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道:“她今日也不出门,多睡会也无妨。”
段荣便不喊了,只是有些纳闷这段时间一直有良好早起习惯的欣然怎么突然就赖床了。
顾元清出门买了点烙饼和小咸菜,当作是几人的早餐,祁念没怎么吃,段荣当他吃不惯也没多问,和顾元清吃完后便出了门。
里屋内,欣然自然是早醒了,甚至她昨晚睡的就很不踏实,一想到今天要跟祁念一起留在这里,她便对昨日自己的言行感到特别后悔。
她知道段荣他们一走,祁念准会逼着自己告诉他杜玉最后那信封里的内容,她又不想说,便想了这么个笨主意,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小屋简陋,统共就两间房,一间住了他们三个***,剩下一间欣然自己住,只要她自己不出去,也不会有人会贸然失礼的闯进来,祁念那个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模样更不会。
所以欣然就是不出声,死撑着赖在床上装睡。
祁念确实没有往屋子里闯的打算,但他也知道欣然是醒着的,便站在帘子后问她:“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欣然蒙头在被子里,盯着门口没做声。
祁念过了一会,见没人理他,又道:“我知道你醒了,元清买的早餐,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好歹充饥。”
他说着,布帘子晃了晃,把欣然吓了一跳,大叫道:“你想干嘛?”
帘后伸进来一只手,攥着一包用纸包包好还没打开的烙饼,道:“果然醒了,不出来没关系,至少把饭吃了。”
欣然嘴硬道:“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祁念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凑巧了,这个时候说了句:“昨晚就见你没好好吃饭,别瞎逞强。”
欣然撇撇嘴,犹豫了一会,终于从床上挪了下来,走到了布帘前。
布帘虽然破旧,但是遮挡效果还是很好的,隔着它欣然瞧不见后面祁念的身形,只能看到最底下短了一节的布帘后,祁念的袍边。
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取放在他手里纸包,谁知手指尖才刚碰到一个边,帘后突然又伸来一只手,逮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后面拽了出来。
欣然呆呆地抓着烙饼站在堂屋内,而祁念一瞬间却单手撑着墙,堵在了从正堂到内间的那道布帘前,盯着衣着整齐的她,道:“杜玉最后那封信说了什么?”
欣然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让他用几张烙饼骗出了屋子,也震惊于他刚才动作之迅捷,怔怔的抬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问了句:“你……你刚才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祁念盘起手,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祁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总爱插手别人家的事。”
“谁说我是插手别人家的事,祁家是雒国的国民,我是雒国的公主,祁家有冤情我怎么不能管了?”欣然抱着烙饼同他争辩道。
欣然一嘴贫,祁念就知道又要说不过她了,便把话题又扯了回来:“我不同你争辩这件事,你把杜玉最后的那封信给我。”
欣然点着下巴做思考状,道:“让我想想放到哪里去了?在凌霜山?在昭华殿书房?我忘记了,也没准是让我烧了。”
祁念终于忍无可忍了,语气不善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雒玉卿!”
欣然不怕他,一笑,纠正道:“是李欣然!”
祁念被她气笑了,蹙着眉冷声问她:“你非要逼着我跟一个女人动手?”
欣然有点怂了,往后缩了缩:“杜玉信上说的不是祁家的事,只是他背着你查祁家旧事连带挖出来的关于雒国的秘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也没必要知道。”
祁念望着她抓着烙饼怯生生的模样,忽然气不起来了,问她:“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说谎?”
欣然摇头:“没有证明,因为那封信除了我,再没人看过,而原信已经被我烧了。再说,我要跟你扯谎,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那封信中写的是:祁家有冤,线索就在徐州。这也合情合理,你也挑不出毛病。”
祁念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心虚的神情,然而欣然的眼光格外坚定,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审视。
其实有没有杜玉那封信于祁念而言并不紧要,毕竟他如今已经有了线索,正在追查,他只是有些在意,为什么欣然也一并出现在了徐州城。
“是谁让你来徐州的?”他放过了她,转而问了一个听起来不让她那么为难的问题。
“景轩十四年我在这里受过伤,但那件事我不记得了,来查的时候听徐州太守孟平说起当年祁家军的事,便留了下来。”欣然不动声色的隐瞒了落霞城遇上老大夫的事情,淡然道。
祁念本想继续追问景轩十四年的事情,偏在这时,欣然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欣然面露尴尬之色,捏紧了手里的烙饼,祁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句:“你吃饭吧!”
