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气依旧闷热,那声大爆炸和码头上爆豆般的枪声已经慢慢地被人们忘记了。张涛从汪海潮的钱袋子里面取出一块大洋,在手里不停把玩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木讷的汉子在离开了人世之后,在张涛心中的形象居然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张涛好像把这个人跟他交往的点点滴滴都回忆起来了。
让他稍感欣慰的是王小三居然没事。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刻,王小三被他的同志们打晕了。他们觉得一个优秀的情报员不应该参与到送死的行动中。
张涛正在看着手中的大洋愣神,在沙发上坐着的槐花看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有点生气地用纤细的手指捅了捅张涛的胳膊:“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呀,每天在我们鼻子底下过去那么多的日本军车,是不是得打一下?你就让我们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去?”
“唉!”张涛叹了口气,“你就看着办吧,打,你用什么打?现在你的手里面也就是剩下六十几个弟兄,哪个车队不是上百个小鬼子跟着押车?再说,你们前几天不是刚刚截了运粮食的车队吗?非得让小鬼子再搜一次山你才甘心?”
“你这叫啥话?上次是上次,都是狗子,加到一起没开几枪就倒了。张涛,你是不是胆子有点小了呀,啥时候变得和女人似的。”槐花撅起了嘴。
张涛却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说道:“三十几个人,三五分钟就一个不剩了,两个那么好的弟兄,连尸骨都找不到。我不是胆子小了,我就是觉得不能蛮干!”
“你咋知道我要蛮干,我不会到别的地方去劫道呀?非得在自己的家门口等着人家来找?”槐花不依不饶。
张涛将手上的大洋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面:“我不想谁再出事了,尤其是你,杀小鬼子和跟小鬼子对命是两回事。现在咱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仗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打完,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呀。回去告诉弟兄们,这段时间都消停点,别出来惹事儿。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鬼子那边居然没有反应,把晴川弄走了,新的宪兵队长还没来。你们打完了运粮车,也没有反应,看这架势绝对不是啥好事。‘大疤瘌’说是给人家打服了,这话也就是听听热闹,小日本是那么容易服的?关东军就上百万,死了几十个就能服了?”
槐花刚要张嘴争辩,四叔敲敲门走了进来:“少爷,黄局长来了,还带了一个日本人,现在在小客厅。”
“哦?黄公子和日本人一块儿来的?”张涛听着一愣,“那我这就去看看,槐花等我一会儿。”
张涛来到小客厅的时候,黄局长正在和一个中年人用日语聊着天。这个日本人有40多岁,身材比较胖,属于日本人中难得的大个子,看起来倒也匀称。这人穿着一身西装,戴着礼帽,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如果不是留着八字胡的话,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正经的商人。
张涛的第一感觉是这可能是黄公子要和日本做啥生意,于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这是哪阵风把局长大人给吹来了?哦,还带来了客人。你好,我是张涛,请多关照!”说着就向那个日本人伸出了手。
“你好,小林觉三,请多关照。”那个日本人很礼貌地行了礼。
两个人寒暄完毕,黄公子笑呵呵地说:“张参议的情况小林太君基本知道了,我就不说废话了。张参议,这位小林太君就是新任的滨岛宪兵队队长,今天可是特地来看望张参议的,以后还要多打打交道,多近乎近乎。”
“哎呀,小林太君文质彬彬,按照中国的说法,可是大有儒将之风啊!”张涛笑道。黄公子把张涛的话翻译给小林后,小林站了起来,说了几句日语之后,又鞠了个躬。张涛急忙站了起来,黄公子翻译道:“太君说,他最崇拜的人就是中国的诸葛亮,感谢您的夸奖,他刚刚到滨岛,还要您多帮忙。”
张涛拱了拱手:“哎呀,小林太君客气了,只要是您在滨岛有什么事情我张涛能办到的,您尽管吱声。我这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喜欢交朋友。”
客套之后,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在聊天中得知,这个小林是日本横滨人,刚刚接到入伍通知才几天就来到了滨岛,听得张涛心花怒放,心说我这里还提心吊胆呢,这倒好,日本人派了个棒槌过来,这下我可就好办了。不过黄公子的一句话差点没让张涛从沙发上掉下来:“张参议,你可能不知道,小林太君可是日本赫赫有名的侦探,他来到滨岛,估计过不了几天,滨岛的匪患就能除喽。”
张涛心说,我说这家伙咋不穿军装呢,原来是个侦探。小日本也是真能想招,这几天没有动静原来是把自己国内的侦探给弄过来了,这下子我得老实点了。想到这里,张涛抬头看看墙上的座钟:“小林太君、黄局长,咱们就别在这里唠嗑了,这都中午了,咱们开路香满楼吧。”
黄公子笑嘻嘻地说:“那就不用了,小林太君过一会还要去车站警署,这两天,我净陪着太君到处串门子了。”说着就对小林又说了一阵日语。
小林站了起来,说了一通日语,又给张涛鞠了个躬,张涛连忙还礼。黄公子翻译道:“小林太君说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但是他还有事情,感谢你的款待,这就要告辞了,有时间他邀请你喝酒。”
“那要是真有事儿,我就没法再留了,黄局长看看小林太君啥时候有时间,通知一声,我好给小林太君接风。”张涛看见小林已经拿起了沙发上边的礼帽扣在了脑袋上,笑着说。
张涛送小林一直到大门口,看着小林关上了车门,开动了汽车,才转身离去。张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回到了客厅,把四叔、槐花叫在了一起:“这下要麻烦了!”
张涛有点担心了,在和小林的第一次接触中,张涛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和晴川的狡猾不一样的是,这个小林显得非常睿智而理性。张涛感觉这个小林到滨岛,绝对不是只出任一个维持滨岛秩序的宪兵队长而已。
张涛将刚才和小林见面的经过和槐花、四叔说了一遍:“鬼子弄个侦探过来,最近都小心点,没有啥大事的话,就别冒头。对了槐花,你们前几天干的那笔买卖打扫得干净不?”
