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盗鲁平:鬼手-三十三号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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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得你们家里的佣人说,你很喜欢看《白雪公主》的影片。真的,你自己也很像白雪公主呀!

    你记得吗?不多几天之前,我觅到了一个美丽的日历,上面印着白雪公主,和七个滑稽的矮人。我在这日历上,做了一个“爱姗姗”(A33)的记号,不知道你看见不看见?注意不注意?

    我又听说,你很喜欢花,鸟,热带鱼,种种的东西。因此,我又常常买了这些东西,陈列在我的阳台上,希望引起你的注意。

    我想尽了种种方法,所得到的只是失望,我太痛苦了!今天,我大胆写了这一封信,要求你们小翠带给你。在本星期五下午四至五时,我在华龙路法国公园门口等你,我想和你做一个朋友,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和你说。

    你不答应我,我只有自杀了。

    这一封原信,长得有些吓人!以上所抄,只是十分之三的大意而已。这封信的文字与口吻,虽是那样幼稚可笑,但是细心的人,用心一看,便能看出里边许多的破绽,并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所写的。

    不错,这封信真的并不是柳雪迟所写,而是出于一个“黑暗中的秘书”的代笔。并且,那位秘书先生写这封信,他是完全不曾取到柳雪迟本人的同意的。

    那么,这一位黑暗中的秘书是谁呢?关于这一问题,这里不再提出答案,而预备让读者们自己去加以猜想。我想:聪明的读者们,你们一定能够猜中——而且,眼前你们已经早已猜中了。

    还有第二封信,却是梅姗姗小姐写给柳雪迟先生的一封“摩尔登糖”式的信——当然,这也不是那位姑娘的亲笔,——信上是这样的写道:

    (原注:称呼从略。)

    听小翠告诉我:你有许多话要向我说。记得在前个月中,你有好几回远远跟在我的身后,你的话,为什么不当面向我说呢?

    你说我有心回避你,其实你自己呢?你为什么这样怕羞,一见了人,立刻就要躲避?有好几次,你躲藏在你们“二层楼”的窗帏之后,偷偷掩掩,不知在看些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记得最早的一次,你在你的三层楼阳台上,拿了几张纸牌,想要飞到我的窗口里来。我看你的手法很不行,有几张飞得太近,跌落到村道里去;还有一张,竟飞进了隔壁三十三号的空屋。不知道你飞这种纸牌,又是什么意思?

    明天下午四时,我下课回来,在法国公园门口等你。请你把以上的许多问题,一一告诉我。不知道你能来不能来?祝你愉快!

    这信的结尾,署着一个“梅姗姗”的名字。

    读者们看到了以上两封信稿,料想对于四十三号与三十四号两屋间的关系,必已看到了一个大体的轮廓。但,为求事情的更明了起见,笔者且把那本小册子中所记的一节初恋趣史,一并摘录如后,以供读者的欣赏。

    关于那节小小的趣史,在那本册子里,有着如下的记述道:

    在恋爱的王国之中,本来常有许多出人意料而可供嗢噱的史实。提起那对小情人的罗曼史,却更使人感到滑稽而可笑。在过去的两三个月间(他们原是最早搬进萍村新屋的居户),四十三号中的柳雪迟,和三十四号中的梅姗姗,因着居住贴近的关系,他们在斜对面的阳台上,双方不时见面。那时候,这一位将近进入成人阶段而尚未尝试到人生甘苦的柳雪迟,就把一颗人世间最危险的炸弹,自己轻轻投进了他的弱小的心房。他一面对那梅姗姗,燃烧起了一种怒火般的热恋;而另一面,他因未曾受过恋爱的训练,他在某种特殊情景之下,每每引起了他的极度畏羞的特性。因之,他一面每每想尽种种可笑的方法,想引逗他的意中人走上阳台,好暂时满足他的望“梅”止渴的欲望。可是另一面,他见那位姑娘真的走上了阳台之后,他却又因畏羞的缘故,每次总是吓得直躲起来。尤其可笑的,在这一个时期之中,他不但对他的意中人存着一种绝对矛盾可笑的心理,同时,他对四周任何一人,也都存着一种相类的畏避的心理。总之,他是害怕着有人会窥破他的心房深处的秘密。

