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老夜,在报社当副刊记者,他平时倒是个挺幽默的人,经常讲一些好玩的段子,比如他讲两个记者,一个是晚报的,一个是日报的,到农村采访一老农民,老农民先问那个漂亮的女记者,你是哪儿的?女记者不想说是晚报的,因为一般的老百姓,都觉得晚报比日报矮一截,因此女记者含糊其辞地说,报社的。老农民又问男记者,小伙子,你哪里的?小伙子习惯了优越感,随口说,日报社的。老农民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你们城里人真会啰唆,干脆说是两口子不就得了嘛。
可见老夜的幽默细胞是何等的强大啊。但只要我在场,他一般都不讲话,因为他的幽默,有时候并没有我偶尔的大白话更有趣味。
不过,老夜讲话没有趣味,并不能说他本人没有趣味。他的趣味,体现在不同场合的大师级风采上,这是谁都否认不了的。有几个关于老夜的段子佐证如下:
段子之一
老夜不光是晚报的副刊记者,他还是作家,写小说,也写散文,还是市作协理事。不过他的作家头衔实在有些名不副实,说是沽名钓誉也不为过,因为他除了在本市的杂志上靠几顿吃请发表一两篇所谓的小说之外,另外发表的散文和所得的奖项,基本上都是在他自己编辑的版面上了。好在,老夜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他在有影响的作家面前,从不谈自己是作家,连记者都不说,而是拿出能镇得住对方的东西来摆摆谱。一次,他和著名作家老杜在某宴会上相遇,同席都是文艺界的虾兵蟹将,老夜见大伙都围着老杜转,有些受了冷落,不屑一顾地说,我今天怎么跟你们这些酸文人鬼混到一起啦,真没劲,我约好要去打乒乓球的,拍子都带来了。又得意地说,你们不知道吧,谁他妈现在吃饱了撑的还写作啊,写那些狗屁垃圾,谁看啊,是不是老杜?我早就不玩那个了,我玩乒乓球了,哈哈,我还得过全国第三名啊。见没人相信他的话,只好自嘲地说,不过,是旅游城市乒乓球比赛第三名,哈哈,我还是报社团体赛的三号主力啊。
果然,他的话一结束,许多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段子之二
某天,几个人在某俱乐部打乒乓球。一会儿,老夜来了。老夜热了几下身,跃跃欲试的。他看几个家伙都是高手,平时和他们对阵,都是输多赢少,决定挑一个软柿子捏。他观察一番后,认定那个小个子不是他的对手,就挥拍上了阵。可几个回合下来,感觉对方技艺不但超群,对乒乓球的理解更是独到。老夜自知不是对手,又不好意思下来,猛冲猛打几板之后,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他一边擦汗,一边跟几个熟人说,操,我是作家,天天写小说,哪像你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要像你们天天泡在这里,保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段子之三
老夜去了一趟西藏。临去之前,买一部数码相机,临时抱佛脚请人教了几招。到了西藏之后,也确实拍了不少西藏的风光照片。特别有一张,是拍生长在岩石缝里的一棵小草。老夜颇为得意,觉得是一张稀世佳作,一回来,就在许多人面前展示。他把相机拿出来,对人说,来,看看,看看,给你们看看什么叫艺术,什么叫光与影。特别是在那些写作的人面前,更是人来疯,在强迫别人欣赏了他的艺术照片之后,自我吹嘘地说,怎么样?谁敢跟我玩艺术,我玩死他。但是,有一回,他撞到了一个真正摄影家手上,摄影家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无知和张狂,用专业的术语对他的摄影作品进行了切中要害的评价。老夜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平衡点,收起相机,说,你们只会拍照,可我还是作家,我给我的艺术摄影配上散文诗,作品格调就不一般了,哈哈,这可是我的优势。摄影家也不是吃素的,调侃老夜道,对,你是作家当着摄影最好的,是摄影家当中文章最好的……之一。这句话让老夜真不服气了,什么之一,就是最好的。
段子之四
我们这些写写画画的人,在一起混吃混喝是常有的事,不免会和餐馆打打交道,闹些小误会小冲突什么的也不奇怪。每当这时候,出面的,都是老夜。
有一次,我们一桌十几个人在一家餐厅喝酒,席间上来一道菜,有个美女从菜里吃出一根钢丝来,一看就是刷锅时弄进去的。老夜见了,立即跟服务员说,去,叫你们老板来。服务员再三道歉,老夜就是坚持要老板出面,并很有优越感地说,我是报社的记者,让你们老板来说清楚,否则,我一曝光,你们饭店就死定了。服务员毕竟没见过世面,赶快跑去喊来了老板。老板发了一圈烟之后,承诺再送一道菜来。老夜亮出了记者证,说,不行,送一道菜算什么,我们身心受到严重伤害,食欲大减,关键是,吃菜吃一根钢丝,给这位美女的心理造成阴影,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到饭店吃饭了,这损失谁来负责?老板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摸透这班穷酸文人的本性,好人做到底地说,好好好,这样,今天这顿饭,我请了。老夜心里接受了老板的慷慨,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说了一通,还警告说,这次就不曝光了。
这件事情,老夜更是吹嘘了好多次。直到有一天,听人家说,得罪了饭店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让大厨子烧菜时,吐口痰在锅里,你也得吃,就是弄点地沟油烧菜,你也不知道。老夜说,他能那样做?职业道德也太差了。对方看着老夜,半晌,才问,职业道德?老夜仿佛感觉到什么,立马说,走,打球去。
老夜就是这样的大师,在什么人面前,都有优越感,能做到这点,真是殊为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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