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之旅的准备工作需要的投入和努力让萨尔颇感震惊。他现在明白盖亚安说的话了,德雷克塔尔作为兽人那时的最后一名萨满祭司,的确已经尽了全力。看起来一场“正统的”幻象之旅需要牵涉整个族群。
一位兽人为他量身缝制仪式长袍,一位兽人呈上了仪式用的草药,还有一位兽人自愿为击鼓诵经的队伍担当指挥,另有六名兽人奉上了他们的鼓点和歌喉。这让萨尔甚是惊讶、颇为动容。有一次他对阿格娜说:“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地位而受到什么优待。”
她轻蔑地对他冷笑了一下。“古伊尔,这是因为你要进行幻象之旅,不是因为你部落领袖的身份。你用不着担心什么优待不优待的。”
这番答复让他如释重负,却又无地自容,他再一次好奇,阿格娜怎么会这么擅长惹他生气。也许这就是元素的馈赠吧,他冷冷地沉思道,目送她昂首阔步地走开了。
他为仪式的延迟而感到烦躁,然而他对此也无计可施。他心中有很大一部分自我强烈地渴望着这个仪式。在他成为萨满祭司之前的年月里,兽人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明白,自己对于这样的集体仪式的确所知甚少。
三天之后,一切终于都准备就绪了。黄昏之下,燃起了星星火炬。萨尔在加拉达尔等待着被送往准备好的仪式场所。阿格娜过来找他,萨尔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多驻足了一会儿。
她棕红色的茂密长发上编着羽毛,身穿一件皮质马甲、一条装点着羽饰和念珠的裙子,在她的面庞以及裸露在外的棕色皮肤上,缀着白色和绿色的油彩印记。她傲然挺立,在棕褐色的羽饰衬托之下,她深棕的肤色显得如此完美。她怀中抱着一包棕色的衣物,就和她的肤色一样。
“这些是给你的,古伊尔,”她说,“平实朴素,是启蒙仪式上穿的启蒙长袍。”
“我明白了。”萨尔回答道,随即伸手要从她那里接过这些衣物。
她并未就此让出衣物。“我看你还没明白。我承认,你很有天赋,是个强大的萨满祭司。然而你还有很多不了解的。
我们不会在启蒙仪式上穿铠甲。启蒙仪式象征着重生,而非战斗。我们会像蛇一样蜕去曾经的外皮。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我们要摒弃重担,摒弃脑海中曾经秉持的狭隘观念。我们要变得朴实、洁净,要做好理解元素、与元素相联结的准备,要让它们将智慧烙在我们的灵魂里。”
萨尔专心听着她的话,恭敬地点了点头。然而,她还是没有把袍子交给他。“里面还有一条念珠项链,能帮你与自我重新联结,如果你感觉自己受到了召唤,就可以摸摸念珠。”
她终于把衣物递给了他,他欣然接了过来。“我很快就会回来。”她说道,随即便离开了。
萨尔注视着这包平实的棕色衣物,满怀敬意地慢慢将其换上。他感觉……自己赤身裸体。他已经习惯了身着那套曾经属于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黑色板甲。只要不在睡梦中,他都会穿着板甲,也已然适应了它的重量。刚刚换上的这件衣服却是十分轻薄。他将项链在脖颈上滑过,用手指拨弄着上面的念珠,仔细思索着阿格娜对他说的那番话。她对他说,他将要重生。
会重生成什么样?又会重生成谁?
