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洋洋洒洒的名字里,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认识的已经不多了。
帐外萧子瑜的声音喊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楚,抬起头,帐帘便被人掀开了,方云舒边进门,边顺手把自己的面皮揭了下来,若不是之前见她这么干过,是人估计都会被她吓一跳。
方云舒倒是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着朝祁念打招呼:“小念,伤养的怎么样了?”
祁念见来人是方云舒,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喊了声“方姨”就要下床,方云舒上前按住了他的肩道:“不用跟我客气,你就躺着就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祁念于是坐在床边望着方云舒,道:“元清手底下还是有分寸的,伤的不重,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方云舒安心的点了点头,经他一提才突然想起来,望着祁念好奇道:“元清怎么没在你身边?”
祁念一怔,目光不由得瞥了一眼在旁的萧子瑜。
“那小子……”萧子瑜硬着头皮接过话,吞吞吐吐的道,“也受伤了,正养着呢!”
方云舒疑惑了,望了一眼萧子瑜,又回头问祁念:“怎么伤的?重不重?”
萧子瑜道:“还行,死不了。”
方云舒蹙眉,扭过头望着萧子瑜道:“我问小念你老插什么嘴?”
萧子瑜轻咳了一声,难为情道:“我打的他……”
方云舒噌的就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祁念知道她要发火,拉住了她的袖子,给萧子瑜开脱道:“萧叔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我和元清商量好的,他真以为元清把我捅死了。”
萧子瑜再旁附和:“那本来就是,换你没准下手比我还狠。”
因为祁念拦着,方云舒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罢休了。
祁念这才道:“方姨,有件事我想跟你和萧叔商量商量。”
方云舒问:“什么事?”
祁念便道:“我在落霞城遇见个人,叫穆怀,是从醉心楼跑出来的,他告诉我父亲的死可能叶依晗有关,是因为他当初在徐州查到了一些事情才会被害,我想亲自去一趟徐州。”
方云舒皱眉:“可你走之后,祁家军怎么办?”
祁念望了望萧子瑜:“这边的事情想请您和萧叔再管些日子,一来我年纪轻,二来军中多了不少新人,只怕我也不能服众,所以还是交到你们手里更为稳妥。”
方云舒沉思道:“你父亲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你去徐州的事情没问题,帮你带祁家军也可以,但是你要给个准话……”
方云舒看着祁念,神色严峻,问道:“如今雒王死了,雒玉瑾也死了,咱们要不要与雒祎为敌,换句话说,雒国,咱们真的要毁了吗?”
萧子瑜的目光也落在祁念身上,等着他的答复,他也很想知道祁念的选择,说实话,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是祁家军的副统帅,坦率说,他这个领头人是货真价实的,手底下实实在在带着几万号人,祁念如今的选择将会决定他要带着这些人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方云舒这话其实是帮他问的。
“我答应过邵子川,只要他帮我重回浚阳,拿回祁家军的军权,我便让出落霞城的路,让他一路走到雒都,是存是亡要看雒祎自己的本事。”祁念淡淡道。
方云舒心中忧虑没有全解开,又问:“事情尘埃落定后你有何打算?这问题我早便问过你,你如今可有答复?”
祁念想了想道:“若真相之后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以回雒国,若不行,就去谯国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方云舒却轻轻摇了摇头,问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做你父亲当年没有做的那个选择,自立称王。”
祁念不说话了,方云舒乘势道:“以眼下雒国处境,只要咱们添一把柴,烧掉半个雒国不在话下,谯国胃口再大也一下吞不了这么大的疆土,只要你想,我和萧子瑜就推你一把。”
祁念不答,萧子瑜看出了他的为难,拉着方云舒道:“这种大事给他个时间考虑考虑,也不急在一时。”
方云舒也明白这事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定下来的,便道:“你一时拿不定主意没关系,咱们还有时间,等你从徐州回来,能给句话就行。”
她说完起身,轻轻拍了拍祁念的肩,道:“我去看看元清。”
方云舒出了帐,萧子瑜迟她一步走,望着坐在床边陷入沉思中的祁念,安慰了句:“别多想,你方姨的命是你爹救回来的,在她心里你父亲的死一样是她过不去的坎,别怪她逼你。”
祁念点了点头,在萧子瑜出帐前,却又喊住了他,问道:“萧叔,你的意思呢?”
