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中得知,他参加过94年的西(安)兰(州)乌(鲁木齐)光缆施工。踉眼下的施工相比,他说94年那次规模宏大,同样都很艰苦,但那次能甩开膀子,干得痛快,苦也苦得痛快。这里海拔髙,氧气吃不饱,干得窝囊,苦也苦得窝里窝囊的。
张营长的话很有品头,品过了,觉得确是那么固事。
怎么个窝囊法?他自问自答地说,有劲用不上。刚来到山上那几天,干部战士患髙原反映症的不少,不要说干活,就是平躺着也上不来气。后来慢慢好些了,但千活总觉得有劲使不上,动作稍大些,就头晕眼花,心咚咚地跳着像打锤。我们对大家说,在喀喇昆仑山上施工,性急吃不了热蒸馍,得悠着劲儿干。突击干不成,就只好拉长作业时间。半个月过去,就好多了,速度也上来了。但扛杆子、挖坑这些活还是很吃力,扛杆子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歌一阵。一根杆子九米长,二三百斤重,要是在山下,两入扛一根是小菜,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喀喇昆仑山上,就沉得像石头了。扛不了几步腿就发软。总之,髙山缺氧让你不能利利索索地干活,你说,这不窝囊么?
当然,除了高山缺氧,天公也经常不做美。我们施工,正是昆仑山的雨季发了一次山洪,没法通车,这里成了孤岛,有20天时间不能运粮食,我们只好精打细算勒紧腰带过日子,一日三餐改为两餐,每顿每人两个馊头、一个菜,照常施工。
雨季给施工带来的困难更大,到处都是山洪,战士们站在洪水里打钉子,冻得浑身直打哆嗦。7月23日的洪水来势迅猛,那次给我们造成了一点危机。按我们掌握的规律,洪水一般都是下午四时才下来,因此我们要求,施工人员都要在四时前准时撤下来。谁知那天山洪提前下来了,把施工二连三个战士截在滚滚洪水中的线杆指导员彭世荣带领全连干部战土站在齐胸的洪水中,堵住一道人墙,把三个战土逐一接了下来,冋到驻地时,已凌晨五时。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快的嬉闹声。我从敞着的帐篷门朝外看去,只见许多干部战士都端着冒着热气的脸盆,放到地上,然后脱光了衣服,只剩条裤衩,喝叫着,擦洗起来。
我问张营长不会感冒吗?”
张营长说不要紧,今天中午太阳毒,我专门叫炊事班烧了一锅洗澡水,让他们好好洗一下。干部战士一个多月没洗过澡了——我们规定不能洗,就是怕感冒,在喀喇昆仑山上感冒了不得了。大家天天喊难受,说再不洗澡,身t就要长蛆了。我说长蛆了也不能洗。现在任务完成了,就洗个澡吧,总不能带着一身汗臭下山吧。再说,有了洪水中的那一夜折腾,我们心里也有点底了。”
说到这儿,张营长看着门外,若有所思地说两个多月,他们确实受罪了。”他指着一个穿红裤衩的战士对我说,“你看见了吗,那个穿红裤头的小个子兵,才16岁,重庆的兵,叫许高峰,瞒了年龄来当兵的,和大家一起扛杆子。我看他扛着杆子走路趔趔趄趄,又担心又心疼,让他留到炊事班做饭,他死活不肯。他说当兵两年,这机会不多,他要给部队留下点什么j
阳光下,我看见16岁的许高峰顶着一头肥皂沫,和旁边的一个战友说肴什么,笑着。
我看见他笑着时候,脸上稚气未退。
我在想,此时,他的爸爸妈妈知道他们的独生子正在喀喇昆仑山里走向成熟吗?
军营对人的锻造是桓前的。
我和张营长说话的时候,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上尉,一边用衣袖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对营艮说妈的,又有一根杆子被汽车撞断。
“在哪一段?”
“离骆驼石不远。”“光缆扯断了没有?”
“没有。”
“这就好,光缆扯断就麻烦了。”营说着,递给上尉一块西瓜,转头又对我介绍说,“他刚刚巡线回来。在验收之前,我们每天都得巡线,反复检查工程质量,再就是看有没有意外损坏。”
说罢,他又问上尉杆了能箍吗?”
