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筠华一同坐在一辆返回雒都的马车上,欣然不由得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对,不然画堂春为什么让我进门?”筠华坐在欣然身边,语调平静道。
“可关于我的下落,他们不该首先找我父王吗?就算父王病重,也该找雒祎去说,为什么先找了你?”
筠华听闻她这一番话,侧头望着她,想了想,开口道:“二殿下还不知道吗?陛下月前遇害,已经过世了。”
欣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颤,震惊道:“你说什么?”
筠华见她错愕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您在徐州,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欣然觉得她话里有话,便追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宫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发生?”
筠华将常岚毒害皇帝后带着一家人逃跑的事情同欣然说了一遍,而后又提到了坊市间一些流言,说是祁念死了,只是落霞城秘不发丧罢了,浚阳的萧子瑜一怒之下带着祁家军造了反,驻扎在容夕镇附近的林子外。
欣然听说这件事,眼睛瞪大了,狐疑的问了筠华一句:“你说祁念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筠华回道:“大概一个月前。”
欣然的眼睛便瞪的更大了,抓着筠华的手问道:“祁家军真的反了?”
筠华觉得她的反应古怪,点了点头,便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醉心楼追着祁念杀了那么多年都没戏,怎么突然就传出死讯来了,这种流言哪来的可信之处?”欣然干笑着,心中一边腹诽着,祁念要是月前就死了,那她不久前见到的是什么?怨气郁结,阴魂不散吗?
筠华留心了欣然的神态和语气,又道:“消息是从醉心楼走漏出来的,听说杀他的人,是他身边的一个亲卫,叫顾元清。”
“顾元清会杀祁念,就好比阿姐的死跟你有关,这种鬼话你也会信,筠华你是糊涂了吗?”欣然扶着额,回想起徐州那一对主仆和睦相处的情景,便对这流言感到哭笑不得。
欣然的话太过笃定,让筠华觉出一丝不对劲,她刻意顺着她的话,问了句:“殿下似乎很了解这两个人。”
欣然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笑道:“我以前在落霞城潜伏过一段时间,你忘了吗?”
筠华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便没再说什么,倒是欣然的目光忽然在她身上反复打量起来,而后问道:“筠华,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我阿姐身边的来着?”
“景轩十三年的时候。”筠华答道。
“哦,”欣然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找个阿姐身边的老人问问。”她故意把话说一半,顿了顿,才接着道:“十四年的时候,皇姐为什么会跑到徐州来?”
筠华明显一怔,而后极快的掩饰掉脸上的震惊。
欣然故意凑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脸,笑着问道:“那时候您已经在皇姐身边了,可知道原因?”
“这话还是等您找到长公主殿下,亲自去问她吧!”筠华对上她的眼睛,轻轻说。
“你说什么?找到阿姐?”她呆住了。
“是,您没听错,您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醉心楼会先找上我吗?原因很简单,我怀疑长公主殿下的死有蹊跷,而醉心楼手上有线索,是我先找的她们,不是他们找的我。”
欣然激动的抓住筠华的胳膊,难以置信的问她:“什么意思?我阿姐没死?那她人在哪里?”
筠华被她的手指掐的有些疼,蹙眉道:“醉心楼一个叫琳琅的女人说她还活着,但是却不肯说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琳琅?琳琅?”欣然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而后问,“她是醉心楼的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她自称是醉心楼的少楼主,说以前没有叶依晗的应允,不能轻易在人前现身。”
欣然眉宇间渐渐萦绕上散不开的愁绪,心中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没再说话。
重回昭华殿,欣然本以为自己私自溜出宫这件事,雒祎会找自己算账,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上门。
因着筠华告诉了欣然,程越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单衡身边,段荣也重回了征西候府,她心中又在惦记着何时出宫去问问段荣因何延误了没有去原和县汇合。
可是一想到自己才跑出宫回来没多久,心中又怕雒祎以为她又想开溜,便想着先同他打声招呼,这样出去也不唐突。
没成想,欣然几次前往雒祎的锦朗轩,都吃了个闭门羹,要不就是不在,要不就是休息了。
欣然心中暗自揣度,会不会是雒祎小心眼,因为她这一跑一个多月,所以生她气,故意不想见她。
