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来得比加尔鲁什料想得还要剧烈,他却满怀欣喜地拥抱着它。
他做出的重建奥格瑞玛的决定受到了认可,让他很是满足。虽然有些人不太高兴,比如凯恩和伊崔格,不过这种回归兽人传统的做法还是让大多数人感到振奋不已。加尔鲁什对此很是高兴。他常常走去外面,看着他父亲所杀敌人留下的那具头骨,有一天他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决定为纪念他已故的父亲再迈出一步。
决定做起来容易,执行时却满是炽热而猛烈的痛楚。他仰卧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强迫身体保持放松镇定的状态,不要紧张。盘桓在他视野之上的是一位年长的兽人,他肌肉发达、双手稳健,与他脸上的皱纹、脑后斑白的发辫完全不符。他一只手持一把锋利的尖刀,刃尖被反复蘸上黑色的墨汁,另一只手则握一把小锤。室内只能听到提供照明的火盆燃烧时发出的声响,以及兽人文身师用锤子在加尔鲁什脸上凿击的哒哒声。
大多数设计都很简单:族徽、词语、部落徽记。加尔鲁什却想把自己的整个下巴都纹成黑色——这还只是开始。按照他的想法,最终他的胸口和后背都会布上精致的文身,这样一来朋友和敌人就都会见识到他承受痛楚的决心。按现在这样一下一下穿刺血肉的速度,这项工作将会耗费数个小时——其间每一次穿刺都仿佛是用炽热的钢针戳下去的。
有那么一刻,加尔鲁什咽了下口水。同时他还发现自己在出汗——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密闭房间里生着火光的热量,他也说不上来。文身师停下手中的活儿瞪着他。“别动,”他说,“也别出汗。你父亲可不会出汗的。”
加尔鲁什好奇格罗玛什是怎么控制出汗的。他也以此为方向努力着。他一言不发,因为说话就得动嘴,他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当格罗玛什·地狱咆哮在一名兽人文身师的手下依仪式文上文身时,此时的这名文身师还只是他的学徒,如今他退到一旁,让他自己的学徒上前来擦去加尔鲁什棕色额头上的汗水,以及他下巴上渗出的血水和墨水。加尔鲁什如同得到了缓刑一般,深深地呼吸着。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墨水却只文上了三指宽。文身师再次向他弯下腰。加尔鲁什也再度用意志撑起自己,那般折磨——甜蜜的、可以带来荣耀的折磨——再度席卷而来。
“加尔鲁什!”
凯恩大步踏入格罗玛什要塞,他的咆哮声在要塞中四处回荡,洪亮而深沉。卫兵们朝他走来,是要帮助而非拦截他。他怒目圆睁瞪着他们,轻蔑地哼哧一声,卫兵们便退去了一旁。
“加尔鲁什!”
格罗玛什要塞里总有人是醒着的,要照看永不熄灭的灯火,要为第二天的事务做准备,所以尽管这里一片静谧,却并非无人看管。凯恩的大喊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几间屋子里渐渐挤满了好奇的围观者,他们的睡眼依然惺忪,身上的着装显然也是匆忙中草草套上的。
“加尔鲁什,我要见你!”
“部落的领袖不是你
说见就见
的!”一位库卡隆卫士怒吼道。
凯恩以他这个年纪不应有的速度猛地转身面对他。“我是凯恩·血蹄酋长。现在被加尔鲁什祸害的这个部落,是我一手帮忙建立的。我有话要和他说,我
现在
就要和他说!”
“老牛,你这么生气地又吼又闹,就连死人都得被你吵醒了!”
加尔鲁什的嗓门和凯恩一样大,而且还透着一丝挖苦。凯恩转过身来,把库卡隆卫士晾在一旁,他的目光转到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身上。牛头人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
“这么说来,”他看着加尔鲁什的文身平静地说道,“你从你父亲那儿继承来的不只是他的武器。”
“他的武器,”加尔鲁什说道,“还有他脸上、身上那些让敌人胆寒的文身。”他的嘴唇动得很慢,似乎还是会因此生出痛感。他的文身似乎是刚刚文上的。
“你父亲做了很多恶事,不过他在死前做了一件大善事,”凯恩说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让他蒙羞。”
“什么?”加尔鲁什吼道,“你说什么,牛头人?”