槐花有些不屑地说道:“应该干净吧 ,也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地面上做的呀,应该没事。我说张涛,一个日本的侦探,至于你紧张成这样吗?”
“唉,这个笑面虎可是不好对付,还是小心一点好。这个人是个属狗的,要是让他抓住了一点的把柄都不好办。”张涛说道,“我感觉这个人,比晴川难对付多了,他临走的时候说我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也不知道是啥意思。四叔,您老也去告诉‘人精子’一声,叫他没事别惹事儿。”
就在四叔前脚走出了香满楼的时候,王刚带着一个警察后脚就走了进来:“来来,给我找个小包房。”后面的警察吆喝着,马上就过来了一个小伙计:“哎呀,是王局长来了,快快上楼!”说着殷勤地将两人带上了楼。
来到包房里边坐下之后,王刚点了几个简单的菜对小伙计说:“你们掌柜的哪儿去了,上次我要的四个菜给我整出来没有?”小伙计一边给两人倒着茶,一边殷勤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掌柜的在店里边,我一会儿告诉他一声您来了,他能过来。”
这边话音刚落,门帘子一掀开,“人精子”走了进来:“咋的,王局长,要不我现在就让厨房给你做去?你可不能不吃。”说着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小伙计说,“这大局长来了,我得亲自伺候着,你忙你的去吧。”
小伙计走出去以后,年轻的警察马上就把包房的门给关上了,警惕地站在门边,右手牢牢地按住了枪套。
“人精子”压低了声音说:“同志,您找我有事情吗?”
王刚笑了笑:“我是‘六号’,接到上级指示,从今天开始负责滨岛市的工作。这个给你。”说着就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纸条,“人精子”看了之后马上就放到嘴里咽了下去:“上级对滨岛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现在斗争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小鬼子的兵锋直指南京。满洲省委要求我们,要充分利用滨岛市交通要道的地理位置,灵活机动地打击小鬼子关东军向抗日战场运输兵力和装备物资的交通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在后方支援前线的作战。”王刚的眼神中闪现出激动的火花。
“现在好了,你来了就有主心骨了。滨岛的工作以前只是起到了一个交通站的作用,上级让我们打,我们就坚决打。在滨岛,除了我们之外,张涛也是重要的爱国抗日力量,还有老狼营的土匪,和他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建议,我们应该正式地和他们接触一下。张涛这个人对小鬼子是恨得咬牙切齿,多年来就是单打独斗地和小鬼子周旋,也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说起来,这座香满楼还是他的呢。”“人精子”建议道。
“嗯,党中央提出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抗日民族统一阵线。张涛可不仅仅是我们的团结对象,实际上,他已经是我们的亲密战友了。”王刚喝了一口茶水,“对于他,我们不用刻意地做什么工作,只要是有行动的时候,互相通个信儿,互相帮个忙也就行了。对了,我这次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人精子”问道。
“小鬼子在本土调来了一个叫做小林觉三的人担任宪兵队的队长,这个人是个侦探,在日本还算是有点名气,我也是刚才才见到他,这人比晴川难对付得多。如果说晴川是一条狐狸的话,那这个小林就是一条狗,鼻子很好使的狗,最近你们也要注意点。”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刚才四叔来过也说了同样的话。‘六号’,我们消息闭塞,小鬼子整天就是嚷嚷,今天攻占了这里,明天攻占了那里,就没有点好消息,真的就打得那么稀里哗啦?”“人精子”急切地问。
“咋没有好消息?”王刚脸上出现了点高兴的神色,“我告诉你,八路军在平型关伏击小鬼子,干死了1000多人,缴获装备也是老鼻子了。”
“真的?”“人精子”也兴奋起来,“国民党就是知道跑,从东北跑完了,就从华北跑,又撤出了上海,马上就到南京了,真不知道他们还要往哪儿跑。”
王刚叹了一口气:“日本的装备比我们强得多,打仗还有个不怕死的劲头儿,开始的时候占便宜是一定的,咱们这些在敌后的同志,就是要牵扯小鬼子的精力,打击他们的士气,鼓舞人民群众,支援正面战场。”
“哎呀,这话说的,真有水平!”“人精子”兴奋地搓着手,“你说咋整,咋的也得干一下,从上次干了小鬼子的运兵船到现在,都消停了一个多月了!”