萧子瑜回过身望着他,笑了笑,道:“咱们祁家军傲骨一辈子,就服了你爹一个人,不单是跟着他能赢,还因为他这人有情有义。”
祁念回了他一个笑,道了声:“我明白了。”
萧子瑜的话没有明说,但是画外音,祁念却是听了出来,接手祁家军于祁念而言是一股力量,也是一种责任,他必须在所有事情了结后给这支军队一个安身的地方,但萧子瑜又挑明了说,傲骨一辈子,就服祁桓一人,这话其实是把祁念赶上了绝路路,祁家军除了他在任何人手底下都会心有不甘。
萧子瑜的意思同方云舒是一样的,而且只会比方云舒的态度更加坚决。
几日后,一辆马车从容夕镇外祁家军的大营里跑了出来,拖出一溜儿的黄尘奔着东南方向而去。
赶车的是个灰袍的男子,眼角还带着未消的淤青,但不掩英俊的眉眼,不损不凡的气质。
坐在他身侧的是个白衣男子,气质冷峻,样貌生的更是俊美非常,怕是女人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顾元清赶着车,还是头一次和祁念一并坐在车厢外,他有些不习惯的道:“少将军,要不您还是进车里吧!要是让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祁念没听他的话,道:“这路上又没什么人,我想在外面透透气。”
顾元清“噢”了一声,没话了。
祁念微微侧头望着他,忽然问道:“元清,如果诸事皆了,你会去哪里?”
顾元清笑道:“您去哪,我跟着呗!”
祁念道:“假如没有我呢?”
顾元清又道:“没您的时候,我怕是早没了,有我的时候,您没不了。”
祁念不由得笑了,末了叹了口气,又慢慢道:“程九歌是我拿主意送进宫去的,她的死,你不怨我?”
顾元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笑中带了苦涩,道:“总要有人去,谁也料不到会出事,况且我也不是糊涂人,知道这笔账该找谁去算。”
祁念便没再说什么。
因为祁念这张太出挑的脸,一进徐州城,顾元清便出门在路边的小摊上给他买了张面具,银色的面具周围描画了一圈的紫色丁香花,别致而又秀气。
祁念拿到书里的时候,眼皮跳了跳,抬眼问了句:“你确定不是给女人挑的东西?”
顾元清一脸无辜相,道:“我瞧着挺好看的呀!”而后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扣在了自己脸上。
祁念看他真诚的模样不像是说谎,泄气道:“好吧!”
顾元清见祁念坦然接受,便问:“少将军,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祁念把那张面具艰难的扣到自己脸上,道:“先在城里随便逛逛吧!”
徐州城南城门福源客栈附近的一条没人的小巷口,欣然顶着一张猫脸面具贴墙站着,时不时探出头瞧一眼客栈的方向。
客栈门口比以往多了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就在门口晃荡什么事也不干。这段时间来,不止福源客栈门口多了几个这样的人,徐州城各大客栈门口都有这些人的影子在晃,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不留心都看不出来。
因为程越一直没有找到,欣然放心不下,便和段荣商量回客栈看看会不会有线索,可是带着欣然四处跑并不方便,于是半刻钟前,段荣把她安置在个没人的角落,打算自己潜进去瞧瞧,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乱跑。
欣然在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悄悄地溜了出来,找了这么个墙根躲着,观察着客栈内的情况,尽管段荣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自己就算被发现,脱身也不是问题。
没听段荣一通嘱咐,在小墙根带了没多久,欣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因为原本在客栈门口闲逛的那几个人,有一个冲着这边的墙根过来了。
她见势不好,一扭头就跑了,这一跑倒好,那原本心中还存疑的汉子立马拿定了主意,朝身后两人一喊,三个人一股脑的冲着她追了过去。
欣然立马肠子都悔青了,专挑人多的地方钻,她身子骨小,人也灵活,跑起来速度赶不上这仨人,但钻空子的话,滑的跟条泥鳅似的。
可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没走多远,欣然脸上的面具便被人群给挤了去,她今日可没在自己坚强涂个大花脸,心道不好,便一手捂着半张脸一边往前跑。
身后那三个人大抵觉得这么跑下去,人就从眼皮底下溜走了,情急之下居然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抓贼啊!”
欣然顿时懵了,这要不是跑路,她一定回头冲刚才喊这话的人大骂一句:还要脸吗?女人的招式你一个***用的这么顺手好意思的吗?
可是腹诽归腹诽,那人一喊,注意到这个在人群中穿梭的小丫头的人就一下多了起来,人家也就避着她,不让她钻空子,欣然着急了,往身后瞟了一眼,见人果然追近了,她心下一晃,也没瞧清楚前路,一头就撞在了前面一个人的身上,把人撞的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
欣然捂着撞疼了的脸,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人,正见他脸上挂着个银色的面具,伸手便不客气的捞了下来,嘴上还道:“大哥,借来一用……”
那人估计也是被她这一撞撞傻了,愣是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于是欣然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手里拎着个面具还没来得及往脸上套,便傻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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