“我向萨尔警告过你。”凯恩说,方才响亮的声音此时平静了下来,他暂时无视了加尔鲁什的发问。“我跟他说,他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是在做傻事。我当时认为有朝一日你会胜任这个位置,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历练、需要打磨。我错了。你,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连领导一群豺狗都不配,更别提领导这个光荣的部落!你会带我们走向灭亡,你只会不停地咆哮着捶打自己的胸口,像只荆棘谷的猩猩一样。”
加尔鲁什听后面色煞白,接着又被怒火烧得通红。“你会后悔说出这些话的,老牛,”他嘶嘶地说道,“我要让你把这些话连带地上的泥土全都吃下去。”
“是你袭击了灰谷的哨兵,对不对?”凯恩大喊,他朝着捏紧棕色拳头的兽人走了过去,“是你批准屠杀了十位塞纳里奥议会的德鲁伊,他们聚在一起正要为部落的需求提出和平的解决方案。”
加尔鲁什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紧接着又变成了愤怒。“以先祖之名,你到底在说什么?你
竟敢
指责我做出这种下贱的勾当!”
凯恩嗤之以鼻。“加尔鲁什,你对那份以荣耀真诚缔结的协议表达过不屑,对萨尔所谓对联盟缓和政策也是如此。”
“没错!我是瞧不起那温和政策。但我不会暗中破坏协议!我对自己批准的进攻联盟行动很自豪!我会站在屋顶上高声喊出来,向部落证明我们还没有失败!部落的荣耀——”
“你还有脸说出这个词?”凯恩吼道,“荣耀?你现在还在撒谎,加尔鲁什。半人马都比你荣耀。你至少承认自己做了些什么吧。承认自己做的那些愚蠢、自私的抉择!”
加尔鲁什的语气突然冰冷起来。“你这蠢货,竟然觉得我是阴险小人。你的岁数让你的脑袋不好使了。因为萨尔还对你怀有些许敬重,我就当没听过你这些疯话。萨尔叫我来管部落,我始终会做我认为对它最有利的事情。你滚吧,省得被拽着尾巴拖走,把脸面全丢光了。”
凯恩用冲着面门的反手一记耳光回应了他,正打在刚文好的文身上。这一击力道十足,让加尔鲁什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他痛苦地大喊一声,摆动着胳膊想要保持平衡。
“我才是拽着你的尾巴把
你
拖走的人,放肆的小崽子,”凯恩说道,“这一巴掌我忍了很久了。”
鲜血从加尔鲁什肿胀开裂的下唇中肆意流淌出来。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颊,紧接着吸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兽人先是一脸茫然,随后便生出勃然大怒。
“你这是在挑战我了,老牛?”
“我还没说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我要用荣誉决斗挑战你,加尔鲁什。我要用玛格拉挑战你。”
加尔鲁什冷笑一声。“玛格拉已经被弱化了,掺了水分。萨尔颁布法令之后,它就不过是场表演了。你想跟我打?那就来一场真正的较量。部落现在由我做主,我会接受你的玛格拉挑战——
老式的
玛格拉。要按以前的做法来,一律按老规矩来。
所有的
老规矩。”
凯恩眯起眼睛。“至死方休吗?”
加尔鲁什咧嘴笑了起来。“至死方休。你现在是不是该道歉了。”
凯恩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便仰头大笑。这一表现令加尔鲁什颇感吃惊。
“既然你叫我按老规矩来,地狱咆哮之子,那你可得知道这样做不过是让我更放得开手脚罢了。我原本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我会后悔自己让部落少了一位优秀的战士,但我不能让你打着你个人荣誉的旗号,把萨尔打造的一切、把勇士们的慷慨牺牲全都给毁了。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你听到了吗?我再重复一遍我的挑战。玛格拉——按传统来。至死方休!”
