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五霸秦穆公传-野人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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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絷反问秦穆公:“主公纳晋君,是为晋国打算呢,还是欲成名于天下呢?”

    贾君长得并不算美,且又年届不惑之年,又是晋惠公之庶母,不知为甚,晋惠公一见之下,竟然有了要干那事的冲动……

    三百野人,脚穿草鞋,蓬首袒肩,执大砍刀,如混世魔王手下鬼兵一般,见了晋兵,又劈又砍,所向披靡。

    公子絷之所以来梁,源于不久前秦穆公所做的那个奇梦。

    梦中,堂上有人大呼穆公之名:“任好听旨,尔平晋乱!”如是者三。

    “乱晋者何?”秦穆公梦醒之后,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内史廖。廖曰:“乱在晋献公自己。”

    略顿又道:“献公宠爱骊姬,疏远世子,而骊姬又是不甘寂寞之人,能无乱乎?”

    此语,秦穆公默记在心,遣人入晋,打探消息,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故而晋廷每有一举一动,皆为穆公所掌。及至晋献公崩,里克、丕郑父连弑二孺,朝野震惊,穆公忙召百里奚、蹇叔、公子絷、公孙枝、内史廖、伯乐等几位心腹大臣,入宫商议。

    秦穆公当先说道:“上帝以梦示寡人,要寡人平息晋乱。寡人思之,晋乱乱在无君,若为他立一贤君,晋乱立平矣。寡人听人言讲,重耳、夷吾皆贤,不知立谁为好?”

    蹇叔道:“重耳在翟,夷吾在梁,距秦都不算太远。君可使人往吊,以观二公子之为人,孰贤立之。”

    穆公以为然,乃遣公子絷先吊重耳,次吊夷吾。

    公子絷至翟,见公子重耳,告以秦君之命。重耳连声道谢,引公子絷至献公灵堂。

    礼毕,重耳因悲伤过度,先行离去,留胥臣与公子絷相伴。絷曰:“卑职前来,一来为凭吊献公,二来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胥臣道:“有何要事,可不可预先告知一声?”

    公子絷道:“当然可以。”遂将秦君欲要拥立重耳为君之事讲了一遍。说毕,又强调了两句:“公子不欲回国为君的话,一切免谈。如若愿意回国为君,秦国将出三百乘兵车护送。”

    喜事,天大的喜事,胥臣立马报告了重耳。重耳立马召九雄商议,商议的结果,晋不能回。

    何也?

    前次,晋三十九位大臣联名迎你重耳,你尚且不愿借父丧谋得君位。今日不请自回,且又靠着外力,叫世人怎么议你重耳?

    重耳心中有了数,这才出见公子絷,辞之曰:“圣人言,‘亡人无宝,仁亲为宝。’耳乃遭遣之人,君父死又未曾奔丧,而敢有他志乎!”说毕,伏地大哭,稽额而退。

    公子絷叹息而去,来到梁国,被夷吾奉为上宾。

    夷吾一脸媚笑道:“在下正要遣使出使上国,不想您却抢先一步,这真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哈哈。”

    公子絷呷了一口茶道:“但不知二公子遣使入秦为着何事?”

    夷吾道:“君父驾崩,大夫里克、丕郑父等三十九位大臣,联名迎在下回国为君,在下心中有些不踏实,想请贵国出兵相送,以防不测。”

    公子絷道:“不测者何?”

    夷吾道:“恐妖姬余党作乱。”

    公子絷道:“不瞒公子,卑职这一次来梁,一是凭吊先君,二是商议公子复国之事。公子如果愿意回国为君,秦可出三百乘兵车护送。”

    这话大出夷吾之料,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叩头至地:“上国如此垂青夷吾,夷吾之福也。”

    及起,命郤芮备酒,直喝到鼓打三更方散。

    “公子!”送走了公子絷之后,郤芮一脸郑重地向夷吾问道:“秦虽为邻国,所交者晋,非公子也。今突然跑来,与公子商议复国之事,所为者何?”

