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车荣光墓地与锻造大师

    土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龙儿紧张地抓住凌茜的衣角，凌茜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那些水晶心脏竟然像植物一样，迅速地发芽，从土壤中伸出来，长成一只笔直的枝干，越长越高，很快就和旁边的十字风车长得一样高大。紧接着，从顶端中间的位置分出十字型的分叉，变成三座新的风车。

    在凝天的指点下，战舰行驶得很顺利。

    “在这里停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后，凝天指挥战舰着陆，让大家都下来。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直走下去就是地狱之城了，不过战舰不能通过，只能徒步。”凝天解释。

    于是小伙伴们纷纷背起背包，跟着他一路走过去。沿着路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一片田地，立刻被眼前壮观的景象震慑住了。“哇，简直是十字风车的海洋啊。”

    黑色的原野上，什么植物都没有。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矗立着一座座红色和黑色的十字风车，无穷无尽，看不到边际。这时候没有风，风车都静静地不动。红与黑交织着，令一切都显得安静而肃穆。

    玄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里除了风车什么都没有，感觉好萧瑟啊。”龙儿禁不住缩缩肩膀。

    司徒曜拍拍龙儿，“不怕，不就是些稀奇古怪的风车吗，有我呢。”

    听到这话，一贯沉默的凝天忽然张口斥责他：“你什么都不懂，不要胡乱说话。这些风车是我们内心最重要最神圣的纪念物，不能亵渎！”

    小伙伴们被凝天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住了，再也不敢轻易开口。司徒曜被训了一顿，很不服气，扬起脑袋正准备反驳，却被九尾玄狐一下子捂住了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司徒曜也只好嘟着嘴不说话了。

    放开司徒曜，玄狐一反常态，居然一脸严肃地走在队伍的最后，小伙伴们轮番回头看看它，觉得很不适应，气氛异常诡异。

    大家沉默地前进着，越往里，风车越稀疏，不像开始那么密集，凝天在一片空地停下了脚步，小伙伴们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他掏出那个被他视为珍宝的盒子，轻轻地抚摸着，柔声说：“到家了！”

    说罢他在三个相隔不太远的位置各挖了一个坑，三个坑连接起来，正好形成一个正三角形。他小心翼翼地把三颗水晶心脏分别放在三个坑里，然后推上土，把它们埋葬起来。

    然后，他坐在三个坑中间的位置，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土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龙儿紧张地抓住凌茜的衣角，凌茜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然后，那水晶心竟然像植物一样，迅速地发芽，从土壤中伸出来，长成一只笔直的枝干，越长越高，很快就和旁边的十字风车长得一样高大。紧接着，从顶端中间的位置分出十字型的分叉，变成三座新的风车。

    看到这些新长出来的风车，凝天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你们三个，以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原来十字风车是这样来的，难怪你那么生气……”司徒曜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糟糕，“对不起……说了那样的话。”

    “你也是不知情才说的，算了。”凝天原谅了他，而后既像解释，又像独白似的，自顾自说起来：“我们羽族的孩子，出生不久就会被丢弃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悬崖边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地狱，另外一条，没人知道去通到哪儿，因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那岂不是没有退路？怎么离开那里呢？”凌茜问。

    “想要活下去，幼小的我们就得用仅有的一只翅膀学会飞翔，离开那个悬崖，才能生存。可是，我们只有一只翅膀。一不小心，就坠入悬崖，尸骨无存，还没开始生活就失去了生命。”凝天的眼角，有一滴眼泪划过。

    大家听了，都不禁为那些幼小的、夭折的羽族少儿感到难过。

    凝天的神情此时却变得坚毅起来，“不过，在羽族，死亡并不代表终结。我们的族人战死后，心脏会变成黑色和红色的晶石。我们会把这些晶石种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然后会长成十字风车。风车的正面，永远都会朝着地狱之城的方向。我们的同伴们就以这种方式继续存在着，永远守护着我们的家园。”

    “所以，你说这是你们内心最神圣的纪念物？”苏迪问。

    “是的。这片土地上的风车，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父母、亲人、朋友、爱人……这里是羽族最神圣的荣光墓地，有多少风车，就代表着有多少个羽族人曾经为保卫家园付出了生命。”凝天凝望着无边无际的十字风车，眼神中充满了对族人的敬仰和自豪。

    此时，天色渐渐黑下来，起风了。风车在微风的轻拂下微微转动起来，就像是一个个黑色和红色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那三个新长成的风车也第一次在风中转动，“啪……啪……”三个风车周边忽然释放出绚烂的烟火，有黄色的星星，红色的心，翠绿色的小鸟，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点亮了渐渐黑暗的夜空，给单调的黑色和红色的风车田地里，增加了生动的气息。

    “好美啊。”大家赞叹着眼前美丽的景象，凝天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一直流淌，滴滴掉落在黑色的土地上。“初生的风车第一次被北风吹拂的时候，会释放出绚烂的烟火，以庆祝他们的新生。我的伙伴们，重生了！”

