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文选-笠翁十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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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时候,我看笠翁的曲子,我的意见完全与毁它们的人一般,它们的思想浅陋。到了现在我得到机会,将它们重看了一遍,我的意见改变了,——并不是说我现在讲它们不思想浅陋了,只是,我看出了它们在另一方面所有的长处。

    笠翁自己说过的,“可惜元人,个个都亡了;若使至今还寿考,过余定不题凡鸟”。元曲的价值在搬演上,笠翁的戏曲也是一般。元人用了一种通元代之俗的文字来写他们的曲子,笠翁也用一种通清代之俗的文字来写他的曲子,在他的曲文中,我们没有看见过一个元人用的字眼,如“颠不刺的”,“兀的”,等等,这因为他有眼光,知道通元代之俗的不必能通清代之俗。

    笠翁的曲子所以能在戏台上收很大的功效,还有许多别的原故。

    第一是情节新奇。别的人写凤求凰,他偏写一篇《凰求凤》;别的曲子里面总是生旦团圆,他的《奈何天》一曲之中偏是丑旦和合;别的戏便是戏没有什么曲折,他的《比目鱼》偏以戏作戏,并且戏中有戏。

    第二是,结构紧凑。笠翁的戏曲,篇篇的布局都好;而尤推《凰求凤》一曲的结构为最好。

    第三是,排场热闹。《蜃中楼》的“结蜃”出用一种新奇的布景来惊观众的眼目,便是一例。笠翁的曲子,还有一种地方引起细心人的注意,这便是它们差不多每篇中都有武行上场;这些武行大半时候是与戏中的情节没有什么大关系的,简直可以删去,(除了《巧团圆》三篇)这些武行的穿插无疑是为投合一般喜欢看热闹的观众而设的。并且还有狮子,象,老虎,海豹,鬼,等等东西上台,这也是一般的“观”众所极欢迎的。

    第四是,诙谐洋溢。笠翁的戏曲不仅是本本中充满了不绝的笑声与可笑的人,并且他还能创造出许多令人发噱的境地来,这是一个天才的喜剧家所独有的禀赋,并非一般人所可望到的。

    这些都是笠翁的可誉的地方。

    在一般的时候笠翁是很小心的;十种曲尤其是他的小心的著作,(我们看他自己在他所作的《偶集》的“词曲部·宾白·词别繁减”一款中所说的“如其天假以年,得于所传十种外,别有新词”,又看《十种曲》的第九种《巧团圆》的“词源”出中所说的“浪播传奇八种赚来一派虚名”,只提起十种,而将他所作的许多种别的曲子略去不提,也可看出他的用意所在来了。)但这十种小心的著作中也未免有些大意的地方。即以《怜香伴》一曲而论,我就无意的发见了两处大意:第一处是上卷之十七页的“画堂书”中有这么一句,“去春此日正悲秋”,此句以“春”代“年”而用,或将“秋”虚用,固然勉强用的过去,但“春”、“秋”两字合用在这一句里面,终嫌有点刺眼;第二处是上卷之上的第十九页中有“也不负我一番捻髭之苦”一句,用“髭”字于一个少年的身上,未免不妥——虽然近代时髦的少年中也有蓄起短髭以示俏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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