    “这事,吾还不曾想过。”

    郤芮又来了一个,“以老臣度之,他必有所求”。

    “所求者何?”

    “土地也。土地乃国之基,必大割土地以赂秦,秦才肯为我出真力也。”

    又是一个馊主意,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夷吾竟然也同意了。

    这一割便是五城,且是河外五城!东尽虢地,南及华山,内以解梁为界。

    不止割城,另以“黄金十镒,白玉之珩六双”,贿赂公子絷。到了此时,孰贤孰劣,公子絷心如明镜一般,夷吾与重耳,有天壤之别,若是立夷吾为君,晋国非完蛋不可,不能立他为君。

    转而一想,晋,吾之邻也。晋若强,首胁之国便是秦,不能让他强大,还是择夷吾为好。既然要择夷吾,他给的土地为什么不要?还有金玉!

    他满载而归,把翟、梁之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秦穆公讲述了一遍。

    穆公叹曰:“较重耳之贤,夷吾远矣。看来,只有立重耳了!”

    公子絷反问道:“主公纳晋君,是为晋国打算呢?还是欲成名于天下呢?”

    穆公道:“晋与寡人何干?寡人之纳晋君,乃是欲成名于天下耳!”

    公子絷道:“主公若是为晋打算,则为之择一贤君。主公若是想成名于天下,则不如置不贤者,二者均有置君之名,而贤者出我上,不贤者出我下,二者孰利?不言自明也。何况,我不动一刀一枪、一兵一卒,而得五城,孰莫大焉。请主公思之。”

    穆公大悟:“卿之言,开寡人之肺腑矣!寡人这就遣公孙枝率兵车三百乘入梁,以纳夷吾。”

    公孙枝将行之时,伯姬付其手书一封,要他务必转呈夷吾。

    夷吾接伯姬之书,展而读之。读着读着,他自个儿笑了:“吾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却原是要吾善待贾君,这个容易。”

    贾君者,晋献公之妃也。伯姬幼年丧母,由贾君一手带大,教之以诗书女红,不是生母的生母,故有是嘱。

    夷吾归国之后,急于为君,连卜也不卜了。后经郤芮等力劝,虽说卜了,又不听,于甲申日举行了登基大典,是为惠公。

    大典之后,先封世子,次封“功臣”。

    世子者,公子圉也。乃梁国之女所生。

    所谓“功臣”,乃是随他出亡的四位大臣:虢射(夷吾母舅)、吕饴甥(夷吾之傅)、郤芮和郤乞(郤芮之弟)。虢射为上大夫,吕饴甥、郤芮为中大夫,郤乞为下大夫。

    除了这四位功臣之外,受封的尚有两位,一位是梁繇靡,由下大夫晋升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

    里克等人大为失望。

    失望者非守国之卿,也包括秦国。

    秦使公孙枝在晋国住了两个多月,也曾几次面见晋惠公,晋惠公绝口不提割地之事。你不提我就自己提,反正这事不能打了水漂。

    他这一提,晋惠公颇觉不好意思起来,询之吕饴甥和郤芮,二人坚决反对。

    公孙枝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议论,找到晋惠公,丢下一句狠话,扭头回了驿馆。

    “贵君如果实在不想给地的话,可直接派人去向俺家主公解释。”

    公孙枝这一走,晋惠公慌了,咱即使不给秦地,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绝不能和秦国闹翻。

    想来想去,这理由也真让晋惠公给找到了:“五城交割之事,众大夫皆曰不可,而寡人又初登大位,不好一意孤行,这样行不行?暂缓个一二年,等寡君之宝座坐稳之后,再行交割。”

    虽然有了暂缓割地的理由,但派谁去秦国好呢?

    吕饴甥!

    晋献公首先想到了吕饴甥,吕饴甥对割地之事反对最为强烈,又是我夷吾的死党,派他使秦最为合适。

    可吕饴甥不干,他怕秦穆公一怒之下把他给宰了。

    郤芮呢?