上尉摇摇头不行,齐茬茬从屮间断了。得换新的。”
营长说走,看看去。”
说着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有点抱歉地对我说:“我得去下。”说着,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在桌子抽屉里翻了一阵,翻出一页信纸,递给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记的好人好事,想写篇稿子,给军区的小报投投稿,可是总也写不出来,送给你,也许经你的手能写出来。”说罢,他同那个上尉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帐篷。
我接过那张纸,看着他记下的“好人好事”:
连长石勇强在施工前,老婆将要分娩。他在山上施工时,老婆打来电话,说生了个儿子。他很高兴,大家也很高兴,老婆要他给儿子起名字,大家说,生孩子时你正在昆仓山施工,就叫石昆仑吧。他说不错。
士官尤明善结婚不久,就要上去施工,只好把老婆送回四川老家,正是暑期运输高峰期,在火车上老婆被挤得流产了。我们开进途中,在库尔勒得知这一消息,大家都很难过,以营的名义给她寄去300元。
即将复员的士官郑宏伟、芮兆军都是第十三年兵了,可以不上山,他们孩子都小,老婆也都有病。他们说自己技术好,再为新疆建设做点贡献吧,毅然上了山……
我们告别了这几顶帐篷,我们记住了这几顶帐篷。再过几天,这几顶帐篷将要撤走。当它们撤走之后,这里将不会留下任何标记。军人们的平平淡淡的故事将会由闪亮的光缆在昆仑山的大风中一遍一遍地诉说……
1994年4月13日,《中国青年报》在头版头条位置,以《胜似光速——西部通信光缆建设记实》为标题,发表了一篇3000多字的通讯,其中有一段这样写道:
1994年4月1日,遨游于太空的侦察卫星发现,在中国的西部,一条开掘的地沟,翻越海拔3000米的乌鞘岭,穿过星星峡,横跨戈壁瀚海,神速地向西延伸着。
这就是世界注目的亚欧陆地光缆西(安)兰(州)鸟(鲁木齐)段工程……
4月的风,在戈壁滩上呼啸着,这里有世界著名的安西风库,百里风区、达坂城风口。顶着十二级的狂风和漫天飞舞的沙石,兰州军区2万多名官兵上来了狂风将施工部队3多人的帽子到跑了,30多顶帐篷吹得无影无踪,然而,施工官兵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决心:“不管狂风怎么刮,工程不能停”。机器吹倒了,重新架起来;人吹倒了再爬起来,不少战士索性趴在地上干。一个月施工下来,官兵们平均每人穿坏两双解放鞋,1米5的钢钎只剩下50厘米,12磅的大锤磨削得只剩下5磅。新疆军区某“红军师”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战士们创造了在戈壁沙砾土中日挖掘87米的纪录,,被称为“铁榔头”
的新战士多尔坤,每天打炮眼抡大缍4万次,以每秒一次的频率,每天要连续干11个多小时。一位连长,一个月内体重下降了19公斤。90%的官兵手都磨破了,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脱了三层皮。一位过路的老司机看了此情此景直流泪,说只有解放军才能吃这份苦。”
英雄的人民解放军官兵以“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战斗誓言,只用40多天,提前一个半月完成了土石方作业任务,指战员用手工作业,创造了机械化作业也难以达到的高速度和高质量……
上文所说的丙兰乌光缆逋信工程,是国家“八五”期间的重点建设项目,是欧亚大陆光缆通信的主要组成部分,全长2976公甩,横贯陕、甘、宁、新4省(区)的58个县、市。其中由军地共建的兰乌段长达2200多公里。考虑到兰州至乌鲁木齐段是我国境内一条最、施工难度最大、自然环境最恶劣、地形地质极其复杂的大型工程,又是引进外资项目,为了确保工期和质量,国家邮电部经与总参通信部商定,将此项工程陚予了兰州军区部队。
而兰乌段新疆境内的800多公里施工任务,则落到了新疆军区某红军师的肩上。
解放军援建亚。欧通信光缆工程的消息立即引起了各方媒体的关注,自施工部队进驻施丄点起,首都各大报刊、电台、电视台以及西北五省区的新闻单位纷纷涌来,一时间,西部的戈壁大漠成了人关注的焦点。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各种风格的消息、通讯持续性地覆盖了国内儿乎所有的新闻媒体。
在这场新闻大战中,素以敢打硬仗恶仗著称的红军师尤为引人注目。
这支部队已经走过了60多年的光荣历史,它由被埃德加?斯诺称之为“中国的罗宾汉”的刘志丹及谢子长于1932年在陕北创建,半个多世纪来,它的足迹深深地镌刻在大西北的土地上。战争年代,它参加过大小战役上千次,过关夺隘,屡建奇功,因而贏得了敢打敢拼,长攻善守,勇猛顽强的赞誉。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这个师七天五夜纵深穿插敌后250公里,围追堵截,令印军闻风丧胆,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的高度称赞。
如今,把亚欧通信光缆最艰苦的一段交由这支部队来完成,似乎顺埋成章。
在兰州军区领受任务时,红军师师长雷光银、政委任祖林在异常喜悦、振奋的同时,也从将军们的目光中读到了几分沉重。
将军们问:4月1日开工,6月底完成,有问题吗?