    为着以上的原因,他每逢搬演着他的可笑的玩意的时候,每次总是预先审慎察看,必定要等四周绝对无人注意,他方始表演他的神奇的魔术。他的动作,简直像《天方夜谭》中所记叙的仙女一样,成了来无踪而去绝迹。——本人(鲁平自称)最初,每天只见到戏台上的道具,而见不到戏台上的角色,就为了这一个缘故。——当时,这一个可笑而可怜的孩子,他还以为他的心事掩护得非常妥密,决不会被人窥破,却不知他这种种可笑的举动,在他四周接近的人们中,早已成了一件公开的秘密;甚至连他两个不常到来的表兄,也把这事情,当作了一件新奇的谈话资料。——本人那一天在阳台上所见到的两个西装青年,便是这位初恋主角的两位表兄。他们鬼鬼祟祟,指点着三十四号屋,便是在谈论着这件新发生的罗曼史。

    以上的秘密,却是本人耗费了两小时的时间,与两小叠的纸币,向四十三号中的车夫小金和三十四号中的使女小翠,细细打听出来的。

    除此以外,这小册子里,对于对方阳台上的纸牌,也有一种简略的解释。

    这小册子里,是这样的记着:

    关于那些纸牌,我最初认为最不可思议。因之,也耗费了我最多的脑力。但是不久,我已找出了其中的含义;而这含义,简直是非常的可笑!

    最初发现的纸牌,排成三个行列,其方式为“5A33”,“57A33”,“K433”。

    原来,它的含义如下:

    第一行“5A33”,应解释为“吾爱姗姗”。

    第二行“57A33”,这里仅较首行多一“7”字,依前类推,当然可解释为“吾切爱姗姗”。

    第三行“K433”,其中含着一个“Kiss姗姗”的谐音。

    至于第二次的“33A5”,加上一个“?”的符号,这里面,明明藏着一个“姗姗爱吾否?”的问句,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深意呢?

    由于这小册子中的种种揭发,萍村三十三号屋中所发生的怪事件,以及邻近三十四号与四十三号屋中所附带发生的种种神秘问题,至此已完全失却了它的神秘的价值,无复可供研讨的余地。

    至于三十三号屋中,后来所发生的事件,这在聪明的读者们,当然,也早已窥破它的全部的底蕴,更不劳笔者提出多余的报道。

    最后,吾友鲁平曾在他这“身边文学”之中,用一种伤感的笔调,抱怨着他的年龄已达于老迈无用的阶段。他在他这小册子里,这样写道:

    在这萍村三十三号屋的全部事件中,最使他吃苦的,就是当时明明在各方面已获得了许多许多的线索,这些线索,看看好像一个蛛网一样,仿佛四面都有牵涉;可是,再看看,又像各有头绪,各不相关,正像一盘散沙一般,竟绝对无法贯串起来。而其间最可笑的错误,就是误认三十四号与四十三号两家邻屋中的幽默的喜剧,和三十三号屋中最初发生的两件失踪事件,以为其中必有直接的关系。因这一点,自己却把自己深深推进了一种神经过敏的网罗,结果,终至在牛角尖中越钻越紧,几乎无法脱身而出。所以应该承认;这一件萍村事件,实是一生从未有过的可笑的失败。

    好了!关于这小册子中的记载,笔者打算抄到这里为止,不再占据更多的篇幅。可是,在这全部事件之中,另有短短的几句话,必须加以补充。

    这里应该请读者们耐性读完以下补记的一小节,那么,笔者可以用钢笔尖,把这三十三号屋中的幕布,完全挑闭起来了。

    十二、最后的一个小戏法

    距离上述事件三个月后,萍村中的“梅”、“柳”两家,由于那一阵意外的飓风的风力,无形之中,却把那一对小小的情人,撮合到了一起。这事件的最后一幕,竟造成了一个“弄假成真”的结果。