她终于松了口气,笑着扒开手里的纸包跑到门口去,坐在门槛上大快朵颐。
祁念皱着眉从她身后走过来,提醒道:“桌子在那边。”
欣然好像没听见似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瞧了瞧他,然后将手里的饼扯下一半来伸给他,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要吗?”
祁念一怔,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然后便见欣然笑着往一边挪了挪,没会错意的话,她大概是想让他一起坐门槛上吃东西。
祁念心中觉得荒唐,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门前的门槛上,对着一个乱糟糟的院子,风摆过,吹动起祁念衣上淡淡的檀香味,让欣然忽然间回想起了很久远的一些事。
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刚认识祁念,雒玉瑾安然的在宫里做她只手遮天的女相国,程九歌也好好活着,她和祁念欢欢喜喜,雒都的一切都离她很遥远。
可如今即便坐在一起,很多话没有明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梗在心头,再也没办法畅所欲言。
欣然觉得有点心酸,突然感叹了句:“你说我当初要是没离开落霞城多好,现在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祁念淡然回她:“你如果回宫老老实实呆着,日子应该过的比现在要好。”
欣然笑道:“可我这人闲不住,况且宫里也不是我该呆的地方。”
祁念不解,侧头看她,欣然忽然想戏弄一下他,凑近他身边神神秘秘的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祁念淡漠的问:“什么?”
欣然道:“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就是“咻”的一下,像流星一样的,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你信不信?”
祁念没嘲笑她,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欣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喃喃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祁念诧异的望着她。
欣然愣了三秒,道:“呃,简单说,就是国泰民安。”
祁念没发表意见,话题似乎到此戛然而止,欣然不知再往下说些什么,望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灵机一动道:“要不,我们收拾收拾院子吧!”
祁念咬在烙饼上的动作忽然间僵住,更加震惊的盯着她。
顾元清和段荣是晌午时候回来的,一进门,顾元清拎在手上的包子就砸到自己脚背上去了,随后砸下来的是他的下巴颏。
段荣虽说也大吃了一惊,但还没有顾元清心中那么震撼。
只见眼前,祁念谪仙似的一个人物站在一条破凳子上,脸上沾着一些灰尘,袖子挽到手肘上,衣服灰扑扑的,手里正握着块抹布擦着窗框子上的积灰。
在他身边,欣然扶着祁念脚下那张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凳子,抬头冲着站在凳子上的祁念,正扯着嗓子在吼:“你轻点,凳子要垮了!”
顾元清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离奇古怪的事情。
他承认祁念一张绝好的皮相是落霞城很多少女惦念的对象,可是他那疏冷的性子总避人千里外,当初欣然在落霞城,祁念那般对她,顾元清心里知道那是做戏,诓她的,可如今,也是为了诓她?
顾元清迷茫了。
同样迷茫的还有他身边的段荣。
他与欣然跑来这处居所也不是一两天了,院子一直是这样,曾不见欣然说过想收拾,如今回来一瞧着这规整的院落,顿时倍感诧异,也不由得对祁念和欣然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份猜疑。
祁念先欣然一步察觉愣在院门口的两人,神情还是冷冷淡淡,似乎自己做的就是平时常做的事情,欣然是发现祁念盯着自己身后看,才回过身,瞧见顾元清和段荣回来了。
欣然于是转眼笑着回头跟两人打招呼,一转眼就忘了祁念还踩在那张不扶着不稳当的凳子上。
她才一松手,就听祁念那冷冷的声音急匆匆喊了一声:“喂!”而后便从凳子上一跃而下。
破木凳在他跳下来之后,“吱嘎”一声栽倒在欣然脚边。
顾元清僵硬的拿手肘戳了戳身边的段荣,结巴道:“我……我再去买几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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