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你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艾吕雅: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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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1

    听王菲唱:“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内心就金戈铁马了。身边密集的黑暗,霎时被时间之兽的利爪撕开,天地之间冰河碎裂,飞光暗度,苍鸟离枝,双眼一闭即是老去。

    她又唱,我们没有流血,却都已牺牲。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吐,像海底的妖,刚毅,精灵,颓靡……又烟视独行。

    彼时的她,化晒伤妆,薄唇,浓眉,一张年轻又冷傲的脸。清瘦的颧骨,支撑着年华里盛烈的不羁。聚光灯下的那一把孤芳,笼在她身上,自眉睫的阴影处倾泻而下,自是兵临城下的气势。

    那气势里,又全是爱情的味道,壮烈,神圣,温柔尚在,寂寞永生。沉在歌声的记忆深处,惶惶十年,至今思来犹艳,犹惊心,犹哀凉。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心愿,一场暴风雨填满山谷,填满河里的鱼……”

    读艾吕雅的诗,读他被信仰与爱情诅咒的痛楚,内心也是哀凉的。绵密、隐晦、异域旅程一样的寂艳哀凉,将从内心,漫漫反渗至皮肤肌理之中,让视觉也无法安顿。

    当那遥远的铁马踏过心中的冰河,那些栖居在体内的毒,一下子就碎碎地蠕动起来了。像破冰之后的小虫子,一季的蛰伏,只能催生更多本能的啃噬。

    而王菲的歌声就是那一撮药引子。在这寒荒的夜色中,就着一盏岁月的野火,就能把艾吕雅的诗煎出十二分的孤独,入心入骨。

    “我想把你填满我的孤独”,孤独的艾吕雅只活了57岁。一生写诗和战斗。他参加达达运动和超现实主义运动,亲历第一次世界大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多次反殖民主义斗争。他是战士,为自由与民主而战。他也是超现实主义的杰出诗人,出版诗集数十种,为生活抒写,为爱情高歌。

    对于爱情,艾吕雅同样将其视为战争。

    一次求生的战争。

    没有流血,却轰轰烈烈。他用一生的荣耀与孤独、虔诚与忧伤去对待,而不去计较得到的是诅咒,还是成全。

    那么,那个让他除了爱没有别的心愿的人,是谁呢?让他把心里的风暴填满山谷的人,又是谁呢?

    2

    1912年。一场疾病,让他们成为“最初的但并不是最后的一对恋人”。

    初识之时,他还不叫保尔·艾吕雅,她也不叫加拉。他是年轻的法国青年欧仁·格兰代尔,她是美丽的俄罗斯女子加琳娜·德米特里耶芙娜·嘉科诺娃。

    对于加琳娜,法国作家夏尔·加托在《艾吕雅传》中如是写道:“天资聪慧,如痴如醉地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小说,她关注文学和艺术方面的新闻。在1913年,她画过一幅立体派的素描,她很熟悉俄国的象征主义者。无可置疑,她以其知识的魅力、性格的热情、正确可靠的判断以及斯拉夫人的特质,征服了年轻人(指欧仁·格兰代尔)。”

    在瑞士东部著名的肺病疗养之地,新开张的肺病疗养院“克拉瓦代尔”里,欧仁很快被加琳娜吸引。

    那一年,漫天纷飞的大雪将疗养院塑造成了一个恋爱的天堂。那里安静、圣洁、诗意,有无数浪漫的情愫在他们热爱的诗歌中发酵。

    窗外是晶莹的雪花,屋内是温暖的壁火,他们围炉静坐,谈论文学与诗歌,也交换家乡的秘密与成长的画面。

    他给她读自己写的诗,并陶醉于她黑眼睛中发出的光彩。那种光彩,将带给他生命中异样的能量。

    她说:“你一定会成为出色的诗人。”

    他看着她的脸:“我理想的美不再是星星,我要用我歌唱星星的诗韵……来歌唱你的眼睛。”

