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歌的罪名未定下，雒二公主得空又来看过一回，牢内的官差不敢下狠手，审讯每每流于形式，程九歌没什么事情可做，天天蹲在墙角里逮流窜的老鼠来打发时间。
牢房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这声音在这个地方不论什么时候出现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事。
程九歌只是把无聊来的循着声音抬起了头，然后有些讶然的发现，这次的脚步声又是奔着她来的。
雒祎站在牢房门外，一身玄色的外袍与天牢里的昏暗浑然一体，极为契合，甚至连他脸上阴沉的表情都没有与这个地方的氛围有一丝的不融洽。
程九歌本是靠墙坐着的，见到雒祎这幅尊容时不由得站起了身，心里感觉这次有些不好对付。
牢房的门被打开，她被带到了审讯的地方，差役卸去了她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而后便离开了。
程九歌望着唯一还留在这里的雒祎，活动着被束缚了很久的手脚，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问道：“三殿下这是何意？”
雒祎不答反问，道：“你想出去吗？”
程九歌愣了愣，笑着回：“想啊！我清白无辜当然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雒祎接着道：“打赢我，我保你无罪，放你离开。”
程九歌被他这话搞得更加糊涂：“殿下不想知道真相吗？为什么这么做？”
“你若输了，就认罪！”
雒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这下半句话，就让程九歌明白了他来这里的意图，他不是来放自己离开的，而是来逼她认罪的，只是如此正人君子的逼人认罪的方式，让程九歌心中不免对他产生了一丝钦佩，可她却没心思跟他打。
“殿下好意心领了，”她抬起双手，往上撸了撸袖子，给他看自己手腕上镣铐磨出来的两道伤口，道，“我怕这样跟殿下动手，旁人会说您胜之不武。”
雒祎撩了下袍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隔空抛给她，程九歌接住，雒祎便道：“这样公平吗？”
程九歌更不明白了，皱眉问他：“殿下就非要跟我打一场吗？”
雒祎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深邃，道：“你是我二姐身边亲近的人，所以不论是杀你还是放你，都要名正言顺。”
程九歌笑了：“殿下其实一门心思只想杀我吧！”
雒祎也笑了，回道：“所以能不能活，得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天牢内狭小的窗口一缕微弱的光照射在匕首光滑的刀刃上，一道仿佛割裂了黑暗的冷光忽的腾起，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突然袭来。
雒祎躲开了程九歌迎面刺来毫无新意的一招，却在她临阵变招，一掌推过来的时候一个应对不及时，受了她一掌，连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勾了一下嘴角，邪气的眼睛里看得出开始对眼前这个人感兴趣了。
“是我小看人了，我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把匕首给你了。”
程九歌将匕首在手里挽了个花，笑着对他道：“现在可晚了。”
牢房内两人越打越有兴致，牢房外却愁煞了一帮狱卒，雒祎吩咐了不能插手，这管也不是，放任下去也不像那么回事，几个狱卒在一起一合计，这事情还是找上头去说吧。
熟料刚出门，就瞧见天牢门口站着几道瘦纤纤的人影，定睛一瞧，竟然是常妃娘娘和二公主带着几个侍女。
以往筠华替雒玉瑾办事，明的暗的往天牢这边跑过不少次，有个狱卒认出了筠华，如抓住了跟救命稻草似的，满脸欢喜，可一瞧她身前还有两位主子，便赶紧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趁人不注意是不是丢她一个眼神。
筠华目不斜视，全然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倒是欣然一向眼尖，逮到了这人朝筠华挤眉弄眼的样子，欣然狐疑的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半步远的筠华。
“殿下可要我先去打听一下里面的情况？”
筠华看欣然起疑，先在她身边小声问询了一句。
欣然乐得把她打发的远远地，然后去见程九歌，便应了声。
筠华于是退开，在一行人不远处果然被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狱卒拦了下来。
这人筠华认得，叫方闵，以前混迹赌坊欠了一屁股债，被追债的逼的没法，去干了偷鸡摸狗的营生，结果第一次干就被抓了个正着，还被人扭送到了衙门，雒玉瑾到地方办事的时候正好遇上，帮他平了旧账还给他在天牢找了个差事。
筠华后来问雒玉瑾为什么要帮他的时候，雒玉瑾说：“一个欠了债的赌徒，还能被个小妇人扭送到衙门，可见不是个恶人。”
