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孤儿院1-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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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八日星期三晴

    我和无数人挤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压抑,潮湿,闷热,让人透不过气。然后眼前就突然出现一柱光。我想透口气,就不停地追着那光,往它的方向挤。可每当我就要触碰到那光时,光柱就移到更远的地方,几次尝试后,我感到胸口憋得发疼,就停了下来。正在我喘粗气的时候,光柱里出现了一个小天使,就象在美术作品集里看到的,黄头发光屁股的小男孩儿,背上还有对翅膀在不住地拍打。小男孩对我咧着嘴儿笑,我挤到他身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真软。突然我感到胸口钻心地疼,低头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只红色发亮的大爪子插在我胸口上,再抬头,小天使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张老巫婆的脸,满脸刀割似的皱纹,红色的,蛇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拼命挣扎,想把那对爪子拔出来,但那怪物越抓越紧。我张开嘴,却听不到自己的惨叫。因为我的耳朵里,全都是老巫婆干涩的笑声。我环顾四周,无数的人的脸都变成了老巫婆的脸,瞪着红色的眼,伸着红色的爪子,一边抓我,一边发出刺耳的笑声。

    啊!

    我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喘着粗气。看看四周,我发现依然是一团漆黑,分不清梦境和现在哪一个才是更真实的生活。

    最近很多这样的噩梦,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实在太倒霉了——乐队解散,和小樱分手,找工作四处碰壁。活了二十五年,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要不是昨天接到孤儿院的上班通知,可能现在的我已经疯了。搞乐队的时候总想,要是再坚持几年,我就可以出专辑,全国巡演,有数不清的钞票和女人。可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可怜虫,可怜到不得不到孤儿院这样的地方讨口饭吃!就连这破工作也是小樱他爸那个老死头子作为和他女儿分手的代价施舍给我的!不就是个福利局的小破干部吗,牛什么!成天就知道拍领导马屁,算计别人,反而嫌我没工作?不过也好,这孤儿院在郊外,我也能过几天清静日子。还是先挣点钱吧,攒点钱再组个乐队。

    三月二十九日星期四小雨

    今天是我来到向阳孤儿院的第一天。要是早知道这孤儿院在这么远的地方,我就会早点起身了,玩摇滚别的没留下,留下个不到中午十二点不起床的臭毛病。不过话说回来,别的学校,社会福利机构都建在城市里,最远也是在近郊。这孤儿院怎么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光坐公共汽车就花了我三四个小时,又背着行李在这山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大门口。那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我也累得快要瘫在地上了。天气又和我作对,哪天下雨不好,偏偏是今天!到了门口的时候我衣服都湿透了。其实挨浇,甚至得肺炎我都不在乎,我就怕把带来的吉它和电子琴浇坏了。要是为了这破工作把乐器弄坏了,我可就真亏大了。

    说起这地方——我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大门口弄得很整洁漂亮,门前有彩灯,射灯之类的装饰,晚上看上去很亮堂。不过建筑的风格就老了些,让我想起了在外国电影里看到的教堂。和门口的亮堂劲相比,收发室里的灯可够暗的。里面坐着的老头就象是恐怖电影里的僵尸,问他话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紧张。听我说明来意后,他不紧不慢地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个男人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他自我介绍说是这里的副院长,叫刘向智。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人长得挺精神,就是衣服土了点,不,不是土,他穿的简直就是的文物。这种式样的衣服,我只隐约记得两三岁的时候看爷爷穿过。也难怪,这荒山野岭,可能连村委会也没有的地方的人,可能穿着时髦的衣服吗?他把左手伸到我的面前,和我握手。开始我很奇怪,后来到了灯光亮一点的地方我才发现,他的右手像烧焦的枯树枝一样,上面的皮肤是黑褐色的。他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挺惊讶的,问他:“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回家?这就是我的家。”他一愣,然后说:“为了孩子们着想,我们孤儿院的职工都是住在这里的。大家就是一家人。”