他们回答:没问题。有困难吗?
没困难。
你们师的战线拉得最长,地质地形最复杂,要穿戈壁,过沼泽,还有四个大风口。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
将军们再次叮嘱:记住,800公里,只给你们60天时间。他们再次表态: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立下了军令状,师长政委踏上了归途。为了再仔细观察一下将要施工的地段,他们舍弃了飞机,坐火车回到了新疆。
过了星星峡,迎接他们是呼号着的黑风。他们扒在车厢的窗玻璃上,透过昏天黑地的风沙,仔细地注视着匆匆掠过的每一座沙丘,每一块洼地,每一条干沟,以及被戈壁和沙漠隔成小块的绿洲一不过此时的绿洲不绿,塞外春天的脚步总是那么瞒蹒跚跚进疆后的800公电,他们几乎没有合过眼,他们望着车窗外的一片枯黄,在筹谋:哪里有村庄,哪里有水源,哪里有电可以放置多少兵?
他们将在这觅安营扎寨,进行场他们不熟悉的战斗。
冋到驻地,两位主苜来不及洗去路风尘,便紧锣密鼓地筹谋起通信光缆施丄的各项准备工作。
召开党委会,部署施丄仟务;师领导带工作组深入部队,进行动员教育;分发电报,收拢兵员……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雷师长也像兰州军区首於询问他们那样,问各团团长政委们:4月1日幵丁,6月底完上,有没有问题?
团长政委们齐刷刷地回答:没问题!
有困难吗?
没困难!
其实无需多问。朝夕相处,雷师长了解自己的部属们,他相信他的部队,在红军师的历史上,还没有过失败的记录。雷师长看着那一张张由于激动而涨红的脸,他用不卨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相信大家,我们是红军师。团长政委们纷纷表示:打好这一仗,在支援国家经济建设中立新功,为红军师再添光荣。
部队终于进点了。
师领导面前,出现了这样一组数字:
167名带病官兵坚决要求奔赴施工第一线;
56名休假干部提前结束假期归队;
12名战士咬破手指写血书请求参加施工;
10名干部因春运车票紧张,己掏钱买机票返回部队;
12名干部不顾分娩的妻子参加施工;
6800名官兵向党委、党支部递交了决心书,请战书。
时间逼人,每一级领导都在强调时间。
60天,是个极限。
准确些说,这是新疆大开发形势逼出来的一个极限。
当代军人注定要在1994那个春天创造一项令世界震惊的奇迹。
尽管自张骞“凿空”以来,丝绸之路上的驼铃声一直没有间断过,但驼铃低回中,一曲凄婉、哀怨的《黄鹄歌》也伴随了悠悠两千年:
吾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常居思土兮内心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而王之涣的一曲《凉州词》也将西域的蛮荒放逐了一千多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自宋代海上运输兴起后,丝绸之路渐渐冷落。除了西方探险家、传教士不时涉足这片神秘的土地,新疆用它让人望而却步的冰峰雪岭和遥不可及的路途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远离海洋的这块广袤的亚欧腹地,成了人们心理上遥远的地域。
新中国成立,解放军进疆,使新疆的开发迈出了最初的脚步。但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向前发展,它同祖国西部的其他省区一样,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距离越拉越大。
为了发戚边疆的天然经济,丌发新疆的矿产资源和巨人的石油资源,实现富边强国的战略构想,党中央、国务院不仅给了新疆同沿海经济特区一样的优惠政策,还在多个领域里给予扶持和倾斜。