后来这人还真应了雒玉瑾的话，有了正经差事后就没再进过赌坊，当差也老老实实，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人还挺知恩图报，别人向他打听点事情一概不知，雒玉瑾托付的事却从未含糊。
筠华对这人印象还挺深刻，便道：“方大人，里面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方闵望着欣然和常岚的方向出了一头大汗，道：“筠华姑娘，三殿下在牢里跟程姑娘打起来了。还不让外人插手，我们这拦也不是，不拦还怕出事，您看这怎么办？”
筠华望着他焦急的样子，笑了笑，道：“三殿下不是莽撞的人，不会出事的，您放心好了。”
方闵听筠华这么说，“哦”了一声道：“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筠华以为他要说的就这么点事，朝他礼节性的点了下头，便要走。
方闵见状又有点急，喊道：“哎！筠华姑娘，三殿下进去之前嘱咐过，今天任何人探望程姑娘都不能放行，尤其是二公主殿下。”
筠华顿住脚步，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转头望着欣然等人的方向，大抵是因为雒祎早先吩咐过的原因，守卫还一直没有放行，筠华远瞧着欣然在那软磨硬泡，垂眸想了想，往回走的脚步一转又喊住了正要离开的方闵。
欣然同门口守卫费了半天口舌，渐渐变得没有耐心，她下意识的往身后瞥了一眼，身侧空荡荡的，并没有筠华的影子，欣然只好打消了让筠华上去扁人一顿的打算。
常岚看出她不耐烦，拉着她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就是了。”
“不回！”欣然坚决道，“上次来没人拦着，这次怎么就不能见了？”
她说着，便有了硬闯的架势，守卫一瞧拦不住了，苦着个脸道：“二公主，小人也是奉命办事，您就不要这样为难我们了！”
“奉谁的命？”欣然掐腰瞪眼，“说呀！”
守卫吞吞吐吐的道：“三殿下。”
“雒祎？”欣然诧异道，“他为什么不让我进？”
这话音才落，她便想明白了，心道一声“不好”推开拦在眼前的两个侍卫便冲了进去，边还大声喊道：“程九歌！雒祎！”
欣然一路横冲直撞到关押程九歌的牢房，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的，她急的一把抓住尾随在她身后的一个狱卒的衣服，逼问道：“她人呢？你们把她带哪里去了？”
狱卒支吾了半晌，没有说出个准确的地方，欣然急了，推开他顺着牢房开始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天牢里实在太黑了，每间牢房只有一个约莫巴掌大的窗子透进一点光线进来，欣然喊着程九歌和雒祎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声。
天牢的审讯处，程九歌筋疲力竭的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被利刃划破了好几处，都沁着血，还没有歇过一会，前边那人的拳风便又袭击了过来，她匆忙抬手应对，却因余力不足被猛地震飞出去，后背“砰”的撞在了墙壁上，喉头一甜，血腥气上涌。
程九歌咬牙忍住身上的剧痛，也把一口血憋在了嗓子眼里没有喷出来，但依然有一道血线从她的唇角溢出，缓缓流到下颌。
“殿下不会是想在这里直接打死我吧！”程九歌抬起手背抹掉嘴唇上的血，轻咳了几声，问道。
雒祎揉着自己的手腕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的一身玄袍此时也多了好几个窟窿，破破烂烂的样子配上他那张有些邪气的眼睛，简直恰到好处。
“我有这个心，但不会这么干，不过你要是一直嘴硬不服，没准我下一个不留神真就直接送你上路了。”
程九歌扶着墙强撑着站起身子来，先前雒祎让她的那柄匕首跌落在墙边上，她顺手又捞了起来，然后朝雒祎勾了勾手，笑道：“不服，再来。”
雒祎叹了口气，正要再打，却忽然听见门外好像有什么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与程九歌纠缠了半天，雒祎的消耗并不比程九歌少多少，闻此不由得一分神，程九歌见他露破绽，攥紧匕首猛地朝他扑了过去，雒祎再回神补救已有些迟。
刀刃刺进了他左肩的同时，雒祎连退几步双手接住了程九歌握刀的手，拦住了她继续把匕首扎进去的意图，两人力量相互僵持着，谁也不敢松懈。
程九歌自知抵不过雒祎，所以雒祎的倏忽和破绽便是她反败为胜的机会，每一个她都会留心抓住，而抓住之后便是她猛烈的反击，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便被雒祎压制死，而这一次显然是他最大的倏忽，程九歌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奋力一搏。
外面的呼唤声渐近，对峙的两人却没有一人分心，程九歌孤注一掷的一击让雒祎不得不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对付眼前这个女人身上，交手过程中他已经切身感受到了她把握时机的可怕之处，也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再大意，没准一个没留神先挂掉的人就会是他。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