    爱情的美妙,总是可以激发诗人无尽的灵感。

    1913年,欧仁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最初的诗》,并改名为保罗·艾吕雅(Paul Eluard),正式开启了他绚烂而孤独的诗人之旅,且在多年以后,让诗坛可以有幸目睹这个名字,如何从默默无名成为一个伟大的爱情符号。

    而就在一年后,加琳娜也改名为加拉(Gala),她集结了十四则关于她与艾吕雅之间的爱情对话,出版了一本三十页的小书,题为《无用之人的对话》。在前言中,加拉的语气就像一个羞涩、骄傲、幸福的小妇人,她写道:“你们不会意想不到,一个读者所不熟悉的女人的想法好不好。作者认识我,我认识他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他的作品将会是一部小小的杰作……”

    加拉正是曾经的欧仁给恋人的昵称。在法语里,加拉,即“盛宴”。

    他一直将她所予之爱,视作上天的盛大恩赐。无论是被爱,还是被弃,他都一直沉溺其中,享受饕餮。

    3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战争不仅打破了疗养院的宁静,也让这对缱绻的恋人被迫分开。

    是年冬,艾吕雅应征入伍,加拉则回到了莫斯科。在瑞士分手之时,他们已经形同一对未婚夫妻了。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聚少离多,但在1917年2月,他们依然冲破了来自家庭方面的重重阻力,走到了一起。

    他们结婚了。

    因为婚后的艾吕雅还在服役,这对新婚夫妇便只能趁着丈夫生病请假或住院的时候,在租来的家里得以短暂地团聚。

    但艾吕雅很满足。加拉的爱,让他感觉获得了一个新的世界。他的灵感源源不断,那些带着温热体香的甜美情诗,在无数个日夜,让芬芳的思念微微发颤:

    脱去的麻纱还留有你肌肤的余温你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像音符一样微微颤抖

    朦胧地生长于四面八方

    芳馥的甘甜

    你超越了身体的界限你无可替代

    你超越了光年

    此时此刻,你已新生胴体超越了无限

    ——《吻》

    1918年,加拉为艾吕雅生下了女儿塞西尔。是时,第一次世界大战也结束了。他们终于相守在了一起。在诗歌中,艾吕雅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幸福、甜蜜,以及初为人父的喜悦:“世上所有的同志,哦,我的朋友们!都抵不上在我圆桌旁的,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哦,我的朋友们!”

    可惜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像童话的结尾那样,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4

    童话终止在1929年春天。

    十余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份爱情在婚姻中酿成陈年酒,也足以让其淡成隔夜茶。

    身处先锋流派中心的巴黎,加拉的光芒吸引了无数的艺术家。而加拉也处处留情,让艾吕雅不止一次受伤。

    “为了让你的眼睛只看到这些,只看到我对你的想念,与你眼中的世界,以及你眼眸掌控的每一个日夜……”,也只有在诗歌中,他才能如此想念。

    在现实中,他想,爱她就应给她最珍贵的自由,哪怕是看起来很荒诞。

    德裔画家马克斯·恩斯特就曾与加拉有过一段公开的私情。

    恩斯特被誉为“超现实主义的达·芬奇”,在达达运动和超现实主义艺术中,均居于主导地位。反传统,虚无主义,荒诞,都是他的艺术表现形式。

    在众人面前,恩斯特毫无避讳地赞美加拉,称其有着“柔软而有光泽的形体,一头低垂的黑发,微微东方式的发亮的黑眼睛和一身纤弱的小骨架,不由让人想起一只黑豹……”,加拉更是可以当着丈夫的面,裸露着胸部为恩斯特摆出各种姿势供其任意描绘,汲取灵感。而恩斯特为加拉画了七幅肖像画,都极有名气。

    她站在我的眼皮上

    她的发丝融入我的发间她的身影在我的手心带着我瞳孔的颜色

    我将她藏入我的影子仿佛宝石化作星辰

    她的眼睛总是睁开

    夺走我的睡眠

    日光之下,她的梦

    让太阳褪色,

    让我发笑,哭过又笑想说什么却陷入了沉默——《恋人》

    在艾吕雅的生活中,阳光已经失去了颜色。他痛苦迷茫,便只能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排解内心的晦涩。