新疆面临着一次历史的大机遇,为了将一个有着巨大经济增潜力的新疆展示给世界,在国务院的支持下,1992年9月,乌鲁木齐举办了第一届对外贸易洽谈会(即“乌洽会”——笔者注)。
此,新疆有了一个窗口。部一度的乌洽会使中国西部有了向世界亮相的机会。
在第一届乌洽会上,展示在中外客商们面前的新疆令他们惊羡不已:新疆存:它5400多公里的漫长边境线上有与8个国家接壤的20个边境口岸,这为对外贸易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它的地卜。、地下资源十分丰富:未开垦荒地1.3亿上,有人说它是中国的最后块农耕储备地;在目前世界上发现的50多种矿藏中,新疆占了40多种,而目储景丰富;新疆的能源资源尤为引人瞩目,大然气储量有一:7多亿吨,煤炭资源占全国的39%。
天山北坡已初步建立了比较齐今的石油工业体系,克拉玛依成为西部最重要的石油基地。沿大山北坡,一些新兴的城市I上在崛起:乌鲁木齐、克拉玛依、石河子、奎屯、昌占、五家渠……
还有满布天山南北的广阔草原、森林资源,以及享誉国内外的瓜果和畜产品……
旅游资源当然不能忽略:,山、大漠,天池、哈纳斯湖、高昌古国、楼兰古城、罗布泊……
一条东起连云港、西至荷兰鹿特丹的新亚欧大陆桥横贯整个新疆,加上便捷的々屮运输,使交通不再成为制约新疆对外开放的障碍。
有远见的中外企业家、财团不难掂量出新疆潜在的巨大商业利益,他们瞄准了这个新的投资地区。
然而,在立项签约的最后一一刻,一些精明的企业家最终犹豫了。
当他们拿着手中的电话向外羿联络时,他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通信障碍,有人诙谐地说在新疆打个闰外电话,拨得你满头大汗,仍然是“千呼万唤出不来”。
落后的通信设施使新疆的投资环境大打折扣。
一位被东道主的热情而感动的美国客商临走时说出了自己的考察结论广新疆的其他投资环境,资源优势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可通讯联络跟不上,就无法把握市场。什么时候这种现状改变了,我会立即来的厂拒绝得合情合理。
东道主只有把尴尬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仅此,新疆每年因通讯设施不完备而使洽谈项目流产的不计其数。
有识之士发出慨叹,要使新疆经济腾飞,必须打破制约它的瓶颈落后的通信设施。
实际上,自治区的决策者们也早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开始了卓有成效的工作。
1992年9月,也就是第一届乌洽会举办的那个月份,一个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倡导发起,独联体五国和我国邮电部代表关于兴建亚欧陆地光缆的研讨会在北京召开。这是一次并不引人注意的重要会议,《中央电视台》也只是用简短的画面报道此事,会后便悄无声息了,然而,它就是后来引起举世瞩目的亚欧通信光缆工程的前奏。
1993年4月,亚欧光缆沿线口国的邮电部长们云集乌鲁木齐,正式签署了《亚欧光缆建设协议》。
1993年口月,有关部门将亚欧光缆兰乌通信工程正式定名为“9311”工程,承建资金将由澳大利业政府贷款并提供光缆设备。一次次商议,一项项协定都在向实质性方向推进着……
1994年3月,北京。
参加第八届全M人大一次会议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代表显得格外兴奋,他们敏感地意识到,他们所关心的亚欧陆地光缆工程将在会议期间敲定了。
3月屮旬的天,李鹏总理兴致勃勃地来到新疆厅听取代表们的发言。当莩鹏总理询问代表们还有什么建议时,代表们关心地问:亚欧光缆兰乌段工程什么时候才能开通?