    听了他的话我有一点点的感动。看来他是真把心思都放在这里的孩子们身上了,没时间想自己的问题,所以才穿得象文物吧。

    但过了一会当刘副院长带我到给我准备的房间时,我就对他为什么穿“文物”丝毫不感到奇怪了。先说这宿舍楼:看到这楼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筒子楼”。按理说这种楼象我这样年纪的人应该是见都没见过的,但幸运(?)的是,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从前住的就是这种楼,我有幸去他家参观过几次。真没想到今生在这里还能看到这种建筑——师范大学的学生宿舍就够差的了,没想到还能找到比它还差的!我的房间在二楼。上楼的时候木制的楼梯咯吱吱的直响,吓得我都不敢使劲。心想我要是把楼踩塌了,也赔不起啊。分给我的房间不大,可能还不到十平米。里面的家具也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小衣柜而已。但是从他们的式样看来,他们的年龄都应该比我大,而且大很多。特别是那衣柜的镜子上,竟然还印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之类的标语!我当时心里那个晕哪,心想如果用BBS 上时髦的语言来形容,这些家具真是相当地彪悍啊!最让我惊讶的是门边上竟然还放着脸盆架,架上一个旧的白搪瓷脸盆,上面掉了很多块瓷。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个!用这种家具摆设的人,不穿得象个文物才怪!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就买新的,把这些文物都换了。

    “这是院里特地给你单独安排的房间,家具可以说是最好的。”刘对我说:“希望你满意。”

    这要是最好的家具,那最破的是啥样啊?“真是太谢谢你们了。”看着他热情的脸,我也不得不违心地对付一句。

    寒暄了几句,听说我还没吃晚饭,刘副院长立刻带我去食堂,现叫厨师做了几个菜。菜是一盘炒豆腐,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个紫菜汤。菜很好吃。在我吃饭的时候,那个麻杆一样的厨师一直在向我这边偷偷地看。每当我把目光转向他,他就急着把目光转移开,好象我是个怪物似的。更可笑的是那两个在食堂守夜的孩子(刘向智告诉我这里的每个部门都有孩子守夜的。我估计这些守夜的孩子和中小学的“值周生”差不多,就是管管纪律什么的,所不同的是这里还要让孩子守夜,有点太夸张了。)看我吃饭的表情,仿佛口水就在嘴里打转儿,嘴唇要是不兜紧,就能把整个食堂淹了。吃了几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也来吃点?”两个孩子看着刘向智。刘向智看了看我,扭头对他们说:“今天王老师来了,你们也跟着借点光吧。”说着打了个手势。两个孩子立刻从厨房里拿出碗筷,坐到我旁边狼吞虎咽起来。“慢点吃,别着急。”我看他们吃饭的速度,忙说。

    “孩子就是孩子啊。”刘向智边说边尴尬地笑笑。“十二三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嘛。”我忙说。“我十五了。”一个孩子抬起头说,嘴角满是饭粒儿。“让你吃就吃,别说话,越来越过份!”刘向智厉声喝道,那孩子立刻低头不语。我心中闪过疑问,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小?

    吃过饭,他对我说:“今天有点晚了,你走了这么远过来,也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见校长,然后再想你介绍本院的情况。”

    “那什么时候上课啊?”我问。

    “上课的事情不用着急。你先熟悉一下孩子们要学习的歌曲,然后我们就开始研究具体的课程安排。”

    “可现在都已经是三月底了,要是不抓紧上课,半个学期就过去了。”

    “哦,我们这里和一般学校不一样。我们一年一次考试。关于课程的安排和时间表,我明天会和你详细说的。”

    不着急上课,挺好——只要能按时发工资,我也乐得混一天是一天。

    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这昏暗的台灯前,我突然觉得这孤儿院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我也说不出来。也可能是到了新的地方不适应吧。再说我也从来没去过别的孤儿院,也许别的福利院都这样。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从名字上来说这地方就不对劲。现在收养孤儿的地方都应该叫福利院,这里怎么还叫孤儿院?还有,除了大门口那里灯火辉煌,这院里面好象到处都是漆黑一团,甚至连路灯也没有。想到这我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看看窗外。就在我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我看见一张“脸”贴在玻璃上!这是怎样奇怪的一张“脸”啊,除了勉强能认出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外,脸上剩下的部分就好象是胡乱揉成的面团一样,整个就是扭曲的!

