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打趣地说：“传说中的一个土行孙，就闹得官家无法办，我们人人能作土行孙，难道敌人还能有法来对付！”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吸了几口烟，接着说：“敌人不是常说我们八路军神出鬼没吗？把地道战发展起来，就是神出鬼没的办法之一，也是迫使进入根据地的敌人陷于草木皆兵，处于被动地位的一个办法。”

    1942年9月，冀中区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知道刘少奇要经过北方局回延安，就由冀中率领两个旅越过平汉路，赶到晋东南的辽县（今左权县）麻田，向北方局汇报工作，更重要的是，要向刘少奇汇报和请示。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刘少奇正在屋子里阅看有关冀中工作的文件和材料，吕正操来找他谈地道战的情况。他说，在冀中，敌人的“扫荡”和我们的反“扫荡”斗争，是复杂、频繁又极其激烈的。在“扫荡”和反“扫荡”的过程中，老乡们虽然总是千方百计地掩护安置在他们家里的老弱伤病人员，但有时还免不了被敌人发觉，受到敌人的伤害。冀中的老乡家大都有地窖，在“扫荡”最残酷的时候，每当敌伪进到村子，对每个人进行反复盘问和挨家搜索时，有的老乡就把埋伏在自己家里的老弱伤病人员藏到地窖里去。但后来，被村里的坏人告密，所以敌人一来就找地窖。在这样的情况下，党组织就发动基干民兵研究挖地窖的经验。开始，把这户和那户基本群众家的地窖打通，窖口开在柜、橱下，后来又从烟囱里通出去，敌人进到这家，我们就转到那家去。有时敌人进入到那家搜索时，我基干民兵还从地道爬到那家的烟囱上去打敌人。但这样的地道还是很小，后来也受到敌人的破坏。基干民兵和群众根据切身的经验，在区党委和军区的直接领导下，又进一步把整个村庄的基本群众各户的地窖全部打通。这样，掩护老弱和伤病员的地窖，发展为民兵打击敌人的场所，初步形成了地道战。

    刘少奇很重视吕正操的汇报，每当他谈到关键性的地方，还不时发问：群众怎样利用地道去和敌人斗争？各阶级各阶层对这种斗争形式的态度怎么样？敌人又是用什么办法来对待地道战的？最后，他笑着对吕正操说：“抗日沟，我是非常熟悉的，地道战可没亲身经历过。待我好好琢磨一下，你们也再仔细想想，找时间再一起来谈谈，看它能不能进一步发展？”

    过了几天，刘少奇对情况已经全面掌握，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便吩咐秘书去找吕正操，约他们一道来商谈。见面后，刘少奇便说：“想和你们一道来研究一下发展冀中地道战的问题。地道战的斗争形式，古今中外都还没有这种经验，完全是群众伟大的创造，我们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我看可以坚持下去，并且可以大大发展。你们看怎么样？”说到这里，他又打趣地说：“传说中的一个土行孙，就闹得官家无法办，我们人人能作土行孙，难道敌人还能有法来对付！”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吕正操也认为地道战可以发展，并根据对冀中情况的分析，提出了如何发展的一些意见。

    刘少奇像往常一样，严肃而恳切地说：“对，你们的意见基本上都是好的，信心也是好的。从具体情况的具体分析出发，把广大群众的创造性的经验，提高到原则上，再拿到群众中去实践。这就是毛泽东同志的方法，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接着说：“我看要发展地道战，是否应该从根本的方向上来提高一步？你们现在的地道战，主要还是防御性的，如何能由防御的形式逐步转为既能防御又能进攻的形式，这是发展地道战的一个关键问题。”

    吕正操目光炯炯插话说：“这就把我们的地道战提到了游击战争的原则高度了。”

    刘少奇进而启发说：“怎么转可以研究，我想群众既然可以用地道来防御敌人，那么他们一定还会想出新办法来，更妥善地防卫自己，更多地去打击敌人。现在，你们不是已经可以突然从地道里爬到烟囱上、屋顶上去袭击敌人吗？这就是进攻的性质嘛！把这种斗争形式扩大起来，我看就可以处处去打击敌人。同时，你们还可以考虑一下，是否可以把地道活动和地上的武装斗争结合起来。”他吸了几口烟，接着说：“敌人不是常说我们八路军神出鬼没吗？把地道战发展起来，就是神出鬼没的办法之一，也是迫使进入根据地的敌人陷于草木皆兵、处于被动地位的一个办法。”

    “这真给我们开了窍。”

    “这是个能行的办法。”

