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槐-两地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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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没有那么伟大,可是没有爱情,我不能真正地面对自己心里缺失掉的那一部分。

    【1】

    接到季诚楠电话的时候,简桦刚巧到家。

    季诚楠回安纳西已经好几个月了,连今年的春节都没有回来。

    她记得大年三十那天,周深满脸不乐意地把她接去他家,后来跟季诚楠通电话的时候,她有些不高兴。

    “你都回去两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啊?”简桦的手指不老实地抠着手机的按键,声音刺耳。

    “简桦,别抠了,耳朵要聋了。”季诚楠没有回答她的话,但是说出的话却带着宠溺。

    “我暂时还得待在这边,你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打给我。”简桦听着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心里被挠得痒痒的。

    “好。”

    “简桦,我有些想你了。”窗外鞭炮声不断,小小的房间被震得砰砰响。

    简桦听不清电话里的那个人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早些睡。”

    “听余老师说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季诚楠总是喜欢从余老师那里打听她近来的情况,有些时候会特意地问,有时候又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可是简桦觉得怎样都好,至少他都是在乎着她的。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简桦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的归期,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了。

    对面的人好像穿过一条长廊,简桦听见话筒里呼啸而过的风声。

    “怎么?想我了?”季诚楠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胡楂青了不少,他很想念被他放在家里的“小蘑菇头”啊。

    “想啊,可是想了你又不能回来。”简桦从抽屉里翻出充电器,充上电的时候屏幕亮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凌晨四点的飞机。”电话那头的人轻叩着台面,声音很轻,却一点一点传进简桦的耳朵里。

    “什么?等等啊!”简桦确定没有听错,所以她冲到电脑面前,打开网页查着国际航班,凌晨四点的飞机,那就是说明天中午她就能看见季诚楠了。

    季诚楠听见噼啪的键盘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她好像也急切地想看见他呢。

    “明天中午就到家了是不是?是不是?”突然提高的声音让季诚楠不自觉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些,他的笑意更加藏不住了。

    “如果你没有算错时差的话好像是这样的。”

    挂断电话后,简桦却觉得有些不真实了,离开那么久的人跟她说,明天就回来了。

    她睡不着,一遍一遍打开手机屏幕,可是却发现没有多走动一分钟,她翻个身,打开信息页。

    停了好久,终于敲下一段字。

    “你没有骗我吧?季诚楠,你不能骗我哦。”

    发送出去之后,简桦起身看见窗外正挂在天空的月亮,圆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云层飘过,月亮照射出来的光显得异常好看。

    “嘀”的一声,有短信进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明是个反问句,简桦却觉得比真金还要真。

    云层飘过,月亮的光映照得更清晰,她伸出手想试着抓抓看,却被自己幼稚的想法给逗乐了。

    果然,月圆的时候最适合团圆了。

    徐行的造型很酷,至少在她自己眼里,是这样的。

    可是在简桦一次次投去的眼神里,透露着:你神经病啊?哪有人上课戴墨镜的啊?

    坐在旁边的人不动声色地将上课用的课本一一拿出来,动作干净利索。简桦伸出手想取下她的墨镜,却被徐行一手给拍了回去。

    “你干吗?!”

    “你干吗?上课戴着墨镜干吗?不怕等会儿被老师说啊?”简桦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徐行,生怕她因为昨天的事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放心,我已经跟老师打过电话了,我说昨天我家楼下电线被没天良的小偷偷了,回去的时候看不见不小心磕在楼梯上了,她居然信了。”徐行把墨镜放下一些,看着简桦。

    “你看我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要被别人看见了,可不丢死人了?”说完又把墨镜推了上去,将书面整齐铺开,上面满满的卡通漫画布满了整页。

    “你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一点儿?”简桦指着被徐行画花的课本,无奈地说。

    可是旁边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倒头睡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简桦特意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她想确认季诚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接通的声音连续响了好几次,就在简桦猜测季诚楠还没有到家的时候,电话却接通了。