“咋的,着急了?告诉你,仗可是有你打的,这才哪到哪。现在还是先看看刚来的这个小林鬼子到底是啥套路,摸清了套路,就能更好地保全自己,消灭敌人。”王刚说道。
“好,我们随时听从上级的命令!”“人精子”话音刚落,正要说说自己对现在形势的看法,突然在门口的警察做了一下噤声的手势,两人急忙坐直了身子,门一开,一个伙计走了过来,上了王刚点的几个简单饭菜之后对“人精子”说:“掌柜的,有几个老主顾过来了,正等着您呢。”
“那行,王局长慢慢吃着,我就不打扰了。”“人精子”一开门,几个高声说笑着的警察在门的缝隙一闪而过。
2
所有的人都在观察着小林觉三,他却没有任何举动,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查看各种各样的卷宗和档案,把日常的事情都交给了渡边打理。
这个小林并没有为自己配备翻译官,按照他的说法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员越多,保密的层次就越低。正因为这样,黄公子只好临时充当了他的翻译官。这其实是一个苦差,和别的地方的翻译有天壤之别。这个小林基本上没有什么爱好,不抽烟、不喝酒、不听戏,好像他全部的乐趣就是那一本一本厚厚的卷宗。因为原来的宪兵队长晴川精通中文的关系,这些文件基本上都没有日文的版本,甚至上面的一些批注都是晴川用中文写的。黄局长必须把这些卷宗都翻译成日语。
接连半个月,小林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是不出门,也不许别人进入办公室打扰他。这些时候,就是他和黄公子每天对着那些资料奋力地做着功课。
终于,小林看完了这些资料,合上了最后一本卷宗,对办公室里面的黄公子说:“黄局长,这些天你辛苦了。我是一个侦探,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是一个侦探,可惜的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去查看这些案件的现场,但是还能够通过这些卷宗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小林太君,这么说您知道谁是抗日分子了?”黄公子满脸堆笑地问。
小林喝了一口办公桌的茶水:“不能这么说,但是,我知道了滨岛为什么总是出事情。”
“那为啥?”黄公子赶紧问。
“你觉得滨岛的抗日力量是怎么样的?”小林没有回答黄公子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就是‘杀八方’吧!”黄公子说道,“老百姓都传神了,有的说亲眼看到那个‘杀八方’能腾云驾雾,奇怪的是‘杀八方’都死了还闹‘杀八方’。”
“哈哈哈!”小林大笑起来,“我倒是不这么想。‘杀八方’就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是会一些技击,有装备罢了。而且‘杀八方’的作用绝对不是我的前任晴川君说的是一个可恶的武师。”小林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递给黄公子。
“在这些事件里面,有很多事件都不是独立发生的,最典型的就是晴川在剧院被行刺的事情和前一个月码头上发生的事情。说明在滨岛,有成规模的抗日组织存在,而且可能不止一个。”小林慢慢悠悠地说,“同时在不同的地点来作案,而且作案的方法、武器都有所不同。”
黄公子心说我累得半死给你翻译文件,最后就弄来了这么几句谁都知道的废话,我也太冤了。心里面是这么想,嘴上绝对不敢说出来:“太君英明,太君英明。”
“这些没有什么。”小林摇了摇手,“在这些案子里面,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什么现象?”黄公子赶忙问
“在抗日力量和皇军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这个‘杀八方’就从来没有露过面。而在发生的那些连目击者都没有的案件中,‘杀八方’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小林还没等黄公子回答,便继续说道,“那就说明了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这个‘杀八方’是滨岛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件的组织者,每当大的事件发生时,他要协调各个组织的行动,没有时间自己参与行动;第二就是,他无法在大的行动中出现,是怕别人认识他,这个人,甚至可能是我们的熟人。”
黄公子都快听傻了,在他看来,小林的分析是句句在理,但是滨岛的局势真的就像小林说的那样,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同时存在几伙抗日势力,而且还不互相隶属,只是在一个“杀八方”的协调下统一行动?要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糟糕了,滨岛的形势就比自己预想的要严峻得多!他想了想,说道:“太君,如果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能不能预想这些抗日分子的大部分已经被我们在码头上打死了呢?”
“黄局长,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老狼营的主力还在,那些人,应该就是共产党!不过我倒是希望,滨岛早早的出事!”小林整了整西装的领子,踌躇满志地说。
“太君,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还盼着出事呀?”黄公子心说晴川在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出事,这位倒是好,还盼着出事,真不知道是咋想的。
“呵呵呵!”小林笑着说,“他们的结构我知道,我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现在需要的,是案发的现场勘查。这在你们中国话中,叫做顺藤摸瓜。黄局长,你的警察局要配合我们,抽调精锐的力量,进行秘密训练,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你的明白?”
“嗨!”黄公子赶紧行了一个鞠躬礼。
槐花回到了老狼营之后,张涛有点没着没落的。天气冷了,身上套着槐花给做的小棉袄,感觉从心里往外地暖和。
昨天,王刚来告诉自己,最近警察局的一些人“消失”了,都是铁杆的汉奸,警察局的业务骨干,他感觉没啥好事儿。
但是令张涛奇怪的是,这几天不但小林没啥行动,把守城门的鬼子也撤了。张涛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滨岛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前是他在暗处,现在是小鬼子躲在了暗处,只要是他犯了错误,甚至是有了行动,小林在大街小巷布下的暗哨机关就会抓住他的把柄。
说实话,张涛已经有一点按捺不住了。他不知道的是,治安小林的办公室墙上,已经出现了一张写满了日文的图表。小林一直相信,没有影响力的人,是无法同时协调几股抗日势力行动的,他在办公室的墙上,弄了一张主要人物的动向和出现事件统计表。
现在,张涛的名字前面被一支红色的铅笔大大地画了一个问号。
“渡边君,你觉得奇怪吗?”小林微笑着问站在他身后的渡边,“连续几次城郊发生命案的当天,张涛全部都出了城,虽然我们没有办法跟踪,但是这也太巧合了。逻辑学告诉我们,世界上如果巧合多了,那就变成了规律。现在的规律,和以前的规律都是,只要是张涛有动作,那么就肯定有事情发生,虽然不绝对,但是概率是非常大的。”
“小林太君,我和您说过,晴川君给您留下的信里边也提到了。这个张涛一直是我们怀疑的对象,每次要对他采取行动的时候,都会被他像泥鳅一样跑过去。不过上次是我亲眼看到了是他击毙了共产党在滨岛的头目张来财的。”
“假设张涛和张来财是一伙的,我是说假设!”小林看看墙上的红色问号,“你不觉得死对于张来财和张涛背后的组织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吗?”
“小林太君,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们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能动张涛一根汗毛的,这是我们最头痛的事情。”渡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十分的复杂,警察局的两个局长都和他关系很好,甚至在新京和东京都有他的朋友,这一点就和普通的支那人大大的不一样。”
“哈哈哈哈!”小林笑了起来,“恐怕渡边君真正想说的是那个亲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吧。这个其实已经不是问题了。我昨天才知道,我们的亲王殿下,因为在支那问题上主张采取谈判和压迫的策略,现在已经赋闲在家了。”
“那就好办得多!”渡边的眼睛凶光一闪,“我这就去把张涛带来,当面问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必!”小林摇了摇手,“这就没有乐趣了,你知道吗,这个‘杀八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呢。我们的朋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不是吗?自己做,总没有调动力量做有快感。我们要做的,是把他连根拔起!”