    可事与愿违。就像他在战争中立志要上前线一样,他孱弱的身体总是抵不住病痛的折磨,他的凌云之志,就只能那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医院的病床收留。所以,他每一次轰轰烈烈的出走,也都是草草收场—通常在外悠转一圈后,又身无分文地回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抑或说,是比原来生活更糟糕的那个窠臼中。

    尤其,是在他的父亲去世之后。

    艾吕雅本是富家公子。他的父亲在巴黎代理房地产,生意一直非常红火,也给他留下了一大笔积蓄。所以,从出生到结婚,他都没有为金钱方面的事情发愁过。但自从父亲过世,只是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变卖了父亲留下的公司,还挥霍掉了所有的财产。

    没有了金钱的铺垫,他不过是一位潦倒的诗人,只能日复一复地在自己堆砌的精神世界里孤独地高贵着。

    是时,除却他坚定如磐石的诗歌信念与诗人桂冠外,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岌岌可危。他不仅成了父辈眼中“没出息的儿子”,更成了妻子心里“窝囊的丈夫”。

    他在诗歌里说:“我想把你填满我的孤独,用整个世界来躲藏,用每个日夜来了解。”

    可是,对于自己挚爱的妻子,他真的了解吗?

    我想,直至离开人世,他都不会明白,加拉想要的,不仅有对艺术的追求,更有对物质的本能的要求。

    诚然,他若明白这一切,他也不会写下那样的信件那样的诗句。

    俄罗斯女子加拉,出生在莫斯科的一个小职员家庭。若不是从小拥有美丽的容貌与聪慧的心智,那么上天赐予她的一切,就普通得不值一提。她十岁那年,曾亲眼看到父亲死于贫困。之后,本就窘迫的家境愈发艰难。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在贫穷的刺痛中,她度过了寂寞的青春岁月。直至她的母亲嫁给了富有的律师德米特里·伊里奇·冈贝尔格,全家迁往莫斯科,一切才开始有了转圜的余地。

    更难得的是,加拉的继父很喜欢她,就像亲生父亲一样,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带她参加社交,接触上流社会的各类精英,还送她进入贵族学校,接受良好的教育。1912年,加拉被诊断出患有肺结核。她的继父依然愿意花重金送她去瑞士的私人疗养院养病。正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当时的法国富家青年欧仁·格兰代尔,也是后来的诗人保尔·艾吕雅。

    聪明的她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或许,她不顾继父的反对嫁给艾吕雅,只是一次冒险与投资。

    但对于艾吕雅,势必是令其感激一生的巨大恩赐。

    多年以后,在勃朗峰疗养时,病痛之中的艾吕雅依然不忘给远在美国的加拉写信。字字句句,情出肺腑,犹如夜莺咯血:

    “我爱了你二十年,我们是不可分离的。假如有一天,你孤独而忧伤,那就再来找我吧……如果我们非得老去,那我们也要在一起老去。”

    和很多人一样,我在看完这段话后,也是叹息多于感动。

    诗人是天真的,不理性,非逻辑,疯狂,懦弱……又深情。

    所以,他会相信,“假如希腊摆脱所有人的仇敌,假如珍珠去除牢房般的外壳,去除灰色的不透明的裹尸布,假如颜色展示它的内部,假如我们享有共同的娱乐”,人类就会复苏。

    所以,他固执地相信,离他远去的爱人,终有一天还会回来,回到他身边,栖息于诗歌的怀抱。

    他爱她,卑微地爱着。

    哪怕她在他风光之时与人相好,无视他的嫉妒与痛苦;在他落魄之时弃他而去,投入别人的怀抱;又在日后的时间里与他藕断丝连,一辈子,都不曾留给他一丝干净的孤独与怀念。

    艾吕雅是诗人,更是爱情的圣徒。

    也难怪会有人说,只有诗人和圣徒才会相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5

    1929年春,艾吕雅携带妻子加拉前往西班牙旅行。在泰罗尼亚里加特港的美丽小镇卡达凯斯,他们拜访了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

