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决非危言耸听：天池火山一旦喷发……

    吉林省地震局局长任利生刚从中国地震局调任一个多月。任利生说：“吉林局天字第一号的任务，就是为东三省站好岗、放好哨，守卫好长自山天池！”

    长白山区多为古火山锥和火山口，中朝边界上的长白山（白头山）白云峰海拔2691米，位于其间的长白山天池湖面高度海拔2155米，为横贯东三省的松花江之源，鸭绿江、图们江、东辽河等水系月、为它的分支。而这个被称作“人间仙湖”的长白山天池恰恰正是地球上最大的火山口湖，湖面面积982平方千米，深达373米，是我国第一深湖。当地人形象地比喻它是头顶着的“一盆水”。开放时节，游人如织，一睹这人间悬湖的芳容。

    为了加强对长白山火山的监测和研究，1998年成立了长白山火山监测站。当年考察监测队伍从延边州起步，向长白山天池进发，对方圆300多公里的区域进行勘探选点。时任吉林省地震局副局长的郑雅琴回忆说，已把大半辈子光阴洒向这里的李范熙、韩再现等一批老专家在局长董继川的率领下，克服难以想象的困苦，谱写了“长白山之恋”的动人乐章。那是人春时节，山上仍是冰冻雪裹，上山的路被冰雪覆盖着，车开不上去，就雇来毛驴爬犁、狗爬犁拉着仪器往山上拱，雪太厚，毛驴累趴下了，狗也拱不动了，只好就地宿营，第二天再继续拱继续爬。山下的给养送不上来，他们不得不勒紧了裤带，六七个人一天只吃仅有的一个馒头，那馒头早已冻成了冰沱沱，就用锤子砸碎分着吃。

    在不同的人眼里，长白山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这里有2000多种植物和1200多种动物。1986年长白山被确立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成为联合国“自然生态环境重点保护区”，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有超过几百岁的云杉、红松和冷松，是野生动物的“自由王国”。而近些年的“开发”却成了长白山之荡。这里已修筑了四条柏油路；在油锯声、铲车声和建筑工人的喧闹声中，一幢幢欧式风格的别墅拔地而起。表面上看，长白山的林子还在，实际上空荡荡的树林里，马鹿稀少了，漫吞吞的熊和性子暴躁的野猪稀少了，野狗群几乎绝了迹。一个曾经远近闻名的猎人，亲手杀死过十几头黑熊，那时候，熊、野猪、野狗、抱子和貂，是这片原始森林里最活跃的动物，而如今看见其中任何一只都几乎成为一种奢望。在金钱的驱使下，长白山的一切动物——熊、野猪、抱子、紫貂、雕貉乃至林蛙，无不在人们的追捕之列。一斤熊掌上千元、几千元，照样在私下供不应求。尽管官方关于野生动物买卖的突击行动年复一年，但这些被保护的动物们并没有摆脱被捕杀的厄运。

    经过一年多的勘查监测，他们提出了在长白山天池建立火山监测台站的实施方案，并得到国家地震局12位院士的呼吁。此方案立项后，由国家地震局刘若新研究员等专家在监测预报司李健处长陪同下赴长白山天池调研，并正式向国务院呈送建台站的报告，由国务院总理李鹏签署后实施。方案启动了，长白山天池火山监测台由原来的一个增加到五个。

    1996年，中国科学院八位院士联名上书国务院，73位专家联名给吉林省政府写呼吁书，建议加强对长白山天池火山的监测投人力度，再度引起国务院、吉林省政府的重视。于是，为此立项的“香山论剑”凝聚着几代科学家的智慧和心声，得到了国务院和吉林省政府的大力支持。长白山天池火山监测台从五个增加到11个，还架设了16个GPS定位监测点。

    一晃十多个春秋过去。长白山的林海雪涛和那崎岖盘旋的天池之路，留下了开掘者的足迹：长白山火山监测站被国家地震局纳人基准台网，被科技部正式列为国家野外重点试验站，并人世界火山监测网行列。

    天地有大美，情系长白山。那黑风口崖下的一挂瀑布，也许让我们读懂监测台站的人们那眼中啥着的泪花……

    2.静静的白桦林

    1999年3月，张恒荣走马上任长白山火山监测站站长，一进山门，大雪就把他埋没了，从半响午爬到黄昏，终于扒出个雪洞钻进到站里，只见几个小弟兄已经困守数日，粮食断绝！幸亏他背有一箱方便面，解了大家饥饿之苦。

    副站长刘国明说：你这来得何止是及时，何止是“雪中送炭”！是雪中救命啊！要不然，你进来看到的不是一座冰窖就是一座公墓了……

    工程师郭峰说：我想的不是被饿死、冻死，而是我们头上的这“盆水”（天池），我刚刚还为这“盆水”做了一个梦，一做梦就忘了挨饿受冻了……

    做的什么梦？梦与这“盆水”怎么撞在一起了？

    郭峰说，他在梦中看见，就在大雪封山的时节，监测仪器的警示灯亮了，天池火山口先是有一股浓浓的黄烟散发出来，紧接着像炼钢炉里的钢汁从黑风口崖壁缝里冒出来，天池里的水像滚开了锅沸腾起来，只见一头像鲸像鳄又像恐龙状的水怪从湖底蹿出水面，两眼放射蓝光，满嘴锯齿撩牙，发出一声嗜血的咆哮，便一头栽了下去，刹那间，整个湖面变得血红血红……梦中的郭峰迅即按动跟踪视频箭头，将天池出现的奇异画面和救援信号传输到设在延吉的“大本营”——天池火山监控中心；监控中心迅即启动紧急预案，通告当地政府和驻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疏散民众，做好救援准备！很快，几架救援直升机飞抵长白山火山监测站，把站上和分散在各台点的工作人员救上直升机；当郭峰最后一个抓住缆绳被直升机吊起的这一时刻，天池火山喷发了，伴随着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岩浆喷射出万丈光焰，染红了天弯，染红了天池，染红了长白山！炽烈的岩浆与沸腾的湖水交织着，碰撞着，撕裂着，铺天盖地奔泻而下……

    ——大难临头的末日之梦惊醒了饥肠辘辘的郭峰！

    郭峰说，每当他寂寞、饥饿难耐的时候，脑子里就产生这种幻觉。梦里的情景，是那样真切、清晰、惊心动魄！可眼前，一切都是静静的，天池静静的，长白山静静的，白桦林静静的，这片国际生物圈自然保护区的动物们安然而自在，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要是这样，永远是这样该多好啊！

    张恒荣听了这个梦，笑了笑说，这么多年来，天池火山出现任何异情，都被我们时时监测监控，我们的天职，我们的付出，就是守护这一方水土的祥和安宁。

    张恒荣速写：山东省梁山人，随父母闯关东，落户延边龙井。与妻子刘景云（敦化市百货公司干部）长年两地分居，片警说他傻，把户口从大城市迁到长白山，再想回大城市就难了。他惟一的独生女儿在一次车祸中遇难，人们以为他这个站长这下垮了，可是三天后他又出现在大家面前，人没垮，却见大把大把的头发脱落下来……

    被国外火山研究专家称为“中国第一站”的长白山火山监测站，1996年开始筹建，由第一任站长陈凤学兼基建办主任，省局震防处处长傅勤志负责施工技术管理。监测站就建在天池黑风口崖下的“九龙盘”，海拔1800多米。时值5月，冰河开凌了，不承想天有不测风云，黑风口气温骤降至零下60多摄氏度，风速达13级，施工帐篷被大风掀跑，他们爬冰卧雪三个月，被称为天池脚下的“上甘岭”……两年后监测站竣工时，傅勤志被机器打掉的一颗门牙，还没来得及镶上，说话总跑气，被大伙儿戏称为嘴上的“黑风口”。

    张恒荣说，全站十个人，管理u个监测点，当时每隔三天兵分几路爬山去取数据，最远的子台距中心站300多里，来回一趟就是十天半个月，现在条件好了，测震网、水化、形变都实现了数字化、GPS遥控技术，天池上的监测点由边防官兵值守代传。但需要定期检查维护，架台和撤台均需肩背人扛。有一次山洞的仪器出现了故障，职工小孔从三米多深的积雪上爬过去，一下掉进雪窟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被及时发现命就没了……到了旅游观光季节，这里人山人海，生意火爆，“磨刀三个月，宰客一百天”、“猴子变人八万年，人变猴子八杯酒”。当这个季节一阵风似的吹过去之后，接下来的是难挨的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寂寞和孤独。站上大多是刚结婚的年轻人，为了监测工作与妻子聚少离多。大雪封山，两个多月都出不去，每天靠土豆白菜来充饥。但监测工作严格按规定每天za小时不间断运行。

    张恒荣说，最令人头痛的是这里的年轻人找对象难。监测员孔庆军从1998年找对象找了八年才结成婚。大前年，助工吴成智的对象突然让人捎口信：结婚的事要黄了！

    小吴已经三个多月没下山了，是不是有人把他的对象抢走了？

    张恒荣把这事报告给前来检查工作的副局长郑雅琴。郑雅琴二话没说，带上张恒荣下山了，来到二道白河小学，找到小吴的未婚妻隋文玲。

    “姑娘，我们知道，你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提出跟小吴分手，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只有一个理由你是无法拒绝的，那就是为了家乡父老兄弟姐妹的安危，小吴和他的同事付出的牺牲。希望姑娘你能理解这一点，你有什么要求和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郑雅琴以一颗慈母般的心与隋文玲交流。

    隋文玲流泪了：“阿姨，我没有任何条件和要求，我只是觉得小吴他们太苦了，他们的付出并不被人家都理解。三个多月没见到他，只是太想他了，才让人捎口信赌气气他……”