“看来,”阿格娜的话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这件启蒙长袍挺合身的。”
“我准备好了。”萨尔轻声说道。
“还没呢,你还没涂油彩。”
她走上前去,在兽皮蒙出的墙边摆着一只小箱子,她在里面翻找着,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唐突。她翻出了三罐彩泥。“你太高了。坐下。”
萨尔突然被逗笑了,依她的吩咐坐了下来。她向他走了过来,打开一只罐子,用手指蘸了一抹彩泥,开始在他脸上涂抹。她的抚触很灵巧,对于萨尔所认识的这样一位粗犷有力之人来说,又显得过于温柔。彩泥的感觉很凉,再加上和她的距离如此之近,萨尔闻到了她身上所涂油膏的那一抹淡淡的芳香。她冲着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
“这些颜色涂在绿皮上效果不一样了。”
“恐怕对此我也无能为力,阿格娜,不管我跟你学了多少东西。”他的话语、表情中透着真诚和关切。
她盯着他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眉头上都皱起了沟壑。紧接着愁容又变为了笑靥,那是发自真心的欢笑。
“先祖明白你说的是事实,”她说,“这么说来该换颜色的应该是我。”
两人相视而笑,随后阿格娜移开了视线。“那就换成蓝色和黄色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那两种颜色的罐子,一言不发地在他脸上画着纹饰。终于,她点点头以示认可,却再次皱起了眉头。“你的头发……等一下。”
她擦了擦手。修长而灵巧的棕色手指拆开了萨尔一直扎着的两条长辫,飞快地在上面编了几根羽毛。“好了。现在你才算做好准备了,古伊尔。”
阿格娜抓起一块抛过光的金属片,把它当作镜子。
萨尔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他绿色的皮肤上画着或黄或蓝的点状、涡旋状纹饰,仿佛戴着一副面具。他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系着光鲜的风鹏羽毛。通常他都是将头发扎好的,现在他发觉自己看起来有些……
“……狂野。”他轻声说了出来。
“就像元素一样,”她说,“它们并不怎么平静,也不怎么守序,古伊尔。你现在就要像它们一样开始你的幻象之旅了。来吧,他们在等你呢。”
萨尔一生中经历过种种风浪。他在孩童时代就开始学习战斗,在那段塑造性格的时期他感受过友谊,也经历过磨难。他解放过自己的人民,奋起抗击过恶魔。现在,他正跟随阿格娜走向湖边准备好的仪式地点,却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紧张了起来。
他刚一露面,鼓声便随之而起。阿格娜直直向前走去。此刻她褪去了自己的轻率、卸下了咄咄逼人的态度,在那一瞬,他眼中的她仿佛变成了年轻时的盖亚安。她迈着优雅而庄重的步伐,他则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和她保持节奏一致。似乎整个加拉达尔的人都跑了过来,沿道路两边各列一线。火炬将黑暗拦在几尺远处,暗影静静地等候在光芒之外。在道路前方,盖亚安站起身来拄着拐杖等待着他。她看起来虽然脆弱,却也美丽动人,满是皱褶的面庞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止步在她面前,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欢迎,古伊尔,杜隆坦之子,加拉达之孙。”萨尔双目微瞪。当然了——他早该发现的。加拉达就是他的祖父,而他此刻所在的加拉达尔正是以祖父的名字命名的。“被元素选召的孩子。元素之怒们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它们会见证今晚举行的这场仪式。”
萨尔的视线越过漆黑的水面向远方望去。他只看到了一位元素之怒——火焰之怒伊森拉图斯,它正在慢慢地晃悠着。不过萨尔知道,其他元素之怒也在那里。
“那么,”他说道,依循着先前所受的教诲,“我将为这场幻象之旅奉上我的躯体、头脑和精神。”
阿格娜牵起他的手,带他来到了堆放在地上的一堆皮毛之间,拉着他和她一道坐下。
“当你开始这趟旅程时,”她说,“你将会灵魂出窍。你要知道,在你奔赴精神世界时,你的族人将在此悉心照料你的肉体。来,拿着这方药引,一口喝下去。”
她递给他一杯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萨尔接过杯子,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手指相接。他大口闷下杯中的液体,将这杯难闻的调和物囫囵咽进肚中。就在他将杯子递还给阿格娜时,他开始感到一阵眩晕。阿格娜伸手接住他时,他并未抗拒,他的头安然枕在了她的膝上。她曾经是那么唐突无礼,如今却这般温柔,很是奇怪,不过他还是欣欣然地接受了。
他感到自己的头脑正在疯狂旋转,鼓点似乎是在他的血管中跳动,仿佛要与他的心跳合而为一,就像是摸得着而听不到一般。
微凉的手指拂过他的头发,这也不是寻常的阿格娜。她的声音——低沉、温柔、和善——在他听来仿佛是从无尽的远方传过来的。
“去探寻你的内心,超脱你的肉身吧,古伊尔。你在这里不会受到伤害,虽然你的眼前所见可能会让你感到惧怕。”
萨尔睁开了双眼。
一个散着微光的模糊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它长着放光的双眼、四条腿、一口利齿和一条尾巴。这是一匹幽灵狼,他知道,即使尚不了解是怎么回事,但他就是知道,它就是阿格娜。
“你来带我走吗?”他疑惑地向那匹狼发问道,“我以为祖母——”
“我是被选派来引导你的。来吧。”她沙哑的声音从狼的口中发出倒是挺合适的。“时候到了,跟紧我!”