“是不是要通知警察局那边?”渡边犹豫了一下问。
“警察局?那个局长是一个典型的饭桶,在我当警察局长的时候,这种人只配去打扫卫生。王刚实际上是满铁的警察,就不告诉他了。我还是那个观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点泄密的可能。调动宪兵、便衣侦查,死死盯住张涛,我感觉,我们和那位‘杀八方’见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小林慢慢地拿起了铅笔,在张涛名字前面的问号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叉。
事实上,张涛也确实是准备策划下一次的行动了,因为他的家里面又来了一个客人,一个张涛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见面的客人。那天下午,张涛正在自己的客厅里面和无数次玩赖的槐花打着扑克。四叔脸色奇怪地走了进来,那种表情有一些高兴,还有一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张涛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纳闷:“四叔这是咋啦?啥事就说呗。”
四叔张了张嘴,咬牙说道:“少爷,表小姐来了。”
“啊?”张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了看槐花,“那就叫她进来吧。”
“我走了!”槐花把手里的一把扑克牌摔在了桌子上,“看你高兴的,说话都费劲了,我还是不给你们碍眼的好。”
“你这是咋说话?我咋的了?”张涛急忙解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表哥,我回来了,你想我没有?”随即一个身影就飞了进来。
槐花气得肺都要炸了,张涛的汗水都要从额头滴落下来。唐晓云只是瞟了槐花一眼,咯咯咯地笑着说:“表哥,咋了,不认识了?”
槐花看着这个打扮摩登、穿着貂皮大衣的漂亮女孩,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花棉袄,不由得更上火了:“哎哎,你是谁呀?我怎么没有听说张涛有你这么个表妹!”槐花故意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唐晓云早就注意到了这个英气逼人的小姑娘,也大概猜出来她是谁,听到槐花言语不善,不由得撅起了小嘴:“表哥,你的丫头怎么这么说话呀,她应该叫我表小姐吧?”说着还得意地看着槐花。
“这个……”张涛又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你先说你咋来了?”
“唉,南京就要失守了,我没地方待了,只好来投奔表哥了。”说着又装出了凶巴巴的样子,“你敢说你不收留我!”
张涛看看凶巴巴的唐晓云,又看看气鼓鼓的槐花,只好硬着头皮说:“啊,当然要收留,当然要收留。欢迎,欢迎。”听到这句话,槐花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唐晓云脸上露出了偷到了小鸡的狐狸一般的表情:“刘战歌小姐,好像我没有惹到你吧,怎么说走就走了?不都说东北人是很好客的吗?”
槐花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转过了身,盯着唐晓云:“你怎么认识我?”
“咯咯咯,我就是来找你的,怎么能不认识你呢?”说着就在自己的小坤包里面拿出了一张白纸放在了茶几上,又拿出了一瓶香水均匀地喷在了白纸上边,弄得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香味。在张涛和槐花的注视下,不一会白纸上就显现出了字迹。原来这是槐花的外公写给她的信,信上说自己已经随着军政部撤到了武汉,要槐花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多杀小鬼子为自己的亲人报仇等等。
槐花看完了信以后,随手叠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唐晓云咯咯咯地笑着说:“老王爷说的真是没错,你呀,就是一个投错了胎的假小子。”槐花这才知道这个唐晓云是南京方面的特工。想起自己逼问张涛无数次他都是啥也不说,不禁狠狠瞪了张涛一眼,转身对唐晓云说道:“谢谢唐姐姐给我送来了信,我刚才……”
槐花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张涛突然说道:“呵呵呵,唐小姐这么大老远赶过来,不是就为了送一封信吧。”
一听这句话,唐晓云脸上嘻嘻哈哈的表情消失了,看了看没有外人:“我是来执行任务的,而且需要你们的帮助。”
张涛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有事儿才来的,说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唐晓云咬了咬牙:“别的不用,就是帮我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行,别的事情,我们的人会帮助我。还有,我需要和柳应元少校取得联系。”
张涛的眉头皱了一下:“呵呵,你是想把这几十个人也撤出东北吗?”
“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唐晓云的眉头也立了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知道的,更不是我决定的。现在,你就说是不是要帮我这个忙吧!”
“你要是想见柳应元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给他,如果你要是需要老狼营帮你做些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槐花的话熄灭了即将燃烧的战火。
“好吧,我过几天需要的时候会和你联系的,那就这样吧,表哥,我还在上次那个旅社的同一个房间住下,我就不打扰了,再见。”唐晓云转身就往外走。
张涛连忙说道:“等等,有一个事情我要告诉你,我劝你还是停止你的工作,因为,这个地方现在很不安全。”
“你是不是说那个小林觉三?”唐晓云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我们在东北的人手严重不足,我是到了滨岛以后才知道他也在。”
张涛疑惑地问:“你知道他?”