    一切都释然了。小吴和小隋的婚礼定在开春3月。

    张恒荣像给自己孩子娶媳妇一样忙乎起来。洞房设在站里二层小楼上一个套间，里里外外都布置得漂漂亮亮。册指头数着喜日的到来。谁知天公不作美，喜日子到来的头一天，太阳还亮晃晃的，一夜间竟大雪扑门了！这咋办？新郎官吴成智望着漫天大雪直发呆。作为证婚人的张恒荣说，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他派郭峰、李繁西等四人冒雪下山接新娘。

    四个人早早出发了，可是长等短等一直等到晚上还没见迎亲的队伍上来。打手机，没有信号；挂电话，电话线被风雪刮断了……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三天，新娘隋文玲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响器声乐中来到了她的新家——长白山天池火山监测站。

    张恒荣向笔者调侃说，他准备向吉尼斯有关组织申报，世界上最长的一次婚礼是在长白山天池举行的，婚礼进行了三天。

    这只是一个插曲。言归正传：人们最关注的是，长白山天池火山近几年有没有异常发生？

    张恒荣拿出监测站的监测一记录摆在面前：仅2000年以来，天池火山平均每年都有100多次火山震发生。最大的一次是2004年12月17日，天池西大坡发生4.4级地震，造成西大坡瀑布峡口人工垒砌的围墙垮坍，上亿方火山岩山体滑坡，其中有一个监测点被淹埋。

    地震发生当天，中国地震局监测预报司司长李克率专家组赶来了。十个监测台、16个GPS测控点，严密观测天池位于我方300多公里范围内的震情发展态势。

    与一长白山天池火山“小打小闹”相比，冰岛火山突然喷发着实让全世界的目光投向了这个位于地球北端的岛屿，这里几乎就是各式火山的聚集地。其间，艾雅法拉火山的喷发几乎让欧洲整个航空业都陷人了混乱之中，但这并不是人们所忧虑的惟一原因，谁都不知道艾雅法拉火山的喷发会不会唤醒它的邻居20公里外的卡特拉火山。它的爆发威力足足是艾雅法拉火山的十倍。具有同样威力的还有海克拉火山。公元1104年，这座火山曾经爆发过一次，将近半个国家被埋葬在岩浆和石砾之中；1963年，这座火山再次爆发，时间长达七个月之久，成为欧洲人口中的“地狱之门”。

    冰岛火山爆发事件，是否让地球人意识到，我们这个充满了无穷信息流和高科技发展的地球村，其实是建立在一个有着凝固表层而脾气暴躁的“火球”之上呢？

    地球上的火山有时会安静上千年，这就给生命短暂的人类造成一种错觉：地球已经完全听命于自己。当年，罗马人就曾以为维苏威火山早就熄灭了，却不料它会在公元79年重新爆发，将当时无比繁华的庞贝古城整个掩埋在了炙热的岩浆和火山灰之下，城中居民无一逃生。大约在维苏威火山爆发1700年之后，里斯本的居民和当年罗马人一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火山爆发。1755年11月1日，一场巨大的火山地震袭击了葡萄牙繁华的首都，这个名噪一时的大都会陷人一片火海之中。随后而来的一场巨浪则给了它致命一击。这一巨浪的名字当时并不为人所知，那就是——海啸。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能对那场毁灭性的灾难给出解释：当时被人们认为是直接发生在自己脚底下的地震和火山喷发，其实来自距陆地有20万米远的大西洋，由海底地震引起的冲击力在不稳定的地表上轻易就能扩散几百万米。

    火山研究专家称，冰岛火山爆发正是从“小打小闹”开始的。其实，它在爆发前施展出的一个个“小动作”，正是向人类发出的“信号”，只是人类未识破或没当回事儿。我们现在所生活的地球依然是一个充满野性的星球。而人类用来同地球打交道的最大智慧，便是以谦恭和谨慎的态度对待它，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懈怠。

    由于他们的努力与坚守，国际火山协会主席杰弗尔给中国国务一院及吉林省人民政府写信，称赞长白山火山监测站是“中国第一站”，是守护人类安全的“火山前沿哨兵”。

    3.对灾害的无知，比灾难更可怕

    纵观中国地震史，给人们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大震大灾，小震小灾。而中国地震预报40年探索，使人们这个一记忆有所改观：有了较为成功的预测预报震例和采取积极的防范措施，收到了“大震小灾”的效果，如海城、松潘、孟连等地震，作为范例在本书中都有记述。

    当然，也有远离震中区的地震造成大灾的：1984年5月zi日发生在南黄海的6.2级地震，尽管地震波及上海以及江苏、浙江等一些沿海城市时已是强弩之末，但由于这一带人口高度密集，对地震普遍有感，群众恐慌，谣言四起，造成江苏、浙江一些厂矿企业停工停产近三个月，还因为地震时一些市民夺窗跳楼外逃，致使263人受伤，其中54人重伤，另有八人死于因地震引起的心脏病或偶发事故。

    对灾害的无知，比灾难更可怕。

    无独有偶。1980年8月，香港某报载文称，福建闽南地区将发生8级大地震。由此引发了闽南民众大恐慌。福建省地震局根据地震形势分析，及时作出福建及邻近海域年内不会发生强震的判断，配合政府采取切实措施辟谣，并在《大公报》登出“福建省地震局发言人谈话，驳斥闽南将有大地震谣言”，很快平息了谣传。再有，1981年初，广东海丰县小震活动频繁，社会上流传“粤东粤西将有大地震发生”的谣言，许多人出逃避震，并再次波及港澳地区。广东省地震局加强地震现场监测和考察，及时作出“海丰地震属于震群型地震，近期不会有强震发生”的判断，并进行广泛宣传，五天之内便使外出避震者返回家乡，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

    与上次南黄海地震时隔12年后，1996年11月9日，一次6.1级地震又在南黄海发生了。然而，这次地震却创造了有震无灾的纪录。

    曾任上海市地震局局长的卢寿德（现任中国地震局震害防御司司长）向笔者介绍说，南黄海是历史上的多震区，它的每次地震都波及上海以及江苏、浙江等沿海城市。最令地震工作者伤神的是，因为震中在海内，周围大面积海域缺乏应有的监测手段，难以得到完整的前兆信息、，给地震预报带来很大困难。为了最终达到减灾的目的，上海市地震局未雨绸缪，从单一的地震预报模式中走出来，开创了与其他省市不同的防震思路，即将地震预报、震害预测与对策综合考虑，进行一体化研究，将传统的预报“三要素”拓展为时间、地点、震级、烈度、预期灾害的“五要素”，并以此设置了开全国之首的“应急资料袋”——袋内装有一至五天的应急处置方案与步骤，囊括了上海及其附近地区历史上每次地震的类型、烈度、震害区与无震害区分布资料以及全市在各种震级的有感图件资料等。一旦地震发生，便能以此为据，尽快地判断出全市震害情况和震后趋势，为市政府决策提供依据。因而它被人们称之为口袋里的“锦囊妙计”。

    这一创意人是上海市地震局分析预报室原主任林命周。一位学者型的专家，现年68岁。他1965年毕业于南京航空学院（现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所第七研究室从事核爆炸侦察工作。1971年12月30日长江人海口发生4.9级地震，他调回上海，从此开始了长达30多年的地震预报学研究。当时的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佘山地震台是他躲身世外的居所。

    他于1978年将模糊数学理论引入地震预报学，为使原本“模糊”的地震预报从非此即彼的状态走出来，他相应建立了“最优准则、社会满意准则和忍受准则”，并对三个“准则”分别给予保险系数和风险系数，于是便形成了他和另一位地震学前辈冯德益一起命名的叫做“模糊地震学”概念。]984年南黄海地震发生后，他曾用这一概念作出“无大震”的趋势判断，把风险系数定在5%一10%的概率上，并且对如此小的风险也提出了对策，使上海市取得显著减灾效益。

    那么，“应急资料袋”可以说是林命周的又一创造。

    林命周的名言：预测是自然科学的反应，预报是社会思维的行为。

    1995年底，上海市地震局在年度会商会上对南黄海地震趋势提出明确的判断：“1996年南黄海可能发生6级左右地震，并波及影响上海。”不久后又在一份研究报告中指出：“上海及邻近地区，特别是苏鲁交界至南海一带地震危险区，1996年有可能发生6级左右地震。”

    这一意见引起了上海市政府的重视。

    市长徐匡迪问地震局局长火恩杰：对此震情该如何处理？

    火恩杰说：要有作为，不要有动静。

    徐匡迪表示同意：照此办理。

    鉴于12年前南黄海地震时一些地区“闹恐震灾——”的教训，让上海市民了解地震，在市政府统一部署下，地震局在全市开展地震知识宣传，并结合前不久发生的日本阪神地震和中国丽江地震，先后两次在《文汇报》开辟专版。与此同时，他们根据市委市政府安排，对崇明、宝山、南汇等几个临海区政府进行“拜访”，检查防震措施落实情况。

    震防处处长张词对笔者说，火恩杰和林命周是一对“黄金搭档”，一个豁达、明快，进攻型的“指挥官”；一个沉稳、儒雅，防御型的“内高参”；被大家称之为“火林攻守联盟”。

    火恩杰1966年毕业于吉林大学地质学院，先后在北京、湖北、十堰搞了十多年的地质，为充实上海地震队伍建设，何光远批准他调到上海。北师大数学系毕业的夫人伍丽平也不得不“夫唱妇随”跟着他去十堰、进武汉，辗转来到上海。火恩杰在走马上任当局长的演讲中说：我们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地震是藏在地球深处的一个恶魔，它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实难看清它，但我们时时刻刻要惦记着它，监视着它，提防着它。