    “喂?简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明明昨天晚上才听过,可是简桦却觉得不一样,近了,更近了。是因为她知道他就在家里,就在他们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家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简桦有些不好意思,这通电话明显就是拨给他的,他接起了,就意味着他知晓了她的小心思。

    “就我们两个知道这个号码。”电话里除了他的声音,还有毛巾摩挲着的声音。

    简桦脸都红透了,她有种想要马上回家的冲动,看看她已经半年不见的人。

    “你刚到家吗?”简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到家了,可是等他真的接通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话都比不上她想亲眼见见他。

    “嗯,刚刚洗完澡。”男人重重的鼻音传过来,简桦觉得诱人,咽了咽口水。

    “哦,好,那我挂了啊。”

    “好,晚上我去接你。”

    食堂的人很多,徐行不愿意挤在这人山人海里,拉着简桦去了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可是依然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找着座位,老板见她们只有两个人,问她们愿不愿意拼桌。

    徐行不满地抬起头,戴着墨镜的脸被遮了一大半,可是看见站在老板身边的人,脸上却乐开了花:“愿意愿意,熟人熟人!”说完就起身坐到了简桦旁边。

    简桦当时在点菜,等对面的人坐下才看清是舒其琛和旁边的柳琉。

    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错开中午就餐高峰,所以按年级从高到低推迟中午的下课时间。柳琉跟她们一级,因为晚下课的这些时间,现在已经饿得不管不顾了,所以就算对面坐着简桦和徐行,她为了填饱肚子装作看不见她们。

    “不好意思了,麻烦你们了。”舒其琛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等柳琉,所以现在才出来。他起身去柜台拿了四瓶果汁,回过身的时候发现柳琉又跟徐行斗起了嘴。

    “小姐姐,你能不整天黑着脸吗?我看着难受。”徐行说话的时候简桦扯了她一把,却没想到弄翻了桌上的盐罐,撒落出来的细盐飞了柳琉一身。

    “你们是得了见了人就要泼东西的病是吧!”柳琉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细小颗粒,没想到弹起来的盐粒溅进了她的眼睛。

    “哥!她们俩整我!”柳琉的一声控诉让本来就吵闹的饭馆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简桦和徐行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舒其琛看着跳脚的柳琉,拿她没有办法,将桌上的纸巾扯给她:“去厕所洗洗。”

    柳琉摸着纸巾半天睁不开眼:“看不见路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好气又好笑,徐行使坏的性子起来了,正要起身的时候又被简桦扯过:“你老实待着。”

    然后抓着柳琉的手准备往厕所走,可是柳琉不肯,手一使劲儿挣开简桦的手,却没想到把自己给带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连带着旁边的桌子也翻倒在了地上。

    徐行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惊呼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才把愣在原地的简桦和舒其琛给拉了回来。

    “柳琉!”

    “你没事吧?”

    简桦扶在半空的手被柳琉紧抓着,生生地被抓出了血印。

    舒其琛掖着柳琉的胳膊,把她从地上给捞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如若不是旁边桌的不满声传来,四个人都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得厉害,简桦望过去,大多数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哎呀!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折腾呢!弄得这一店子的人都不能好好吃个饭。”

    “你是她男朋友吧?”老板走进里屋,将翻倒的凳子立好,看着搀扶着柳琉的舒其琛和简桦问。

    眼神在他俩身上不停打量,简桦这才意识老板是在问她。

    “不是的,你误会了误会了。”简桦松开还扶着柳琉的手,转身走到了徐行的身边。

    可是老板只当两人不好意思,一边安抚着邻桌的客人,一边又调笑着她跟舒其琛:“年轻人嘛,吵吵闹闹是好事,最怕的是两个人不吵不闹连话也不说了。哎,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晾着你的女朋友还拉着另一个女孩子呢!”