李鹏想了想说1995年底。
能不能再快些,能赶在1994年9月1日的洽洽会之前开通就好了,代表们说出了心中蕴藏已久的想法。
新疆想抓住一个丰硕的9月。
他们想在9月到来之前改变一下新疆的通信现状。
总理凝神听着,不时点着最后表态说:你们的建议很好,我把你们的建议跟邮电部的同志谈一下,会议还末结朿,便传来了国家邮电部的意见:同意将兰光缆共程建设计划由原定的1995年底开通改在94年8月25日开通。新疆代表欢呼雀跃。
投资力澳大利亚也密切地关注着北京的大会。
就在人大会传出将原定的1995年底开通的兰乌光缆通信工程改为94年8月25上开通的信息时,谨慎而注重实际的澳方专家首先作出的反应是惊愕:兰州至乌鲁木齐2200公里,全是戈壁荒田,70%地段是沙砾和石质结构,施丄难度极人,况且大部分地段还远离城镇和村落……
“在六个月的时问内完成施工任务,靠贵国的财力和施工设备,这简直是在和上帝丌玩笑,完全不可能办到的。”
澳方政府官员明确表示了他们的异议。
中国人不相信上帝。
我国政府正式通知澳方:将原定海上运输光缆设备计划改为提前两个月从空中运输,并承担为此造成的一切运输费用。
至此,澳方专家们又一次睁大了眼睛:
“上帝会给你们派天兵来吗?”
“等着瞧吧!”
兰州军区施工部队就是在这种怀疑的目光中走向施工地点的。
红军师也就是在这了光的扫描下,派出一支由8000人组成的施工大军,分乘500多辆汽车,从各个地域开进绵长的800公里施工区。
红军师的官兵都记得,出征那天刮着大风,太阳像个昏暗的火球,懒洋洋地挂在光秃秃的白杨树上……
在1994年那个令人亢奋的早春,红军师8000名官兵几乎人人都成了光缆专家。
他们清楚,自己正在亲手建造一条“信息高速公路那是邮电专家告诉他们的。
他们知道,光缆是由儿十根直径只有。左右的光纤细芯加以多种保护涂层精制成的缆绳。它是以光波为载频,以光导为纤维传输媒质的通信方式。它的发明权属六七十年代的几个美国人和一个英籍华人。光缆通信的研制成功,使光纤进行远距离传输成为可能。光纤通信的实施,是人类通信史上的一次深刻革命。在今天的信息社会中,交换大容量信息的信息网络将由光纤网络来构成。一对光纤可以使数以千计、万计的人同时通话而不受干扰,而且可抗强磁雷击,它不仅可以传递声音,同时也吋卨速度、大容量地运载文宇和图像。依扉这种几乎有尤穷传输能力的光缆逋道,人们可以把不计其数的电话机、计算机、有线电视以及银行會务、购物、远程教学、咨询等许多内容瞬间传递出来,形成巨大的信息网络。通过这个网络,整个世界都被拉近了……
红军师的官兵们为自己参弓的建设工程而自豪。
为了西部不再遥远,他们穿“风库”,过“火洲”,越过“永冻区”,庄严地向戈壁大漠、黄尘狂风宣战了。
1994年4月初,在一处地名叫十二间房的戈壁滩上,红军师某团500多名官兵刚刚进点,就遇上几乎是灾难性的一场12级大风。
仅一夜工夫,这个团的所有帐篷被风撕成丫碎片,支撑在地上的雨布被刮飞。团长程锋、政委周法武首先想到的是不要把人刮走了。于是他们组织团里的干部把大家都聚集到能抗住大风的几十台汽车车厢串和车厢下面,大家抱成团在汽车的防护下度过丫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风停了,太阳出来了,戈壁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十三间房,旧名叫三间房,是“百里风区”的尾部,风力遒劲。1989年5月,列满载运输物资的火车就曾被狂风掀翻在这里。有经验的司机想从这里通过,必须在它的前站三道岭或哈密停下来,等待广播里的天气预报之后才敢前行。因冒失而在此丧命的大有人在。于是,这里也便多了两个名字:“丧命谷”、“死人沟”。
民族英雄林则徐谪贬伊犁,途经此地,遇大风,有感而发,留下了一薛五言古诗《二间房遇风》,有这样状景言物的句子:
百里三间房,屋低墙半圯。
我读西域志,风六乃在此。
狂风人上天,疾卷车如纸。
今来日正中,清绝无尘滓
决战在这里的500官兵也留下了自己的诗句:
“决战三间房,任凭狂风来吹我!”