    火恩杰的名言：要为成功找方法，不要为失败找借口。灾难是一瞬间的事，防震减灾是永远的事。

    那些天，火恩杰一天到晚忙着到各区“拜访”，林命周也忙着到各个台点落实异常，他在一页纸上写下留言，放在不落锁的抽屉里，向同事叮嘱一番：“万一地震，拿出这个留言看看，你们只要顶住24小时，我就赶回来了。”

    这张留言在“11·9”地震后被保留了下来，它足以说明上海地震专家在震前是“心中有数”的，兹照录如下：

    注意：

    最大余震震级比主震小1.8土Q.5，发生在主震后30小时内；在主震附近50km范围内。

    附近地区5.0以上的地震，绝大部分为主震余震型或孤立型。若5.0级地震后，余震少而小，则判为孤立型；余震较多，判为主余型。

    孤立型，报未来1-2天内无大地震。

    主余型，报未来so小时内，50km范围内，有可能发生比主震小1.8级土0.5级的地震。

    这一纸留言在局外人看来也许是枯燥的，但却是林命周多年来心血的结晶。他还在留言左上角的“注意”两字下面画上了一只眼睛，意在告诉同事们：要睁大眼睛监视震情！

    1996年ll月9日zi时55分56秒，里氏6.1级地震果然在南黄海发生。说来也巧，当天刚刚在上海举行了首届亚太地区特奥会开幕式，而最先感受到这次地震的是上海疏浚公司的“大力号”和“唠山号”两艘浮吊船，当时两艘船正在震中附近的海底铺设电缆，地震使海水突然发生涌动并导致船体摇摆，但没有引起混乱，倒是距震中的150公里的上海市却躁动起来，因地震发生在夜晚，市民普遍有感，纷纷惊逃户外；“东方明珠”电视塔避雷针从300米高的塔顶坠落下来；顿时上海市的街道、广场人山人海；还有不少人拥向上海市地震局所在的兰溪路87号，把局机关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地震局机关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询问震情的脉冲信号不绝于耳。

    还会不会发生更大地震？上海会不会遭受严重破坏？中国这座最大的城市社会经济生活能否正常运行？……这是广大市民和上海到中央各级党政领导共同关心，并要求地震工作主管部门务必尽快作出回答的首要问题。

    地震后不到10分钟，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就亲自给国家地震局局一长陈章立打电话，询问震情，要求尽快对震后地震趋势作出判断。陈章立遂主持召开“11·9南黄海地震会商会”，部署京、沪两地应急工作。当夜，会议精神传达到上海地震局，并速派副局长葛治洲前往上海帮助工作。翌日清晨，国务院秘书长给陈章立打电话说，正在国外访问的国务院总理李鹏得知地震的消息、后，要求把有关情况向总理报告。由此可以看出中央高层领导对南黄海地震的关注。

    在上海，震后几分钟即成立了地震应急总指挥部。分管防震减灾工作的副市长、副秘书长和政协主席立即赶赴上海市地震局，了解震情，共商对策。局长火恩杰立即组。织召开震情会商会，局地震台网中心迅速与佘山地震台及相邻的江苏、浙江两省地震局核定了震中方位和震级，局分析预报室林命周等专家启用“应急资料袋”，将这次地震判断为孤立型，作出了“原震区不太可能发生更大地震的判断”，于当晚2.3时05分拟好了《第三号震情通报》，准备I句上海市地震应急总指挥部作报告。

    当利盛技监测处处长钱宗和将拟好的通报草稿呈送火恩杰审批时，争议出现了——

    此时，上海市副市长夏克强及有关负责人正与火恩杰等人研究应急措施，夏克强读到《第三号震情通报》中“原震区不太可能发生更大地震”一句话时，神情突然严峻起来，他与在场的人反复斟酌其中的“太”字，感到这个“太”字大有来头，颇有嚼头，万万不可小视！

    简简单单一个字，颇让大家费心思，绞尽脑汁，一种从未如此体验过的疑惑与深奥……

    4.删去一个“太”字，避免一场大动荡

    上海市地震局门前人声嘈杂，喊话不绝。公安干警出面维护秩序，但他们也在等着消息。市民需要明确的答复：地震，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此刻，坐镇地震局的市政府官员及有关负责人无不感到莫大压力。1984年南黄海地震引起社会大动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又面临新的危机。《第三号震情通报》里那个“太”字让人揣摩不透，更令人惴惴不安，“太”字的内涵毕竟过于宽泛，它无法彻底解除市民的疑虑；上海市停产一天，至少损失巧个亿；也无法向参加首届亚太地区特奥会的各国运动员交代，如若宣布不开了，那将在国际上产生怎样的影响？……

    市领导追问局领导，局领导让监测预报中心拿出依据。火烧火燎的火恩杰拨通了楼上预报室主任林命周的电话：“老林，这次地震被判断是孤立型，根据是什么？把‘太’字去掉，你有没有意见？”

    林命周说：“我认为孤立型的判断是无误的，把‘太’字删去我同意。”

    为慎重起见，火恩杰请林命周马上到应急指挥部来。副市长夏克强及有关负责人还是难以放心。拿掉这个“太”字等于解除了地震警报，自然是皆大欢喜，但须知地震预报至今尚未过关，万一地震又来了呢？

    他们建议：听听国家地震局的意见。

    林命周打电话给国家地震局。此刻，国家地震局领导和专家们也在靡战一个不眠之夜。分析预报中心副主任张国民接到林命周的电话并请示了陈章立局长后，立刻回电：同意上海局的意见。

    与此同时国家一地震局也将该意见向党中央、国务院作了汇报。并着重说明，南黄海6.1级地震不是更大地震的前震，即使万一再次发生同等强度、甚至稍强些的地震，也不会对上海造成破坏。

    此时已是当晚23时16分。随着火恩杰挥笔签字，被删去“太”字的《第三号震情通报》正式定稿：南黄海近期不可能发生更大地震，即使再度发生有感地震，也不会对上海造成破坏……

    火卜恩杰驱车赶到上海市委，向市委领导汇报。市长听罢，严肃的表情顿时呈盛开的菊花状，对上海市地震局的快速反应能力和震后趋势判断表示满意。恰这时出访美国的市长徐匡迪打电话询问震情，火恩杰接过电话向徐匡迪报告说：“我们把一个‘太’字删掉了，可我们还不能睡，地震局门口还有市民围着呢。”

    10日零点10分，副市一长夏克强出现在地震局大门口，他代表市委、市政府向翘首等待的市民高声宣布：“根据专。家分析，作出判断，近期不可能再发生更大地震，请大家放心！”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掌声：感谢市领导！感谢地震局！

    围堵在地震局门前的市民散去了，他们悬着的心落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砖块石头也落地了……

    从零点时刻开始，上海电台和电视台连续滚动播放《第三号震情通报》。聚集在广场、街道上的市民陆续回到自己家中。第二天繁华的大上海又是车水马龙的景象。

    事后证明，上海市地震局作出“孤立型”地震的判断是正确的，删去一个“太”字，避免了一场极有可能发生的社会大动荡。此次地震对江苏、浙江沿海地区造成较强的社会影响，江苏、浙江两省地震局震后也采取了及时、得当、有效的对策，使社会秩序正常运行。

    南黄海地震发生后不久，紧接着北京顺义高丽营于12月16日发生4级地震，顺义以及昌平、怀柔、密云、朝阳、海淀等区县都有震感，随之而起的是“京津地区要发生唐山那样的大地震”的谣传。国家地震局副局长汤泉以新闻发言人的身份，及时举行记者招待会，作出明确判断，指出这个地震是在专家会商会的预测之内，北京近期发生5级以上地震的可能性不大。同时北京市政府对此采取积极的应急措施，社会秩序没受到任何影响。这次成功的应急行动和上海“11·9”应急行动一起，同时成为“大城市地震应急”研讨的重要话题，由地震工作者和政府部门以及民众参与的成功范例，三者不可或缺。

    上海佘山地震台台长史永根，当年在大连海军陆战队服役，参加过唐山大地震救灾，他对大震后的现场惨状至今难忘，当时因为防毒面具不够，就在口罩上浇上酒精消毒。他说，唐山市人口密集，地震造成的死亡惨重，现在若没有全社会全方位参与的应急行动，万一城市发生地震，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他说，前不久，市局张骏局长来台上讲过这样一串数字：上海常住人口1800多万，流动人口近900万，平均每平方公里4万多人；高层建筑1.5万多栋，超高层（人们常说的摩天大楼）建筑200多栋，这些高层和超高层建筑究竟能抵御多大级别的地震？佘山台从20世纪70年子以来记录到黄海、东海共发生有感地震100多次；上海滩覆盖层厚平均300多米，多为软土层，墨西哥400公里外一次大地震，使墨西哥市高楼倒掉不少，因为它是软土层；日本、我国台湾地区和周边有震，上海就可能被牵连进去；世界上不少著名大地震证明，一座城市上千年上万年积累的财富和文明成果都可能被一次大地震毁于一旦！

    笔者在佘山台看到的一张上海地震地质构造图上显示，从长江口——南黄海——东海，有一条被标记为“F”断层的构造带，这条带上不仅储藏着可观的石油天然气，而且也聚集着诸多地震。它是让地震工作者绷得最紧的一条“神经”……