“张涛,在中国和日本,只要是想做一个好侦探的人,没有不知道小林觉三的,他破的几件案子,甚至被收入了英国警察培训机构,苏格兰场的教材。既然说到了他,我就提醒你们一句,我刚才下车的时候是想直接就住在你家里的,但是你的家里已经很不安全了,在你家的附近至少有七个暗哨在盯梢。”
“什么?”张涛一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这不可能吧,警察局那几个人我也认识得差不多,要是真有暗哨,我不可能一个没有看出来呀。”
“唉!”唐晓云叹了一口气,“张涛,你相信我吧,我要是知道滨岛现在的形势,绝对不会把这次行动的地点选择在滨岛,都是因为你!”唐晓云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眼神复杂地看了张涛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张涛,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你们的家里已经被监视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轻举妄动。”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边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槐花轻轻地说:“她真好看,张涛,她是不是也很有能耐呀,你说呀,是不是,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3
张涛看着槐花的眼睛:“我们有的是时间呢,等仗打完了,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当天晚上,城里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张涛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等他披上衣服拿起手枪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槐花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四叔和护院们也走了出来,张涛小声说道:“这不是香满楼的方向,是不是唐晓云?”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四叔向大门口走去。
“等等!”张涛看了看在门口一个缩头缩脑的模糊身影,喊道:“没咱们的事儿,回去睡觉吧。”
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枪声又突然停止了,张涛疑惑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四叔、槐花和王小三,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自己就走了回去。
刚刚进了房间,张涛就对几人说:“不管是谁和日本鬼子接火了,都和咱们逃不了干系。这样,王小三去告诉弟兄们,准备做买卖,但还是不要让外边那些狗看出来。四叔你也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槐花别乱动,就和我在家里等消息。”
几个人应了一声,四叔和王小三就走了出去。张涛的心里面很是着急,这要是谁出了事,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支援或者是营救,自己一出门,估计日本宪兵队也该出门了。正在胡思乱想地等着,门一开,闪进来一个身影,张涛一看,是四叔回来了。他连忙问:“看清楚没有,到底是咋回事?”
“少爷!”四叔看起来非常着急,“是唐小姐出事儿了。”
“啊?”张涛心想这可真是怕啥就来啥,“咋出的事儿?现在人咋样?”
“都不知道!”四叔摇了摇头,“我就是看见一个蒙面人背着她跑了,是谁不知道,后面小鬼子没有开枪,看来是想抓活的。”
“你没上去帮忙?”张涛赶忙问。
“不是,不是,那家伙太厉害了,背着一个人还跑得飞快,我根本就追不上,更别说是小鬼子了。我怕惹麻烦,就回来了,去的时候没事儿,回来的时候可能是被暗哨给看着了。”
张涛摇了摇头:“没法了,看着就看着吧。总这么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办法。我就是担心唐晓云,到底是谁有那么深的功夫,背着个人还窜得那么快。我有一种感觉,这滨岛是要出啥大事儿,憋的时间太长了。四叔,告诉王小三他们都小心着点,要是有日本兵往里冲,直接开枪!”
“唉!”四叔叹了口气,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张涛对槐花说:“你看看找个机会回去吧,这里太危险,再说你也要把这儿的事儿告诉柳应元,人家家里边来人了,不让见见咋的也说不过去。”
“我等等看有信儿就回去,实在不行,你就和我上山!”槐花咬着牙说。
张涛心想也好,如果有个什么事情,槐花直接就能把老狼营给调过来,再说现在也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那行吧,但还是你自己要机灵点,鬼子还不知道你,我这里有啥事你赶紧就跑,马上回老狼营报信!”张涛说道,看着槐花不满地瞪着自己,他接着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次是被盯得死死的,你留在这里就够危险的,要是你再出不去,老狼营啥信儿都不知道的话可就是太危险了。好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与此同时,小林手里戴着白手套,正对刚才发生枪战的地方进行着勘查。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胡同,横七竖八躺着4个中国人和3个日本兵的尸体。他仔细看着这里的地形,时不时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写着些什么。当他将一个趴在地上的男子的尸体反过来时,就在他旁边的黄公子不由得惊讶得“啊哦”了一声,小林停止了手上的工作:“黄局长,你的认识他?”
“认识,认识!”黄公子说,“这个人是满洲国锦州警备司令部的副参谋长,可是他咋跑到这里来了?”黄公子有些疑问地说。
小林看看地上的尸体:“这个人是我们的敌人,按照带队的军曹的说法,这里一共是4个人,加上后来出现的蒙面人,一共是6个人。我们巡逻的小队是12个人,也就是说,我们的人数大大的多于对方,又恰好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是呀,您可真是大大的福将。”黄公子马上就拍起了马屁。
“福将?”小林笑了笑,“这里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已经把他们给惊动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他们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下一步他们有什么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盘问与敌人遭遇的巡逻队的渡边走了过来:“小林太君,和您想的一样,是遭遇。巡逻队发现在偏僻的地方有人,要上去盘查,对方马上就开了枪。不过,他们没有看清楚逃跑的女人和救人那人的长相。”小林急急地说。
“嗯,现场总是能告诉我们很多的东西,比如这几个支那人,手中的武器不是这边的土匪常用的驳壳枪,一把都没有,知道说明什么吗?”小林问道。看到黄公子和渡边都在摇头,小林笑了笑:“说明他们不是本地的抗日武装,而且他们的手枪体积都比较小,全是进口货,我觉得,他们是职业特工,而且是南京方面的职业特工。共产党没有普遍使用这种高级武器的。”小林低下头,用白手绢垫着拿起了一只地上的手枪,“勃朗宁,很不错的家伙,可惜了。”