“汗洒三岔口,不怕身上掉皮肉!”
都是诗人,一个哀绝,一个豪迈。
当红军师的官兵舞镐舞锹,大战三间房的时候,“风穴”也失却了它的狞野与威风。光缆沟在战士的脚下一天天向前推进。
总政治部军事检察院的一位副厅长,到红军师代副政委职务的刘巍东大校刚赴任,就赶上了这次施工,他穿上迷彩服,走进了红军师施工的队伍。在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与大家一起风雨麋战,那身迷彩服再没离过身。
红军师的作风给这位既是现场指挥员又是普通战斗员的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这样评价他亲历的这场光缆施工:
“红军师在亚欧光缆通信工程中的施工,其艰苦情状,其险恶的环境,其顽强的作风以及其施工的规模场面,动用的兵力,等等,都不亚于一场局部战争,仅仅没有死人而已。”
如果你亲眼目睹了那种场面,你会感到这话并非夸张。
吾休是个会说两种语言的维吾尔族战士,1992年12月从哈密地区人伍,施工前被提升为副班长。施工的决战阶段,别人一天挖20米,他挖37米;等到大家干到35米的时候,他早巳超过了40米。大家跟他开玩笑,在他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不”字,即“吾不休”他虽然懂汉话,但这名字有些冷避,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战友们就给他解释吾”是我,“休”是休息、停止。整个名字连起来用汉话解释就足“我不休息,我不停止”的意思:吾休说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加的这个“不”宁我不想去掉了。
吾休的家离施工地点很近,出发前,他收到过家里来信,说父母都在生病,想让他冋去看石。他悄悄把信收了起来。现在到了家门口,考虑到工期紧张,他还是没有张口请假回去。
“到了家门口,说不想家足假的。我当兵二年,阿大阿娜(即爸爸妈妈笔者注)想我,我也想家。”在施工结束的报告会上,吾休讲得声泪倶下。
吾休的一双手谁看谁掉泪——掌心血肉模糊一片。那是他脱下子套时被战友偶然发现的。因为他体质好,铁锤、十字镐从没奋离过手,一大十几个小时在手上挥舞,这样干,铁拳也会磨烂的。座落在鄞善县七克台乡的一座简易小楼,红军师的师指挥听就设在这里。
此时,师长雷光银正站在一台计算机前,专注地看着操作贝调出的一连串数字:
——步兵X闭。全闭4月1日进驻施工地点,4月4日开工。参加施。丁人员1586名(干部146人,战十1440人)。施工线路遇大小石山32座,河流32条,沼泽地23处,公路五条,遇岩石地段22公里,混胶凝地段38.7公里,盐碱钙地段46公里,沙砾石地段71.4公里,松土地段3.3公里。日施工时间12小时以上,最长达17小时,上人均开挖缆沟55米,遭8级以上大风袭击18次,寒流2次。损耗十字镐1612把……动用车台次1500次,消耗油料88吨,爆破4万余次,使用了火索5万米……
——步兵x团,4月9日山下……
——步兵x团,3月30日山上开工……
看完那些枯燥的数字,雷师长走出屋子,下了楼,上了一辆随时等候在那见的北京213吉苦,向施工点驰去。
作为一名50多岁的全师“第一把手”,雷师长完全可以坐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可他偏要来到第一线和施工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他相信在最困难的场合领导的榜样力量是无穷的。在他的带动下,师党委规定,参加这次施工的师领导不少刺米,团正职不少于50米,团副职不少于60米,营职不少于80米,连职不少于120米。各级干部以身作则的模范行动,像无声的命令,极大地调动了全师官兵的施工积极性。
雷师长在800里施工现场马不停蹄地跑着,检查,指导,嘘寒问暖,排忧解难……一个月时间,车上的里程表增加了13000公里,按平均每天400公里和时速80公里算,他每天将有5至6个小时颠簸在性能不好的车子上。
哈密决战,该师某团1500名官兵,为抢在友邻部队前头,抢在骆驼圈子令人闻之却步的风暴前头,扯下自己的床单、枕巾,剪个洞罩住头钻进8级大风里,跪在地上施工,鏖战两天两夜,攻下艰难的五公里令过往的老百姓为之动容。雷光银得知后赶来,步行80里路,与该团沿线1500名官兵每一个人握了一次手,道了一卢谢。