    5.西沙，咫风中的生死较量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从黄海转向南海。

    4月的海南，风光明媚。笔者一行三人乘坐的“莲花山”登陆舰从三亚军港码头起航了，在浩瀚的大海上航行近20个小时，抵达西沙永兴岛。它是南海诸岛中面积最大的岛，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海拔不足十米。

    西沙工委会议室的一面墙整个被中国海域地形图所覆盖，工委副主任谭宏才似乎很随意的一句问话，将笔者的目光牵到地图上：“你们一定知道吧，中国最大的省级行政区是哪？”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我们前不久刚从那里回来。”笔者不假思索地答道。

    “错啦！”谭宏才纠正说，“应该是海南省。海南除了3.4万平方公里的海南岛之外，还包括21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这其中就包括82.3万平方公里的南沙、中沙、西沙海域。”

    上述三沙群岛，是我国南部海域的前沿要塞，它扼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海上交通咽喉，地近马六甲、翼他、望加锡等重要海峡，是我国通往非洲、欧洲、西亚、东南亚、大洋洲的主要航道。美国海军宣布的全球16个战略咽喉要塞，其中就有马六甲海峡二、翼他海峡，而我国通往世界各地的39条航线中，有zi条通过这里或附近海域。从军事角度看，戍守三沙，可使我作战防御线向前推进1600多公里，并形成多梯次纵深防御前沿阵地。当年清朝政府糟糕就糟糕在把几千里长的海岸线和通商口岸统统关闭，让大刀、梭镖、土炮和血肉之躯，去抵挡隆隆驶来的铁甲兵舰。

    2008年12月26日，中国海军舰艇编队从三亚起航前往亚丁湾、索马里海域实施护航，主要任务是保护中国航经亚丁湾、索马里海域的船舶和人员安全，保护世界粮食计划署等国际组织运送人道主义物资的航路安全，对该海域日益猖撅的海盗活动予以防范私打击。三艘由我国自行研制的新型舰艇——169导弹驱逐舰、17导弹驱逐舰、887综合补给舰组成了此次远征舰艇编队。这是新中国的海军舰队第一次渡海“远征”，也是自15一世纪初郑和下西洋之后，600年来中国海军的首次远洋作战行动。巧合的是，从公元1405年起，大明帝国七下西洋到达的最远地方，正是本次中国海军的目的地。国外的军事观察家和媒体称，此前的中国海军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是海防军，现在它才一真正翻过“黄水”，胜任“绿水”，正向“蓝水”迈进，成为中国真正的海军，开始履行国家战略赋予的保一护海外权益的使命。对于南海的“治理”，此次远洋行动不仅仅具有威慑海盗的意义。

    我们的课本里讲，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的最北端是漠河，最南端是曾母暗沙。这个地理概念在事实上已经受到严峻挑战，现在只能被称为一个地图上的概念。实际上从20世纪60年代起，周边国家的石油开采恰恰是从曾母暗沙开始的。传统海疆线以内的南沙群岛已几乎被瓜分完毕，200多个岛礁实际上我们只占了七个礁盘——即涨潮被淹没，落潮才一能露出水面的那种。

    南沙群岛“争端”的根源是什么？

    是资源。是海上石油天然气资源和渔业资源。尤其是石油天然气使南海变成了当今世界地缘政治最复杂的海域。国际上因资源争夺引起战争的例子不胜枚举，一战、二战、海湾战争都是为争夺资源而不惜大动干戈。

    地质科学家勘探发现，南沙海域孕育着一系列沉积较厚、构造类型各异的新生于盆地，藏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估计石油储量为235亿吨，天然气储量为8.3万亿立方米，无怪乎日本NHK电视台早在1992年专门制作了一部南海的专题片，把它称为“第二个中东”、“亚洲的火药桶”。尽管欧佩克的创始人、委内瑞拉石油大臣培雷斯·阿访索曾把石油称做“魔鬼的排泄物”，但人类社会对石油需求量激增而引发的一次次世界性石油危机，促使人们对这一片处女地海域投来了凯觑一、贪婪的目光。南海石油天然气的发现，对于资源有限、巫待经济、起飞的东南亚国家，不舍是上帝的福音——南海把财富和文明全部埋藏在蓝色的大海和人类的大脑里。

    于是，人类与大海进行生死较量，相对平静的南海开始骚动不安了。

    这个“骚动”不仅是指对资源的争夺，而且又指大自然本身——南海地震。

    2006年7月za日，西沙工委和驻岛水警区反映，当晚11时12分，整个岛在摇晃，警犬狂吠不止，岛上渔民捕捉了几十条海蛇，码头有鱼死现象……情况反映到海南省地震局，局长牟光迅亲自带队来到西沙，在周边的石岛、东岛、深航岛安装地震监测流动台，在一个多月内，西沙就发生100多次小震，最大震级为3.4级。

    陪同笔者来西沙的海南省地震局监测中心副主任刘亚真，这已是第四次来西沙了。1992年他和副局长赵文俊一行五人来西沙建流动台，曾测出3.0级地震；1999年他陪同中国地震局专家在永兴岛建立无人值守GPS基准站和测震数字化台，信息直接传送到中国地震局，台站建好后，迎接国家科技部副主任邓楠和中国地震局局长陈章立等有关领导来验收；最令他难忘的是第三次来西沙，值守流动台三个多月，差点没能回到海南……

    经地质勘探表明，西沙群岛宛如南海生长出的一盆蘑菇，底部呈柱状支撑着每一个岛礁，尤其是永兴岛最为典型，是西沙群岛的“掌门老大”，不足两平方公里的面积浓缩着中国南海百年风云的历史。

    谭宏才说：“大家都干得好着呢，没想到我们脚下这朵大‘蘑菇’讨不时摇晃几下，叫人挺闹心的。是苏门答腊岛大地震引发海啸的余波所致，还是周边国家开采油气大肆捕鱼而不断打井放炮引出的祸呢？搞不明白。”

    谭宏才拍了一下刘亚真的肩头说：“刘主任可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只要看到他，我们心里就踏实了。”

    刘亚真说：“有工委和水警区给我们作后盾，即使遭遇大风大浪，我们心里也踏实楼！”

    两年前，牟光迅率队赶到永兴岛当天，便兵分三路下到石岛、东岛和深航岛，在礁盘上建立监测地震流动台。作为负责流动监测的刘亚真，等台建好后，还必须住下些时日进行观测。这一住就是三个多月，定期到三个岛检查仪器，整理记录，及时向上级汇报。最远的是深航岛，往返需要两天。每次去乘坐的都是水警区巡逻舰或西沙工委的海事船。正是10月1日国庆节那天，刘亚真乘海事船去深航岛接陈维超等三名观测队员回永兴岛聚餐，船行至距深航岛还有几海里时，风云突变，大海的面孔骤然变得恶煞起来，大浪滔天！谁也没想到预计后天才刮来的咫风提前袭来了！船机长加大马力向深航岛疾进，但风浪凶猛，船无法向岛岸靠近，船长令船员们穿好救生衣，准备跳水拉缆绳靠岸。刘亚真也穿好了救生衣，跟着船员们跳了下去——谁知他这一跳不当紧，人眨眼儿不见了，一个浪头劈下来把他旋人谷底，又一个浪头冲过来把他抛向峰巅，岛上的同事睁大眼睛看着他挣扎的情景，急得直喊：完啦完啦，刘亚真这下完啦！我们回去怎么向他老婆孩子交代哟！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船长和几位船员呼呼啦啦扯出一张大网，“一、二、三，放——”渔网撒开一个椭圆形套圈，稳、准、狠地套住了在浪头上翻卷的刘亚真。

    “决——捞——”船长拼命吼喊着，船员们奋力收紧渔网！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同事们又惊喜地喊起来。

    刘亚真得救了。

    船也被拴牢在岸边。

    船长解下匝在肩膀上的网绳套说：“这一网撒得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捞上来的是一条价值连城的活人鱼！”

    刘亚真倒掉灌满一肚子的海水，打了一个响彻寰宇的喷嚏后说：“那是那是。这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刘亚真和同事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等待他们与咫风的生死较量还在后头呢！

    如果说刘亚真这次遇险只是咫风的一次“预演”，那么半个月后第九号名为“迷尼娜”的咫风，可谓是妖气十足地在南海登场。此时，为期三个月的地震流动监测暂告结束，他们在写给西沙工委和水警区的震情监测报告中指出：近期以来在西沙群岛监测到的小震100多次，其中最大的一次震级为3.4级，对西沙没有造成破坏性影响；在未来几个月内估计不会发生大于4级地震的可能。

    还是在深航岛，刘亚真和同事们收拾仪器，打点好行装，准备第二天乘坐西沙工委派来的海事船接他们回去。晚上8点，刘亚真接到谭宏才打来的电话，说船不能起航了，“迷尼娜”腿风估计在凌晨就要袭来，要他们做好防咫风准备，等咫风过后再去船接他们回来。

    电话没打完，信号就断了。漆黑的夜，漆黑的海，起风了，先是雷鸣电闪，道道刺眼的闪电撕裂浓浓的云团，把稠密的豪雨泼向大海，紧接着狂风掀起几十米高的大浪向岛礁卷来。刘亚真和同事们背上仪器行囊迅速转移至岛上的哨所。从这时起，他们要与守岛的几位战士开始六天六夜的生死坚守。风雨飘摇的小岛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全部中断。到了第四天，守岛战士把剩下的最后一根蔫巴得像软面条似的黄瓜切成若干片，分给大家充饥。这就是说，这是他们最后的“口粮”了，等待他们的是疯狂的饥饿与焦渴的折磨。如果补给船因咫风受阻不能来到，他们都无一幸免地要同死神进行最后的较量，挑战生命的极限！决斗胜者生存，败者将陪死神一同而去。