    仿佛注定,本是一场友情与文艺的探讨,却成了一次电光与火石的相遇。

    达利与加拉的相遇。

    只是我不知道,在多年后,这段艺术天才与缪斯女神共谱的传奇一再被人们津津乐道时,还有没有人,会用感叹的眼神,去追忆一下艾吕雅彼时默默离去的身影。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达利,年轻,英俊,口才非凡,举止惊世骇俗,个性豪放不羁,随时充满了天才的想象。他手中那支奇妙的画笔,在画布上驰骋时,就好似拥有了捕捉幻梦的本领。

    达利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加拉的心。

    弗洛伊德思想里说,艺术家总是对这个幻想的世界怀着极大的热情。而深受弗洛伊德思想影响的达利,更是有着探索幻想性意象的天性。

    从童年时代开始,他就开始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别人眼里的“白日梦”。在后来的自传中,他将那种幻想称之是“虚假记忆”,并认为“真记忆和假记忆的不同之处与珠宝的情况相似:假的显得更真更光彩夺目”。那也是他的“超现实世界”,散发着怪诞、绮丽、神秘、迷幻的气场。

    谁走近他梦的边沿,谁就会爱上他。

    而当达利见到海滩上的加拉时,那个自诩具备“子宫内记忆”的天才,不禁疯狂地高声惊呼:“美丽的俄罗斯女子,你真是上帝精湛完美的杰作!”

    达利认为,眼前的加拉正是他一直寻找的理想中的女性,是可以唤醒他儿童时期最美妙记忆的女人——在她身上,既具有森林间小兽的样子,又蕴含拉斐尔笔下圣母的气息。

    尽管,加拉大他将近十岁,还是别人的妻子。

    但达利还是爱上了她,不可阻止。他在文字中隐秘而兴奋地写:“在散步途中我能摸她的手,哪怕只摸一秒,我的所有神经就会颤抖起来……”犹如一个痴憨的少年。

    甚至,他还认为是加拉的出现,治好了他的“疯病”,使他能够像“中了魔法似的”,歇斯底里的症状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新的健康“像一朵蔷薇”那样在他的头脑中生长起来……

    “加拉,我的妻子,你是真正的格拉迪瓦!”他喊道。

    格拉迪瓦(Gradiva),德国作家威廉·詹森小说中的女主角,她治好了男主角哈诺尔德的精神疾病—一种在童年时代由于情感得不到实现的迷恋癖。

    他想,是加拉治愈了他,完善了他,成就了他。

    面对达利激烈的示爱,本就厌倦了与艾吕雅婚姻的加拉,自然是还未来得及探测就已深深沦陷。

    于是,一段时间过后,她直白地告诉艾吕雅,她要留在达利身边,做他的格拉迪瓦。

    对于加拉的决定,艾吕雅居然再次天真地认为,那只是妻子的“又一次情感出走”,她一定会像从前那样,流连够了外面的景色,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我们谈论爱情与生命等同在童年的原野与塔楼之间它像自由灵性的血液

    诺言让我们失去自我

    狂欢让我们高兴

    我们邀请火焰

    唯一的火焰,没有其他人

    当我自言自语

    我说爱情与生命等同

    我说我依然听见自己在说同样的话我的肉身长出一千条枝桠

    我说我不愿看到阴影出现在阳光下

    请归还我的痛苦我的忧伤

    我不愿看到

    你额头的水上再负担一滴雨的重量在我们共同的深水之上

    ——《仅仅一口气》

    爱情就是生命,所以迎接欢愉时会高兴,承载痛苦时会忧伤。所以会在阳光下投下重重阴影,在水面上滋生朵朵妄念。

    可叹,曾经的山盟海誓分明已成空,他却还痴痴守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就像守候着最后的一丝氧气,用一截孤独的断指,写诗,写诗。

    1929年,艾吕雅出版了一册诗集《爱情与诗歌》,题记中依旧赫然地写着滚烫的表白,献给加拉。而加拉在继续为达利奉献灵感源泉的同时,也一直与艾吕雅保持着通信—从她离开时,到他们离婚后,再到艾吕雅离世。