    还没等我喊出声来,那张脸就飞快地消失了。我则至少在窗前呆站了一分钟,等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我才缓过神来。简直太他妈的吓人了。到底是闹鬼还是这里孩子们的恶作剧?他妈的人吓人,吓死人啊!我想打开灯壮胆,才发现这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旧式台灯能发光,天花板上的吊灯根本就没安灯泡。这地方太邪门了。看着窗外夜色中隐约的树木轮廓,我下了决心,混几个月,就拿了钱离开这破地方。

    三月三十日星期五阴

    昨晚没睡好,整晚的噩梦。凌晨我就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歌声和口号声吵醒了。我用棉被蒙着头勉强继续睡。当我被刘的敲门声叫起来的时候,脑袋里好象倒了一桶浆糊。打开门,只见他端着个铝饭盒走了进来,让我快点吃早饭,然后和他去见院长。我问他不是应该在食堂吃早饭吗?他说时间来不及了,让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还挺严肃地向我介绍见院长时的注意事项,比如说态度一定要严肃之类的,弄得好象不是去见院长,倒像是古代村官进京见皇帝,真是奇怪。

    在我吃早饭的时候,他坐在一边向我介绍孤儿院的历史。通过他的介绍我才知道这地方是刘院长一手创办起来的——正院长也姓刘。当我问刘副院长他们是不是亲戚的时候,他说他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并且还得意地对我说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姓刘的。看我一脸的诧异,他又对我说这说来话长了,我是刚来,很多情况还不了解,以后他再和我慢慢说。接着又告诉我这里收留的都是孤儿——呵呵,真是废话,孤儿院里不收留孤儿,难道还能把有父母的孩子抓进来?他接着说在这里还有一部分是身体有残疾的孤儿,比如失明,小儿麻痹等等.他们小的时候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所以要是没有院长的收留,他们很可能就死在街头了。还说“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个好的环境,让他们健康成长。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嘛。所以我们应该一起努力,让孩子们有个幸福的童年。”

    我不是个能轻易被打动的人,但是听了刘的一席话,再看着他脸上真诚的表情,我暗想也许自己应该检讨一下来这里混日子的想法了。刘又说这个孤儿院在解放前就有了,最早是个外国神父办的孤儿院,后来神父死了,刘院长接手。解放后政府又帮着把这里扩建了一下。我现在住的宿舍楼就是解放后扩建的。如果这孤儿院真是解放前就有,又是刘院长创办的,那个院长至少应该八十多岁了。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工作吗?我心里这么想,但是没问,心想反正一会就见到院长了,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我告诉他昨天晚上贴在窗户上的脸的事情。听了我的讲述,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恐,但是不到一秒钟就恢复了平静,告诉我说那也许是因为我太累了,看到的幻觉,让我多休息就好了。他又很严肃地对我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还会听到这里的很多奇怪的传说,让我不要听信谣言,更不能瞎传。我承认几乎每个机构都有它本身的谣言制造者和传播者,也有一些属于它本身的,颇具特色的传说。这些东西,几乎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没人会把它们当真的。但是刘副院长严肃的态度反而让我起了疑心,心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院长的住处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从方位上看,是在整个孤儿院的东侧。小院红墙黑瓦,古香古色,衬着院里面的假山鱼池,很有一番情趣。刘带我走进院长房间的时候,我惊呆了——屋子里满是书!四面墙上的书架里塞满了书,茶几上堆着书,沙发上散放着几本书,就连屋角那张大床的一侧堆得也是书。天哪,要是天天把我关在这里,我非疯了不可!