    第五天，风停了，大海复于平静，毒辣辣的太阳把刮倒的椰子树烤蝴了，被海浪击打的礁石，此刻已被曝晒变成了熟褚色的炒盘，泛出一层自晶的海盐……望眼欲穿，仍不见船的影子。

    一位老兵说：“等着吧，补给船会来的。如果西沙那边风平浪静的话，船明天就会到这里。”

    这位老兵已有12年军龄，这周边十几个岛他都守过。他是贺龙元帅的小老乡，湖南省桑植人，令他沮丧的是一直没找到媳妇，谈了几个都吹了。

    刘亚真跟老兵说，他在海南几个地震台都待过，那大台、琼中台他都任过台长，令他最头痛的也是台上的小伙子找对象难。有一次，国家地震局局长陈章立去琼中台视察时问他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他说条件再艰苦环境再恶劣也能忍受，最大的困难就是找对象难，能不能招些姑娘调过来；一同搞地震一同搞刘象。局长说这个方法不赖，搞地震的更要传宗接代，不能后继无人哪！局长说，你们看好了姑娘就招，实行优惠政策。

    老兵听了，淡淡地笑了笑，说：“这岛上能招来女的？即使这里有金矿，招惹来的也是‘海狼’。离这不远就是人家的打井架，在千米深的海底钻窟窿，抽上来的是‘软黄金’，整天轰隆隆的，还能不地震！”

    一个新兵接上茬：“震了好，震了就把海底那些窟窿给糊上了。”

    老兵说：“地震把窟窿糊上，你就能找上对象了？”

    刘亚真不知拿什么话安慰老兵，叹了口气说：“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要是个姑娘，我就招你当上门女婿。”

    老兵说：“谢谢刘主任。找不到对象怕个球，只要组织同意，我就在这岛上守一辈子啦，把我该找的那个对象让给他人，这也算是一种奉献吧。”

    第六天，一条陪伴守岛战士的巡逻犬瘫软地趴在地上，无论老兵怎么抱，再也站不起来了。

    刘亚真发现有两名同事和一名小战士己经昏迷。

    老兵说：“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实在不行，就把狗杀了……”

    这一天又过去了。到了晚上10点，海面上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鸣笛声。

    老兵说：“我们的战舰开来了！”

    一道耀眼的探航灯照亮小岛。一艘飘扬着中国国旗的海军巡洋舰劈波斩浪向深航岛驶来……

    6.海啸袭来，我们该怎么办？

    有报道称，2004年12月26日，发生在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西北近海9.0级大地震引起海啸，已造成印度洋周边各国近30万人死亡。这是进人21世纪空前的大灾难。

    印度洋在哭泣！

    各国启动最大规模的救援行动直扑海啸重灾区域。

    现任中国地震局副局长赵和平率中国救援队先后两次赴印尼，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亲笔为他和队员们签发新年贺卡，勉励中国救援队与印尼人民同舟共济，为中国人民争光。在新年贺岁声中，共和国总理为中国救援队勇士们壮行。

    “我国濒临渤海、黄海、东海、南海，以及台湾以东太平洋海区，大陆海岸线长1.8万多公里。引发海啸的苏门答腊岛大地震距我国南海海域的曾母暗沙有多远呢？也就是北京到广州的距离。”尤其是海南，其海疆边界曾母暗沙紧临印度尼西亚，而曾母暗沙又是通向马六甲海峡的隘口要塞，在地质构造上与苏门答腊大地震同属一个断裂带，这个断裂带呈弧线形从印度尼西亚、新加坡、马来西亚，一直到菲律宾，这条线的大部分在我国的南海。

    近日，在南海打捞上来的“沉船一号”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它是被腿风刮沉到海底，还是在碎发的地震中被海啸春噬？放眼望去，近几十年里，不断有考古探险家在大西洋海底发现庞大的古建筑群，那里有雕刻精美的石柱、坍塌的殿宇墙瓦和大理石铺设的道路。1979年在大西洋百慕大三角海区，美、法调查队考察发现，海底有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这些沉人汪洋大海的人类文明，在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里有确凿记载：早在一万多年前，大西洲的居民已经有了很高的文明，他们建造起许多雄伟壮丽的建筑物，周围是茂盛的树林和宽阔的街道。但是，不知哪一年，这个大西洲一夜之间，忽然淹没在浩瀚无际的大西洋中了……

    “海啸、咫风、火山、地震，海南岛都具有。1605年琼山大地震将72个村庄沉人大海，是我国独一无二由陆地变为海洋的实证，琼山东塞港海边那片壮观的红树林，便是大震后出现的令世界惊奇的自然景观……”海南省地震局局长牟光迅、副局长郭坚峰向笔者介绍海南岛这个祖国的“后花园”时，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凝固的。

    印尼海啸的第二天，牟光迅亲自拟草了一个报告给海南省政府，呼吁建立海啸监测预警中心。

    郭坚峰说：从事地震这个行业是个公共服务行业，但没有公共权利；它不是增值部门，不是强势部门，却关注的是社会广大群体和尽最大可能减轻生命财产损失。一个地震来了，人们向天诅咒向地诅咒，最后把天大地大河深海深的怨恨撒在吃地震饭的人头上。你预报出来了，感恩万状，你漏报了，遗臭万年！那咋办？我们不气馁，只有勤跑腿勤动嘴，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再把七寸笔杆挥舞出丈八蛇矛之势，向政府领导汇报请示，以期得到大力支持。

    “省政府领导没的说，全力支持。”牟光迅说，“目前全省的市县全部建立了地震局，省委书一记说，地震是公益事业，就是政府的事。省长亲自下台站调研拨经费。2004年4月陵水发生4.3级地震，老郭率救援队半个小时到现场，省长感慨：兵从天降！现在各地都建立了救援队，形成了一个互救网。前年我们又启动了安居工程，以省政府的文件下发，理由是，台风一来就把房子刮倒了，你还抗什么震？2007年5月，在万宁试点的1000多户村民搬进了新居，老百姓都叫好。政府指引，农民自愿，相应补贴，以此培训了大批泥瓦匠，农民盖房首先想到的是抗震。”

    “有为才有位，这是我们的体会。”牟光迅接着又说，“其实，我们不是让政府多花钱，花大钱，而是让每一个海南人树立安全防患意识。这不是一个时期的行政行为，而是长期长效机制。”

    那么，建立海啸监测预警中心的事情进展如何呢？

    牟光迅说，省委省政府领导发话了，这是我们庄严捍卫的主权，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使命！

    7.大三峡，你能防百年大水，你能抗百年大震吗？

    笔者在领略和感受了昆仑山、天山和沙漠戈壁之后，深深感叹：人在雄奇苍茫的大自然面前，简直就像一片树叶，一颗草籽，一粒沙尘，抑或似一只缕蚁，一条毛毛虫，实在渺小得很哪！但是，现在当我等一行登上三峡大坝岸边的坛子岭，眺望浩浩长江被人类“腰斩”，俯首帖耳地遵从人的意志叫怎么流就怎么流叫淌多少就淌多少的时候，不禁又生发一番感叹：人是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啊！

    “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伟人毛泽东的诗句在耳畔萦绕。中国人的百年梦想实现了。昔日梁鹜不驯的长江，而今像一头小毛驴，挺乖巧、挺温顺、挺听使唤地为人类造福“拉套”，这确是一个伟大的人间奇迹。

    1894年，28岁的孙中山上书清政府直隶总督李鸿章，发出变革三峡“水力以生电”的宣言。然而，日趋没落的清王朝正忙于签署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疲于拯救最后的帝国，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实业救国梦想，那些皇权重臣没有兴趣。1911年辛亥革命将大清王朝掀翻在地，孙中山的目光再次俯瞰被世人称为“黄金水道”的长江，他眼前仿佛展现的是一幅壮阔的画面：一道高坝赫然矗立在南津关隘口，数孔泄洪槽喷出百丈飞瀑；巨大卜的船闸缓缓开启，扬帆的船队下起汉口，上达重庆……然而这只是一个朦胧的梦境，“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享年59岁的孙中山流然长逝，一代伟人开发三峡的构想随着一颗巨星陨落之后，却毅然在中国历史的天空回荡。

    新中国的领袖们着力要把这个梦想变成现实。毛泽东在视察三峡的船上，对长江水利委员会主任林一山说：“你能不能找一个人替我当国家主席，我给你当助手，帮你修三峡大坝好不好？”在多灾多难年月中上马的葛洲坝工程现场，周恩来对林一山说：“长江上如果出问题，砍头不是你一个人，要砍头我带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再次把三峡画上蓝图：“看准了就下决心，不要动摇！”1992年4月3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正式通过《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

    长江之害，水患为首。一曲“十年九不收，沙湖两洋洲”的民谣在荆楚大地传唱了几千年。据载：1931年大水，武汉最高水位28.28米，整个荆州大地和武汉三镇泽国一片。1954年大水，武汉最高水位29.73米，创百年水患之最。1998年大水，武汉最高水位29.43米，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长江发生的第二次大水灾。

    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开工之后，有关三峡工程兴利避害、造福千秋的宣传世人皆知。但对于没有走近三峡和未作深人了解的人们来说，三峡工程只是一个谜。这个当今世界最大的水利枢纽工程，由拦江大坝、水库、发电站、通航建筑等部分组成，其水库范围涉及湖北省和重庆市的20多个县市，串流两个城市、十多个县城一、近两千个村庄。