她自己揣测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破罐子破摔,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想见自己,既然见不到,那也休怪她不打招呼就走人了。
于是欣然颠颠地又出了宫门,而与此同时,这几日一直未曾露脸的雒祎,人正窝在藏书阁漫天的书海中,翻看着一些陈年旧事。
从窗格子中投进来的阳光落在他手中那一卷泛黄的书页上,陈旧的纸张历经了岁月的摧残,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便能将其上的旧事永远的变成秘密,消散成碎片。
他合上书,带着些邪气的眸子里凝结了些愁绪,像砚台中化不开的墨。
他心不在焉的将书本放回书架上,转身离开,未曾觉察那本泛黄的旧书未放稳,在他离开之后又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书页正好向上摊开,那页旧纸上字迹斑驳模糊,但依稀还是瞧得见,上面写着:景元二十五年春,雒国内乱,芸宁公主雒婉照于战乱中不幸殒身,时年十一岁。
征西候府,单铉听段荣回来后把徐州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便知欣然早晚要来侯府一趟,一直恭候着,结果没想到欣然心大,居然好些天多在宫里没动静,这边等的心急如焚,那边欣然找雒祎找的焦头烂额,后来受不了了,便没打招呼出了宫门。
大抵是因为她这三天两头玩失踪的坏习惯,宫门前看守的侍卫最近查的是越来越严了,那目光都是从一张一张脸上瞧过去,仿佛恨不得把人小宫女脸上的脂粉擦了仔细看。
欣然出门的时候,便撞见守卫查人,一见这场面,还有点难为情,却很不厚道的笑了。
马车停在征西候府门前,单铉和单夫人出门来迎接,欣然难得有一次能正大光明的走进征西候府,那一刻,心中居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激动,简直要热泪盈眶。
然而进门没多久,这个排场就很快崩散了。
欣然拉着单铉要说话,单夫人便识趣的离开了,欣然等人一走,便拉着单铉袖子跟他咬耳朵道:“段叔人呢?”
“在后院呢!等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来?”单铉终于等到了自己能吐槽她的时机,小声道。
欣然厚颜无耻的来了一句:“都怪我心太软,早就该快刀斩乱麻,不然能磨磨唧唧拖这么多天。”
单铉听得糊涂,但没细问,领着欣然便往后院去,过了院中一片花红柳绿,在一处小亭中瞧见了站起身往这边张望着的段荣。
欣然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段叔,可算见着你了,我还在想要是你出什么事,我怎么跟单二公子交代?”
单铉在一旁哭笑不得道:“您是公主殿下,这么说可真是抬举我了。”
欣然无视了单铉的反应,向段荣问起徐州城分别后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才知道画堂春之前对付他们一直是留着手的,放欣然与祁念去原和县其实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虽然行踪被掌握的死死的这件事让欣然心中有些不痛快,却也因此而有些感到庆幸,好在没人受伤。
从段荣口中,欣然才又得知,原来那日祁念离开后在半路遇上了段荣,才得知她和程越被抓,后来问出来,是原和县客栈的店小二有问题,段荣说,曾没想到模样那么好看、性子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儿,生气起来竟然是那般可怕的。
段荣形容祁念打人的场面时,脸上还不由得浮现出震惊之色,让欣然也情不自禁的身临其中一般,仿佛真的瞧见祁念满脸暴戾,将那店小二的牙齿打飞了五六颗,一张脸给人打的面目全非。
“后来你是怎么回来的?”欣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冷战,忙又停止了想象,问段荣道。
“后来祁公子问出来,你们是被画堂春抓走的,我们就赶回了徐州,原本是想要趁着晚上往画堂春中找人的,可是看守太严,寻不到机会,后来筠华姑娘从雒都赶过来,祁公子便知道您无恙了,就与顾公子离开了。”
欣然听他说完,心中若有所思,望着单铉问了句:“祁念被杀这流言是假,祁家军造反这件事,是真的吗?”
单铉脸上也露出忧愁的神态,道:“眼下倒是没有什么切实的行动,但是已经不接受朝廷的命令了却是真的。”
“如若祁家军造反,那么祁家案子即便查出真相来,对于雒国来说,也不知该说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了。”欣然揉了揉眉心,对着单铉又问道,“宫里眼下是怎么应对的?”
单铉诧异的看着她道:“这段时间,你在宫里难道没听三殿下提起过?”
一听单铉提雒祎,欣然就有点气闷,道:“可别提了,我自从回了宫,连他个人影都见不着,就是想慰问慰问,都没门。”
单铉便叹了口气,对她道:“三殿下写了信让平南军的燕行将军带兵驰援,还没说要打,但估计**不离十是要撕破脸了。”
欣然皱着眉想了想,一拍桌子站起了身,道:“不行,现在还不是闹僵的时候,还得再等等。”
单铉哭笑不得道:“带兵作战的事,你能比三殿下在行,这事怎么等?”
欣然撂下一句“我找雒祎说去”,而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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