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白杰和他的未婚妻不在一个城里工作，本来说好两年之内未婚妻要调回来的，可眼看着两年时间到了，她却说舍不得刚刚有点起色的工作，还想过两年再回来。
白杰听她说这话，几乎都快疯了，气得在电话里直吼：“你别这么无休止地拖下去，你要真舍不得离开那鬼地方，那以后干脆就别回来，咱们分道扬镳！”
本来，白杰是希望这么说了之后，能让他的未婚妻重新考虑马上调回来的事。可没想一阵沉默和哭泣之后，他的未婚妻却对白杰说：“那就分手吧！不过，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竟没看出来你是如此不可理喻。”
整整一夜，白杰都钻在她这句话里出不来，心里充满了委屈：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我只想和你朝夕相处，这就过分了？
没有爱情的日子，连白开水都不如。
好不容易熬到国庆长假，单位组织出去旅游。那个风景胜地白杰去过多次，实在不想再去，可同事们硬把他架去了，说是要让他出去散散心。
路上，导游孔小姐提醒大家说：“到了景点，会有小孩来向你们兜售一种银首饰，其实，那不是银器，而是铝制品，值不了几个钱的，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哦！”
孔小姐说的这事儿白杰碰到过，白杰有话没话地接着孔小姐的话茬说：“孔导啊，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进价是多少钱？”
孔小姐朝白杰摇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他们对外保密呢，很难打探到的。”
白杰不由道：“要是你想知道的话，等会跟着我，看大哥给你露一手。”
孔小姐笑了：“真的？那好啊！”
到了景点，路边果然就冒出三五个孩子，手里都晃着一串串银首饰，手镯、项链什么的，“叮叮当当”地直响，银光闪闪的很诱人。由于孔小姐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大家都躲得远远的，没人去买。而孔小姐自己呢，她没忘白杰刚才说过的话，跟在白杰旁边，直催他快点露一手。
旁人也跟着起哄，白杰被催急了，脑瓜飞转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跑到白杰面前，说：“先生，我看您盯着银饰看，肯定是想买，您买我的吧，我的最便宜，您买得越多，越便宜！”
白杰定睛打量这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小脑袋上扎着花格头巾，眼神警惕地瞅着四周，胆怯而焦急。直觉告诉白杰，这孩子肯定等着钱用。
白杰于是便问他：“小朋友，你说你的东西最便宜，那买一套多少钱呢？”
小男孩压低声音说：“别人都卖三十块的，我只要十三块！”
从“三十”一下子到“十三”，这价格完全颠倒过来了，看来这离成本价一定还有距离，白杰追问道：“能再少点吗？”
小男孩看了白杰一眼，说：“先生，您只买一套，就不能再少了。”
可是白杰从孩子那眼巴巴的神情中看出来，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笔生意的，价格肯定能再降下来，于是就故意对他说：“假如我买十套呢？最低价你能给多少？五块一套行不？”
“您买十套？”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我算算看！”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蹲下，在地上列出一道算式：（10×1+12）÷10＝。
盯着算式看了一会儿，小男孩抬起头，很干脆地对白杰说：“我只要二块二一套！先生，我不想赚多的，您给这个价，我就够了，这个价不能再少了。”
白杰和孔小姐都愣住了！
白杰心想：我已经报了五块呀，他为什么还这么认真地计算，结果反倒只要二块二？他脑子里猛地一个闪念：俗话说得好，天底下没有赔本的生意，就是二块二这个价，看来离进价也肯定还有距离。
这时候，大概小男孩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伙伴正盯着这边看，急得小脸蛋通红，催白杰说：“先生，快买吧，大蛋他们要是知道我卖这个价，会打我的！”
可此刻对白杰来说，是要弄清楚这玩意儿的进价，在孔小姐面前露一手啊！
白杰干咳一声，故伎重演地对小男孩说：“这样好了，我一次买五十套，你能再便宜点吗？”
“五十套？您要买五十套？”小男孩眼睛瞪直了，立即又捡起树枝，蹲下，抓了抓头，列出了一道新的算式：（50×1+12）÷50＝。
这算式是什么意思呢？“50”可能是指50套，那么“1”和“12”，在刚才的算式中也出现过，代表什么呢？