    2008年3月下旬，也就是汉川大地震发生前夕，笔者在湖北、江西、重庆及三峡库区奔波采访。国内外大量实例表明：大型水库在蓄水后多诱发地震活动。其诱发地震的强度与库区及邻近区域的地质构造、库区岩石的岩性、渗透率、水库容量等诸多因素有关。在三峡大坝和水电站建设之前，关于三峡水库建成后是否会诱发大震，成为从中央到地方政府领导和许多专家关心的重要问题之一。

    此行前，笔者在中国地震局了解到的相关情况是：虽然在三峡工程建设前，国家地震局组织力量开展大量的考察研究工作，为三峡水库大坝和水电站建设提供抗震设防标准。“三峡水库诱发地震监测研究”，正是基于这一考虑而提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库区震情的跟踪研究，进一步做好三峡库区的防震减灾工作。

    这就是说，三峡工程是否能抗住百年大震，水库蓄水达到最大容量后会诱发怎样的地震？这么大的水压，地表形变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地震会在库区内什么地方发生？一旦发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和采取怎样的应急措施？……

    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随着“大三线”建设，中国的地质科学家们已开始对长江三峡的地震地质构造、地形变、重力场以及鄂西断裂带进行勘探监测，为三峡工程论证提供相关资料，并对1856年发生在恩施巴东一带的咸丰大地震（现为世界惟一保存最完好的地震遗址）进行了详细的考察研究。1973年丹江水库相继发生3.8级、4.7级地震后又发生一连串小震群，引起科学家们注意。于是他们“解剖丹江，着眼三峡”，由此获得的考察研究报告于1975年在加拿大召开的“水库诱发地震”的国际论坛会上得到国际同行们的认可和赞许。

    长江以其柔韧之力切岭成峡，穿谷成沱，形成了举世无双的大三峡，它西起重庆奉节白帝城，东至湖北宜昌南津关，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的总称，全长192公里。它“西控巴蜀收万壑，东连荆楚压群山”，辖制了长江宜昌以上100多万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是贯通我国西南与华中、华东、华北地区的水上咽喉要道，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都占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故此才有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潇洒；才有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感慨；才有毛泽东“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豪迈！

    高士钧、徐菊生、刘锁旺等年逾古稀的老专家，把自己的大半生全泡在了三峡里。他们的回答是：这“千里江陵”多属石灰岩层地质特征和喀斯特地貌。从20世纪60年代一直到三峡工程上马，他们把全部心血和精力都用在了水库地震考察研究上。

    1979年株归发生5.1级地震，地质研究室主任徐卓民（已故）带领韩晓光、薛宏交、李愿军等一行七人，从神农架下来步行十余天，一路跋涉，一路观察，一路饥寒交迫到达株归，得出的结论是构造型地震，也就是人们俗称“水漫金山”后，地形构造发生变化导致的地震。

    1980年远安县盐池河发生岩崩，造成200多人死亡，高士钧、李安然、刘锁旺等专家赶到现场考察，得出的结论是裂隙型地震，即江水灌满山体裂缝和溶洞引发的地震。

    1985年种归新滩由地震引发大滑坡，整个新滩镇陷人江中，因为事前有预测，无一人死亡。有个老汉很翠，不愿搬走，都以为他被大滑坡埋进去了，一星期后他回来了，原来他是那天半夜坐小船走了。得出的结论是，荷载破裂型地震，也就是洪水暴涨冲击滩岸和山体大滑坡诱发的地震。

    2003年6月三峡水库第一次蓄水135米，400多亿吨，武汉、重庆两省和长江水利委员会地震部门共同执行统一应急预案，对蓄水前后进行全天候布点监测，尤其对大坝、船闸等内外形变实施严密布控，直到第二次蓄水，整个库区状态如何呢？除巴东出现小震群外，总体答案是：“神女应无恙”。

    第二次蓄水156米，2003年12月巴东县报告说发生了地震，当地百姓反映经常感到地动；巴东马鬃山一三九天出现大量的蛇，从四五百米高的山崖上滚进当年日军屠杀中国军民扔下去的“万人坑”。很快，局长姚云生、副局长龚平和韩晓光先后陪同几批专家赶到巴东，经过调研查得：溶洞崩塌引起的z至3级地震时有发生。

    第三次蓄水将是105米，水库又会出现怎样的情景呢？

    专家们说，不排除三峡水库诱发更大或更多地震的可能。即使发生地震，不外乎上述几种类型。而最易发生地震的地方，一是巴东，二是株归。

    世人最关注的是：三峡大坝水电站和永久船闸能否经受住大地震的考验？

    湖北省地震局原局长李强、现任局长姚运生锲而不舍地进行三峡库区数字地震观测网络的建设，前后搞了八年，2008年2月已通过中国地震局、三峡工程总公司、湖北省政府的验收。

    湖北省地震局副局长龚平介绍说，三峡坝址选在三斗坪是经过反复勘探和论证的，构筑大坝和永久船闸的抗震能力在烈度8度以上。以李树德、聂磊教授为项目带头人研制的地震监测仪器安装于大坝和永久船闸已六年，运行良好。那些仪器，有多重就是多重的黄金。李树德教授是首次南极考察“海洋重力测量”仪器的设计者，如今他把几十年来研究的有关海洋重力仪、洲际导弹、同步卫星发射监控等技术成果都运用到了三峡工程安控和地震前兆观测技术中心。这些仪器在中标之前，曾与中外四家公司竞标。五家的仪器都摆进三峡库区1.5公里长的山洞里，运行一年多后，进行严格的综合技术评定，结果是武汉地震研究所的仪器获得第一名。用龚平的话说：“我们的仪器彰显的是一种民族的志气和精神，几十年几代人的心血和汗水，把航天领域、军事领域等诸多先进技术都吸纳过来，全部凝聚在大三峡的梦想之中。”

    监测中心主任邵中明和分管监测预报的熊宗龙副处长介绍说，三峡库区24个测震台、三个中继站，2006年二次蓄水到156米进行应急演练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状态。三峡水库泄洪期，武汉最高水位没超过27米，“万里长江，险在荆江”的荆江两岸安然无恙。

    “5·12”汉川特大地震发生后，人们都在问：三峡大坝怎么样？

    两天后，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发布消息：经专家实地考察，三峡大坝经受住了坟川特大地震的考验。

    8.九江，不是发水，而是发震！

    来湖北之前，先到了九江。

    九江不是发水，而是发震！

    2005年11月26日，九江县和瑞昌市交界发生5.7级地震。这是有一记录以来江西九江发生的最大地震，范围波及湖北、安徽、浙江、湖南等省，死亡13人，伤680人，直接经济损失达20多亿元人民币。

    有资料表明，长江流域多为浅源地震（地表深度30公里以上），虽然震级都不是很大，但因震源浅，震感强，破坏性却比较大。1856年咸丰6.25级地震，把位于湖北地界的一座大山震裂后，轰轰隆隆倒塌进重庆地界的黔江之中，由此形成了一个“移山填海”的绝世奇观——小南海风景旅游区。专家称，这个地震的能量相当于8000万吨炸药同时爆炸产生的威力！而九江瑞昌地震距地面只有十公里，对地球而言，简直薄得像农民捂苗用的地膜，经不得轻轻一柞就破了。

    说来也巧，2008年3月10日晚7时45分，笔者一行刚到南昌JL场，一走下飞机，就感到大地一阵摇晃。很快便证实，九江县发生2.5级地震，南昌市有震感。若在北方，这等小震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人们感觉不到。

    江西省地震局局长王建荣陪同我们去九江瑞昌一线查看地震影响，在九江市地震台验证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震所产生的震慑力：10日晚7时44分56秒，值班员詹文英监测到了这个地震的记录，九江县和瑞昌有感，台长曾庆平马上向市政府报告，市政府秘书长问，是上次九江瑞昌5.7级地震的余震，还是又一个地震的前兆？曾庆平回答，我们正在跟踪观测，我市短期内发生破坏性地震可能性不大。

    不难想象，九江瑞昌5.7级地震曾给这一方水土带来怎样的震撼？

    曾庆平是1970年入伍的老兵，唐山大地震那年退伍来到地震台，这一干就是JO多年。他说，当年本小伙也是阳刚俊相，由于长年累月待在这山沟里头，好像这一待就待傻了，这里成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在地委的老爹、在商业局的老娘替儿子发愁发大了，眼看儿子三十好几的人了，几经周折，总算给儿子找到媳妇。按说凭父母的关系，给儿子调换一下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儿子是个翠脾气，迷上了地震这个行当，就九头老牛也拉不回来了。

    曾庆平说：“5.7级地震发生之前，我们已制定了地震应急预案，政府批准实施。只可惜临震预报没有抓住。震后我和同事们气得好几天不思茶饭。”

    地震发生在早上8时49分。曾庆平正在家中，当房子刚一摇动，他马上意识到地震来了！他迅速躲进卫生间用手机给市里给省里给台上打电话，一个也打不通。两分钟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向12公里外的地震台奔去。

    与此同时，九江市地震台年轻的工程师江涛和刚从外地出差回家的父亲江国华（时任省地震局副巡视员），在与省局监测预报中心紧急核实震情后，父子俩一起跑到九江市委报告。市委正在八楼会议厅召开关心下一代工作会议。楼不停地在晃动，大家都感到惊慌。市委书记赵智勇听了江氏父子的报告后，向主持会议的副市长陈晖递了个眼色，陈晖马上宣布：让小朋友们先撤离！赵智勇又让秘书长通知市长蔡晓明：中止出差，返回九江。九江市随即启动地震应急预案。