    舒其琛正在给柳琉清理眼睛里的细盐,听着老板的一番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是我表妹。”

    徐行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心想舒其琛这招可使得好啊,人家老板误会他跟简桦,他却只开口解释他跟柳琉的关系。

    “你们说够了没!老子饭还没吃完还得听你们在这儿打情骂俏啊!”邻桌的人看着简桦一行人迟迟将他晾在一旁,心里的火更盛。

    “哎呀,别气别气,这顿饭我请行了吧?”徐行赔着笑脸把简桦拉到身后,然后朝着舒其琛使眼色,你倒是说句话啊!

    将柳琉拉到座位上坐好,舒其琛将刚刚拿回来的果汁拿在手里,走近邻桌的时候还特意往简桦这边看了看。

    “不好意思了,打扰到你们吃饭,这果汁给你们赔不是了。这顿饭我请,你看看你们还需要些什么,随便点。”说着把手里的果汁放在被老板立好的桌子上,看见简桦向他看过来,朝她一笑。

    餐馆老板看着舒其琛妥帖的做法,也帮着打圆场:“哎哎,是啊是啊,小伙子别气了哈,人小情侣闹别扭,你多担待。”

    这话一出,简桦有些沉不住气了,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误会了,她刚要开口,手却被徐行使了力拽住。

    “小姑奶奶,你别出声了,没看着别人在帮我们圆过去嘛!”徐行扭头说着,手上的劲儿使得更大。

    简桦手上刚被柳琉抓出的血印更深了。

    【2】

    晚上的风有些凉,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要经过学校的公告栏。

    简桦看着上面张贴的信息——庆贺我校舒其琛同学被成功保送至同吾大学。

    照片上的人跟她平常所见时无异,谦逊有礼的样子让他成为学校女生竞相追捧的对象。用徐行的话来说,家世好、有样貌、性格又好,舒其琛俨然就是校园男神的标本嘛。

    简桦突然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光芒万丈的,跟家庭无关,跟所有的外在内在的环境无关,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像上帝特意投向大地上的一束光,将他包围其中。

    “听说舒学长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优先录取的,真好,人又帅,成绩也这么好。”

    从身边经过的女生同样看着公告栏上的人,一脸艳羡地跟旁边的女生说着。

    “那可不是,这是我哥,不是有些人能高攀得上的。”

    简桦看过去,柳琉也正看着她。

    对面的人一脸傲气,简桦突然觉得好笑,她跟舒其琛,真的没什么的。

    现在正是放学时间,学生从教学楼出来时的说话声使得静谧的校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简桦看着上完厕所出来的徐行,礼貌地跟柳琉道别。

    还没走远,就听见柳琉的声音:“装什么!还不是一样赖在我哥身边,像条狗一样。”

    像条狗一样。

    她曾经也这样评价过自己,只是她赖着的那个人,是季诚楠。

    她想起半年前碰见言可的那个早上,言可提起从周深那里听来的她,她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看来多半都是可怜的、卑微的,甚至是被人怜悯着的。

    就像一条狗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连徐行跟她分开她也没有察觉。

    她突然很想问问那个人,在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一条被他突发善心抱回来小心养护长大的狗,说起来,她在他不在的这半年还练就了看家的本领,这样,他是不是很高兴呢?

    ……

    “简桦!”突然的一声把简桦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身体被一带,被人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季诚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她被他抱在怀里,飞驰而过的车离他们不远,简桦用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好像径直走上了斑马线,对,在没有看清红绿灯的情况下。

    好闻的气息混杂着烟草味,她抽鼻子的时候有些恶心,可是再闻的时候却觉得这混合的味道让她心里的波动有了小小的缓和,她甚至有些不明白,刚刚那些愚蠢的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可是不管怎样,现在都已经不知去处了。

    “你走路都不看红绿灯的吗?读书读得脑子都被糨糊糊住了是吧?”季诚楠忍着怒意,把简桦从怀里隔开,他的手上使劲儿,将她的衣服抓出褶皱来。

    一瞬间,他的双肩被紧紧箍住,她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再抱抱我吧,季诚楠你再抱抱我。”

    你走的时候我不敢让你留下来,甚至连一句会想你的话都说不出口,可是你回来了,我就不想再让你走了,至少,带上我好不好?