“我接受,”加尔鲁什咆哮道,不过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疑。“乐意接受。以前我还觉得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部落该除掉你这种老寄生虫了,你不过是依附在那些亲赴沙场、血战至死的将士身上而已。”
“部落该除掉的是你这种年轻气盛的蠢货,加尔鲁什,”凯恩镇定地答道,“不得不出手让我很遗憾。但我必须动手。说实在的,我很高兴你要按传统来。你杀了无辜之人,你的计划不亚于摧毁一切和平的希望。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加尔鲁什大笑起来,小心地抹了抹下巴,接着把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舔了舔。这个动作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但他振作了起来,从他的脸上完全无法看出他正在承受的折磨。
“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准备吧。”
加尔鲁什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尴尬地摇了摇头。
凯恩对他嗤之以鼻。“你叫喊着要按传统打,可我这个牛头人对你们兽人的传统懂得都比
你
多!”他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各自挑选一把武器,然后会由我们各自选出的萨满祭司分别为武器祝福。不能穿盔甲——不能穿衣服,不过还是缠条腰布吧。我们各自还得找一位见证人。”他苦笑道,“我敢说我们的见证人不会只有两位的。”
加尔鲁什微微点头,恢复了神色。“我会按这些规矩来的。”
“竞技场。一小时。”凯恩转身便要离开,在门口处他停下了脚步说:“好好安排安排吧,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别担心我会亵渎你的身体。等你死后,我会让你享有生前赢得的那些荣耀的。”他扭头说道。
加尔鲁什大笑着从门里走了出去。
一小时后,竞技场内座无虚席。火炬和火盆全都被点燃了,火光照亮了场地,也让这里的空气变得闷热难耐。消息如同萨尔离开前的那场大火一般很快便传开了,显然来者纷纷选好了支持的对象。有些人落座到支持凯恩的一边,另一些人——他们人数众多——则赶来为加尔鲁什加油。
凯恩抬眼望去,年迈的双眼勉强辨认着席上的面孔。站在他这边的毫无意外大多是牛头人。其中还有少数几个其他种族的,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上了岁数。他看不清加尔鲁什那边的面孔,不过在橙色火光的映照下,他很清楚地认出,在兽人、巨魔、被遗忘者、血精灵那些绿、紫、灰、粉的肤色中,还掺着一些牛头人黑、棕、白的毛色。
凯恩叹了口气。他相信自己能赢下这场战斗,否则他也不会发起这次玛格拉了。他并未觉得生命已然苍白而无趣,也没有因此想要放弃生命。并不是这回事。他提出挑战——并且接受了加尔鲁什回归“传统”的决定——是因为他要终结加尔鲁什对他所深爱的部落自大、短视而危险的统治。他打算暂时接过加尔鲁什的位置,等到萨尔回来,再任由他做出合适的裁决。不论他怎样裁决,凯恩已经做好接受的准备了。
他并不是出了什么幻觉,这场战斗他将轻松取胜。加尔鲁什虽是部落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但一对一的格斗和打仗可不一样,再加上他又是那么鲁莽。凯恩会用自己的方式战斗,也将凭此赢得胜利。
偌大的竞技场内,加尔鲁什正在自己的区域里做着准备工作。按照玛格拉的惯例,他浑身赤裸,只系一条缠腰布,棕色的躯体用油涂得锃亮。他充满兽人力量的样子引人注目,肌肉虬结,浑身上下透着骄傲的神气。他正挥舞着曾斩杀过玛诺洛斯的那柄利斧,为战斗做着热身。那柄斧子也涂了油,闪着幽暗的光。
凯恩所使的武器是他祖上所传——符文之矛。他本人也只系一条缠腰布。他的毛发虽然因年岁的增长而染上了少许灰白,却依旧整洁而浓密,在油液的作用下闪着一抹油光。他的毛发之下是结实的肌肉。也许他的关节遇到雨雪天便会不时地疼痛,也许他的眼睛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看得清,然而他的力量一点也没折损,速度也只是稍稍慢了一点点罢了。他举起了符文之矛,将其指向四个方向,向四大元素致意,再用握着长矛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以此向存在于他内心与世间万物之中的生命之灵致意,随后便转向博拉姆·逐星以得到他的祝福。