    曾庆平赶到地震台时，市领导和新闻媒体30多人也都赶来了。大家最关切的是：还有没有大震发生？这时，中央电视台也打来电话询问，并要九江电视台记者把镜头聚焦在地震台现场。曾庆平在同省局监测预报中心进行紧急联系后，按地震三要素的判定回答了一记者的提问。

    工程师江涛陪同市长蔡晓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瑞昌市震中区现场。在一个小时内，江涛代替市长起草了九江市抗震救灾指挥部第一号令、第二号令，并担任市指挥部应急办公室机要联络员。此后，在指挥部20余天，数次过家门而不人，无暇顾及正因感冒发烧年仅三岁的女儿，并在灾区陪同留任省抗震救灾指挥部负责后勤保障组的父亲，度过了他简单而不平凡的59岁生日。

    瑞昌是此次地震人口稠密的重灾区，全市42万人，市内人口就有14万。地震发生后，市内万人空巷，全都拥向街道和广场避震，不到三个小时，整个广场搭起了数百顶帐篷，远远望去像雨后催生出的团团蘑菇群，阵容庞大，蔚为壮观。按照应急指令，瑞昌市副市长郭少雄乘指挥车走街串巷，指挥调度治安防震大军，实施“坚壁清野”。有些老人被强行抬了出来，生孩子的孕妇和做手术的患者都被转移到广场医院。

    郭少雄说：地震发生时刚上班，我分管城建，当时有不少居民找我要搬迁补偿费，突然“嚓——”的一声，大家的第一反应是附近煤气站爆炸了！也有的说是江岸码头弄不好被恐怖分子放炸弹了，要么就是轮船遭到炸弹袭击！我说是地震啦，快撤离办公室！

    郭少雄说：因为是星期六，又是个良辰吉日，有一家市民张灯结彩举办婚礼，一切都准备好了，迎亲的车队正要出发，没想到被地震给冲了。我们得知后说，它震它的，这个婚礼照办无误。于是，就在广场的帐篷里举行了一个几万人参加的婚礼。

    现任瑞昌市民政局局长李金国在给笔者提供的一份档案材料中写道：“在5.7级地震中，全市共死亡七人，其中两名工人是从施工架上甩下来摔伤致死……”地震发生前一分钟，李金国已走出家门，骑车去单位，忽然他老婆惊叫了一声，从二楼上喊他：“金国，不好啦！是谁家推土机把房子给撞了！”这时的李金国已经是连人带车子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对老婆喊：“地震啦！你什么都别拿快跑出来！”李金国骑车赶到单位，向管辖的12个居委会的主任下达命令：“立刻清人，你死也要死在你包的那个单位，漏掉一人拿你是问！”当天晚上7点钟城关镇7.2万人全部清完。李金国从三楼办公室下来刚到一楼，5.1级强余震发生。“我好像是飞出来的，又好像是被一股气浪推出来，正好摔在楼前的草坪上，人好好的。接下来是领着大家进行长达40天的坚守防震……”

    5.7级地震发生当天，省地震局副局长张福平因胃出血正住医院，祸不单行，其爱人的弟弟因病去世。当他获悉震情后，来不及参加内弟的告别仪式，忍着病痛赶回局里，与时任局长的朱荃、应急监测处处长张波、预报中心主任高建华一起进行紧急会商。

    中国地震局局长陈建民给扛西省地震局作出紧急电话指示，速派李友搏副局长率领由14人组成的国家应急队伍奔赴震区，随即又调福建、山东、安徽、上海、湖南、湖北等省市专家队伍开赴江西协同作战。架设的八个流动台、三个强震台，对九江、瑞昌地区实施严密监控。广东省地震局和江苏省地震局在没接到批准通知的情况下，已分别派出专家组乘飞机直抵南昌。

    省委、省政府接到震情通报后，立即启动应急预案二级响应。当时，南昌市正在举行全省公务员招录考试，由于震动很厉害，各考场骚动哗然，人都跑出考场……不久，省移动、联通通信运营商发出由省地震局提供的手机短信，告之是九江瑞昌发生地震，各考场很快恢复了考试秩序。

    时人最关注的是，此震之后还会不会发生大震？主管副省长已经坐镇地震局，随时掌握震情趋势的发展。200多家新闻媒体一部分赶到地震现场报道，一部分封围地震局。上午9时35分，省地震局向新闻媒体发布：南昌等地只是地震涉及地区。

    此时正在美卜国学习培训的王建荣得到震情后，立即中止培训回国，直赴九江地震现场。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地震发生后，五分钟判定出地点和震级，这毕竟是过去时啊，那么现在进行时和未来震情趋势该如何判定？全省、全国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本局的专家和国家局的专家在紧密地沟通、分析，人们也都在急切地等待。一个小时后，分析意见出来了，判定为“主震余震型”，近期内不可能再发生大于5.7级的地震。说实话，领工资的时候，那字签得很流畅，但签这个判定意见新闻稿的时候，手握的笔杆感到有千斤重，好像握的不是笔而是一顶帽子在手上！

    而此时的张福平既没回家奔丧，也没继续留在医院治病，而是隐瞒着病情在地震现场指挥监测，在一现场工作的日日夜夜，他是大剂量地服用止血药，直到地震应急期解除后，他才回到医院。

    此次5.7级地震不仅使九江县、瑞昌市受灾严重，而且殃及毗邻的湖北省武穴市。地震发生后，武穴市十多万人拥上一长江大堤。与九江市隔岸相望的黄梅县，沿江十几个村庄房屋倒塌，村民们携家带口纷纷逃到江堤上避难。有一位老大娘跑出来时，被震倒的女儿墙砸死。湖北省地震局副局长吴云率专家组支援九江路经武穴时，不得不把震防处处长韩晓光留下负责本省这个地段的防震应急。

    9.重庆，江峡环抱的“威尼斯”

    从武汉乘飞机抵重庆，鸟瞰万山丛中蜿蜒曲绕的长江，脑海里闪回的是最后一次游览三峡的壮美风光。

    那是听到三峡工程上马后的一则消息：“水库蓄水后三峡两岸诸多名胜将被淹没，现正进行库区大移民和文物大规模抢救挖掘。”于是，便借去重庆出差的机会，对三峡作最后一次“巡礼”。

    从西陵峡葛洲坝乘船溯江西行，过巫峡，出夔门，面对两岸鬼斧神工的悬崖危岩，望着狮吼虎啸般的滔滔江水，心里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就像2000多年前屈夫子发出的天问一样：天啊！你为何塑造出这番让人魂牵梦萦的山河奇观？这雄奇壮丽的山川究竟是怎样形成的？这孕育华夏子孙的母亲河与古人今人和后人有着怎样的血脉联系？

    立于船头眺望绝崖上那被江水拍打了千万斯年的侵蚀印痕，三叠纪末的地球仿佛就在眼前旋转。那时的地形是东高西低，地面上的所有水系一律遵循东水西流的法则，奔向辽阔而安宁的古地中海。现今长江流域及三峡地区就是一片微波荡漾的滨海。然而，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地球，不安于这种洪荒与寂寞。地心深处勃发的春情不吐不快，于是它以本能的发泄形式——地震，发动一次轰轰烈烈的造山运动，即地质学家们所称的“印支运动”。海底岩石举托着苍苍茫茫的海水向上隆升，迫使古地中海极不情愿地向西溃退。秦岭拱出了地壳，三峡跃出水面……

    现如今巫山十二峰峰顶，依然裸露着7000万年前海底岩石的褶皱以及大量卵石和化石。三峡一经隆起，古中华大地上众水西流的局面即被改变：三峡以西的巴蜀湖、西昌湖、滇池等几个大水域被一个水系串起，从东往西形成西部古长江的雏形，继续流向古地中海；而三峡东部的当阳湖、鄂湘湖、番仔阳湖以及其他众多湖泊相串连，形成东部古长江，掉头东流而去。接下来，地球又一轮更加强烈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开始了。聪明颖慧的长江流域借地球革命的契机，以抒情诗般的浪漫与韵致，将中上流地区迅速抬高，形成年轻的高山、高原和峡谷，使古中华大地呈现西高东低的格局。“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辰星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于是西部古长江掉头东进，对三峡崇山峻岭的背斜阻挠进行艰苦卓绝的冲凿与切割，海誓山盟要与东部古长江相濡以沫，那情景像忠贞不渝、生死相守的一对恋人，又像血脉贯通、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对同胞姐妹。

    这是水与石的搏斗！

    这是柔韧与坚硬的搏斗！

    这是生死亲情与冥顽冷峻的搏斗！

    这是对即将诞生于此的一个民族品质的赋予！

    经过千百万年的拼搏与追求，西部古长江与东部古长江这对生死恋人、这对同胞姐妹终于含着笑，流着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于是，整个长江贯通一气，古中华大地九派东注，浩荡而去。大自然在长江中上游打造出的三个峡谷，作为沧桑变迁的遗迹留给了人间。

    三峡，造就了一条世界上最美丽的大江。

    一长江，铸塑了一座世界上最壮观的峡谷。

    于是，一个民族的栖息地便以如此不同凡响的恢宏气势诞生了。当然，地球无法知道若干万年后哪一个民族会在此地繁衍生息，但它似乎感受到了这里注定是产生辉煌与奇迹的地方。

    后来，一个被称作黄帝和一个被称作炎帝的人，带领着各自的部落，经过旷日的征战与融合，在这片有山有水的土地上孕育了一个伟大的民族。炎帝，即神农氏，他的故乡就在西陵峡和巫峡北面的大神农架。相传，神农氏降生于湖北省随州厉山镇的常羊山，即后人尊称的神农山。神农氏用木头制作农具，教导人们一面捕猎打鱼，一面从事农牧业生产。神农氏还是中国医学的鼻祖，他曾不顾自己生命安危，尝遍百草，炮制药材，教人治病。同时，神农氏也是原始形态市场经济的开拓者，据《周易·系辞》中记载，神农氏旧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后来，这方沃土培育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传统，“天人合一”、“法象自然”的老庄思想，勤勉坚忍、“吾日三省吾身”的墨家规范，淡泊功名、藐视利禄的道家风骨，运筹帷崛、决胜千里的兵家权谋……都在这峰岩赤壁上镌刻闪光。

