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第一百九十二章 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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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挨间找到这屋子的时候,一推门,屋子内一股乌烟瘴气,霉臭味带着血腥味呛得她别开了头,深吸了口气才重新望向里面。

    屋子内,雒祎靠墙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一层汗水,脸色苍白,像是马上就要死了似的,在他的对面,程九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那柄匕首的刀刃上沾着血,掉落在她的手边,可她现在却连将它重新握在手里的力气也没有了。

    欣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将要喊出口的名字卡在嗓子眼里,张着大嘴,迟迟反应不过来。

    如果不是眼前这两人的胸口还在起伏,欣然一定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愣愣的道。

    然而屋内依旧只有两人剧烈的喘息声,没人回应她。

    许久之后,缓过气来的雒祎才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对程九歌说的:“还打吗?”

    程九歌勉强抬起手朝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声“服了”,说完手臂又软绵绵的瘫了下去。

    雒祎笑了一声,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狱卒见状忙上前搀扶,似乎是无意间碰到了他的伤处,雒祎从牙缝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下意识的抬手护了一下左肩的位置。

    欣然这才看仔细,他左肩的衣服上湿了一**,因为衣服是黑色的缘故,血浸染在上面看的不是十分分明。

    “你受伤了?”欣然紧张问道。

    雒祎摆了摆手,道:“小伤,不碍事,看看她吧!”

    欣然于是便去扶还躺在地上的程九歌,然而程九歌却没有领她的好意,她像一滩烂泥一样赖在地上,突然扬声喊了一嗓子:“喂!”

    雒祎听见程九歌的声音,停了步子,扭回头去看,便听程九歌接着道了一句:“我愿赌服输!”

    话音刚一落下,前一秒还疲惫不堪的她忽然一把握起了手边不远处的匕首。

    雒祎一见,瞳孔猛的一缩,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动作,刀刃划出的光芒已经隐没在了血肉之中。

    欣然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拖着雪亮的银光没进程九歌的胸膛内,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她来不及做任何的事情。

    程九歌憋在喉咙间的气血终**也压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欣然蹲坐在她身边,大半衣裙被染的通红。

    “程九歌……为什么?”

    欣然呆呆的望着她的脸,声音不受控制的从嗓子里冒出来,问她。

    “欣然……对不起,我骗了你。”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有血流出来,将她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弄得脏乱不堪。

    欣然情不自禁的抬起手,用袖子帮她擦掉脸上的血污,道:“九歌,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程九歌轻轻摇头,躲开了欣然为她擦脸的手,道:“雒玉瑾,是我杀的。”

    欣然的手僵在了半空,连同脸上的神情一并僵住,只有冲破眼眶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没有办法收回,顺着脸颊一直汇到下颏,默默地滴落下来。

    “你……你别骗我……九歌,我不信你这话。”欣然拼命地摇着头,脸上渐渐露出对面前这人的恐惧之色,可又被感情牵引,尽管她脸上的神色是想要躲开,可面对重伤濒死的程九歌,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独自逃避。

    程九歌咳出两口血,闭了闭眼,苦笑道:“当初遇上我的时候,你怀疑过与我一同出现的司徒,难道就没想过,我的出现,是否也是别有用心?”

    欣然咬着下唇,想把眼泪逼回去,可鼻子酸的厉害,泪水怎么也收不住,她望着这张与自己生活在一起那么久的脸,回忆往事,脑海不论何时的程九歌都是笑嘻嘻同她玩闹的样子,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对着她这张脸喊“李欣然”的人,也只有在程九歌面前,欣然才觉得自己活得像自己,而不是背着雒玉卿的躯壳努力想要融入她生活的冒牌货。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终**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些恩怨情仇、阴谋算计一瞬间都被从脑海中抹去,她只是知道,这个以往总陪在她身边说说笑笑的人,马上就要永远的弃她而去了,她委屈又舍不得,却不知该怎么才能挽留住她。

    “二姐。”

    一直等到欣然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雒祎才叹了口气,出声喊了她一句。

    欣然红肿的一双眼睛盯着程九歌渐显苍白的脸,没有回头,话却是问身后雒祎的:“她说愿赌服输,你们打了什么赌?”

    雒祎知道程九歌死前留下这话,欣然定然是要起疑的,心中早改好了说辞,道:“她打赢我,我放她走,若打不赢,就说实话。”

    欣然心头又是一阵酸涩,牙齿将下唇咬出了一圈齿印,才将将把又要滚出眼眶的眼泪给忍了回去。

    “她害了阿姐,如今偿了命,也算天经地义,只是剩下的这具尸首,能否交由我处置?”