    郤芮也不干,他和吕饴甥患的是一个病。

    实在不行,就派梁繇靡。梁繇靡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晋惠公把他的几个死党一一扳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使秦。

    “我去。”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了。

    谁?丕郑父。

    晋惠公不喜欢丕郑父,也没有想到让他去。但是,既然别人都不愿意去,也只能让他去了。

    就这样,丕郑父意外地担当了晋惠公的首任特使。

    丕郑父为什么想去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一趟很危险吗?

    他知道,但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丕郑父对夷吾向无好感,但又觉着重耳的城府有些太深,故而当重耳不愿为君之时,便有些倾向夷吾了。

    他倾向夷吾,乃是迫于无奈。是的,晋献公的儿子除了死的之外,尚有六人,不说重耳,其他公子之中没有一人可与夷吾比肩。

    谁知,夷吾为君之后,实在令人失望,他不只任人唯亲,还言而无信,连强秦都敢耍赖,岂会兑现对自己,也包括对里克在内的许诺——那可是一百七十万亩,一脚能踩出油来的良田呀!

    为了晋国,也为了丕郑父自己,他打算借秦国之手,把晋惠公干掉。

    丕郑父随公孙枝来到秦国之后,当即谒见穆公,双手将国书呈了上去。

    秦穆公阅毕国书,拍案大怒曰:“什么暂缓?分明是想耍赖!武士何在?把丕郑父拉出去砍了!”

    “别,别砍,此事怪不得丕郑父。”公孙枝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秦穆公怒气冲冲地问道:“怪谁?”

    丕郑父便把晋惠公失信的内幕和盘托出,并献计曰:“教夷吾失信于上君的,乃吕饴甥、郤芮也。君不否以重金相聘,以商议边疆之事为名,将二贼诓至贵国,一刀斩之。二贼既除,夷吾不可道也。但国不可无君,上君没有纳重耳为君之意,那就罢了。若有,臣与里克,愿为内应。”

    秦穆公颔首称是,遂遣冷至行聘于晋。

    冷至者,秦之新任下大夫也,为伯乐所荐。

    吕饴甥、郤芮见丕郑父主动请缨使秦,很是妒嫉,几经合谋,想趁丕郑父出使之机,干掉里克。起初,晋惠公并未答应:“里克有功于寡人,杀之无名矣。”

    郤芮道:“谁说无名?里克弑奚齐和卓子,又杀顾命之臣荀息,其罪大矣。念其迎立之功,私劳也。讨其弑逆之罪,公义也。明君不以私劳而废公义。”

    晋惠公道:“诚如郤大夫之言,里克当杀,但念其有迎立之功,给他留一个全尸。”

    这也算法外开恩,里克非常知趣,自刎而死。

    先世旧臣,闻里克被杀,多有不服,一个个出口怨言,尤以七舆大夫出言最为难听。若以晋惠公之意,皆行诛戮。郤芮反倒明智起来,谓惠公曰:“丕郑父在外,反诛杀其党,是以启其反叛之心也。不可。请主公暂且忍之。”

    这一忍便是一个多月。期间,晋惠公突然心血来潮,要见贾君。

    贾君独居深宫,好生寂寞,忽闻圣驾要来,盛装而待。

    她长得并不算美,且又年届不惑之年,不知为甚,作为堂堂一国之君,初次见面,晋惠公竟然有了要干那事的冲动,涎着脸皮儿对贾君说道:“秦夫人嘱寡人与君为欢,请君不要负了秦夫人美意。”一边说一边将贾君揽入怀中,引得宫人一个个掩嘴而笑。

    翌日,晋惠公尚未起床,内侍来报,丕大夫回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秦之大夫冷至。

    晋惠公忙道:“请丕大夫与秦使前殿相见。”

    说毕,匆匆穿上衣服,回宫去了。

    冷至被丕郑父引上前殿,大礼参拜之后,方将国书呈上。书曰:

