的反应,却看不出什么。她在公司待的时间最长,那时候苏董还没有把权力完全交给苏展阳,而是一点点地做给他看,行事稳健。无论任何事,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全部公事化解决。成悦的老员工都知道,苏理天说一不二,该罚就罚,该赏就赏,不知他把舒小夕叫去说了些什么?这件事,苏总并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林白终于没忍住,悄悄给舒小夕的电脑上发了一个问号。
舒小夕笑着摇摇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难道她们猜不到吗?她没有回答,只是打开文档,开始想如何写自己的辞职信。
该怎么写呢?她上百度搜索现成的模板,长的短的,应有尽有,没有一个适合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在公司里,苏展阳时不时会叫她到总经理室,与她脉脉相对,每句话都深沉得像是在念诗,几次问她什么时候才回来,想念之情溢于言表。
舒小夕嘴上说快了快了,其实心里想的是快和房东说好退房的事,快要走人了。这个虚伪的男人只想着要她快点回去同居吗?她几时成了他专属的床伴?她的价值就剩下这个了吗?
她在心里不无鄙夷地想:舒小夕,你醒醒吧,看清楚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除非是犯贱,否则就赶快走人。
早前她对孟依依说过拿了钱走人的气话,可终究只是气话。她没有当面拒绝苏理天那份“好意”,是准备把支票放在辞职信里,苏展阳肯定会知道他老爸做过什么,看到支票就会明白,不是她要离开他,是他的家人逼她走,多委曲求全啊!
她决定就这么做,择日不如撞日,做完该做的事早点回家陪老妈过年。
舒小夕心里下了决定,做起事来痛快得多,不到三分钟,一封绝对能把人气死的辞职信已经完成。舒小夕找来信封,把支票连同信装进去,又在信封上写上大大的三个字:辞职信。
林白隔着一张桌子看她表情肃穆,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任霏面前,交给她一样东西。任霏的反应也很奇怪,拿着那个东西站起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看着舒小夕不动。舒小夕只是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包就走了。
林白叫了她一声,这是上班时间,她要去哪儿?
舒小夕回头冲她摆摆手,像是在告别。林白转过头,发现任霏匆匆去了总经理办公室,手里拿的正是舒小夕留下的东西。她心里好奇得要死,到底是什么呢?
“苏展阳,我想我应该辞职,至于为什么,嗯,大概原因你也知道。原谅我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所以当苏董事长给我这张支票的时候,我没有当场拒绝,放在身上暖了半天,现归还。另,我很惭愧,面对金钱,我居然动心了,这实在是对感情的一种侮辱。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什么都不算,不要找我,让我在余生都为自己的可耻行为忏悔吧!”
苏展阳把信拿在手里一读再读,短短几句话,他却看出了一股决绝之意。舒小夕对待金钱的态度,他自信还清楚,绝对不像她说的那样,动心云云。她在用戏谑的话语告诉他,遇上这种事,她很愤怒。父亲这么做实在让他意外,难道真如小夕以前说的,小说和电视剧的素材全部来源于生活?这种事也能发生在现实里?
自从她说要搬回去照顾妈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如同隔了万丈深渊。她明显带着客气,虽然她还接他的电话,回答他的问题,却多了应付之态。父亲这么做,明显伤害到她,更逼得她离他更远。
他也很愤怒,根本不信这么一张支票就能让她离开。如果这让她觉得受到了伤害,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难道,他不是她该信任的人吗?
任霏看着老板的脸色一点点地变黑,还是坚持请示,“这封辞职信,您同意吗?”
苏展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意见。”
任霏不好再说什么,苏展阳又问她:“她人呢?”
“给了我这封信,她就走了。”
连声“再见”也没有,就这么走了?