忽然间,萨尔也化身为狼。他眼前的世界改变了模样,部分遁入了缥缈之态,部分换上了全新的奇异形体。他晃了晃身子,觉得自己比空气还要轻盈,仿佛化为了充盈整个世界的虚无,接着便随她一道走进了漩涡般的迷雾中。
他们现身在午时的烈日之下,身处一座竞技场之中。幽灵狼形态的萨尔疑惑地眨着眼。
他眼前的正是他自己。
“怎么……”现时的萨尔开口道,他的声音在他自己听来有些古怪。“我以为我是要去见元素的——”
“安静!”阿格娜发出一声急促刺耳的嗥叫,喝止了他,萨尔依言照做。“注意看,别想弄什么动静。这里的人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这是你的幻象之旅,古伊尔。它会引你看到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现时的萨尔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一切。
年轻的萨尔穿着几件护甲。他的身躯孔武有力,绿色的皮肤上渗着津津汗水,一手持着利剑,另一手则握着锤子。现时的萨尔知道他身处何地——他正站在敦霍尔德城堡的竞技场中。场外充斥雷鸣般的欢呼和呐喊,他知道就在观众席的某个位置上,有个人正吃着水果喝着红酒,此人便是可恶的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就是这个人偷走了婴儿时的他,把他变成了一名角斗士。他看着年轻时的自己正与一头巨熊搏斗,不由得怒火中烧。
“火焰,”阿格娜说道,“第一个选中你的元素是火焰,古伊尔。它让你生气,让你愤怒,让你勇猛地战斗。师出有名时,它给你英勇奋战的激情,很快你也将奔赴这样的战场。它让你的内心深处燃起烈火,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刻它也会支撑着你。”
萨尔听着她的话,看着过去的自己,那个他在场上时强壮的身形、优美的动作、澎湃的激情令他颇感惊讶。他清楚自己学会了这些技艺,运用它们解放了自己的人民,并一直守护着他们。
虽然这并非他预想的画面,但他还是点点头同意了阿格娜的那番话。火焰的确在他年少时便出现了,他回想起自己心底里熊熊燃烧的那个念头,即便是现在,帮助世界的想法也不曾改变。他笑了起来,脸上似乎还挂着一抹可以理解的骄傲之情,因为年轻的自己击败了对手,振臂高呼着胜利。
迷雾卷土,笼罩在欢呼着胜利的年轻萨尔身上,最终将他完全淹没。萨尔好奇地等待着,不知在这趟奇怪的旅程中,他还会看到怎样出乎意料的幻象。
迷雾消散了。整座竞技场连同日光与喧嚣一起,统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下的森林,耳畔传来的声音只有温柔的风语和啾啾的虫鸣。萨尔再次看到了自己,然而这时的他神色警惕,受到了追捕。他站在一块石头前,从恰当的角度望去,这巨石形似一头守卫着林地的龙。年轻的萨尔转头望向旁边一个黑暗的椭圆状洞口,现时的萨尔内心一阵震颤,旧伤新痛一齐涌入脑海,他突然知道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梦魇。他曾和梦魇打过一场战争,整个世界都曾与它们交战。
“这一段我一定要看吗?”他小声发问,刚一出口其实便知道了答案。
“如果你愿意理解,愿意成为一名真正的萨满祭司,那么答案就是一定要看。”阿格娜执拗地说道。
年轻的萨尔走进了洞穴里,两个他都注视着那位名为塔蕾莎·福克斯顿的年轻人类女性。塔莉……布莱克摩尔的情妇,萨尔心目中的“姐姐”。她赌上一切解放了他,也为此失去了生命。然而此刻她还活着,她的生命鲜活而美丽。他当时的梦魇便是关于她的——在梦中,他不断地尝试着拯救她。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在梦中想象着她活着、欢笑着、热爱着的样子,那是她原本应有的生活。然而每一次都失败了,他不得不经历她的死亡,一次、一次,
又一次……
不过此时此地的她还没有死。她靠在洞壁上等待着他,当他唤出她的名字时,她抽了口气,紧接着笑了起来。她的面庞如此可爱,诚挚而温暖的感情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
“你吓着我了!我都不知道你的脚步声有这么轻!”她伸出双手向他走了过去。年轻的萨尔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我还是很心痛。”现时的萨尔对阿格娜说道。这一次她没有斥责他,只是点了点她的幽灵狼脑袋。
