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与段荣相处久了,一直就没有主仆之分,段荣敬欣然公主身份,喊她一声“姑娘”,欣然敬他是长辈,喊一声“段叔”,人前人后都是这么来,凑一桌吃饭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祁念和顾元清虽说是主仆,但祁念更把他当亲人,也没什么讲究,莫说同桌而食,艰难的那一阵子两人还同衾而卧呢!
这两对主仆单拿出一对来说都没什么问题,但凑到一起,就有点怪怪的了。
顾元清坐在祁念身边正对着欣然,段荣自然坐在欣然身边正对着祁念,桌上摆着顾元清买回来的晚饭。
欣然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从纸包里拿了个包子顺手递给段荣,自己又拿了一个就开始嚼,边嚼还边问顾元清和段荣:“有什么收获吗?”
段荣捏着那个包子,瞧了一眼对面的祁念,见他也像欣然一样,从容的从纸包里拿了包子往嘴里塞,才安下心,对欣然道:“我和顾公子脚程快,一上午转了半个徐州城,那户娶妻的人家倒是好打听,一路不少人都知道,可问起之前是否有人向他们打听过这个问题时,都说没有。”
欣然忧愁道:“这么说,还是没他消息?”
顾元清在旁接话道:“您先别急,等段叔把话说完啊!”
“我们转了不少地方没打听到,后来便想到,既然这个问题这么好打听,程越会不会在客栈就问到了线索,我和顾公子便悄悄又回了一趟福源客栈,掌柜说,程越确实向他打听过。”
欣然这才松口气,道:“那掌柜可有说程大哥去了什么地方?”
段荣道:“说是那位娶了画堂春乐伎的人家姓王,就住在徐州城东三十里外的原和县,程越听说后就出了门没回来,也许就是去了那里。”
欣然面露喜色,松口气道:“终于有点消息了,这家伙出城也不提前说一声。”
祁念瞧了瞧欣然松懈下的神色,望着段荣问起:“这位姓王的人家,不知是什么人?”
段荣介绍:“主人家叫王景闵,是个做茶叶生意的商人,听说是原配夫人过世,路过画堂春时,瞧见里面一位姑娘与他原夫人长相酷似,才替那女子赎了身,娶了回去,被娶的那位姑娘原姓凤,叫凤兰乔,据说是小时候被卖进画堂春,在里面长大的。”
祁念继续问:“不知凤姑娘现今是何年纪?”
段荣道:“王景闵娶她的时候,这姑娘十五六,坊间说是五六年前娶走的,现今应该二十多岁吧!”
段荣原本奇怪祁念为何单问这姑娘年纪,待自己回答完,细细一想才反应过来。
显然这屋内反应过来的人不止他一个,祁念没再开口问下去,倒是欣然抢着第一个开了口,道:“凤兰乔要是自小在画堂春长大,那十年前祁桓来徐州的时候她兴许会记得些什么。”
顾元清在旁道:“不过按时间算,那年她才十几岁,即便知道,只怕知道的也不会多。”
欣然道:“本是要去找程越的,有些收获总比只把人捡回来要好。”
段荣见欣然摩拳擦掌仿佛现在就想立刻出发的模样,心中又另有一番顾虑,便道:“去原和县需要出城,即便到了也未必立刻就能找到,况且目前也只是推测他去了原和县的可能最大,若只是我和姑娘两人,肯定都是要去,可如今有两位相助,我想徐州城的这处屋子最好还是留一人接应的好。”
祁念看了看顾元清,道:“这次你留下吧!”
顾元清道了声“好”,没给自己争辩,而是回了祁念一句:“您照顾好自己。”
欣然三人出城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出,三人便打算弄一辆马车来,顾元清和祁念来的时候有一辆马车,欣然与段荣来的时候也有一辆,但是福源客栈因为上次欣然冒头被发现的缘故,周围监看的人又多了几个,只怕想悄悄把马车拉出来不太容易,于是找车的这件事便又落到了顾元清身上去。
顾元清只身回客栈的时候,留心了一下周围,确实瞧见了几个行为古怪的人在客栈周围兜圈子,他没多看,同掌柜说自己要把马车拉走,店掌柜便笑呵呵的点了头。
顾元清到客栈马厩去牵马的时候,里面除了马夫还站着一人,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家,亦步亦趋的跟在马夫身边,苦着脸似乎遇上了什么难处。
马夫见顾元清过来牵马,方才对那老人家一脸的无奈,如今一下变得和善起来,上前道:“公子要走了?”
顾元清没有祁念那给人冷脸的习惯,一边往外牵着马一边笑着回道:“是啊!这段时间有劳您照料。”
“您哪里的话,我就是干这个的。”
顾元清笑了笑,目光往那边愁眉苦脸的小老头身上瞧了瞧,凑近了马夫问道:“那边那位老先生是怎么回事?”
马夫循着他的目光往那边一瞧,了然道:“哦,他呀!城外卖马草的老刘,以前客栈里的马草常从他那里买,不过前些日子掌柜的从别人那里买了,他这拉了一车来,可是客栈不要了,人年纪也不小了,怪可怜的,但客栈的事得跟掌柜说去,他赖我这里我也没办法啊!”