红军师官兵敢打敢拼的精神感动了新疆军区政委潘兆民中将,他走一路感叹一路:战士们太可爱了!他想为战士们做些什么,可是在这茫茫戈壁滩上,还能做什么呢?他掏出香烟,给身边的战士一人递上一支……战士们的眼睛湿润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光缆工程提前完成。援建官兵每人每天完成国家定额施工任务的2.5倍,提前42天完成土工作业任务,共完成1778万个劳动上,比设计多30万个,开挖回填土石方250万立方米。国家邮电部与总参通信部全程检查后,认为工程达到“优质、髙速、安全、低耗”的标准,称费“广大指战员创造了西方发达国家用先进机械工具在同等条件下也难以达到的高速度、高质量,创造了中外通信建设史上的奇迹”。
包括新疆某红军师在内的兰州军区参加施工的官兵向国家和军队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1994年8月25日,兰乌通信光缆全线开通。3月在北京的约定没有食言。
这一天,兰州军区的几位将军格外兴奋,他们在休息室里拨通了远在天山博格达峰下某红军团一个连队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战土王军,他在电话里说首长好像就在我们连里一样,声音清楚极了。”
这就是光缆通信。
1994年9月1日,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第三届对外贸易洽谈会隆重开幕了。
客商云集,游人如织。
大街小巷,车站广场,繁华的闹市,幽静的公园,除了随处可见的鲜花、彩球、彩带,还出现了一个个引人注目的精巧电话亭,构成了乌鲁木齐街头的一道新风景。
一位德国企业家在自己下榻的宾馆里,轻松地拨通了他在北京办事处的电话,放下电话后,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声好极中国西部不再遥远……
世纪之交,西部大开发成了中国决策层最关心的问题。
1999年6月17日,江泽民总书记在西北五省区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座谈会上指出加快开发西部地区总的原则是:把加快西部经济社会发展同保持社会政治稳定、加强民族团结结合起来,把西部发展同实现全国第三步发展战略目标结合起来,在国家财力稳定增长的前提下,通过转移支付,逐步加大对西部的支持力度;在充分调动西部地区自身积极性的基础上,通过政策引导,吸引国内资金、技术等投入西部开发……”江总书记的这一谈话预示着我国加快西部开发的方针已由90年代初的政策调整转变为实践操作阶段。
1999年12月,江泽民总书记在党的十五届四中全会上明确提出了要实施西部大开发。
2年3月5日,在九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朱鎔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详尽地描述了中央关于西部大开发的战略蓝图。
朱鎔基的政府工作报告不仅令国人瞩目,也在国外政府机构、商界以及新闻媒体中引起广泛关注。
朱总理报告的当日,感觉敏锐的埃菲社就发了消息——2000年中国政府的经济工作最里要的是:通过国有企业改革巩固现代企业制度以及实施西部大开发。
翌日,即3月6日,世界各大报纸都在显著位置发表了中国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消息。
《日本经济新闻》发表述评:亚洲经济的恢复和积极财政政策的实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经济发展失控。中国将再发行1000亿长期国债,重点对中西部投资,这一举措是正确的选择。
日本《读卖新闻》也于同日报道:中国总理朱鎔基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通过西部开发来缩小扩大了的地区差距……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是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邓小平在80年代初曾提出要—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起来的地区帮助落后地区的发展,最终达到共同富裕。朱总理展现的“西部大开发”战略可以说是邓小平的这一发展战略思想的半部分作为具体政策最终提了出来。