“好,你先出去吧。”
任霏一出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林白就靠过来,打听出了什么事。任霏叹口气,告诉她舒小夕辞了职,并且苏总已经同意。林白“啊”了一声,马上也想到和苏董事长找她去有关系。这种事在所难免,她不由大叫可惜。
不光她可惜,舒小夕自己也觉得万分遗憾。到成悦工作还不到一年,说实话,她真舍不得辞掉这份优薪工作。下次,下次坚决不搞什么办公室恋情,不对,是不再谈感情了,这玩意儿不太适合她。
回到家她没有说自己辞职的事,把厚厚的年终奖交给老妈,只说公司放大假。过年嘛,提前几天放假也是有可能的。舒妈妈没有半点儿怀疑,只心疼女儿工作辛苦,要她快给依依、小敏打电话,请她们来玩,放松放松。
舒小夕躺在沙发上挨个儿打电话,通知两个好友准备回家吃自己的消息,惹得两人笑骂,吃自己?这个用语太暧昧了。
照舒小夕的意思,这几天应该过得像只猪一样,吃饱睡,睡饱吃,电视遥控器不离手才好。可是不行,还得在舒妈妈面前装作无事人,而且孟依依和小敏没有放过她,拉她出门混酒吧。
再过三天就是除夕,舒小夕跟妈妈打了招呼出门。她裹着件半旧的大衣,里面却是拉风的低领毛衫,配上长靴短裤,一改往日文静打扮。到了酒吧,她脱掉大衣,孟依依的心情再低落,也不禁吹了声口哨,“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夕,你果然越战越勇。”
不光是她们两个吃惊,还惹来众多男士的眼光。舒小夕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灌酒,“喜事?我就是觉得最近太倒霉,换换心情来玩,哪儿来的喜事?”
小敏似笑非笑地顺着往下说:“对啊,明明就是受刺激过度,你看她脸色灰暗,两颊略黄,印堂还发黑,穿得再光鲜也没用。”
舒小夕一口酒呛住,咳嗽半天,“你们两个成心的是不?我不出来,非得叫我出来,然后一人一句地嘲笑人家,可怜我那受了伤的心……”
“呸,你纯粹是自找的,有我可怜有我无辜吗?”孟依依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那星星点点的小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舒小夕也不言语了,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正在失意,懒洋洋地谁也不说话。平时最爱热闹的人是孟依依,这次却是小敏在撑场面,今天出来玩还是她定的。看看两人闷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她揉着眉心叹气,“这里气氛这么热闹,不信你们就打算一直沉默下去。”
确实够热闹的,为着过年,一个蛮有格调的休闲酒吧装点得俗不可耐,还请了什么新年乐队在上面慢摇。这么热闹的地方,人人脸上都挂着喜庆,舒小夕扪心自问,她一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孟依依举起杯子,一把揽住舒小夕,“我正式宣布,颓废二人组成立。好了,你们该喝喝,该吃吃,不用理我。”
舒小夕推开她,“我跟你不一样。冯雷对你是一片真心,你是和他结婚,又不是和他爸妈结婚,我宁可是你,总比我这么着被人嫌弃强得多。”
“大过年的,甭提他成不成?”孟依依听到冯雷的名字,就想到他的家人,最近冯雷锲而不舍地追着不放,确实让她有些心软。可是她要的是顺顺当当的水到渠成的感情归宿,一有磨难就会不完美,将来的麻烦事让她退缩不已。
“不对,我们还是有一点相同的,就是不被对方的家长认可,哈哈。”舒小夕终于发现一点点可娱乐性,她已经详细地给二人讲了见苏理天的过程,才发现整个过程她只说了一句话,而苏理天说了三句话,就这么结束了将来成为一家人的可能性。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她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小小地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孟依依被她那句话说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真不好,小夕,来,抱一个。”
舒小夕扑到她身上,胡乱地摸她一把,“不如我们两个百合算了。你看,我们这么多年深厚的感情,再加上最近不招人待见的气场,真是绝配。”
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可是要正处于矛盾不安的孟依依这么迁就她,实在过意不去。
“好,我同意。”孟依依闭上眼睛安静地任她调戏,声音低沉,有种心死的模样。她一向坚强开朗,今天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舒小夕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停止开玩笑,叹口气说:“今天好像是我失恋你们安慰,我都没哭,反而把你给弄哭了?”
小敏镇静地把两人拉开,“行了小夕,你终于知道自己现在老皮老肉这个事实了。”
舒小夕像条没骨头的虫一样,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姐姐,我也很难过的。”
变幻的柔光打在她脸上,隐约像是泪痕,细看却什么也没有。孟依依有样学样,靠在她另一边的肩膀上,用头发遮挡住自己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流泪。酒吧里灯光很暗,没有人注意这一角的动静,三个女人沉默着待在混乱的酒吧里。
小敏先问孟依依:“你,说说吧,就这么拖着吗?”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即使他家人现在同意了,我也觉得没味道,整个婚姻变成了人家的赐予,我会要吗?”孟依依说着说着有些抓狂,恨不得大叫几声,“所以,我干脆就放手,让他们给自己的儿子找个合适的去,到时候我会大方地送花篮。”
“如果现在他们同意了呢?冯雷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妈肯定磨不过他。”
“即使他们现在同意了,我也不会开心,心里存了疙瘩,今后结婚面对着这样的公婆,哼,我也不爽。不对,我没打算取消婚礼,大不了新郎换人做。”她抓着酒杯也不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这个决定把其他二人吓了一跳。早先她们曾笑话过孟依依,表面洒脱,居然是个结婚狂,如今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完成自己的五月婚礼了。
舒小夕暂时忘记自己的不开心,惋惜不已,“这是什么话,冯雷人不错,你真舍得?”
