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得浮生一日凉-我写下一些细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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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的某日,去常逛的一家网站,看到有人开了一帖,“说说你这一年中感到最幸福的事吧”,跟帖的不少!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父母家人一切安好,还顺利地和公司续签了!”

    “呵,我小侄女说她最幸福的事是外婆送了她一只粉红小绒猪——那只小猪才五元钱,是她所有玩具中最便宜的,但也是她最爱的!”

    “我最幸福的是在今年快结束的时候认识了他,并且相爱!”

    “我今年最幸福的是做了妈妈,宝宝不漂亮,可在我心目中她是独一无二的天使。”

    “今年发表了我的处女作,别笑我哦,写作一直是我的梦想,二十七岁才总算发表了一篇送给妈妈的小散文,妈妈也很开心!”

    ……

    这么多的幸福,好像没一件看来是很隆重的,和物质似乎也全无瓜葛,都是琐碎家常的点滴。

    想想自己一年下来有些怎样的幸福,不再按曾经的标准,那些让人疲极而总未接近的标准。像发帖的人们一样,我写下一些细小的幸福:

    好友Y终于确定了一段情感的走向——不是开始,是结束。清醒的结束未尝不是种幸福。尽管痛!

    姐姐添了可爱的女儿麦宝,全家人为此多了一份深爱与欢乐。

    朋友终于从一场打击中走出,曾经,他绝望得想从高楼纵身跃下,但今天的他终于重新开始笑!

    去了本省一个美好的地方旅行,花了不多的钱,但添了美好的照片和回忆。

    ……

    列了近十条,同样的琐碎,甚至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些不值一提同构着人生的欢乐时光,并对抗着那些大的挫败与灾难!

    它们渺小,见缝插针,像阳光下沙砾里的金粒,因少而珍贵──倘这世界到处是金山,到处光芒万丈,金子也不过只是一种普通金属吧。

    那些微小的、一闪而逝的欢愉,驻扎在日子罅隙中,像执着的藤蔓抓牢砖墙,执意要替建筑尽可能多地挡掉灰尘和骄阳。

    幸福是永恒的相对论。对经历过地震的人来说,能牢牢站在不倾斜的大地上是幸福;对长夜难眠者来说,能安睡一晚是幸福;对飘零人来说,暮色中有和自己有关的油烟味是幸福;对一个母亲来说,每夜伴着孩子的鼾息是幸福;对失去过的人来说,余下的完好是幸福。

    如此卑微,又如此要蒙造化所赐。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太阳强烈/水波温柔”,写这诗的人却在二十五岁的春天,提前退出了这“珍贵的人间”。

    这句诗留下来,提醒人们这人间虽免不了有多处脏乱差,终究还是珍贵的。

    它包含了点滴的小确幸,包括那些平静,甚至枯燥的时光──

    一次次从同一条路走过,一顿顿吃着四季里早无新意的菜蔬,一日日在同一张熟悉的白色写字桌前揿开电脑,一晚晚看着同一张最亲爱的小脸熟睡,一年年看秋风起兮白云飞,就连黄昏或阴天带来的低气压情绪也是雷同的,从童年延伸至今。但它不再全副地控制我,我平静地注视这些灰色的情绪,直到它们微微泛出蓝光。

    如此普通的生活,却还是有如此瑰色的时刻──深夜戴耳机听歌时,感觉自己中年的心脏仍有少年的律动;走在静谧小路上,路边窗口伴着琴声,飘出古老的举炊香味;秋寒之夜,蜷在被中读册好书;在波士顿港的轮船上,意外一场大雨使玻璃窗外的海面像幅惊艳的印象派油画;参加一个媒体活动的尾声,一位老外魔术师突然变出枝鲜花递给我;在健身房习舞,音乐使人将一切杂念摒弃;重阳节,花五分钟在老店等新出炉的煎饼,顺便再买一袋老板娘推荐的绿豆糕给父亲。还有读到那些好诗的时光: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嗅一朵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再列举下去,就像借用清少纳言的《枕草子》的模板了。那些人世中的事物与景象,桩桩件件,细忖起来,如同沙里金粒。沙子固然是多数,但有那星点的金粒在,活着这事就有了披沙拣金的况味。

    那些金粒,本来也易同沙子混淆,要努力在昏昧不明中去辨别,将它们捡拾出,一点点收集起来,用它们战胜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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