    这一天,萍村中的梅柳两家,假座于新揭幕的金门大酒店,在那九层楼的宫殿型的餐厅中,举行着盛大的订婚典礼。当时,因为这男女两家,在社会上都有一点相当的地位,故而这一个宴会,却也相当富丽而热闹。

    当时男女两家的来宾,双方集合在一起,那衣香鬓影与珠光宝气,在欢笑声中织成了一片狂欢白热的空气。这种狂欢的氛围,保持了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到夜宴以后,还不曾完全消灭。不过,在这盛大的夜宴上,有一件事情,却使宾主之间引起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记着,这只是很小的一点。可是这很小的一点遗憾,当时也并不曾使这狂欢的空气受到重大的影响。原来,在筵席开张的时节,那餐厅中的电灯,像遭遇到空袭时间中的灯火管制似的,忽然竟全部熄灭。这一个短促的黑暗,维持了约有两分钟的长久,等到恢复光明,有几位时代骄子——如囤虎与投机家之类——的太太们,她们的一些名贵的饰物,都不见了。

    在这一件小小的戏法中,有个小小的疑点,很值得注意。

    其一,当这些小小的饰物和她们的主人宣告脱离的时节,她们的主人竟一丝一毫都不曾有所觉察。呵!这很可怪哪!

    其二,那几件无端“走失”的东西,每件都是价值最高的精品,较次些的货物,就不曾遭到相同的命运。看样子,那个黑暗中的“伸手者”,分明是经过一番很精密的鉴别与挑选的。

    这些东西,是谁把它们收罗而囤积起来的呢?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黑暗中的剽窃者,无论如何,不出乎许多来宾中之一个。

    然而,哪一位来宾会干这件事呢?

    你看:男女两方的与宴者,都是那样的衣冠楚楚,气宇不凡。谁都知道,他们都是社会上的有金钱,有势力,有地位,有声望的人物,你能怀疑这些人物会做这种窃盗的事吗?是啊!即使他们要做或会做,凭着他们优秀的能力,也将出之于较冠冕的方式,而断不致出之于着迹的偷盗,那是无疑的。

    经过以上一番合理的判断以后,于是,这宴会中的全部的来宾,他们都把一种特异的眼光,输送到了这大餐厅的某一隅里。

    在那树立着朱红圆柱与描绘着蓝底金龙的富丽矞皇的礼台的一旁,一张雕刻着孔雀形的高背大圈椅内,安闲地坐着一个人。跷着腿,在安闲地吸着一种气味强烈的纸烟。

    此人身上的服装,和他眼前所处的环境,有着一种太不调和的色彩。

    呵!你看,他身上穿着的那套细方格的西装,已是那样陈旧,尤其那双皮鞋,会使擦皮鞋的职业者对它发出长叹。他的项下,系着一枚蓬松的黑色大领结,这虽然可以表示出他的身份,然而就那领结的本身而论,那也分明告诉人家:这正是旧货摊上捡取来的东西。

    总之,从这人外表而论,无论哪一点上,都表示他并没有一“西西”的资格可以参加这一个盛大华贵的宴会。而且,不久之间,全部在场的人物立刻都已发觉,即刻那件黑暗中的魔术,毫无疑义,正是此人所表演。可是,说出来是非常奇怪的,他们明明知道此人是一个偷饰物的盗窃者,然而,自男女两家的家长和订婚的新郎新娘起,以迄双方的许多男女来宾为止,——甚至连那被窃盗的女宾们也一起在内——他们非但不敢把他们的怀疑宣之于口舌,甚至,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对他失却一丝一毫的尊敬的态度!

    呵!以上的情形,未免太可怪了!

    喂!读者们,你们试猜,这一位神奇的来宾,他是谁呢?

    注释

    [1]司阍:看门的人。

    [2]通学生:是相对于住宿生而言的,即早出晚归的学生。

    [3]起课:占卜方法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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