“没有舍得舍不得,当你真想结婚的时候,就能结得成。”她突然掏出手机快速按键,等通了之后,飞快地说,“冯雷,你现在过来,我在布鲁斯,对,就是我们常来的那家。”
舒小夕愣愣地问:“你想干吗?”
孟依依站起来说:“当然是和他好好谈一谈,最近颓废到完全不像以前的我,这种事不能久拖,拖到最后伤人伤己,还是讲清楚的好。”
舒小夕很佩服她这种随兴的态度,仰望着她,“在这里?”
“等他来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你们接着玩。现在,我要去补妆带放水。”说完她拿了包走人。
“她来真的?大过年的谈分手,真是残忍。”舒小夕希望自己也有这种魄力,把感情这种事讲得清清楚楚。可是她不行,她觉得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感受,说服不了别人,也说服不了自己。
小敏笑着说:“小夕妹妹,你也够可以的,直接扔给苏总经理一张支票就走人。哈,能干得很,能干得很。”
一说到苏展阳,她也没了声。回家已经三天,苏展阳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好吧,没有关系,她舒小夕求仁得仁,很好。
她真的不是以退为进,怎么会有那种心情,离过一次婚,按说早就看淡了。可是心却有点儿隐痛,真的断了吗?这几天她都没有睡好觉。手机关了再开,开了再关,怕他打来电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苏展阳没有任何举动,难道她的那封辞职信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吗?难道他不应该安慰她吗?她不断地猜测他的心理,他会说什么话,他要怎么难过,可是什么也没有,他任她在自己的心事里纠结痛苦,毫无音讯。原来有感觉的只有她,痛苦的也只是她。
倒是林白打来电话,说她不够义气,居然说走就走。在林白看来,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那天被董事长召见回来后,她就辞职,她们多多少少都会猜到原因。而总经理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两样,甚至照旧有女人打进来电话找他,男人果然比女人要无情得多。
舒小夕但觉心里酸酸的,自怜自伤,即使这个热闹的地方,也让她孤单到心碎。
小敏被两个失意人弄得一点儿玩兴也没有,只得宣布解散,三人相聚草草收场。舒小夕拒绝了她要送自己的好意,自己打车回家。根本没喝多少,甚至连一点儿醉意也没有,不是说酒入愁肠更易醉人吗?为什么她还是这么清醒,清醒到付打车费下车时,还在为了苏展阳的冷淡而惆怅?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应该早回了苏家大宅过年,或许他见到自己的父亲时,淡淡地问起支票的事,而且苏理天会轻蔑地告诉他,这种女人大街上多得是,应该早点收收心,早点考虑一下和聂家联姻的事。
而苏展阳也同样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他的人生规划应当如此,顶多会对“舒小夕”这三个字挑挑眉毛。
这样的情景让舒小夕觉得人生无望,她有些恍惚地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就被人一把拉过,狠狠地拽到另一辆车前,还想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她挣扎开,往后退了几步,苏展阳微怒的表情出现在眼前。
那边出租车已飞快地开走,舒小夕暗骂这司机太没素质,看到女乘客下车后被人纠缠,居然不理会就跑了。世风日下,人人只为自己,都怕麻烦。
她不说话,苏展阳也没开口,只是打开车门,“上车。”
她摇摇头,“我不上。”
“你想怎么样?小夕,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人,这样很好玩吗?”苏展阳一脸挫败,他忍了几天。诚然,在看到支票辞职信的时候,他想冲到父亲那里,问问父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突然插手自己的事?他一方面为舒小夕受到这种待遇不平,一方面又为了她不问情由就扔下他气恼。
乍见到他,舒小夕大大地松口气,他终于来了,还好,看来他对她并不是全无感觉。这让几天来的不安瞬间平息,她本想温柔点和他好好说话,可他一开口就用这种口气,她被激怒了,她想怎么样?她想世界和平没有毒品,甚至想不要再出现温室效应……可她只是扭过头硬着声音告诉他,“苏总,我是真的辞职,没有在玩。”
原来自己的一切为难和委屈,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在玩。她觉得难堪,这么多天的辗转反侧,居然成了别人眼里的小丑。
“小夕,不要走,我知道你很生气,相信我,我跟你是一样的感觉。我替他道歉,而且他的态度并不能改变什么,我……这几天很想你。”黑夜里又隔得远,舒小夕一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她只想着自己的感觉,从来没主动关心过别人的感觉。
他想她?舒小夕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愤怒。又是感觉,他真了不起,他苏展阳的感觉天下第一!可是,他想没想过她的感觉?她真想告诉他,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所在意的,只不过是他的态度。
她微微叹息,他要说的,她其实都能想到,都是为难之词。可她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保证,真正让她觉得受到伤害的,是他。
可是,他并不明白她的心思,她也没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她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那件事?我都忘了,其实你父亲他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我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可以让人用钱打发的人。喏,电视上、书里、现实中,哪里都有我这种人的影子,让我想想,这叫什么?拜金女?出来捞的?”