    想着三个少年年轻而短暂的生命，小伙伴们也在绚烂的烟火中，默默流下了眼泪。他们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离死别的痛苦，却也第一次了解——死亡，并不代表着终结，而是代表着新生。

    告别了凝天的同伴们，大家继续前行。路上，凝天告诉他们，其实这些十字风车，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这片荣光墓地，不仅仅是为了埋葬羽族的战士，而且还是抵御外敌入侵的第一道防线。”

    大家回头望过去，不由得惊叹，由风车组成的铜墙铁壁，果然是一道无比坚固的防线啊！

    凌茜看着在微风中轻轻转动的风车海洋，抬头看到夜空中笼罩着大团大团的云。一向坚强的她都感慨起来：“羽族的人真伟大，活着的时候为了保卫家园而战，死了之后也要用这种方式守护着自己的家。”

    “还记得玄狐唱的那首歌吗？‘无尽深渊的峡谷里，冰与火的地狱、时空流转的门之外，还有些什么？’”苏迪忽然想到了这句歌词。

    司徒曜猛然间领悟了其中的含义，“对哦，原来神秘的地狱之城，是夹在至寒的冰之炼狱和至热的火焰岛之间。而它的四周，是用逝者的心脏建造起来的坚强防御。”

    大家边走边讨论着地狱之城，已经忘了看身边景物的变化，直到走在最前面的凝天停住了脚步，指着一道城门说：“到了。”大家这才发现一座庞大的城市已矗立在眼前。

    这座城市充满了恐怖气息，黑色是它的主题。城墙全部由黑色的水晶石砌成，高耸入云，而包裹住城楼的云层也是灰黑色的，令人觉得非常压抑。

    城墙上，布满了形象各异的浮雕，虽然雕刻的技术精美异常，可是内容却不怎么令人愉悦——全部是各种凶恶的恶魔造型：凸出的眼睛、可怖的獠牙，挥舞的魔爪……每一处都好像在极力渲染恐怖的气氛。

    小伙伴们走在街上，就像被这些恶魔盯上了一样，每个人几乎都战战兢兢。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恶魔巨大的咆哮嘶吼声，仿佛随时要从城墙中挣扎而出，将他们吞噬。

    大壮和灵兽们也都不安地喘息着，发出低低的吼声。只有站在大壮背上的玄狐，一只爪子叉着腰，一只爪子指点着墙上的恶魔雕塑说：“你们这些小鬼儿都给我老实点儿，也不看看谁来了？”

    大家看到它这样子，紧张的情绪才缓解一些。

    凝天也安慰着大家：“你们不用紧张。地狱之城是羽族的王都，我们用强大的元气控制着这片土地。这些雕塑都是为了防御外敌用的，城里面还是很祥和的。”

    进入城中，华灯初上，城里看上去繁华又平和，果然和别的城市一样。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货品琳琅满目的商铺、精美的饭馆、舒适的旅店、干净漂亮的人家让人目不暇接。

    大家很难想象城里和城外怎么有如此大的差别。不过，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我先带你们去交换物品吧。”凝天说着轻车熟路地带他们来到王都的物品交易官那里。苏迪出示了白爷爷给他的、代表影踪派的八卦令牌，说明来意，并把背了一路的储物背包交给了交易官。

    交易进行得很顺利，背包里的物资被悉数拿走，换成了等价的晶石。苏迪拍拍背包，心满意足地说：“总算不枉之前的辛苦，顺利完成了交易。”

    “我们还查出了之前晶石被劫的原因，额外的任务也完成了呢。”龙儿兴奋地期待起白爷爷的奖励来。

    “下面，就是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了……”司徒曜拍拍苏迪的肩膀，为他即将能够重铸“君临天下”而高兴。

    “走，我带你们去找酒大师——他可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呢！。”凝天继续为他们带路。

    不同于交易官所在的高大宽敞的宫殿，酒大师的铁匠铺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大家跟着凝天穿大街、走小巷，七拐八拐，终于在一片低矮的房区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那儿了！”凝天指指前面一个画着一把宝剑招牌的房子说。招牌上还七扭八歪地写着“铁匠铺”三个字，丝毫没有天下第一的气质。

    铺子的大门紧闭，苏迪立刻激动地走上前去敲门，“酒大师，酒大师在吗？”

    过了半晌，门“吱呀”一声响，打开一个小门缝，挤出半个黑漆漆的脑袋，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师父不在，今天已经停止营业了。要买东西明天早晨再来吧！”

    可是苏迪等不了那么久：“小师傅，我有急事儿，想请酒大师帮着我重铸一把破碎了的剑。”

    那个学徒不耐烦地说：“那明天也不用来了。我师父现在偶尔帮人锻造一些铠甲和武器，但是剑早就封炉不铸了。来了也没用。”

    苏迪一听这话就急了：“小师傅，我们听说酒大师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才不远万里从济岛的帝央城过来。还是麻烦你通报一下吧。”

    学徒才不管那么多，“我师父不仅是锻造大师，还是地狱之城的祭司长老。这么尊贵的身份，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回去吧！”