    晋秦甥舅之国,地之在晋,犹在秦也。众大夫反对纳地,亦是为晋着想,寡人何敢不从?以伤诸大夫之心。但寡人有疆场之事,欲与吕、郤二大夫面议。幸旦暮一来,以慰寡人之望!今特遣大夫冷至,一来朝觐贤君;二来纳还地契,并奉上黄金三千镒、细绢百匹,细瓷器五百件。

    晋惠公小人一个,有甚远谋?今见礼币丰厚,且又纳还地契,喜滋滋地说道:“冷大夫暂去驿馆歇息,寡人明日便命吕、郤二大夫使秦,代寡人多多拜上上国之君。”

    吕饴甥、郤芮可没他这么好骗,立马意识到这是丕郑父和秦国的阴谋,不是要议“疆场之事”,乃是要取他二人的人头!

    经他俩这么一说,晋惠公也觉着是个阴谋,传话冷至:“吕饴甥大夫突患喉疾,口不能语,请贵使先行一步。俟吕大夫之病稍愈,便与郤大夫一同使秦。”

    支走了冷至,吕饴甥又与郤芮聚于一处,商议如何除掉丕郑父,以泄心头之恨。

    郤芮道:“不只丕郑父,还有七舆大夫,俱是重耳之党,若不除之,后患无穷。”

    吕饴甥道:“汝说的这些人,都是先朝重臣,又有迎立之功,一般的罪名,扳他们不倒,就是扳倒,难以服众。”

    郤芮道:“寻他一个谋反的罪名怎样?”

    吕饴甥道:“这不是你我说了算,这得要证据。”

    郤芮道:“这个好办,只需如此如此,还怕丕郑父他们不上钩吗?”说毕哈哈大笑。

    丕郑父果然上了郤芮的钩,在屠岸夷的鼓动下,将七舆大夫并申生的四个同党邀至密室,杀羊为盟,共迎重耳,且在奉迎书上面,各自签上自己的大名,共计十人因丕郑父本身就在七舆大夫之列,另两人(里克、荀息)已死,所剩者仅四人,再加上申生的四个同党和屠岸夷,一共十人。,遣屠岸夷去翟。

    屠岸夷得书之后,如获至宝,将奉迎之书连夜送给了吕饴甥和郤芮。

    这一送,其结果可想而知,签名者全都问了斩刑。当然,屠岸夷不在其列。

    丕郑父之子丕豹,因事先得了消息,逃奔秦国,哭诉于穆公,恳其发兵讨晋。

    秦穆公倒是答应了,可蹇叔坚决反对。

    何也?

    “以丕豹之言而伐晋,是助臣伐君也,于义不合。”

    不只蹇叔,百里奚也不同意伐晋。他没有唱什么高调,但他的话说得很实在:“晋君知丕豹奔秦,必严阵以待。此时伐晋,以强伐强,胜负难料。不如稍待几日,一来,晋见我按兵不动,心必怠之,怠之必懈;二来,彼一朝而杀九大夫,国人会服么,不服必有变,变而图之,未有不胜之理!”

    秦穆公越听越觉着百里奚言有之理,遂把伐晋之事搁置下来。

    这一搁便是五年,秦国虽说放过了晋惠公,然上天不放,在这五年之间,非旱即涝,一年比一年严重,仓库空虚,百姓剥树皮、掘草根以为食,晋惠公不得不借粮于邻。然有借无还,谁还肯借给他呀?