顾元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马夫这边又开口跟他聊起来:“公子下一站去哪啊?对了,跟您一块来的那位怎么没见着?”
顾元清笑了笑,道:“他有事忙着。”
说着顿了顿,把马缰绳忽然塞进了马夫手里,道:“你帮我牵一下,我跟那老先生说几句话。”
马夫纳闷的瞧着他当真跑过去与那老头子说了两句,而后便见那愁眉苦脸的老人忽然间展开了眉,频频向他拱手,像是在道谢。
顾元清一溜烟的又溜了回来,马夫便好奇的问他:“公子跟他说什么了?瞧把他高兴的。”
顾元清从他手里接过缰绳,道:“给他找了门生意。”
那马夫挠着头,瞧着顾元清牵马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了一句:“他不是外乡人吗?还知道徐州城***生意?”
马车有了,三人便上了车,段荣坐在车前接过了顾元清手里的缰绳,便赶着车离开了。
因为十里巷的巷子太窄,马车是停在巷子口,离南城门并不远,段荣赶车没一会便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侍卫例行检查,瞧了瞧没什么问题便放了过去,段荣坐在车厢前,出城门的时候瞧见城门口一个晒太阳的乞丐往他身上瞧了一眼,而后麻利的从墙角爬了起来溜走了。
车架出了南门往东走,没一会的功夫,段荣就听见了身后跟随的马蹄声,手中的马鞭不由得甩的重了些。
骏马拉着一节车厢撒丫子跑的飞快,可它再快,到底也是拖着一节车厢,哪有人单骑跑的快,可后面的人眼瞧着就要追了上去,段荣偏又在此时勒马减速,车头一调,从东城门又进了城。
尾随的人顿时搞不懂了,城门口有侍卫,即便追上,他们也不敢动手拿人,便跟在车后,转了一大圈,段荣的马车停在了一家当铺前,他下车走了进去。
跟随的一帮人在外面守了一小会,不见段荣从当铺出来,也不见马车里有动静,便觉得不对,忙上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车箱内空空荡荡的,那有什么人影,再追进当铺一问才知道,方才那人把门口这马车便宜当了,而后便从后门走了。
与此同时,刘老汉赶着他那一牛车高高厚厚的马草,正高高兴兴的出城去,草垛上坐着两个人,穿着洗的发白的破布衣,脸上也不知从哪里蹭的灰,可女的那双眼睛一瞧就让人觉得灵气,男的脸上虽然也蹭了灰,但还是掩不住那张脸的俊美。
守城侍卫同刘老汉也算熟络,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一见他车上搭着这么两个人也没多心,还笑着同他打招呼:“老刘这马草怎么没买还多带两个人回来了?”
刘老汉乐呵呵的道:“这不是正好碰上远亲了吗?今天不卖了,回家招待亲戚去!”
牛车不疾不徐的从徐州城门口向南走去,乡间的小土路没多少人走,放眼瞧着似乎只有这一架牛车在慢悠悠的走。
老汉一边赶着牛车向前,一边轻快的开了口,问道:“你们小两口去原和县做什么啊?”
欣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锅底灰,回道:“老伯,我们去找人,有个朋友走丢了。”
话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老汉刚才话里的不对,欣然不由得瞧了祁念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开口解释道:“那个……老伯,我们不是……”
“老先生,从这里坐牛车到原和县,是不是要半天的路程?”
祁念忽然插嘴问了句,瞧他脸色淡然,似乎是无心截断了欣然的话。
刘老汉听他发问,便道:“没那么远,半个时辰就能到。”
祁念道了声“多谢”,老汉便笑了起来,道:“不用谢我,你们付了路费,我又不是平白拉你们过去的。”
祁念便又解释:“是多谢您愿意帮我们从城里出来。”
刘老汉便朝他摆手:“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就是礼数多,就拉着你们出个城,又不是什么大事就谢过来谢过去的。”
欣然听了抿着嘴笑起来,帮腔道:“就是,您看我就一点也不见外,他就是礼数多,瞎讲究。”
老汉闻言便哈哈笑起来,跟祁念道:“你这小伙子就该跟你这小媳妇多学学,别那么拘谨。”
欣然一听,这误会还没解开呢!便又要开口解释,才张开嘴,一方干净的方巾便突然间盖到了自己脸上来。
她怔了怔,把方巾从脸上揭下来,疑惑不解的望着把它丢到自己脸上来的祁念。
听他没有感情的道:“把脸擦干净,碍眼。”
欣然听他前半句,还有点娇羞,听他后连两个字也出来,便不乐意了,撅着嘴冲他翻了个白眼,而后一转脸拎着那手帕边甩着边冲赶车的老汉吆喝道:“老伯老伯您看,他还随身带着个手绢,感情他比我更像个大姑娘,您说是不是?”
祁念无话,脸黑的都快赶上欣然脸上抹的锅底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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