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谍报-小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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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士花原来不是拉三轮车的。她买这个机动三轮车,跑黑客,也就是这个月的事。

    一个月之前,滕士花在街上摊煎饼卖,一块煎饼能赚一块二毛钱左右,如果巧妙躲过城管的追赶,能卖50张到60张煎饼,六七十块钱啊,这个收入她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城管很难躲过。城管的那拨人,社会上招来的,训练有素啊,要跑能跑、要追能追、要打能打、要骂能骂。滕士花不止一次领教过城管的厉害了,被掀过摊子,被踢过腿,被几个彪形大汉架离过,甚至被扇过耳光,那记耳光清脆而嘹亮,她一直记忆犹新。

    城管再厉害,滕士花也得摊煎饼啊,不摊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12岁的弱智儿子,就没钱在特殊教育学校读书,没钱读书就更弱智,将来怎么混社会啊,连城管都当不上。滕士花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城管从东边来,她就往西边跑,城管从西边来,她就往东边跑,总之,条条大路都能躲,她不相信就没有一条自己的路。

    她哪里知道啊,她的那条道,还是走到头了。那天,她被城管抓住了。那天的城管搞了个迂回战术,或者叫声东击西,明明城管是从东边上来的,她按照正常战术,向西逃,没想到落入了城管的包围圈。一个胖城管逮住她的龙头把,另一个更胖的城管憋着劲儿,给他一耳光,喝问她:“以后还来不来?”她眼冒金星,睁眼一看,果然是上天打她耳光的那位。她心一横,说:“我不来吃什么!”更胖的城管说:“还敢犟嘴。”同时又是一耳光。这下她疼得受不了了,双手抱住脸,蹲到地上。她摊煎饼的三轮车,连同炉子和半盆煎饼糊糊,被胖城管掀到了身后的黑水河里。

    滕士花脸肿了好几天,躲在家里没出门。滕士花再次出门时,她换一辆三轮车了,烧柴油的机动三轮车,同时,也改变了经营策略,搞起了客运。

    滕士花是个讲信誉的女人,长相也诚实,馅饼嘴,短鼻子,黑红脸堂,牙齿特别白,拉客时,再友善地一笑,都能赢得顾主的信任,所以,生意也不坏,起早贪黑,一天也能有个七八十块钱的收入。

    有一天晚上,下着小雨,雨虽不大,却“唰唰”个不停。滕士花披着雨衣,在火车站接夜班火车,看到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不少行李,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走出车站。滕士花看他一副左顾右盼、无所适从的样子,便迎上前去,问他去哪里?老人疑惑地揉揉眼,说:“我走亲戚。”滕士花说:“我送你去吧?”老人问:“多少钱?”滕士花说:“是市区吗?十块钱”。老人说:“贵了,便宜点大姐。”滕士花笑吟吟地说:“你说多少钱?”老人狡黠地一笑,说:“十块就十块,不过你要包我送到。”滕士花说:“市区就巴掌大地方,一定送到,送不到不要线。”滕士花把老人扶到车上,还给他穿上雨衣。

    路上,滕士花问老人:“你去哪里啊大爷?”老人说:“我去我兄弟家。”滕士花又问:“你兄弟家住哪里啊?”老人说:“我兄弟家……哪里我也记不住了,姑娘你前向走,我认识那块地……从百货大楼往前,一条小路向右拐,进去再左拐……到了我就告诉你。”

    滕士花觉得老人还不糊涂,一边开着三轮车,一边和他聊天,得知他是来新浦看望分别多年的弟弟的,弟弟也是近70岁的老人了,20年前住在百货大楼以北这片区域,现在是不是还住在这里,也拿不准了。

    由于老人实在记不住弟弟家的街巷叫什么名字,再加上市区二十多年来变化大,滕士花在老人的指点下,转了好几条巷子,也没有转到。

    滕士花急了,跑这么多路,就十块钱,夜已经很深了,路上除了雨,还有几个孤独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但是,滕士花跟人家打个包票的,也只好跟着老人走大街串小巷。

    老人凭着模糊的记忆,指东忘西,一会儿说是这里,一会儿说是那里,感觉哪条小巷都像,哪条小巷又不像。滕士花陪着老人,叩开一家又一家的门,打听着,询问着,有时候还受到不明真相的人的呵斥,更有个别人,把她当成骗子。

    滕士花停下车,真想像城管那样,把他推下车。

    但她还是忍着气与老人交谈,询问老人二十多年前对他兄弟家周围环境的印象。

    老人说:“上哪里记啊……好像不远处有一个公共厕所。”

    这可是个重要信息。滕士花对这一带较熟,公共厕所只有四五个,虽然都改成水冲厕所了。但原址她都有印象。她根据老人的描述,判断老人的弟弟家很可能住在建国路一带的老街上。

    果然,深夜两点多钟时,在新浦建国路一条小巷里,找到老人兄弟的家。

    滕士花接过老人的十块钱时,心里一委屈,眼泪涌出来了,比天空的雨汹涌多了。

    折腾了大半宿的滕士花,这时候突然感到又饥又渴又冷,十分疲惫,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更为凑巧的是,三轮车没油了。滕士花只好蹬着三轮车,艰难地在小巷里骑行着。小巷还是五十年前的石板小巷,多少年没有整修过,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滕士花知道,这一带号称棚户区,要不了多久,就要改造成廉租房了,所以,她也没有去骂该死的小巷。但是小巷还是和她过不去,一块水泥板断了,她没看清,车子一歪,跌进了下水道,虽然不算重,还是摔得她很疼,关键是,摔得她动弹不得了,三轮车前轮还压在她身上,一动,肋骨像裂开来一样。筋疲力尽的滕士花心想,坏了,不会死在这里吧。小巷里没有路灯,两边的人家也是黑灯瞎火的,她只好喊救命。谁知,救命也不能喊,嘴巴一动,就疼得受不了。受不了也得喊啊。

    “救命……”滕士花的喊声,还不如猫叫。

    当拐弯那儿的路灯在雨中熄灭的瞬间,雨势突然大了,滕士花也实在没有力气喊了。

    至于第二天,城管在清查机动三轮车非法营运时,已经和滕士花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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