外国企业家、客商从西部大开发的战略启动中看到了巨大的潜在商机。各国官方和民间的商务考察团纷至沓来。
中国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和内地的企业家也把他们的下一个开拓上标瞄准了西部。
西部大开发,成为2000年最时髦的话题。
牛了一年的中国股市,西部概念股连续拉红……
有人预言,往西部大开发中,与八个国家毗连的新疆将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就连外出打工的民工,也把南下改成了西进。占国土六分之一面积的新疆则是他们西进的首选目的地。2000年春节过后的民工潮中,大批来自安徽、河南、陕西、四川、甘肃等省的寻梦者涌人了新疆,仅安徽临泉一个县,就向新疆输出民工一万五六千人。
新疆在敞开广阔的胸怀,热情迎接八方来客的同时,也在努力改善着自己的投资环境。
天山南北,基础设施的建设,如火如荼。
2000年9月12日,是中国传统的屮秋节。
我坐着某红军师的一辆越野车,开上了还没有正式开通的乌(鲁木齐)奎(屯)高速公路。
我从来没有这样畅通无阻地坐过车。250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在行驶。除了偶尔看见停在路边的军车,没有看见过一辆地方的汽车。
一路上无遮无拦,我们的车开到了一百二十公里。
宽阔平坦的沥青路面已经铺设完毕,桥梁、涵洞、护栏以及高速路中间的隔离带已经完全竣工,几处收费站也已装饰得漂漂亮亮,甚至里程碑和画着各种标识图案的指示牌也已在路边竖了起来——显然,乌奎高速公路巳经做好了开通的准备。
是的,高速公路预定的开通日期是十月一日。眼下距开通日期剩下了不足二十天。
此时,250公里的乌奎高速公路的最后一道工序——开挖积水槽,已到最后阶段。
担任这项任务的仍是驻疆某红军师。
本来,时间并没有如此紧迫。
一开始,地方的两个包工趴承揽了这项工程。干了一段时间,不仅工程进展缓慢,而且质量达不到要求。眼看公路开通日期一天天逼近,积水槽施工却迟迟不能完工,情急之中,自治区高等级公路管理局找到新疆军区,请求支援。
新疆军区把这项施工任务交给了惯于突击作战的红军师。
94年的兰乌光缆施工,96年的南疆光缆施工,97年的巴库光缆施工……红军师在新疆大地上留下了一串闪光的脚印。
像以往一样,红军师领受了乌奎高速公路积水槽施工任务后,立即调兵遣将,儿乎在一夜之间,250公里髙速公路沿线,出现了几十顶草绿色的军用帐篷。
在无车无人、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出现了一群当兵的,他们将在新疆第一条高速公路上抛洒心血和汗水,这条联结天山北坡经济带的交通大动脉会永远嵌下他们的名字。
这又是一场恶战。
如果说94年兰巧光缆施工与他们恶意作对的是大风狂沙的话,那么乌奎高速公路施工则是8月的高温酷暑。
你能想象在地表47摄氏度的高温下,儿个人抬着500公斤重的水泥槽在沥靑路上艰难移动的情景么?
你能想象在烈口炎炎的正午,战士们到几以外去购买饮用水的情景么?
你能想象战士脚t的胶鞋在滚烫的沥青路上扭曲变形的样子么?
在一处正在施工的公路上,我问一个战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口子吗?
战士说:屮秋节。
你们怎么过?
我们要赶任务。
晚上呢?
看月亮。战士看了看没有一丝云彩的天,说,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好很圆。
我问,有月饼吗?
有,连里专门买的,还有西瓜水果,听连长说,还要搞一个篝火晚会。战士说着,显得很高兴。
看月亮的时候你会想家吗?
会吧。说着,他又加了一句,想家的时候,我又在想,新疆什么时候能建设成像我们家乡那样就好厂。
他说的很真实,不像在作秀。
他的连长骆占峰告诉我,他叫潘宗金,浙江温州人,1998年的兵,现在是…班长代排长,家里是万元户,他人伍前就是个小老板。
那个晚上,由于别的原因,我没能参加他们的篝火晚会。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时刻,吃月饼,跳舞,唱歌,看月亮,想家……
我似乎听到了从兵们门中唱出的《我们美丽的新疆》。
一定还有《在那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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