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领命来到街上，一路走一路观察，并没有发觉科长说的情况，反而是街上的气氛很有些喜气洋洋，特别是年轻人，更是活跃。他不免觉得奇怪，一想，哦，明天就是洋人过的圣诞节，今夜是平安夜呀，难怪喜欢新潮的年轻人看上去显得那么兴奋。
仿佛是受这种气氛的感染，老何走路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但走到天桥附近的时候，他心头猛地一抽！原来，他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跪在人行道上向过往路人磕头乞讨，小女孩面前还放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老孙快步走过去，一看，纸上的笔迹歪歪扭扭，写着：父亲遭车祸去世，母亲又病得很重，请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可怜可怜我，我要凑钱给母亲治病。
这些话，都是乞讨人的惯常用语，老孙看了不屑一顾。但是那小女孩的模样，倒是怪可怜的，破衣烂衫，脏兮兮的小脸冻得通红，一串清亮的鼻涕挂在鼻尖下摇摇欲坠，跪在那里瑟瑟直抖，走过的路人谁要是往她面前的搪瓷缸里扔上几个叮当作响的硬币，她就忙不停地给人家磕头。
这时候已临近中午，天气越来越冷，而且还飘起了雪花，有一对老年夫妇正好走过这里，看到小女孩这个样子，赶紧从手里捧着的纸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放在小女孩面前，然后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只见小女孩伸出黑乎乎的小手，拿起苹果，放到鼻子底下贪婪地闻起来，闻着闻着，就把苹果移到了嘴边。她正要张嘴咬下去，却突然闭上嘴，使劲咽了口口水，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将大苹果塞进破棉袄兜里，收起搪瓷缸里那一点硬币，身体晃了几晃，挣扎着站了起来。
老孙以为小女孩是因为跪得时间长，腿麻了站不起来，等她站起来一看，才发现小女孩身下压着一根拐杖，原来她是个残疾人！看着眼前这一切，老孙耳边想起了临行前科长的叮嘱，他顿时怒火中烧，发誓一定要把威逼小女孩出来乞讨背后的黑手揪出来，严加惩处。
于是，老孙悄悄跟在小女孩后面，准备按科长要求的，“顺藤摸瓜”。
当走到一个垃圾箱旁边时，老孙看到小女孩停住了脚步，探身在垃圾箱里翻拣起来，等她再起身时，手中竟多了一束已经差不多枯萎了的花。小女孩对着那束花看了一会儿，三下两下将扎在上面的彩条和包装纸拆下来，然后摸出衣兜里那只大苹果，把它用包装纸包起来，又用彩条在上面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着这个突然变漂亮了的大苹果，小女孩开心地笑了！她将打扮好的大苹果往挂在胸前的搪瓷缸里一放，然后一瘸一拐地又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一处工地边，小女孩停住了脚步。
老孙发现那里有一截躺倒在地上的大口径水泥管，管子里躺着一个盖着破棉被、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中年女人。听到小女孩拐杖叩地的声音，那女人艰难地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是平安回来了吗？”
小女孩跪下身子，大声欢叫着：“妈妈，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小女孩“呼”地一下从胸前的搪瓷缸里把大苹果拿出来，捧到女人面前，“妈妈，我给你带大苹果回来了，你快吃吧，我都闻过了，可香啦！”
女人挣扎着从水泥管里探出身子，她伸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脸蛋，说：“大苹果真漂亮，和平安一样漂亮，还是给平安吃吧！”
“你吃，妈妈，吃了它，你的病就好了。都怪平安没本事，要不来钱给你治病。”小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跪在地上，两只手捧着苹果，硬是把它塞到女人手里。
看到此情此景，老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一步冲到女人面前，大声吼道：“多好的孩子呀，你怎么忍心让她出去讨钱？”
小女孩看到突然出现的老孙，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边往女人怀里钻，一边惊恐地对老孙说：“不是妈妈逼我去的，你别错怪我妈妈。”
老孙决定先把她们母女俩带回去再说。
女人一听说要带她们走，脸上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对老孙说：“你别管我，先把这孩子带走吧，这下好了，平安以后有家了！”
老孙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你们不是一家？怪不得你能狠心逼她上街要钱呢！”
老孙话一出口，女人不由长叹一声道：“这孩子命苦！唉，说来话长啊！”女人向老孙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女孩的父亲确实惨遭车祸身亡，母亲不久就改嫁了，小女孩便跟着叔叔生活。可狠心的婶子嫌小女孩碍事，把她撵了出来，小女孩无家可归，只好到处流浪，也不幸遇上车祸，被撞瘸了腿，幸亏后来遇上这个好心的女人，小女孩就认她做了干妈，从此两人相依为命过日子。这小女孩最初连个名字都没有，女人便给她取名“平安”，希望这个可怜的孩子今后能一生平安。可是没曾想，不久以后女人自己就病倒了，这一来反而拖累了小平安。
小平安这个孩子非常懂事，哭着对老孙说：“不治好妈妈的病，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讨钱给妈妈治病。”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搂着女人的脖子，哭得很伤心。
老孙看女人确实病得不轻，不忍心扔下她不管，他想了想，就去附近工地上找了辆平板车，载着这母女俩朝附近医院奔去。
到了医院，老孙让小平安在门口守着车，他自己背着女人进了医院。医生一检查，说女人需要住院治疗，这下老孙傻了眼，他身上就带那么点儿钱，怎么够替女人交住院押金？他想赶回去和科长商量想办法，走到医院门口一看，小平安身边围着一大群病人家属，正在议论她捧在手上的那个漂亮的大苹果。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好奇地问：“小姐姐，你的苹果叫什么名字？”
小平安想了一会儿，说：“它是我把它打扮起来的，我的名字叫平安，那它就叫‘平安果’吧！”
小男孩又说：“那么，小姐姐，你能把这个平安果送给我生病的妈妈吗？我想保佑她平安出院。”
小平安看了看大苹果，似乎有点舍不得，可突然又朝小男孩点点头，说：“就送给你吧，让这个大苹果保佑你妈妈平安出院！”
周围人一听小平安这么说，忍不住纷纷问她：“小姑娘，你这苹果名字起得好，还有吗？我们要买你的平安果去送给病人，讨个好彩头！”
小平安听大家这么问，一时愣住了。
老孙在一旁灵机一动，立刻大声替小平安回答：“有，我们还有好多这样的平安果，你们等着，我去拿。”老孙说罢，飞快地去附近商店批发了一大箱苹果，又买来漂亮的彩带和包装纸，然后跑回医院，就在那辆平板车上和小平安一起将苹果包装起来。
人们都好奇地追问平安果的来历，老孙就向他们讲述小平安的故事。不少好心人听了很感动，纷纷为小平安捐钱。这样，到夜幕降临时，女人住院所需的钱已凑得了大半。
老孙直到把小平安母女俩都安顿好了，才踏着夜色走出医院。一路上，他突然发现，医院附近大街小巷的水果摊上，竟然都摆上了小平安“发明”的平安果，给漫漫黑夜带来了一股浓浓的人情味……
（孙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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