和战士们的躯体一样,他们的武器也将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战斗涂上油液。博拉姆轻声呢喃着,同时用手指在圣油瓶中蘸了蘸,轻轻地将一抹闪着亮光的液体涂在了矛尖之上。
“事情要走到这步田地,让我很难过,”他悄声说道,只有凯恩听得清他的话语,“但既然事已至此,我知道你是出于公义,凯恩·血蹄。愿你的长矛刺得又直又准。”
凯恩谦逊地深鞠一躬,他结实有力的手指紧紧握着矛杆。整整二十代血蹄酋长都曾在战场上挥舞过这杆长矛,他也即将如此。这杆长矛饱尝过众多高尚敌人的鲜血,也总是能够刺得又直又准。他的目光在符文上停留了片刻。他之前曾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大部分事迹,这是家族的传统。可是要讲的故事还有很多。他暗暗向自己承诺,待到此战告终、尘埃稍稍落定之时,他会抽出时间写完他的事迹。
“老牛!”是加尔鲁什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要在那儿沉思一整晚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结果你倒盯着古董长矛看个不停。”
凯恩叹了口气。“你说的话可是要被命运之风带走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它们将是你最后的遗言。如果是我,我会认真想想该说些什么的。”
“呸!”加尔鲁什啐了一口。他提起血吼,对祝福他的萨满祭司鞠了一躬——
凯恩眯起眼睛费力地望过去。给加尔鲁什的武器念祷词、涂圣油的是位牛头人萨满祭司。这让凯恩着实吃了一惊,心中感到十分沉痛,他本以为行使这个仪式的会是另一位兽人。那位牛头人是名女性,长着黑色的毛发……
“玛加萨。”他轻声道。她是位强大的萨满祭司,可博拉姆也毫不逊色。她的祝福的确对加尔鲁什有所助益,然而博拉姆·逐星的祝福也会帮到凯恩。这点她肯定明白;这种做法不过是个姿态罢了。她的所作所为终于还是表露了她的忠诚所在。
凯恩对自己点了点头,他对自己所选的道路燃起了空前的信心。这次挑战非常有必要,否则拜在加尔鲁什身下的人将会越来越多。至少玛加萨已经露出了真实面目。他别无选择,必须对她的不忠行为加以处理了。恐怖图腾氏族必须被逐出雷霆崖,除非他们最终下定决心效忠部落。这件事情现在已然十分必要,不再仅仅是个想法了。
玛加萨抬头看了过来。凯恩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据他猜想她露出的是得意的笑容。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她选错了边。
凯恩把目光转到了对手身上。
加尔鲁什轻轻调整着中心,挪动着前脚掌寻求平衡,他的手紧紧握着斧柄,金黄色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地母亲啊,请指引我的攻击。您知道我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而战。
凯恩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这是玛格拉传统中示意挑战的怒吼。加尔鲁什则回以震耳欲聋的呼啸,其声势之巨大一如他父亲的战吼,与此同时,正如凯恩预料的那样,他立刻冲了过来。
凯恩稳稳立着不动,由着那位年轻人提着战斧朝他冲来。加尔鲁什一把将锋利的血吼举过头顶。凯恩知道斧刃上的凹槽会发出啸叫,这柄战斧也正是因此得名。这啸叫会将恐惧深深植入格罗玛什·地狱咆哮所面对敌人的内心,凯恩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最后一刻,牛头人巨硕的身躯却优雅地闪到一旁,让加尔鲁什自己飞快地冲了过去,却丝毫没有造成伤害。兽人想要停下前冲的势头,就在他刚要成功时,凯恩提起长矛,一击扎进了加尔鲁什的右臂里。
加尔鲁什感到了惊讶、羞辱和痛苦,他大喊一声,握紧武器的手也松了一点。凯恩低下他长角的额头,对准伤口猛地冲撞过去,撞得加尔鲁什失去了重心,险些松开了手中的血吼。如果真的松了手,兽人将必败无疑。一旦武器被丢掉,按照规矩双方都不得将其捡起。
凯恩抬起符文之矛向下一刺。加尔鲁什在最后一刻闪到了一旁。长矛在兽人身侧划出了一道沟壑,嵌进了竞技场的土地里。为了把它拔出来,凯恩失去了宝贵的一秒钟,此时加尔鲁什已经恢复了平衡。加尔鲁什作为部落之中最受赞扬的战士,险些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凯恩旗开得胜,拿下了第一滴血。