    院长果然很老,至少有八十岁。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穿着一件旧睡袍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旁边的保姆念书给他听——好像是《资治通鉴》。由于和我见面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坐在沙发上,所以我无法知道他的身高。但是从他那双长腿看,他应该很高。他宽脸盘,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面。从他的身材看,他年轻的时候应该非常强壮。虽然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抽烟,但是他那发黄的右手手指和整个屋子里淡淡的烟味告诉我他烟瘾一定很大。

    听了刘向智的介绍,院长睁开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我。他的目光很凌厉,好象能看透我的内心。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打量,我感到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对我说话。院长说话很慢,声音很虚弱,底气明显不足,说话的时候嘴也不住地颤。这和他凌厉的目光形成巨大的反差。我心中暗自奇怪,都这么大岁数了,该退休养老的年纪了还这么辛苦干什么?

    他先是对我表示欢迎,然后又希望我好好工作,好好地教孩子们唱歌,然后又嘱咐刘多关心我的生活。当我面对老院长这个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了多种成份的复杂情感。我必须承认,从来没想到过在这荒山野岭里能遇到这么有风度的人。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劲,一个细小的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气势,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你不由自主地仰望。同时,尽管他已经很虚弱,但是言语中又透着一种幽默和亲和力,让你不由自主地感兴趣,想了解他。然后你就夹在这些情感当中,被他牵制着。

    当院长的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他话不多,但句句好象都是不容质疑。刘向智连连称是,态度相当谦卑——没办法,出来工作就是这样,讨口饭吃,这年月谁都不容易啊!不到五分钟,会面就结束了。哈,这么轻易就混了过去,我也没想到。在没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会找人对我进行考试呢。看来在这地方混下去也许挺容易的。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荒唐的事情发生了。过了一会刘带了一包衣服进来,说让我换上,还说让我把发型也换一换。换发型我不反对。说实话,就我这么长的头发,哪个学校也不能要我。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该去的留也留不住,剪就剪吧。不过他带来的那身衣服我是怎么也看不下去的,因为和他身上穿的是一个样式的,连鞋都一样,就是那种老式的黑布鞋。我说我穿自己的衣服行不行?再说我这身休闲装也没什么不对劲。刘说这里的孩子很少见外人,为了孩子们着想,他坚持让我换上那身衣服。这是什么话!难道这里的孩子脆弱到看到别人穿休闲服就会受刺激的地步了吗?看我坚决不同意,刘脸色难看地说,如果我不同意,就不能在这里教音乐了。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着想。没办法,我只能同意。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过了一会,刘又叫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给我理发。我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就是昨晚在厨房做饭的厨师。这地方看来真够节俭的,请人都请多功能型的人才。

    理发的时候我心情很不好,心想这就是和过去那段搞音乐的日子彻底告别了。没办法。这世界不是为我一人而存在,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暂时放弃。理完发,刘特地嘱咐我多休息,不要到处走,说他会把午饭和晚饭给我送来,让我在房间里呆着。他们走后我一照镜子,立刻又惊又气!要是张艺谋现在拍《我的父亲母亲》,男主角非我莫属!这形象,现在打灯笼也着不到!我忽然想,这一切是不是小樱他爸和别人合伙泡我啊?还是什么电视台的恶作剧节目?这里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中午刘送饭的时候急匆匆的,好象是很忙的样子。晚上他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歌谱,说是让我先熟悉一下。这些歌曲有些是孩子们已经会的,有些是准备教给孩子们的。还说周末这两天让我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走,他会给我送饭来的。等到周一的时候在大会上正式和大家见面。而且我在会上还要为大家伴奏。我问他那个“大会”是怎么回事。他说每周一的早晨院里都会召开周会,总结上周的成绩,布置本周的任务。我想这个“大会”可能和自己上学时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差不多。刘走后我仔细地看了看歌谱,简直要笑出声音来。真不知道这些歌词都是谁写的,太恶心了。有首歌写的是“刘院长,我们的大救星,天天念着你的名字,天天都有好心情.”还有的写“幸福苑幸福苑,大家开心生活到永远.”甚至还有一首歌的名字叫“爹亲娘亲不如院长亲”——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想如果让刘来解释这些歌词,他肯定又会说是为了孩子们着想,给他们正面引导吧。不过我转念一想,这里当然不能教孩子们唱我听过的那些摇滚乐,他们听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受刺激呢,呵呵。

    天黑了,我望着窗外,怕昨天看到的那个脸又出现在窗前。不知道这里的孩子们会不会在他们的窗前也看到那样一张恐怖的脸?想到这儿,我突然奇怪,这里是孤儿院,我都来了一天了,怎么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孩子们都到哪里去了?