天亮了。张涛红着眼睛走了出来,活动一下身子骨,突然感觉房顶上有人,一回头,正好看见一个身影很快从自己的房顶上蹿了出去,再看自己的脚下有一张团在一起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就什么也没有了。
亲眼看到那个快得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张涛才不得不相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
可是究竟要怎样才能走出这栋房子成了张涛最头痛的问题,如果不把尾巴甩掉,不仅自己有去无回,还一定害了正在养伤的唐晓云以及仗义出手的那位大侠。
想了想,张涛大声叫道:“王小三,王小三。”看见王小三跑了出来,张涛故意大声说:“昨天我梦见‘人精子’昧我的钱,走了,跟东家查账去。”张涛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给王小三使着眼色。
王小三马上就明白过来:“行呀,行呀。但是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也是大声说。
“没事儿,账本又不睡觉。”张涛说道。
20分钟以后,一个穿着破烂的厨师衣服、满脸油污的大胡子中年人,从香满楼的后门走了出去。王小三在停在香满楼门前的别克车上打着盹。
张涛看了看后边确实没有人跟上来,敲了敲那个地处偏僻的地址的门,但是没有人回答。张涛轻轻一推门,门就打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张涛刚刚闪身进去,从门后闪出一个身影,冰冷的枪管抵在了张涛的后脑勺上。
“你是谁?”一个冰冷的女声问道。
张涛的嘴角翘了起来:“我!”说着回头一看,果然是脸色苍白的唐晓云,问,“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唐晓云摇摇晃晃走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小破床上,“胳膊中了一枪。”
张涛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你来办了。”唐晓云说。
“什么事情?”张涛急忙问。
“很大的事情,可能关乎整个战役的成败。”唐晓云静静地回答,“很多很多人的生命。”
看着张涛震惊而又着急的眼神,唐晓云继续说道:“我们在满洲的境内有个隐藏极深的同志,他抓住了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掌握了日本进攻徐州的计划。他为了保密,没有向上反映这份计划的具体内容,因为我们在满洲的电台密码可能已经被敌人破译,上级要求我到锦州去取这份计划,然后通过我们在奉天的秘密台用新式的密码将情报发回武汉。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已经是不可能了,我们在锦州省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我们情报站的负责人已经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被打死了。我只能让柳应元去送这份情报,但柳应元也不掌握新式的密码,所以,我要让他想办法尽快回到武汉或者是重庆。亲自将这份情报递交给最高当局。现在我知道的,也就只有他了。”
“行,我马上让人通知他。”张涛说着就站了起来。
“等等!”唐晓云苦笑了一下,“今天晚上6点半,将会有一列军列停在滨岛火车站,据我们所知,这趟军列上,是鬼子急需补充的重炮炮弹。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个事情,最好是能把它干掉。”
一提到这件事,张涛不由得想起了码头的事情,久久不语。
“怎么,这火车比船还难炸吗?”唐晓云有点不高兴了。
张涛叹了一口气:“我是想,如果这次行动开始了,滨岛的抗日力量也就消耗殆尽了!”
“张涛,我告诉你,那些炮弹,可以夺取上万战士的生命,何去何从,你自己衡量吧。”唐晓云说道。
“上万人?”张涛吓了一跳,半晌没有说话。
唐晓云想了一下说:“张涛,我也知道这就相当于让你去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考虑考虑何去何从。”
“你说我怕死是吗?”张涛一笑,“我告诉你,我早就死了,就在几年以前我中了一枪当上了汉奸之后,我就已经死了。我是想,要给滨岛的抗日力量留下一点种子呀。”
“滨岛的抗日力量可不止你我。”唐晓云说道,“这次就只有便宜他们了。”说完她撇了撇嘴。
张涛抬起了头:“好吧,我会让柳应元来找你,然后再想办法混出城去,现在小鬼子奇怪得很,进城的时候检查得马马虎虎,出城的时候盘查却十分严格,表面上城门的位置就是几个伪军,但是我想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那就是我想的事儿了,你不用管。”唐晓云说道。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对了,到底是谁把你救出来的?”张涛疑惑地问。
“不知道!”唐晓云干脆地回答,“刚才你来之前,他就出去了,一直蒙着面。既然人家没有恶意,又不想让我知道是谁,又何必问呢?”
“说得有道理!”张涛点头道,“总是好人多的,那行了,就这么的吧。我就回去了,时间太长了我身边的尾巴该想我了,看来你这里还算是安全。那就这样了,我走了你安心养伤!”看着唐晓云没有吱声,张涛大步向门外走去。
“张涛!”唐晓云突然声音发颤地喊道。
张涛脚步一顿,回头问:“咋了?”
“张涛,你会忘了我吗?”唐晓云的眼中满是泪水。
“不会!”张涛果断地回答。
“我也不会,我等你。你走吧!”唐晓云没头没脑地说着。
张涛重重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4
回到了参议府后,张涛将情况说给了四叔、王小三和槐花。
四叔皱着眉头:“有特别专列?不能吧,咋啥动静都没有呀?”
张涛一笑:“上次的码头动静不小,咋了?小鬼子要不就是想把这事儿瞒过去,要么就是想设个套给我们。”
“我看设套的面大!”王小三脸色也不是很好,“这次是要悬。晴川这家伙我们好赖还能猜出他要干啥,小林现在的套路我们根本就弄不明白。”
“唉,柳应元那头就顾不上了,既然唐晓云说有办法让他出城,那就是一定有办法!”张涛说道,“我们就是先琢磨火车站这一关可咋过。”
“恐怕是不好过,要是想炸了这列火车,我们手头可是连炸药都没有了,只能是上车再收拾它。别说是有圈套,就是没有圈套都不好办,指不定多少鬼子押车呢。”四叔说道。
“我看也是够呛!”槐花皱着眉头,“感觉小林是一步步暗中接近着我们,我们自己却不知道他在哪儿,这可是太危险了。”
“危险也要干!来,咱们合计合计。”张涛深深吐了一口气。
1个小时之后,槐花快马加鞭地使用张涛帮她办下来的特别证件出了城,因为到现在为止,鬼子的通缉令和嫌疑人的名单上并没有女性,就连受了伤的唐晓云都是女扮男装,槐花轻而易举就通过了检查站。
晚上6点半。一列车头上悬挂着日本旗的军列缓缓驶进了滨岛火车站,站在站台上的小林对身旁的一个日本军官说:“你觉得他会来吗?”
“会,我们的朋友一直都很准时,这次也不会意外。”晴川微微笑着,“我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躲藏生活,这场戏,该结束了。”
“你说他会是谁呢?”小林问道。
“当然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晴川摘下了白色的手套,“久保大佐希望我们能够在今天晚上解决滨岛的问题,之后我就要回到锦州了!”