“打得不错,老牛,”加尔鲁什轻轻喘着气说道,“我承认,我低估了你的速度。看起来迟钝了的只有你的头脑。”
“你这些嘲笑的话开打时就不适合说,现在也不适合,地狱咆哮之子,”凯恩答道,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对手,“省点气息用来战斗吧,我也会省着的,留到你的葬礼上再夸你。”
想激怒加尔鲁什真是太容易了,凯恩心想。兽人因愤怒而浓眉紧锁,大吼一声冲了过来。他纯熟地挥舞着血吼,凯恩感觉到空气在急促地涌动,听到武器划出狂怒的战歌,他勉勉强强才躲过这一击。加尔鲁什不是傻子,他会从失误中汲取教训,他不会再低估凯恩了。
凯恩低下头,右蹄蹬踏着地面,接着冲了出去。加尔鲁什高喊着战吼,举起斧子砍向了公牛的喉咙。就在即将命中之时,凯恩猛然止步,急转向左,接着向加尔鲁什暴露在外的躯干刺出了长矛。加尔鲁什瞪大了眼睛。他勉强微微侧过身子,让长矛刺中自己的右肩而不是胸膛。这一击仍然十分危险,但已不如原本那般致命。话虽如此,加尔鲁什右大臂已经挂彩,此时同一侧的肩膀也受了伤,他的胳膊已经虚弱得很了。
加尔鲁什满含痛苦与愤怒地大喝一声,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伤口,用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血吼。凯恩拔出了长矛,心中生出一丝怜悯之情。加尔鲁什的死是部落的损失——至少失去了一名优秀的战士。要是萨尔没有指派这位年轻兽人做领袖,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这出悲剧原本是轻易就可以避免的。
他这一瞬的犹豫给了加尔鲁什机会,让他出人意料地用受了重伤的胳膊举起了那柄双手重斧。凯恩赶忙双手握住符文之矛,将其高高举起想要挡住这一击。这柄结实的古代武器见证过不计其数的战斗,凯恩也曾用它抵挡过这样的来袭。
血吼猛然砸下时划出了怪异的啸叫。
符文之矛——这柄传承了二十代人、代表着血蹄氏族荣耀、杀敌无数、守护着牛头人的传奇武器——断成了几截。
战斧的攻势得以减缓,但并未停下,血吼砍中了凯恩的胸膛,在他的毛发与血肉之上切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又继续舞动着砍到了他的手臂。这一斧只是造成了一点皮外伤,长矛却是狠狠地吃了一击。
凯恩从目睹祖传武器毁于一击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他还没完呢。他紧紧握着长矛的后三分之一段,就算如此它也还有一战之力。加尔鲁什虽然还在战斗,可他已经身负重伤。刚刚的一击打断了符文之矛,却也耗尽了他的气力,他撑不了多久了。只要用长矛的残片狠狠一刺,就能——
凯恩眨了眨眼。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是眼睛里进了灰尘、汗水或是血水吗?他挤出宝贵的一秒,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而毫无作用。他的手颤抖着垂了下去。他的双腿……也感觉很虚弱……
凯恩头晕目眩地望着加尔鲁什。那兽人此时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在凯恩的注视下,加尔鲁什握紧战斧,与凯恩四目相对。凯恩握着自己的武器,矛杆在他手中颤抖着,沉得不像话——
接着他便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这么说来,我荣耀一生,最后却死于背叛。
他甚至没法用最后一口气说出凶手的名字。出于顽强的意志,他还是握着那杆断矛,这样在被杀死的时候他依然拿着武器。
加尔鲁什眯起眼睛看着他在凯恩胸口上划出的创口,以及地上散落的符文之矛碎片。在那一瞬,他的脸上掠过一副惊讶的神情,随后他便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兽人冲向自己的对手,双手举起血吼砍了下去。既不能挡下这一击,又无力闪到一旁,他的心脏每跳动一下,生命便消逝一分,凯恩·血蹄,牛头人的酋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血吼降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