    吕正操很兴奋。但是，刘少奇又提醒道：“不要把问题看得太简单，我们现在的地道活动范围还很小，敌人还会想出很多办法来对付我们。要把活动范围扩大，以我根据地现有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会有许多实际困难。斗争是很复杂的，不是个单纯的武装斗争或技术问题，而是一场很严重的政治斗争。在这场斗争中，我们要有坚定的阶级路线，依靠贫雇农。地道战的民兵游击队，成分必须纯洁，成员必须是贫雇农中最有觉悟最可靠的人，武器必须掌握在他们手里。另一方面，也要做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可团结的一律团结，可中立的就中立。因为敌人来‘扫荡’时，除开汉奸狗腿子外，不管他是地主、富农，也往往要遭受日伪军的奸淫掳掠和烧杀，所以也不得不连人带物藏到地道里去。这样，他们不也就和地道战发生共同的利害关系了吗？但是，游击队的武装、地道的结构和作战计划等等，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同时，还必须严防村里的坏分子向敌人通风报信。对地富和可疑分子也要提高警惕，还要严肃地告诫他们不许泄密，如果谁泄露地道战的秘密，就绝不宽饶。重要的是要系统、全面、深入地掌握情况，掌握每个村子各阶级各阶层的人们政治思想动态，尤其是坏分子和伪军家属的动态，正确地把党的阶级政策和统战政策深入具体地贯彻到地道战中去。这一切都需要经过周密细致的调查研究和组织工作。”

    吕正操一边注意倾听，一边认真地做笔记。

    “能够做到吗？”刘少奇问。

    吕正操说：“关于地道战的问题，我们从来还没有提到这样的原则高度去想过，现在认识比较清楚了。在冀中当前的形势下，只有这样做，才能发展、巩固和扩大根据地，打击敌人，保证胜利。”

    讲到这里，吕正操请少奇休息一会儿再讲。于是大家就到院外坪子里盘桓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少奇的房里。

    刘少奇继续说：“是呀！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有很多问题得谈谈。敌人的力量看起来有点气势汹汹，但实际上是空虚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不可能同时在每个村子里，每栋房子里都住下兵，也不可能长期住下去。因此，地下的民兵如何活动，应有这样一个原则：县的游击队应以县为活动范围，区的游击队基本上不离开区，各村民兵原则上也是围绕各自的村子打游击。这样，敌军来时，如住到这个村子里，那个村的民兵游击队可以活动起来，去袭击、扰乱、引诱敌人。当敌人进攻那个村子时，这个村的民兵游击队就可以从地道里爬出来，打他的屁股，那个村子的游击队民兵就及时转入地道，使敌人疑神疑鬼，什么地方都要挨打和受惊，不敢安然住下。至于游击队如何配合正规军，我们军队过去是有一套经验的，现在你们又多了一个地下战场，可以用民兵游击队从地上和地下两个方面配合去牵制敌人，扰乱敌人，打击敌人。当敌人企图回击时，正规军就可以截击、追击和袭击，可能时，还可集中优势兵力，吃掉他一些。总之，要把毛泽东同志关于游击战争的学说，结合你们的情况灵活运用起来。”

    吕正操听得很兴奋，情不自禁地点头说：“这样做，冀中根据地就好坚持了，反‘扫荡’的仗就好打了。”

    刘少奇接着又指出，现在的地道，只是在一个村子里相通，敌人还可以用阴险毒辣的办法来对付我们的。讲到这时，他征询吕正操的意见说：

    “你们想想，是否使村与村之间都打通一两条地道？这是一。有没有办法让地道过河，通到敌占区边缘，在野外开几个万无一失的口子？这是二。我们知道，依靠广大群众的力量，天也能翻个面。但这种工程的巨大，可能要大过万里长城。”

    吕正操微侧着头想了想，接着说：“地道过河，老乡有这个经验，他们把水缸底打破，一个一个地接起来作水道。我看，从河身底挖条地道，把这种东西安进去，岂不成了河下地道？”

    “好，你们都可以去试试，万一办不通，再想其他办法。”刘少奇随又问道：“你们这里的小庙多不多？是否可以在小庙的神座里挖个口，从村里通到村外，既不怕倒流，又可以隐蔽。”

    这时，警卫员请去用饭。在吃饭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显得心情分外舒畅。刘少奇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大家，微笑着说：“假使能够把今天我们所谈的样样都做到，冀中的抗战工作就会好搞得多，主动得多，有把握得多了！根据地的巩固和扩大，就能有更多的保证，敌人却会因此增加更大困难。这是一场极艰苦、极巨大、极复杂的群众斗争，也是人类战争史上一种空前未有过的伟大创造，它将会载入光荣的史册中去的。”

    饭后，吕正操说：“我们的问题现在都完满解决了，打算明后天就回冀中。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刘少奇又再三地嘱咐和勉励他，并亲自送他走到村外……

    （吕振明 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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