    1934年,达利和加拉在巴黎的西班牙领事馆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是时,达利的名誉与财富也到达了顶峰。加拉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模特,还是他的经纪人,更是他永远的缪斯。他为她画下一幅又一幅作品—《加拉的天使》《加拉琳娜》《加拉和维纳斯的诞生》《原子勒达》……绵绵无绝。并从30年代初开始,几乎所有的创作都用上了“加拉—萨尔瓦多·达利”的署名,表明对加拉至高至上的爱意与荣宠。

    6

    想起米兰·昆德拉的话:“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源于将她以隐喻的形式,留在大脑诗化记忆的一刻。”是这样的吧,对于加拉,艾吕雅始终无法忘记的,还是最初的爱情记忆。一切的执念,都是从那个源头而来。

    那时候,她的日夜,是他的日夜;她的世界,是他的世界,她的眼睛里,只有属于他的光。

    这或许也是感情上的某种信仰?

    就像《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男主人公阿里沙对费尔明娜的感情一样。一切的执念与情结,都源自初见她的那个下午:那偶然的一瞥,引起了一场爱情大灾难,持续了半个世纪尚未结束……

    是时,年轻的费尔明娜和姑妈坐在杏树下,头戴栀子花环,宛若洁净的女神,宛若芬芳的诗行,整个画面都散发着信仰的光。

    从此之后,阿里沙一生都没能逃离那场诗意的爱情灾难。

    哪怕他经历过一个又一个女人,也曾得到过别人的爱。但他依然没有爱情,没有费尔明娜的爱情,走过的一切都是虚妄。

    没有爱情,他就注定沦为情欲的奴隶,被情欲诅咒。

    在无数温热的肉身之上辗转之时,他得到的,便只能是寂寞的泪水流过双颊的温度。

    相较于艾吕雅,阿里沙终究还是幸运的。

    或许,是虚幻的世界比现实更好杜撰,作者还是给了我们一个无比温馨的结尾。像童话一样。阿里沙的等待,终于在暮年之时迎来了曙光,丧夫后的七十二岁的费尔明娜终于接受了他。他们在内河上旅行,欢爱,让彼此最后的生命,被爱情一边享受,一边消磨。

    “他们悄然无声,像是一对由于生活而变得谨小慎微的老夫老妻,已经超越了激情的圈套,已经超越了幻想的残酷嘲笑和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超越了爱……愈接近死亡,爱就愈加浓醇。”

    愈接近死亡,爱就愈加浓醇。

    所以,在离世的前一年,被病痛折磨得无比憔悴的艾吕雅,依然不忘用颤抖的手指,为她的加拉写下深情诡异的《凤凰》。同时也是献给自己最初的爱情,或是最后的爱情。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

    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看,我们比以往都低,也比以往都高……

    与加拉离婚后,艾吕雅也曾与人走入婚姻。但是,那都不是爱情。除了加拉,他已经无法爱上另外一个女人。只因他的心,根本没有为其他人敞开过。

    与信仰相悖。

    加拉,加拉,她是爱情的信仰,也是魔鬼放下的一声叹息。

    唯有她,才是他笔下永恒的诗篇,才是他一生的求爱之战。

    爱情是一场战争,孤独而勇烈。

    如果不能用我的生命,换你的一记伤痕在茫茫的时间里垂世,那就让你成为我的最后一个过客吧。

    当尘世的战火将肉体燃尽,岁月的枯容全部沉入了灰烬的深渊,伤痕之中,曙光之上,孤独之外,才会开出重生的美丽花朵。

    只因,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

    保尔·艾吕雅(Paul Eluard,1895-1952),法国现当代著名诗人,原名欧仁·艾米尔·保尔·格兰代尔,出生于巴黎北部的圣·德尼。艾吕雅是超现实主义大师,笔下诗歌无不意象奇绝,意境深幽,又不失迷幻清新之美。他一生在诗歌中探索不止,于战争中呼吁和平,也写下了许多关于爱情、关于人生意义的作品。他是20世纪法国最优秀的诗人之一,深受民众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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