“哈哈哈,我想这个不是问题,等到晴川君回去以后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小林看了看手表,“这就到时间了,我们的朋友不要失约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吧勾”的一声枪响,在瞭望台的士兵一个筋斗就栽了下来。
小林说了声:“来了,果然很守时,通知车站,专列马上准备出发。”
这个时间是没有客车经过的时间,车站的人不多,听见突然响了枪,人们四散逃去。
“吧勾!”又是一声枪响,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地上。
军列缓缓地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子在列车开动的瞬间,用粉笔在车头上大大地打了一个叉。
“砰砰砰!”
“啪啪啪!”
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几个人冲破了火车站外边的防守,直接冲了过来。
就在这伙人就要杀到停靠特别列车的站台时,正准备关闭的城门前面乱了一下。
“别动,都别动,开枪的地方离这里远着呢,都把证件拿出来。”值班的伪军军官嚷嚷着。而随着枪声响起,在城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的门一开,一个小队的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冲了过来,这下人们似乎是老实了一些。就在等待检查过关的人群里面,唐晓云咬了咬牙,迅速地拔出了手枪,冲着打头的鬼子“啪啪啪”就是几枪。
马上就有两个鬼子倒在了地上,这下人更乱了,鬼子们马上就向唐晓云追了过去。几个伪军也跟了上去,由于是马上要关闭城门的时间,这时候等待出城的人本来就多,这么一乱,人们害怕关闭城门,马上就疯一样地向城外涌。事实上,确实有几个伪军准备关闭城门,剩下的两三个伪军和警察的心思都用在了前面的追逐上,这一混乱的工夫,好几个人就挤过了检查站,而这中间,就有一身小商贩打扮的柳应元。
用自己来吸引鬼子制造混乱就是唐晓云想出来的办法。唐晓云知道,自己受伤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检查站,就算是侥幸过关,也很难安全到达几十公里以外的接应地点。此刻,她一边回头连连向越来越近的鬼子射击,一边瞟向混在人群中的柳应元,自己受伤的左臂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鲜血已经渗过了包扎伤口的棉布。
“啪啪!”又是两枪,又有一个鬼子倒在了地上。
“射击!”追在前面的日军小队长不耐烦地大喊着。
奇迹没有再一次降临。
唐晓云的后背一连中了3枪,倒了下去,她努力地向火车站的方向爬行了几步,嘴角露出一丝惨笑,轻轻地说:“我 ,我等你……”
火车站的几个蒙面人也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鬼子的伏兵已经隐隐将他们包围了,他们只能依托着废旧的火车车厢和堆放的货物来向涌过来的日本兵还击。
“看来我今天要交代到这儿了。”“夜猫子”说着,探出头打出了两发子弹。
“别老磨叽,死就死呗,这一会儿磨叽好几遍了。”“对眼串”举起手中的步枪略微地瞄了一下,一声枪响,一个鬼子少尉倒在了地上。
虽然这几人的枪法不错,但还是被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小鬼子死死围在了站台外边的货场。就在这个时候,鬼子的枪声突然停止了,晴川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的,被包围了,‘特别军列’的,已经开车,你们的投降,性命的没有危险。”
“小鬼子真磨叽!”“对眼串”单手持枪,抬手就是一枪,晴川露在掩护物外边的军帽飞了出去,吓得他马上就把脖子缩了回去:“‘杀八方’,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赶紧出来,我们的谈谈,现在你们的行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难道你让你的部下白白送死吗?”
“晴川,你给我听着,愿意打就打,你想见‘杀八方’,‘杀八方’还想见你呢,见过他的小鬼子就没有一个活着的。”那边回应的骂声传了过来。
“晴川君,‘杀八方’不在这里!”小林冷静地说。
“可是,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现在军列已经开出去了,他还是不出现,他的力量应该全都在这儿了,他的目标不是军列是什么?”晴川疑惑地说。
“太君,太君!”王刚带着这几个全副武装的铁路警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太君没事儿吧?车站啥时候来了这么多的太君,我都不知道。”突然一抬头,“哎呀,晴川太君也在呀。”
“王局长,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你的人,马上从侧面的包抄过去,听我的信号,马上的开火。”晴川说道。
“好好!”王刚忙不迭地答应着,脚下却没有动,手中的枪口却指向了晴川的脑袋。而其他几个铁路警察手中的枪也指向了几个鬼子军官。
小林正在惊讶的时候,一支盒子炮的枪管对准了他的额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说你找我,我是来送你上路的。”那个拿着枪、帽檐压得低低的警察一抬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面孔。
“张涛,果然是你!”晴川和小林一起喊了出来。
“王局长,这里有200多的皇军,你们和他们加在一起也就是有10多个人,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只要你现在投降,我保证既往不咎。”晴川说道。
“军列没炸成,也就只好收拾你们了!”张涛冷冷地笑着,“都给我站起来。你们不是一直都希望在这种场合看见我吗?今天可算是如愿以偿了吧,呵呵。”
“张涛,你逃不掉的!”晴川冷冷地说,“正视现实吧,现在是你们被包围了,根本就无路可逃了。军列也开出了车站,我想中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少废话,都给我站起来,双手举起来,快点!”张涛说着,向旁边一个鬼子军官“啪”地开了一枪,那个军官的脑门上顿时就多了一个血窟窿。
“快点!”张涛喊道。
正在包围四叔和王小三他们几个的鬼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在铁路警察枪口的威逼下,从隐蔽物的后面站了起来。张涛大喊道:“谁敢乱动,谁就先死。”
“张涛,现在你没有机会了,知道吗,我甚至为你感到惋惜。”晴川的嘴角挂着冷笑。
紧闭的候车室的门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进来了足有好几百个关东军士兵,又把张涛他们包围了一层。
“张涛,看见没有,这是关东军,不是宪兵队,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晴川说道。
“少放屁!”张涛的手枪死死顶住了小林的脑袋,“大不了找你们一起上路。”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了出来,“张涛的参议府护院,共党的警察署奸细,看来今天的主角是来全了。”关东军的士兵让出了一条路。穿着整齐的军装、披着黄披风的久保大佐走了出来。
“对了,还有军统的女特工!”久保大佐一扬手,后面的一个日本兵端出了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是一个长发的人头。久保戴着白手套的手拽着头发拎起了人头:“多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为了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送命呢?”