“这分痛楚以及对它的治愈,就是水流的馈赠,”她开口道,“深沉的情感。爱。敞开心扉,接纳欢悦与痛苦。所以我们会哭泣……是水流在我们心中流淌。”
他静静聆听着,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相见,他再次听到两人此时的话语,回想起了这一切。她给了他一张地图和一些补给,叫他去找他的族人——兽人。他们又说起了布莱克摩尔。现时的萨尔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想别过头去,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你的眼睛怎么了?”年轻的萨尔问道。
“噢,萨尔……这些是眼泪,”塔蕾莎轻声说道,当她擦拭双眼时,又加重了话音,“每当我们难过或是心受煎熬的时候,我们的心被悲伤填满,泪水无处安放,它们于是就会流下来。”
尽管现时的萨尔此刻置身灵魂世界,没有肉身,他依然感觉自己的双眼满含泪水。
“塔蕾莎明白,”阿格娜说,她柔和的话音里充满了理解,“她了解痛苦,也懂得爱。当内心充盈时,水流自会淌出。”
“她不该死的。”现时的萨尔咆哮道。他言下之意是:
我本该找到办法阻止这一切的。
阿格娜的回应如同一记重拳,让他错愕不已。
“真的不该死吗?”
他的目光转到了她身上,她的麻木不仁让他倍感吃惊,他对此勃然大怒。“当然不该!她有一万条好好活着的理由。她的死毫无意义!”
阿格娜坚定地看着他。“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呢,古伊尔?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的命运?只有她自己知道。也许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生来肩负的使命?如果她活了下去,你也许就不会为她的行为而感动了。认为自己全知全能可就太自大了。你可能是对的,但也可能不是。”
她的话让萨尔哑口无言。自从他看到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割下塔蕾莎的头颅举起来向他示威的那一幕可怖情景后,愧疚便一直折磨着他的内心。梦魇就像一柄锤子一样敲打着他,告诉他:
我本该再做些什么的。
然而他的确无能为力。终于,现在的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或许注定发生的事……才是正途。痛苦、恐怖、折磨。但或许……是正途。
他永远不会把她忘怀,也永远不会停止对她的思念。但他心中的负罪感消散了。
“为了你,”在他静静伫立着努力理解自己灵魂内的变幻时,阿格娜继续说道,“她就是你生命中源自水流的祝福。就是这一次,通过这位女性——此刻,古伊尔,水元素便涌入了你的生命。”
萨尔欲言又止,最后只汇成一句“谢谢”。
迷雾开始在旧日人影的脚下旋绕。现时的萨尔起初并不愿再经历一次这场事故,可是当眼前的一幕即将散去时,他却想要大声呼喊,恳求能够再和塔蕾莎多待一会儿。不过他清楚,这一切以及阿格娜对他的点化,都是元素的馈赠,甜蜜却又苦涩。
别了,亲爱的塔蕾莎。你的生命是一段赐福,你的逝去没有被浪费,这世上能得到这样评价的人并不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现在,我可以让你在我的心底里安息了。
元素还要向他展示更多。
旋绕的迷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之后他再一次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此刻时值冬日,他正和霜狼氏族待在一起。他和德雷克塔尔围坐在篝火旁,伸出手烤着火。此时的德雷克塔尔已经不再年轻,不过他的头脑依然敏锐,现时的萨尔看着自己的朋友及导师,心中升起一阵悲伤。年轻时的他正专心致志地聆听着德雷克塔尔的话语,他滔滔不绝地向萨尔讲述着萨满祭司与元素之间的纽带。漫天的雪花轻柔地缓缓而落。现时的萨尔在一旁看着,内心变得平静而专注,上一幕幻象中见到塔蕾莎的心痛也有了一丝舒缓。
“踏实,”他脱口而出,终于理解了这个词的本源,“就像大地一样。这是大地的馈赠,对吗?”
