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屁蹬着三轮车，肩膀左右摇晃的幅度很大，似乎故意不在乎。
只有庞春娟知道自己男人，他肩膀越晃，心里的事越重，说不定，他心里也在流泪呢。
三轮车行驶在后河底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速度飞快，颠得庞春娟肚子疼。庞春娟也不说什么，看他并不像以往那样，小心选择相对平坦的路面，而是照直了骑去——就算有一块石板翘起来，也不去躲避。庞春娟心里的悲伤，渐渐转成愤怒。庞春娟再看老屁把肩膀晃成了花棒，更像故意一般。庞春娟心里气就膨胀了。
老屁不知道庞春娟生气，车子颠进洋桥弄时，还咕咚咚放了一串屁，臭得庞春娟没到院门口，就跳下了三轮车。
庞春娟是一脚踢开院门的。
老屁在门口放好车，笑容可掬地说，咱们抱一个吧？抱个儿子养。
庞春娟把手里的诊断报告书砸到老屁脸上，吼道，不抱！你什么意思啊李家飞？故意恶心我不会生啊？这下你心里畅快了吧？我什么时候抱怨过你？啊？我一直以为问题出在你身上，一直以为你长一根清水鸡巴。可我抱怨过你吗？
没。老屁摇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让你去检查你都不敢去。你为什么不敢去？
我怕我是清水鸡巴。
要不是我硬拖你去检查，你能知道是我问题吗？
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我……
抱个儿子，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抱个儿子就跟你姓李啦？
老屁赔着笑脸，低三下四地说，我是说着玩玩的。
有你这样玩的吗？
都是我不好……
庞春娟眼泪又涌出来了。庞春娟哽咽着说，我这一辈子……算废了……跟你结婚五年了，我天天委屈，以为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没想到是一朵鲜花……你连牛屎都不是。
是，我不如牛屎。
庞春娟继续哽咽着，隔壁老钱家养了儿子，名字也好听，钱文革，有钱，有文化，又革命，有什么用？都十几岁了，到处找鸭屎吃，留了几年一年级，还让老师退了学，有屁用？
不如屁，放个屁还臭臭人。
知道就好，把钱文革给你做儿子，你要啊？
不要。老屁在庞春娟的屁股下放一张凳子，赔着笑脸说，我错了，我一时糊涂，咱不要儿子，好吧？
谁不想儿子啊……庞春娟终于痛哭失声了。
老屁慌了爪子，他绕着庞春娟的凳子转圈，一连转了十几圈，嘴里还不停地说些哄人的话。可老屁不会说话，再怎么说，也哄不好庞春娟。
庞春娟越哭越伤心，连凳子都坐不住了，滑在地上哭。
老屁起初还帮他擦眼泪。可那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肯涌。
老屁擦累了，灵机一动，说，好老婆好老婆你不要再哭了，我当儿子，好不好？我不去煤球厂送煤球了，我专门当你儿子，好不好？儿子是什么？儿子不就是男人么？儿子不就是腿裆多个把儿么？我是男人，也有个把儿。我做你儿子正合式，我做你儿子，也做我自己儿子，哈哈，老婆，这不就齐了嘛。
老屁正为自己的话得意呢，没防备脸上被掴了一巴掌。庞春娟甩着手，眼泪止住了，吼道，你好大胆啊李家飞，我瞎了眼怎么没认出你这狼子野心的家伙？你做我儿子？你做你自己儿子？
是……是……是啊。老屁想不起来他怎么又说错了。
庞春娟又给了他一巴掌，声音恢复以往的阴阳怪气，你当我儿子，当你自己儿子，这个主意好啊。
好吧？老屁谄媚地把脸凑上去。
好啊，我还要找个儿媳妇啊。庞春娟眼睛一瞪，是不是？
啊？老屁吓得连滚带爬钻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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