    “等这桩事料理完了,你领走便是。”

    她耷拉着头,闷着声音,道了声:“好。”

    后来雒祎走了,狱卒也想把欣然劝走,可她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半句话也听不进去,逼得狱卒只好向一旁同样呆愣、花容失色的常岚求助。

    原本觉得这位娇滴滴的常妃娘娘会是第一个吓得落荒而逃的人,可没想到,也不知是一下腿软了,还是怕在这黑黢黢的天牢里迷了路,她愣是白着张脸,扶着墙边挺到了最后。

    常岚听见身边人说话,才从愣怔里回过神。

    狱卒便朝她又哀求了一遍:“常妃娘娘,您也劝劝二殿下吧!总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用啊!”

    常岚于是傻傻的去拉欣然的衣服,她的视线越过欣然的肩头,终于瞧见了那个安详的躺在地上,却再也不会跟她开口说一句话的人,眼泪毫无预兆的冲出眼眶,她忙别开头,一手捂着嘴,也哽咽了起来。

    欣然这时最受不得哭泣的声音,经常岚一起头,也跟着小声哭了起来。

    狱卒一看,这不请常妃还好,这一请,两个人相对而泣,场面越发的不好控制了。

    这件事到最后还是筠华来收的尾,将欣然半拉半就的带回了昭华殿,吩咐了下边的侍女准备了热毛巾和温水,给她净了脸,然后便嘱咐了不要来打扰。

    筠华走的时候,欣然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停下步子,照常问了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欣然抬头望了她一眼,对上她安然到透着几分冷漠的眸子,忽然又松开了手,道:“没事。”

    筠华于是出了门,而后欣然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整三天,没对人说过一句话,除了按时送饭的侍女,也没见过别的人。

    筠华偶尔会假装从她寝室的窗子前路过,从微开的那道缝隙里瞧上一眼,欣然有时坐在床边发呆,有时卷在被子里睡觉,刚刚一下失去了两个身边亲近的人,对她来说这打击足够大,意志消沉一阵也是在所难免的事,筠华不以为奇,依旧有条不紊的帮她打理着昭华殿的各项事宜。

    筠华以为她看到的就是欣然眼下的状态,却不知道,这是欣然刻意的误导。

    欣然闭门第一天,就将那一封她迟迟没有看过的书信重新翻了出来,信封已经打开,她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用剪刀沿着信封的一侧边缘剪开,展平后,黄色信封纸内侧的字迹便露了出来。

    这是落霞城的老大夫为欣然写给他徐州那位朋友的引荐信,欣然才看了一眼,便从里面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有几分讶然。

    “徐州太守,孟平。”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大夫口中所说的这位朋友,居然就是徐州太守孟平。

    她将信纸重新叠好,塞进了缝在衣襟内侧的口袋里,拿定了主意要去徐州一趟。

    那一瞬,程九歌死去的模样又在她的眼前浮现了出来,欣然心中难过,虽然红了眼眶却咬着牙没落泪,她想起程九歌死前那个她没有来得及去回答的问题。

    欣然自问,当初遇上她和司徒的时候自己没有怀疑过他们吗?

    有!她当然有,甚至因为自己的势单力薄而特意给祁念去了信,拜托他代为去查,可他给出的结果是这两人都没有问题,然后这两个人一个杀了自己的老师,一个杀了自己的姐姐。

    祁念隐瞒邵子川的身份欣然能够理解,毕竟他谯国七皇子的身份太扎眼,祁念维护程九歌的原因,欣然如今也想明白了。

    雒玉瑾的命很多人都想要,但是能在她从落霞城回雒都的路上动手脚的无非就是祁念和邵子川,邵子川本人都出马了,哪还用得着再在她身边安插别人,况且程九歌显然对邵子川存在敌意,所以她的立场就很鲜明了。

    程九歌是祁念的人。

    欣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个男人三番五次的欺瞒她,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而且还死心眼的想要为他们家当年的冤案昭雪。

    她仰面倒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屋顶,喃喃地道:“新账旧账,咱们等着一起算吧!”

    筠华将欣然带走之后,常岚也回到了自己的玉华苑,屏退了一众侍女之后便又有了落泪的冲动,她怕哽咽声太大引人起疑,便将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捂在嘴上,许久之后才又渐渐平息了激荡的心绪。

    她从书桌上拿起笔,写下了一张字条,将其卷成细条藏进了衣袖里,隔日便寻了个由头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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