化为狼身的阿格娜点了点头,她又添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尖酸:“你现在才发现吗?难怪你那么吃力。”
这一次,萨尔发现自己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他心想,也许这是因为他正在经历大地的沉稳、踏实。在现时的萨尔看来,这一次结束得太快了,无可阻挡的迷雾再度升腾而起,盖住了眼前的一幕。他明白,大地现在就在他的心里。只要他需要,随时便能前往这块内心的宁静之地……他微笑起来……心中感到一片踏实。
只剩下一个元素了。现在他明白了,幻象之旅是要向他再现元素早先是如何与他交融、与他共存、予他影响的。他理解了奋勇征战时的如火激情、天性使然的似水柔情、沉稳踏实的厚德大地,不禁好奇空气将会怎样呈现。
迷雾汇聚成形,又悄然散去,他看到自己正身处格罗玛什要塞之内。此刻又是深夜时分,然而火盆、火把、油盏却照得室内明亮而温暖。他站在一张摊放着地图和卷轴的桌子旁,身边站着他亲爱的老朋友凯恩·血蹄。
他无法像之前几次那样,准确地回想起这一幕发生在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年来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看着另一个自己正与凯恩精力旺盛地商讨着谈判、地权、协议的相关事宜,看着两人如何面对问题,又是如何迎刃而解。眼前的一幕很快又变成了他站在吉安娜的身旁,两人谈论着和平,探讨着实现和平的方法,这样的事情他也经历过很多回了。
除了对人民安全的考量,萨尔既没有扎根现实,也没有急切地寻求结果。这些时刻中,与吉安娜和凯恩待在一起的他运用的是自己的头脑,而不是强健的体魄或强烈的情感。这些谈话充满了理性与智慧,是新的开始,象征着希望。
现时的萨尔点了点头,他全然明白了这一幕。空气——这种元素代表了明晰的思维,代表了灵感、洞察力,以及全新的开始。兽人抵达卡利姆多之后他同凯恩一起再次从头开始,又与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缔结了初步的和平。这一切全部仰赖有效的对话和谨慎的思考,有些人认为兽人身上不会具有这样的品格,然而这些素质贯穿了萨尔的一生——从他年少时遍览典籍,一直到现在做出艰难的决定,离开他的世界来到这里,来到外域,来到纳格兰。
他微微一笑,任由眼前的场景消散开来。他明白,因为空气之灵的存在,新鲜的事物永远都会出现,会向他发出挑战,为他带来激励与灵感。
他仍然留在这块似实而虚的地方,和幽灵狼形态的阿格娜一起等待着,或许会等来第五种元素,它那难以捉摸的火花使得萨满祭司能够与其他元素相联结,或许会等来一些对他有所帮助的迹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萨尔开始感到焦躁不安。终于,疑惑的他转而向阿格娜寻求答案。他的话音回荡在这片缥缈之地:“我能够拯救艾泽拉斯,拯救部落了吗?”
迷雾忽然间消散开来。萨尔看到自己身穿奥格瑞姆·毁灭之锤传给他的那身黑色板甲,那是部落领袖的象征。他手中握着那位兽人的传奇武器,浑身上下透着战士的气息。然而他绿色的脸上刻着恐惧——恐惧,以及强烈的失落之情。毁灭之锤碎成几块,如同子弹出膛一般倏地炸裂向四周。他身上的铠甲开始碎裂脱落,萨尔跪倒在地,留在身上的只有他现在所穿的这套衣服——启蒙者朴素的棕色长袍。
“不。”萨尔无声地说道。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仰头望着一张深色皮肤的兽人面孔,那张脸俯视着他,上面涂着华丽的纹饰,长着一对和善的双眸,双唇翘起一道大大的弧线,两端各伸出一根短小而锋利的獠牙。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格娜,我失败了!或者说,我就要失败了!他们给我看了——”
“嘘。”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平静下来,淡然地面对着他的恐慌。“他们给你看了一幅画面,但怎么解读要靠你个人。”
他站起身来,感到一阵头晕。她温柔地搀着他放松坐下来。“对我来说已经够清楚了。”
“我也看到了,”她说,“相信我,最清楚的幻象往往最让人迷惑。但是——有办法可以弄清那些谜团。我觉得你已经做好去见元素之怒的准备了。你已经完成了幻象之旅,而且明白了元素已与你合而为一。你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会帮助我理解清楚最后的那段幻象吗?”
她耸了耸肩。“也许不会。可是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对吧?”
他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笑容。他正需要她这副随意的样子。
“什么时候?”
“明天,”阿格娜说,“就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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