张涛的心像是被刀子一下一下地挖着那么痛,心里念叨着:“晓云,等等我,我马上就到,等等我。”
久保看着张涛痛苦的表情很开心:“张涛,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输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围剿部队已经在开往黑瞎子沟的路上了。滨岛,将变成一座和平而安乐的城市。你,还是不要带着他们白白地送掉性命了。”
“哈哈哈!”张涛大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你们一天不滚出去,就一天没有和平。‘特别专列’下辈子也开不到战场,你们也找不到老狼营。我们十几个人换来‘特别专列’和你们的命,值了。”
“好吧!”久保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是不会用‘特别专列’冒险的!”说着,指着一列静静停在站台上不起眼的火车,“这才是装甲‘特别专列’,当前面的探路车安全以后,他就会开往战场。张涛,我让你带着后悔去死,没想到吧,特别专列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好了,你们可以去死了,对于帝国的利益来讲,你们手中的人质是一文不值的。”
“好,那就谁都别活着!”张涛他们几个用人质当作掩体,很快和四叔他们会合在了一起。枪声又一次爆豆般地响了起来。日本人虽然听从久保的命令开了枪,但是对张涛手中的两个高级人质还是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唉,对不住弟兄们了,给你们带上了黄泉路,有下辈子,我换你们这条命。”张涛一边开着枪,一边说道。
“哈哈,没啥。”王小三说道,“我可是早就想认识认识‘杀八方’和‘山兔子’兄弟了。东家,别怪我,我可是先走一步了。”张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王小三闪出了他们藏身的货物堆,转身就向‘特别专列’冲了过去,手里的盒子炮不停地开火,却只在伪装成普通车厢的装甲列车上留下了一个一个的白点,突然在列车上出现了几个射击孔,三挺歪把子机枪吐出了长长的火舌。
王小三的身躯动了几下,像是一块破木桩子一样倒了下去。张涛痛苦地转过了头,又向和他们对峙的关东军开起火来。
“东……东家,我……下……下辈子,还……还偷你东西,你……你可得还收留我。”说完,“夜猫子”丢掉了手中的长枪,每只手攥着一只开了壳的手榴弹,像是一只猎豹一样蹿了出去,就在鬼子的机枪开火以后,身体鬼魅般地向上升起,跃上了一个旁边的车厢,然后纵身跳了下来,张涛的心里暗暗地叫了声好。
就在这个时候,“对眼串”瞄准之后开了一枪,子弹准确的击中了一个射击孔,顿时就有一挺机枪哑了。但是在“夜猫子”马上就要接近车厢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膝盖,“夜猫子”在高速的运动中,被猛地甩了出去,掉在地上。两颗已经打开了保险的撞发式手雷瞬间爆炸了,一团血雾升起。
久保大佐看得直心惊,拔出了腰间的指挥刀:“诺子给给!”
日本人开始冲锋了,同时“特别专列”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再等替它蹚道的假特别列车的消息,一声汽笛响起,蒸汽机车徐徐地开动起来。
四叔一看,马上就把晴川拎了起来,向列车飞速地跑了过去,看见自己的士兵不敢射击了,久保大喊一声:“八格牙路!”一枪就打在了充当挡箭牌的晴川的脑袋上,马上机枪又响了起来。四叔松了手,跪在了地上,嘴里吐出了鲜血,说了一句:“少爷,我给你探道去了。”双目圆睁,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久保狂妄地大笑着,“张涛,你们就是死光了,也不能掐断皇军的交通线,还是投降吧!你们的神,早就把你们给遗弃了,这里,是大日本的满洲!”
眼见列车越走越快,张涛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说道:“弟兄们,和小鬼子拼了,多杀一个赚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火车站的楼顶传来了一个声音:“小鬼子我告诉你,这儿的天还是中国人的天,地还是中国人的地。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说着那人就从3楼跳了下来,飞速地向列车跑了过去,在经过张涛身边时大声喊道:“槐花他们走了,以后有老林子的地方就有‘杀八方’。丫头让我告诉你,她这辈子给你报仇,给你守寡!”
机枪又开火了,蒙面人鬼魅的身影左躲右闪,尽管有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肩膀,他还是像没有感觉一样,跨上了列车,猛地拉开了导火索。
“纳尼?”久保大佐就像傻了一样。
“弟兄们,咱们跟准‘老神仙’,上路喽!”张涛立刻知道蒙面人是谁了,随后用尽了力气喊了起来。
王刚也大声地喊道:“同志们,永别了!”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整个火车站顷刻垮塌。
槐花听着远处传来了闷雷一样的声音,回头看了看铁路上还在熊熊燃烧的专列。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轻轻地说:“走吧。”
“大疤瘌”强忍着悲痛:“大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槐花转过身,泪眼里射出的冷光看得“大疤瘌”直发毛:“你的大小姐、槐花、刘战歌,刚才被炸死了。我是‘杀八方’,以后别再认错人了。”
黄公子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倒在了一片混乱的大街上,那匕首上还串着一张纸条:“杀此人者,‘杀八方’!”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化装成一个乞丐的“人精子”迅速擦干了手上的血迹,丢掉了手绢,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