    松开的手又覆了上来,简桦觉得不够用力,往季诚楠怀里又靠了靠,靠得没有位置再能容下她了。

    车停在楼下,简桦坐在车里不动。

    已经夜里十点了,季诚楠从外套里掏出烟盒,开了车门。

    简桦透过车窗看着他,下车前,为了不让她闻到烟味,他特意锁了窗户。

    半年不见,他看着比之前瘦了不少,夹着香烟的手指纤长。

    简桦把书包单挎在肩上,打开车门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门锁下的物件,她拿起来,张大着嘴却说不出话。

    是本破烂的字典,翻开的扉页,还写着她的名字。

    那时候他总嫌她字丑,说女孩子的字写得清秀些显得人也娟丽,所以在他每日的监督下,她在睡觉前总要写完两页才洗漱上床。

    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字帖内页里那薄若蝉翼的描页,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划破。

    所以她总是在字典上写写画画,她喜欢那厚厚的一沓书里的词汇和成语,没事的时候总爱翻开看看。

    上面的空白处已经被她写满了,内页有好几张都要掉落下来,又被她用胶水小心粘好。

    她也不记得这本字典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随着年级的上升,她已经用不上了,只是有时候突然想起来,却怎么也翻找不出来。

    季诚楠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她,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看不大清楚,季诚楠心里却莫名咯噔一下。

    行李还放在客厅里,简桦放下书包,将他的行李箱拖进卧室里。

    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

    这半年里,她每每打扫房间的时候,总觉得他还在。期待他回来的时候看着干净无尘的房间会夸夸她。

    季诚楠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烧开的水呼哧呼哧地响着,客厅里的灯比起他走前暗了许多,他从杂物间里翻出灯泡。

    “简桦,过来扶着。”他将梯子小心放正,简桦整理好最后一件衣服,出来的时候季诚楠正往梯子上爬。

    “我之前换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以前亮堂了。”她的手扶着梯身,能感受到季诚楠的重量,沉沉的,像掉落一湾池里的石头,沉进她的心里。

    年三十的晚上,她从周深家回来,按了客厅的开关却没有反应,借着手机的光她找出放置在最角落的灯泡,站在没有人扶着的梯子上,泪流满面。

    季诚楠,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呢?我宁愿你骂我笨,也不想一个人守着这屋子,让我觉得这以后的生老病死都由我一人承担。

    灯泡亮起的时候,锅里的水烧得快没了,简桦往里面添了些水,坐在季诚楠旁边。

    “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关于那本被他放在车里的字典,关于他迟迟没有回来的原因,也关于她藏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情。

    “怎么了?”合上从书房里拿出来的资料,他的回职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了。

    听着季诚楠的声音,她突然不想问了,手攥着衣角,抬起头,直接说吧。

    有些话,我想直接跟你说。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扭扭捏捏了半天,她在开口的时候话头一转,隐晦地跟他说起。

    一下子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她心里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她将心里藏了好久的秘密告诉他的时候,也许是一个温暖的春天,她丢弃掉还飞在空中的风筝,跑到他的面前,她的脸上有微微的汗渍,可是没有关系,在她喜欢了好长时间的这个人面前,她不惧怕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展示给他看。

    可是她想过他残忍地拒绝,想过他欣喜地接受,却没有想到,他的下一句话,把她悲怜的心意踩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是公告栏上的男生?”

    简桦被他生生地拉回现实,直视着季诚楠的目光里带着羞耻和愤怒。

    原来,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也就是说他早就看见了她,也听到了她跟柳琉的对话。

    可是他却没有站出来。

    是啊,他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和理由站出来?

    简桦不知道,她强压着心里翻滚的情愫,不自觉地加重了呼吸声。

    然后听见季诚楠起身往厨房走去的声音。

    她像失了魂魄一样,看着季诚楠往锅里放速冻水饺,看着他小心翻动着舀起里面的浮油,然后洒上葱花,把碗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快吃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不用特意告诉我。”更加轻描淡写的语气。

    简桦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像是谁敲击着木鱼一样敲击着她的脑袋。

    那么,我喜欢的是你呢?也只是我的自由吗?要不要特意告诉你?