    “喂，好歹我们跑了那么远，帮我们传个话总行吧？”凌茜看他这个态度，有点沉不住气。

    龙儿也请求说：“是啊，大哥哥，我们一路上克服好多凶险，就是为了来找酒大师。拜托你了，让我们见见他再说吧？”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听不明白呢，每天不远万里来见酒大师的人多了，要是每个人都见，还不把我师父累死啊？而且他真的不铸剑了，见也没用，你们趁早去找别人吧。”学徒依然是软硬不吃。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玄狐终于看不下去了。三两步窜过去，用力一拔，门被推开了。玄狐尾巴抖开九条锁链，直接把学徒卷起来摔在地上。

    学徒被它吓了一跳，惊恐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玄狐暂时没工夫理他，两只小爪子在小肚兜里掏啊掏，忽然眼前一亮，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然后蹬蹬蹬地爬到学徒头上，打开瓷瓶盖子，把瓶子里的白色药粉洒在学徒身上。

    “玄狐，你要干什么啊？”司徒曜想阻止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紧接着，那个学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在被撒了粉末的地方四处乱抓，“哈哈，好痒，哈哈……”

    “哼哼，这是痒痒粉，先前购置的，试试效果。”玄狐挥舞着小瓷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小伙伴们简直服了玄狐了，求人还这么牛。

    “他可是酒大师的徒弟！，你把他徒弟得罪了，更没人给苏迪哥哥铸剑了。”龙儿焦急地冲它喊着。

    “哼哼，我可不管八大师还是九大师。你看他什么态度啊，他又不是大师。”胆大包天的玄狐可不管那一套，“要是大师也这么狂妄，不见也罢。根据我的经验，架子大的一般本事都不行。”

    “哈哈哈，大师有大师的原则。哈哈哈，就算这样，我也不会通报的。哈哈哈……”可怜的学徒居然也是个硬骨头，被整成这样也不求饶。

    “还挺有骨气的。哼，不过你也不看看本大神是谁？”玄狐气得想扑上去踹他几脚，却被司徒曜死命地抱住，不住求情：“大神啊，您省省吧，少惹点儿事儿。玄壶，玄壶呢？管管你家的狐狸！”

    此时玄壶即使隔着面具，也是满头的黑线，心说，这狐狸真是个惹祸精啊。

    大壮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又没有办法。它看着玄狐不断踢腾的后腿儿，忽然开口道：“他打……别……他打……”

    狐狸在司徒曜怀里不断挣扎，把司徒曜脸上都挠出了几个道子，气鼓鼓地吼着：“我偏要打，偏要打！”忽然，它停止了挣扎，问：“刚才谁在说话？”

    “不是我说的啊。”小伙伴们回答得异口同声。

    “是……是我……”大壮在一旁怯生生地应着。

    “啊！大壮，你会说话了！”龙儿兴奋地扑到大壮身边。看来大家花重金买下的、吃了能增强语言能力的“牙牙果”，等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效果了。

    “嗯……突然……就……说出……出来了。”大壮结结巴巴地回答。

    “怎么结结巴巴地？好好儿说。”司徒曜也抱着玄狐跑到大壮身边研究。

    “就在……在好好……好说……”大壮想连贯起来，但说出来依旧这么费力。

    玄壶一把抓住玄狐，拎着它后颈那块松软的皮毛，任其怎么踢腾，就是不松手：“你说，怎么回事儿？”

    玄狐老实了，可怜巴巴看看玄壶，又看看大壮，眼珠子转转，也结结巴巴地说：“其实……那个果子吧，放得时间长了，干了，就……过期了。”

    “过期了你还卖给我们！”苏迪愤怒地揪住了玄狐耷拉着的后腿。

    “这不是还有效吗……虽然效果差了点儿，好歹……大壮也能说话了是吧？”玄狐急于洗清自己。

    凌茜也愤怒地揪了一下它另外一只后腿，“难道就让大壮这么结结巴巴地说话么？你这只贪财的狐狸骗子！”

    玄狐此时也只能不顾大神的尊严，做出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呜呜……坏……坏狐狸，欺负……负我，就……就知道……”大壮终于能够倾诉对玄狐长久的积怨，可惜也只能以这种语序倒装、磕磕巴巴的方式。

    龙儿忙安慰它：“大壮乖哦，你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点，自然就能说话了。不用依靠语言果实，那时候咱们就不结巴了。”听了这番安慰，大壮才好受一点，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嗯！姐姐……龙儿，你对我……最好啦。”

    ——风车墓地数学题——

    在风车墓地，小伙伴们知道，种下去水晶心，就可以长出一个新的风车。但是，种下去的水晶心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红色的。在大壮终于说出话来之后，玄狐第一时间就编出来一个数学题，逼着反应有点儿慢的大壮算出答案：假设风车墓地现在种下的是四十三颗黑水晶，十一颗红水晶，红水晶和黑水晶以每年一颗的速度增长，多少年以后，黑水晶的数量是红水晶的三倍。

    想不到，沉浸在会说话的喜悦中的大壮，没一会儿就算出了答案。

    亲爱的读者，你算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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