    他想到了秦国,秦国不只与他毗邻,且还是婚姻之国。但五城未曾交割,割之又不舍,不舍就无颜向秦国借粮。

    郤芮不这么看:“晋未割五城于秦,非负约也,特缓期耳。若向秦借粮而秦不与,是秦绝我,我乃负之有名矣。”

    晋惠公转忧为喜,遣中大夫庆郑为使,向秦国借粮。

    他做梦也没想到,秦国竟然借了,且一借便是五万斛,运粮的船只,舳舻相接,命曰:“泛舟之役。”

    也不知是秦借粮于晋得罪了上天,抑或是上天有意考验一下晋惠公,看他是否改恶从善?降冰雹、蝗虫于秦,秦自夏至秋,颗粒无收。晋国反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经秦国君臣反复计议,遣冷至持国书、宝玉赴晋借粮。晋不但不给,反放出浑话:“去岁,天饥晋以授秦,秦弗知取,而借粮于我,是其愚也。今岁,天饥秦以授晋,晋奈何逆天而不取?尔君臣果真要食晋粮,可用兵来取!”

    更有甚者,反勾结梁国,要兴兵伐秦。

    秦穆公肚量再大,听了这话,也不禁怒火中烧,遂大起三军,留蹇叔、繇余辅世子罃守国;孟明视引兵巡边,弹压诸戎;穆公自同百里奚将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将右军,公子絷将左军,共有车四百乘,浩浩荡荡,杀奔晋国。

    晋惠公闻秦师来伐,大阅车马,选六百乘,韩简、梁繇靡、家仆徒、庆郑、郭偃、郤乞等分别将左军,自与虢射居中调度,屠岸夷为先锋。

    秦这一方,以白乙丙为先锋。二先锋具以勇力名扬天下,战到酣处,二人都弃了战车和兵器,拳打脚踢,互相扭结,一直扭到阵后去了。

    晋惠公见屠岸夷陷阵,急叫韩简、梁繇靡引军冲击秦之左军,自引家仆徒等冲击秦之右军。

    秦穆公见晋分兵两路冲来,亦分做两路迎敌。双方大战了两个时辰,晋军大败,死伤十之六七,晋惠公亦为公孙枝所擒。

    秦军虽胜,然秦穆公不听百里奚之言,逞勇轻进,若非平地里跳出来三百勇士,鼎力相救,几为晋军虏矣。

    这三百勇士为何要舍死相助穆公,乃由失马引起。

    三年前,秦穆公出猎于梁山,夜失良马六匹,使吏寻之。寻至歧山之下,有野人三百余,群聚而食马肉。吏不敢惊,趋报穆公:“速遣兵去捕,可尽得盗马之人。”

    秦穆公叹曰:“马已死矣,又因马而戮人。百姓将谓寡人贵畜而贱人也。”

    吏正要退去,秦穆公忽又说道:“吾听人言,‘食良马肉,不饮酒伤人’。卿速去军中,索美酒五十瓮,送与盗马之人。”

    野人得了穆公所赐之酒,齐叹之曰:“盗马不罪,反虑我等之伤,而赐以美酒,真贤君也。此等大恩,我当为报。”遂存下了个报恩的心理,这一存便是三年。忽闻秦晋大战于龙门山下,秦穆公为韩简、梁繇靡所困,命在旦夕,遂相聚一处,一个个脚穿草鞋,蓬首袒肩,手执大砍刀,腰悬玉箭,如混世魔王手下鬼兵一般,见了晋兵,又劈又砍,所向披靡,使秦穆公得以脱离了险地。秦穆公感念其救命之恩,以官爵相许,野人不受。赐之金帛,野人亦不受,叩首而去。

    忽有将校来报,土窟之中寻得两将,一为白乙丙,一为屠岸夷,二人力气用尽,已不能言,尚扭定不肯放手。穆公命军士将两下拆开,抬放两个车上,载回本营。

    穆公亲解锦袍,以覆白乙丙,命百里奚以温车载回秦国就医。

    若照穆公之意,也要将屠岸夷载回秦国就医,公子絷竭力反对:“此人弑卓子,杀里克、丕郑父,反复小人,不可留也。”