    她的手有些不受掌控,端着碗的手有些抖,她感受到季诚楠望向她的目光。

    “嘭”的一声,简桦把碗放在桌上,转过身让自己正对着正往嘴里送食的季诚楠。

    她的眼神有些炽热,季诚楠被她盯得有些不知所措:“简桦。”

    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比起以往任何时候她每每想起对季诚楠的感情都觉得羞耻,是不安于现在这层关系的羞耻,是不比徐行对周晋彦那份想错就错到底却发现根本连开始都没有的羞耻。

    她抬手抓住季诚楠的手,想确定他真真切切地就坐在她的面前,不是有些时候她虚晃一眼看错的影子。

    碗里的汤汁洒在了她的手上,刚巧落在被柳琉抓破的地方,她明明觉得烧得疼,可是比起心里犹如被铁锤砸碎的痛感,她一点也不在意那点像被蚂蚁咬的细碎感觉。

    季诚楠的手被她勒出白色的印子,他心里有些惊讶,面前这个小小的姑娘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他腾出另一只手将还是满满的碗放在桌上,因为简桦抓着他不肯放手,他的姿势显得有些别扭,一只脚奇怪地别在地上。

    “季诚楠,你听我说完。”简桦脸泛红,空气里流动着不知名的东西。季诚楠突然觉得,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的“小蘑菇头”,有了些他不曾参与的变化。

    “公告栏上的人叫舒其琛,高三,帮我解过一次围。阿行说他喜欢我,可是我不管这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心的,他自己没有跟我开口过,我就不会多想自己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风纪组的组长对我这么上心。”

    太不真实了,她确定这些话是她说出口的,可是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像做着一场梦,那些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外太空直直地传来,她觉得头晕,可是手里抓着的体温一再告诉她,说下去,把这些话都告诉他。

    “你总拿我当小孩子。是,我是你带回来的,我是你养大的,你把我从最破旧不堪的地方捡回来。我现在明明……明明就抓着你的手……”

    话说不清楚了,她心里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可是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述清楚,怎么样才能让面前的这个人听得明白。

    她的胸腔里有样东西在撞击着,比她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还要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现在季诚楠的面前,她重重地呼吸,气息有些不稳。

    季诚楠看着她,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的气息,伸在半空的手被简桦抓住,然后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简桦把季诚楠抓住的双手合在一起,话接不下去了。

    她感觉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她做了一个至今为止从未做过的勇敢举动,将季诚楠的手,合在了她的左胸腔上。

    季诚楠仿佛被刺激了一般,不自觉地想要把手挪开,可是简桦不让,死压住他的手。

    他感觉到简桦胸前的柔软,就像那一次在车上不小心触碰到一样,脸上的燥热骤起。

    “简桦!你在干什么!”质问的声音响起,简桦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将双腿抬起,准确无误地压在季诚楠的身上。

    “我喜欢你!季诚楠我喜欢的人是你!”

    ……

    她的眼睛突然被蒙上,按压在她皮肤上的手抖动得厉害,她在心里呼了一口气,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袭来,连压在季诚楠身上的双腿和抓着他的手也卸了力气。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桦的眼前是黑的,她在等待着季诚楠判给她什么样的刑罚。

    “知道。”

    季诚楠觉得简桦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将蒙在简桦眼前的手松开:“我在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桦看着他:“知道,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说了让你不要把我当孩子看了。”

    季诚楠有些泄气,他将简桦的双腿从身上挪开,又从地上拿起拖鞋穿在简桦的脚上。

    “女孩子要有该有的矜持,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说着,他站起身将桌上的碗放回了厨房。

    简桦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紧紧地盯着他。

    果然,是死刑啊。

    她有些泄气,双腿蜷在胸前,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身旁是沙发陷下去的声音。

    她不想管了,没有丢不丢人的念头,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害怕这句话说出口后,季诚楠会丢弃她。