他突然把车门狠狠关上,声音大到楼下几辆车被震得同时尖叫,楼上窗户纷纷打开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坚持不动,就这么长久地沉默,楼上的人见没了动静,也跟着都关了窗户。他压低声音问:“我再问你一次,上不上车?”
她固执地沉默着站在楼下,当他不存在。C市的冬天很冷,虽然不说呵气成冰,可每句话说出来,都呵着浓浓的白气。她的话随着白气吐出来,消散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她本应该心绞得发痛,却突然想起不沾边的冷笑话。人说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古老的谚语是从实际中提炼出来的。说出去的话,就是这些白气,然后气呵出去遇冷成冰,居然是这么个意思。
“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吧?如果没有事,我要回家了。”
“不准走!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舒小夕觉得很无力,想到刚才的情景,孟依依在酒吧把冯雷叫出来谈一谈,现在苏展阳就来找她谈一谈,他们都属于强势的人,谈到最后,都是他想要的结果。舒小夕不行,她没有主见,在这件事上,谈到最后还是会吵,还是会伤感情。
“没什么好谈的,这么说吧,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家人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现在既然都这样了,你坚持这些干吗?难道你突然之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说为了表明你反对你父亲的所作所为,要用跟我结婚来和他对着干?”
苏展阳郁闷了,他是个成熟的男人,至于干出这么叛逆的事吗?而且拿婚姻做条件,似乎不是他的作风。
“不是,你怎么会想到那里?那些钱我还给了他,小夕,你别生气,我怕你难过。我只是想说,我不会为了父亲改变自己的想法,结婚的事谁也没办法勉强我。”
“很好,把我用来威胁你家人,都不屑于和我结婚,看来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理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越是这样的话,她越是轻声细语说出来,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其实心里冷笑着在自我嘲笑自我检讨:我在做什么?难道非要这个样子吗?
苏展阳被她反常的样子气得抓狂。人与人之间,不是你伤害我,就是我伤害你,任谁受到伤害都会条件反射般地保护自己。他往前逼近几步,用更不在乎的口气问:“你想要结婚吗?”
现在轮到舒小夕一阵阵地悲哀,到最后还是她的问题,她想要结婚吗?这个问题太伤人,比苏理天将那张支票交给她的时候还要伤人。
故此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我刚离婚,婚姻并不太适合我。”
她反问:“你呢?”
不用问,他的回答也是不想,两个不想结婚的男女为了结婚的问题闹掰,说出去谁都会笑。
她在他面前注定无语,心烦意乱到觉得无法与他沟通,直接对他说:“刚才你不是说感觉吗?好吧,就当我没感觉了,这点权利我总有吧。”
他头疼不已,如果这时候再争执下去,不定再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他退一步说:“小夕,你只是回来照顾伯母几天,还要回去,我在家等你回来。”
家?他们哪来的家?舒小夕待要再说些刻薄的话,却有些不忍,万一他真的生气失望走了怎么办?她要的不是那个结果。她想告诉他自己如今还不能回去,不光是因为生气,还有妈妈这边要照顾,但这样就是低头了。她倔犟地说:“我家就在这里,现在我要回家了。”
苏展阳没有犹豫,简短地说了声“好”,就绕到另一边上车发动了车子,转了个方向呼啸离去,剩下她独自站在黑暗里。
真冷,舒小夕的脑子也被冻得麻木不仁,甚至没有了喜怒。他带着怒气离去那一幕只不过是个影像,就是这样而已,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回过神才觉得双腿也冻得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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