    穆公乃下令将屠岸夷斩首,将晋惠公关进囚车,凯歌而返。

    晋之虢射、韩简、梁繇靡、家仆徒、郭偃、郤芮等一班大臣,见晋惠公被掳,相约投秦,一个个披发垢面,跟在囚车后面。

    一路上,秦之君臣就如何处置晋惠公之事,边走边议,分为截然不同的三派。一派主张郊祀上帝,杀惠公以答天贶;一派主张将惠公囚之于秦,终身监禁;一派主张放惠公归国,但有三个前提,一是兑现诺言,割河西五城于秦,二是归还所借之五万斛细粟,三是使其世子圉留质于秦。

    秦穆公经过一番权衡,觉着杀之不可。杀之,与晋结怨。囚之也不可。囚之,一匹夫耳,与秦无益。放之,较为高明,一是白白得了五城和五万斛细粟;二是可使晋君终身不敢恶秦。主张杀晋惠公者以公子絷、丕豹为首,主张放归晋惠公者,则以公孙枝为首。秦穆公拍着公孙枝的肩膀道:“卿真智臣也。卿之算,及于数世矣。但就目前来看,还不易放归,须关他个十几日,挫一挫他的锐气。”

    遂置晋惠公于灵台山之离宫,以千人守之。

    穆公发遣惠公已毕,正欲起程,忽见一班内侍,皆一身素服,趋步而来,惊问之:“夫人有恙乎?”

    内侍曰:“无恙。”

    穆公将脸一寒复问:“既然夫人无恙,尔等何以如此?”

    内侍曰:“夫人自闻晋君被掳,便携世子著丧服,徒步出宫至于后园崇台之上,立草舍而居。台下积薪数十层,送饔者履薪上下。吩咐:‘只待晋君入城,便自杀于台上,纵火焚吾尸,以表兄弟之情也。’”

    秦穆公叹曰:“若不听公孙大夫之言,几丧夫人之命矣!”当即命内侍除去孝服,还报伯姬:“寡人这就赦免晋君,不日便送他还晋,依然为君。”

    内侍见了伯姬,以穆公之语告之,且问之曰:“晋君见利忘义,背吾君之约,又负君夫人之托,今日乃自取囚焉,夫人何以哀痛如此?”

    伯姬回曰:“吾闻,‘仁者虽怨不忘亲,虽怒不弃礼’。若晋君死于秦,吾亦与有罪矣!”

    内侍暗自点头,广散其语,伯姬之贤名,国人尽知之。

    惟惠公不知,在这之前,韩简曾劝他走一走伯姬门子,他摇头说道:“不可,不可也。伯姬要我善待贾君,我却淫之。今日有难,若求之只能是自寻其辱!”

    话尚落音,公孙枝来到灵台,对夷吾说道:“若依吾国君臣之意,汝当千刀万剐。吾君以君夫人登台请死之故,免汝一死。但前约河外五城,必须交割;所借之五万斛细粟,也一并归还;再使世子圉为质,君可归矣。”

    听了公孙枝之言,晋惠公方才晓得伯姬用情,惭愧得无地自容。即遣下大夫郤乞归晋,吩咐吕饴甥,割地还粟质子之事。吕饴甥不敢怠慢,一一照办。于是年11月,晋惠公得以归国。

    这一日,惠公与郤芮闲聊,惠公问曰:“卿可知寡人在秦所忧者何?”

    郤芮回曰:“命。”

    惠公曰:“还有呢?”

    郤芮曰:“莫不是国内生变?”

    惠公曰:“非也。寡人所忧者,乃重耳也。重耳若乘变求入,麻烦那就大了。”

    郤芮颔首说道:“主公所忧是也。重耳在外,终是心腹之患,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经过一番密议,决定遣勃鞮前去行刺。

    勃鞮者,寺人也。若以武功论之,在晋国排名第二。晋献公在世之时,曾受命去蒲地讨伐重耳,斩其衣袂。重耳对其恨之入骨,他也恐重耳卷土重来,连做梦都在想着如何除掉重耳。故而,受命后寻得三位勇士,施以重金,夤夜径奔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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