    三月三十一日星期六阴

    今天过得相当无聊。到中午我才想起来还没给家里去电话,拿出手机一看,和我猜想的一样,果然没信号。

    这荒山野岭的,有信号才怪。趁刘给我送饭的时候我问他学校哪里有电话我用一下,他显得很迟疑。听我说给家里报平安,他才慢吞吞地说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一部。吃过饭,我和他一起到办公楼打电话。

    说是办公楼,我看就是原来教堂的大厅。他带我进了大厅,里面装修得象大学的礼堂。厅里有个小舞台,面积不大,却修得挺高。上面放着一大张桌子,后面一排椅子。在台子的一侧,还摆着一架钢琴。也许这就是他们举行周会的地方吧。舞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巨幅的画像。上面画得是院长正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微笑,依我看画得比真人漂亮多了。画面上的孩子们也都在幸福地笑。不知道他们在实际生活当中是不是也这样幸福地微笑。在大厅四周的墙上,贴着些标语。因为大厅里面没开灯,所以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一幅写的是“齐心协力,建设幸福家园。”刘带我进了大厅侧面的一个小门,从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只有相对的两间房间。刘带我进了左边的一间。房间不是很大。从里面的桌椅摆设来看,是两个人共用的办公室。刘对我说开课后有什么事情到这里找他就行了。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仔细地找了一会,挑出一把很小的钥匙来。他用这把小钥匙把放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桌子上的一个小木匣打开,一部老式的黑色电话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看着那老式的黑色电话,我又笑又气。我气的是,不就是个电话嘛,至于锁得这么严密吗?笑得是那电话到底能不能用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出乎我的意料,通话的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在我和父母通话的时候,刘一直站在我的身边。这让我有一丝不快。难道他连最基本的尊重别人的隐私都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我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他爱听我打电话,就随他去吧!

    下午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了一下午的歌曲。本来刘给我的歌曲都很简单,弹一两遍基本就没问题了。可是没什么事情做,刘又反复强调不能到外面走动,没办法,就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弹那些无聊的歌曲解闷。可不知怎么搞的,弹琴的时候总是浮现出从前和哥们出去演出时的情景。大齐的BASS,小三的鼓,还有在人群中总能看到的小樱的笑脸,这些现在都不属于我了.别想他们了,想也没用。给父母去电话的时候,听得出来他们很高兴。我当初没按照他们让我考医学院的设想而执意想考音乐学院。音乐学院没考上,最后我混到师范大学的音乐教师专业,他们一定很失望。今生他们恐怕是没办法理解我了。现在我有了份稳定工作,他们应该也能放心了。可是要是他们真的能过来看看这奇怪的地方,他们也许比以前更操心。自己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是,唉,别想了,一想这些闹心。星期一快点到来吧,工作起来也许我能把一切都忘了。

    晚上等刘来送饭的时候我问他我来了两天了怎么没看见一个孩子。他说孩子们住在学生宿舍里,没经过允许,是不能随便到老师宿舍来的。我又问怎么连老师也没看见一个,他说这几天老师和孩子们都去参加劳动了,另一些老师要在孩子们的宿舍里照顾那些小的和残疾的孩子。他回答后,我反而感到自己的疑心有些过于重了。没办法,现在传销骗人的案件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不过从这几天的情形看,这里显然不是传销窝点。

    今天又发现件奇怪的事情。当我拿出琴盒想把键盘取出来练习歌曲的时候,发现盒子上有几个泥手印。从大小来看,明显是孩子的手印。肯定是这里的哪个孩子淘气,想看看琴吧。可是,刘不是说孩子们都去院外劳动了吗?再说,这孩子是怎么进到我的房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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