    后来，这块土地以它特有的风韵与雄健，造就了扫清六合虎视八极的秦始皇，威震海内平定中原的汉高祖，以及一代代一豪杰袅雄风流人物。强秦盛汉的光影，三国争雄的较量，南北朝划江而治的对峙，唐风宋韵的异响……都在这浩浩江水中付诸东流。

    真正撼人心魄的是天造地设的三峡：西陵峡宛如大江奔泻而出的瓶口，原本滩多水急，激浪拍岸，自从葛洲坝水利枢纽建成，平湖乍起，别样洞天。中段巫峡，以幽深秀丽驰名，两岸峰奇峦秀，千姿万态，尤以神女峰最为俊俏，飞丹流翠，美轮美灸，令人神迷目眩而后心醉。上游的瞿塘峡，两岸双峰若合，断崖峭壁，宛如刀砍斧劈，故有古人发出“纵将万管玲珑笔，难写瞿塘两岸山”的感叹！然而，三峡又是一条充满哀怨和遗憾的峡谷：楚襄王梦遇神女，艳照四方，醒来却是空枕一场，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惆怅。屈原无奈权奸当道，被放逐江湖，空怀一腔报国之志，孤愤自尽泪罗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文杰巨子忠魂不散，悲怨之声在峡江之上久久回荡。“桃园三结义”掌门老大刘备，招揽天下英雄，网罗八方才俊，三国争雄，东征西战，到头来却落个黄泉路尽，白帝托孤，与诸葛亮君臣泪眼相对，饮恨诀别。鞠躬尽瘁的诸葛亮，遵先帝遗训，辅佐阿斗，虽献出毕生智慧，终究大业难成，留下无限惋惜：“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至于峡江两岸的黎民百姓的苦难与哀怨，更是如同千年川江水，诉不完，道不尽，一道《纤夫》曲从古传到今……

    说着说着就到了重庆。

    陈铁流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喝川江水长大的三峡娃在青藏高原摸爬滚打载后返回了故乡，任重庆市地震局局长。

    1987年他云南大学地球物理系毕业分配到青海格尔木地震台，他本想干几年就回内地，因这期间出了一件事，令他赌了一口气：“一定干出点名堂再走！”没想到这口气赌大了，二十几年没有走下高原。如果说当年初上高原时还是个细皮嫩肉、白面书生的“川讶子”，那么22年后走下来的是一头“雪原雄狮”。

    出了一件什么事，让他赌气，改变主意了呢？

    他分到格尔木地震台当助理工程师，除了台长毛路蓉是当地的姑娘，他和另两名台员都是男性。说起来，他的爱情还挺“罗曼蒂克”，在风雪高原，茫茫戈壁，他与台长毛路蓉就这么眉来眼去不几天，就碰撞出爱情的火花。紧接着，他又“篡位夺权”，当毛路蓉调回西宁后，他当了台长。兵贵神速，初战告捷。从收获爱情到拿下台长，只用了两年。

    女人是高原的太阳，有太阳照耀，他的人生被点亮。

    但是，在雪域高原，阳光也随时会被翻滚而至的乌云遮挡。一天深夜，地震台观测室突然起火，值班员王来生跑出来大喊：“台长，失火啦，失火啦！”陈铁流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从卧室蹿了出来，可是没有水，格尔木奇缺的就是水！他给消防队打电话，电话线也断了。“快，快，搬仪器！”他对王来生等人喊，自己已经扑进了火海。仪器和大部分记录资料被抢救出来，他的头发和眉毛都烧蝴了。还是青藏兵站部驻格尔木汽车团的执勤官兵看到火光后速派消防车赶来，适才把大火熄灭。格尔木市有关部门的人员前来察看了火灾现场，得出结论：玩忽职守。要把值班员王来生带走交待问题。陈铁流说：“本台人员团结敬业，何来玩忽职守之罪！再说，我是台长，要追究责任由我担当！”陈铁流和王来生一起被抓走了。两天后，王来生被放了出来，陈铁流却关进了看守所。这一关就是大半年。格尔木法院给他定的是判一年缓一年。他不服，上诉到青海省中级人民法院。该法院受理此案后，认定公诉方证据不足，撤销原判，发回重审。此案惊动了省政府，时任青海省省长宋瑞祥出面干预：他是个学生娃，着火了，他有多大责任，逮起来干什么？应查清失火的真正原因。

    原因查到了，从仪器记录看，当晚昆仑山口一带有3至4级地震发生，地电地磁出现异常。但这不是起火的真正原因。心细的王来生等人又查记录，发现小震记录过后是一段空白，再检查仪器电表，电表烧坏了！由此得出确凿结论：电路短路引起火灾。

    陈铁流被宣告无罪。按他的话说，因祸得福，可遇不可求。从“替罪羊”到青海省地震局监测预报中心技术员——中心主任——副局长——局长，这一路“铁流滚滚”，走得铿锵而踏实，他的人生在发光。

    当了局长的陈铁流曾多次去格尔木台站调研，当地检察院、法院的人，包括举报者见了他挺客气，也有点愧意。他说，别这样，咱们往前看，不要纠缠过去的恩恩怨怨。他讲小时候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有脚夫背了一竹篓瓦罐去赶集，一裸瓦罐掉下来砰砰摔碎了，后边有人喊：喂，罐子碎了！你怎么连看都不看？背罐人说：既然碎了，看它还有什么用？

    2004年底，陈铁流杀回了老家，接替丁仁杰任重庆市地震局第二任局长。

    “任务很明确，就是为三峡水库，为这座江峡环抱的‘威尼斯’站好岗，放好哨。”陈铁流性情豁达，开门见山，“管辖的范围8万多平方公里，40个区县，仅沿江和水库就设有20多个无人值守的台站，水库蓄水后，本局与湖北局联手，严密监测库区地震，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主管副市长马正其鼎力支持，有什么难处还没等开口，他就亲自找上门，给我们播撒‘阳光雨露’来了，该解决的、能解决的决不推诱拖延。今年三峡水库蓄水172-175米，他亲自坐镇抓应急。”

    让陈铁流引以为豪的是，他手下有一支年轻而精干的队伍。副局长吴晓莉是一位泼辣的女干将，2001年她和丈夫张元胜被重庆局从新疆挖了过来，从天山脚下的戈壁到江水涣映的雾都山城，完成了一次人生和环境的轮换。还有预报中心主任、年轻的女研究员朱丽霞，云南大学地球物理系毕业分配到青海格尔木地震台，当时任台长的陈铁流带着台员赵培林骑着自行车到车站去接她。之前，陈铁流就狡黯地对赵培林说：“分来的是个女的，未婚。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小子可别装傻，关键时候一定要冲上去！”说来也是一种缘分，朱丽霞和赵培林上演了与陈铁流和毛路蓉同样的“罗曼蒂克”。2001年重庆地震局成立，来青海挖人，时任青海地震局局长的陈铁流对二人说：“你们先去打前站，我随后就到。”

    还有余国政、赵进军、章荣、黄丽蓉等人大都是陈铁流来重庆上任时组阁的成员。

    三峡水库地震监测中心主任余国政，是见证当年重庆地办十多人发展到今天50多人的亲历者，同时他又是三峡水库震情监测的“活档案”。他家就住在朝天门码头下游的一个小山村。三峡水库第一次蓄水后，全村已经搬迁，水位刚淹到村边。第二次蓄水后，村庄就淹没了。第三次蓄水分阶段进行，最高水位将达到175米，这是个啥子概念呢？也就是三峡水库库容量的水近400亿立方米，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水库。那么，重庆也将改变原来的地理概念，它既是一座山城，也是一座水城，是中国最年轻的“威尼斯”。即使蓄水达到180米，水位才接近朝天门码头第三层平台。

    石柱、荣昌两县是地震多发区，4.6级地震发生后，吴晓莉率朱丽霞，余国政、黄丽蓉等人和应急救援队星夜赶到现场，与两县地震人员分兵把守十多个监测点。市政府领导和新闻媒体记者紧盯着专家们的震情趋势会商，以期安抚两县民众和重庆市民。

    迎着凛冽的江风，当吴晓莉从朱丽霞手中接过会商意见时，她看到已坚守七昼夜的这位年轻的母亲、这位中国科大的研究员，手已冻伤红肿，嘴上冒出一串血泡。

    很快，重庆电视台现场直播一条消息：经地震专家监测分析，石柱、荣昌不会再发生4级以上地震，目前两县社会秩序恢复正常。

    七天后，当吴晓莉率队返回，迎接他们的是市政府特意安排的一场“小天鹅”火锅。

    陈铁流和他的同事们是怎样看待三峡的呢？

    他们说，三峡出平湖，不仅是中国人实现了一个百年梦想，同时她是人类文明与大自然沟通的智慧纽带，是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跨进的时空隧道。人们应该万分珍惜大自然赐予的这份得天独厚的馈赠。

    是啊，改造自然，征服自然，首先是要尊重自然，通晓自然，通则顺，顺则和，和则两利。人与自然是如此，人与社会，人与人亦概莫如此。

    当然，大三峡给予我们的启示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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