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8月的一天,庐山会议休会。刘少奇要趁这个机会,去海会寺、白鹿书院和星子县城看看。我作为江西省委的负责人之一,又是大会的接待人员,就陪同刘少奇前往。
8月,正是江西酷热的季节,也是避暑胜地庐山的黄金时节,天高气爽,微风阵阵。这天早饭后,我们驱车下山。一离开牯岭,温度就开始高起来,沿途美不胜收的景色,使我们忘记了炎热。平时,少奇不喜欢多说话,这时他的话多起来了。我们由南方的水稻,谈到北方的小麦;从九江的庐山,谈到延安的宝塔山,也谈起我在少奇领导下工作和战斗的日子。
通过谈话,我才知道少奇这次去海会寺、白鹿洞,是旧地重游。在我陪少奇到牯岭街的路上,他对我说:“我对庐山是很熟悉的。1927年夏天,由于繁忙的工作,把我的身体搞垮了,经中央同意,我就到庐山养病来了。”停了一下,他又说:“不知我住的房子还在不在,我们去找找看”。根据他的回忆,我们走到牯岭街的一处房子前,他边审视,边回忆说:“我当时就住在这里的一幢房子里,可是现在这个房子不像。”我们问过附近的群众,才知道原来的房子已经拆掉了。
地是物非,少奇不禁感慨万千。路上,我问他房子是什么样子的,还记得吗?他说,记得,是铁皮做的。这时,一个同志插话说,是不是请少奇同志画个式样,我们再建一幢,恢复原貌,做个纪念。我也笑着说:“是呀,结构不变,按原样造一幢,也花不了多少钱。”他看了我一眼,严肃地说:“不准建,搞什么纪念!”
……一路谈来,不觉到了海会。从这里到海会寺还有三四里路,得下车步行,我们慢慢向海会寺走去。路上,少奇兴致勃勃地对我说:“走,我们到海会寺找和尚去。”他接着此前跟我谈起的话头说:“1927年7月,我到庐山没几天,就听说汪精卫、唐生智、陈公博、朱培德要上山来开会。我不愿见他们,就躲到海会寺来与和尚作伴了。在海会寺,得到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的照顾,不知他们还在不在?”
令人称奇的是,当年那位小和尚还在,只是已成了老和尚。而当年的那位老和尚已经圆寂。刘少奇与小和尚依稀相认,并且,一同回忆出了当年刘少奇住的房间。这时,又有一个同志提出要把少奇住过的房间按原貌恢复。我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知道少奇不会同意,便拉了那个同志一把,没让他再说下去。
稍事休息,我们离开海会寺,前往白鹿洞。在车上,少奇接着对我说,他在海会寺没住几天,听说汪精卫、唐生智又要来游海会寺。于是,他就搬到了更偏僻的白鹿洞养病去了。
到白鹿书院后,少奇在藏书阁前,伫立了许久,并对我说:“我当年就住在这里。”白鹿书院的环境很优美,我们奔波了一个上午,有点累了,便坐下来休息。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时我才发现汗浸透了每个人的衣服。我怕少奇受凉,便请他坐到阳光下,同时,叫警卫人员将他的衬衣脱下来,在溪水里搓了一把,晾起来。这天,少奇只穿了件衬衣,脱下来后,没衣服换,就只好打赤膊了。我正为我们工作的疏忽感到抱歉,他却问起我江西的工农业生产、文化建设和群众生活的情况,并对江西的工作作了许多指示。
在乘车前往星子县城的路上,刘少奇继续回忆说,他在白鹿书院住了一段时间,听说汪精卫他们开完了会,又要来白鹿洞。于是,他就找到一个认识的工人同志,搬到星子县城住了下来。
到星子县城后,他告诉我们说:“那个工人姓周,是卖文具笔墨的。”并告诉了那个工人住的地方的大概方位。按照他说的地点和姓氏,县委立即派人去找。中午,我们在星子县吃饭,县委来人报告说,没找到姓周的工人。少奇听说没找到,感到很遗憾,对我说:“你们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了解一下他后来的情况,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适当照顾一下。”停了一下,他带着怀念的神色对我说:“他总是为党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的,后来虽然脱党了,但从我所知道的情况看,大革命失败后,他没做过坏事。我当时住在他家里,还是很安全的。”
路上,少奇突然问起我星子县县名的来历。我便把我道听途说的来历告诉他:“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掉下一块石头在这个县城旁边的湖里,所以叫星子县。”听我这么一说,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吗?那就是陨石啰。这石头还在不在?”“在,就在县城西头的湖里,现在水少,看得到。”“走,去看看。”于是,我们来到县城西头。
已经傍晚了。一抹晚霞,洒落在鄱阳湖上,几只水鸟,在湖面上展翅飞翔,湖光山色,分外妖娆。我指着湖中的一块石头对少奇说:“就是那一块。”
他看着石头说:“不一定是陨石吧,哪里有这样大的陨石?如果真是陨石,那在世界上是少有的哩!”
我这方面的知识很少,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是陨石。”
“好吧,我叫北京派人来看看。”后来,少奇果然叫有关单位派人来过,行家一看,就知道不是陨石。闹了一场笑话。这一天,我们回到牯岭,已经是明月松间照的时候了。真是愉快的一天。
(方志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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