小男孩算得一头大汗，算完了，兴奋地对白杰说：“先生，如果您买五十套，一套我只要一块二毛四分！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货，您等一会，我去老板那儿拿，马上回来！”他说完就要走。
白杰一看急了，赶紧伸手拦住他，因为白杰压根儿就没打算过要买，戏弄这个老实的孩子，未免有点残忍。
不过现在白杰敢肯定，算式中的那个不变的“1”就是进价，这玩意儿进价就是一块钱！而那个同样不变的“12”，应该是小男孩想赚的钱！白杰的这个推断，在小男孩的第一个算式中也可以得到印证：要价十三块，其中一块是进价，十二块是利润。
可让白杰搞不懂的是，他为什么一再压价，那么迫切地要赚足十二块钱呢？
白杰不忍心就这么打发孩子走，打算就花十三块钱买下一套算了，就算是赔偿孩子的时间损失费吧。
可是就在他准备掏钱的时候，刚才在远处张望的那几个小孩围了上来，个头最大的那个猛地把小男孩扑倒在地上，“啪啪啪”几个嘴巴子就扇了上去，嘴里还直嚷嚷：“小毛子，你敢破坏规矩？你这样卖，叫我们还赚什么钱？打死你，打死你……”
白杰这才知道，这小男孩叫“小毛子”，他和孔小姐赶紧上去将他们拉开。
只见小毛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泪水和灰尘，委屈地争辩道：“大蛋，你们就想钱！你们晓得不，我们老师都要走了！我是为了大家，才这样卖的，我想把老师留下来……呜……呜……”
这一次，不光是白杰和孔小姐莫名其妙，就连大蛋他们也呆住了：想把老师留下来，这和卖首饰有什么关系？
白杰好奇地摸摸小毛子的脑袋，问他：“小毛子，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谁？别哭，你把事情说清楚，叔叔给你评理。要是你有理，叔叔把你的东西全买下来！”
“真的？”小毛子听了白杰的话顿时破涕为笑，一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白杰，说，“叔叔，我们是龙王庙小学的，学校里只有一个老师，叫英子，我们都喜欢她，可她明天就要走了！她不教我们了！”
没有人知道，小毛子的话，让白杰多么吃惊，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啊？
小毛子脸上的泪水“哗哗”直流，他揉着眼睛对白杰说：“叔叔，您要是把这些银饰买了，老师就不会走了！我问过老师的，她说，在很远的城市里，有个男孩，要送她99朵好看的红玫瑰，她如果不去，那些花就会送给别人，老师说她舍不得。我也是男孩，只要我能买99朵玫瑰送给老师，老师不就可以不走了吗？可我现在买玫瑰的钱还差十二块，今天傍晚之前我必须赚到它们，才能……”
站在白杰旁边的孔小姐没等小毛子把话说完，就急着掏钱包，抽出两张十元钞票说：“小毛子，阿姨给你钱。”
“不不，不要你的，这钱我有！”大蛋突然叫起来。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嚷开了：“我有！”“我也有！”
看着眼前这场景，白杰直觉得一阵阵热浪涌上心头，他对这些孩子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这样吧，让我打电话问问你们的老师，听听她自己的意见，好不好？”说完，就掏出手机，按下了一连串的键码。
孩子们正震惊白杰怎么会知道他们老师的电话号码，这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他们老师熟悉的声音：“喂，喂！”
白杰压低声音说：“你好，英子老师，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离开这里了？不告诉我，是想给我一个意外惊喜？算了吧，我也不要你的惊喜了！我现在有个麻烦，你给解决一下。我身边有你几个学生，小毛子，还有大蛋他们，争着要掏钱给你买99朵玫瑰，要把你留下来，都快打起来了，你说怎么办……好的，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说完，他关上了手机。
孩子们一脸惊奇地看着白杰：“叔叔，你认识我们英子老师？老师怎么说？”
白杰朝孩子们眨眨眼睛，说：“你们英子老师说，玫瑰花你们不用买了，现在只要你们能把我给她送去，她就——不走了！孩子们，你们给我带路吧！”
白杰这番话，把站在边上的孔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以为白杰还在演戏，赶紧扯他的衣角：“你别闹了，这时候还唬孩子，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白杰朝她扮了个鬼脸，笑道：“唬孩子？谁唬孩子啦？你不知道啊，他们的老师，那个英子，是我未来的老婆！现在，我服输了！”
（袁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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