    ……

    她想起有一次跟九叔走在街上,路过的巷子里有一只病得气喘吁吁的小狗,不像大街上被主人亲昵地抱在身上的光鲜亮丽的宠物狗,而是那种在乡野里随处可见的浑身棕黄色的土狗。

    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围转在小狗的旁边,嬉闹着往小狗的肚子上踢了一脚又一脚。

    她站在原地,看见有人呵斥着那些孩子,以为是来救走那只可怜的小狗的,没承想,来人用藏在身上的菜刀重重往小狗的颈部砍去,她听见“呜咽”一声,然后是那人满脸的血迹。

    “走吧,那些都是被人丢弃掉的东西,不会有人在意的。就算有往它身边去的,也不过是想从它贫瘠的身上再获取些东西。”九叔看着停在原地的简桦,一声叹气。

    她觉得她现在就像那只一刀毙命的小狗,可是她想不到,她的身上还有没有让季诚楠能获取的东西了。

    没有了吧,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有什么样的神通本事还能给他些什么呢?

    ……

    当简桦突然被腾空抱起,她惊慌地抬头,发现季诚楠也在看着她。

    季诚楠的动作很轻,他小心将简桦放在他的双腿上,看着她一脸的不知所措,嘴角勾了起来:“怎么?刚刚那副胆子不见了?”

    明明是调笑的语气,简桦却觉得没有比这更温柔的声音了。

    她昂着头看他,手覆上他的衬衫,紧紧攥住。

    简桦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听见里面心脏跳动的声音。

    “简桦,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头上的声音传来,简桦甚至能感觉到季诚楠胸腔的起伏。

    “啊?!”她突然有些惊喜。

    跟在季诚楠身边的这些年,她唯一练就的本事就是能准确抓住与人谈话时的重点。

    抛开所有的客观与主观条件,准确无误地将一句话抽丝剥茧抓住中心。

    季诚楠挪了挪身体,然后将简桦扶正,面对着她:“你还是个孩子……”

    话还没有说完,简桦就要反驳,每次她的反驳都会有征兆,习惯性地将双手紧握,显得自己特别的郑重其事。

    可是季诚楠没能让她开口,气息便封锁住了她即将爆发的怒意。

    简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睁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是他的头发、是他的眉眼,可是她却不确定,贴在她嘴唇上的柔软是不是他的。

    季诚楠微微张开眼睛看着不认真的简桦,很想笑又怕破坏了这气氛,可是没承想,倒是眼前这姑娘先一步坏了氛围。

    她紧攥着他衬衫的手松开,一点点向上,试探性地停在了两人的嘴唇间。

    季诚楠感受到她的手先碰了碰被他紧封着的唇,然后一个反向,又覆上了他的。

    他突然兴起似的想要惩罚这个不认真的人,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呀!”因为吃痛,简桦一下子推开季诚楠,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

    “这么不认真?”季诚楠将她小心扶好,眼里的笑抑制不住。

    面前的小人羞红了脸,他觉得格外好看。

    想伸手抱抱她,又怕惊吓着她。

    简桦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肩被季诚楠扶着,避免了她因为头晕目眩而发生随时摔倒的狼狈情况。

    “还说不是小孩子,你看你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季诚楠看到她手上的血印,把她的手握在手里,细细地摩挲着。

    “怎么回事?”他问。

    简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算是把失掉的魂魄找了回来。

    “不小心磕的。”她有些闪躲的眼神没有逃过季诚楠的眼睛,季诚楠正了正脸色,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

    简桦觉得太羞耻了,比刚刚的羞耻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脑回路还没有理清这一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前几分钟她还因为季诚楠兀地提及舒其琛,现在却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季诚楠将她的手送到嘴边,简桦以为他又要像刚刚一样挨个将她的手指咬一遍,吓得直往回缩。

    可她现在的力气比不得刚刚,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的手被季诚楠紧紧握住,放在嘴边对着泛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用这样的借口,你是把我当傻子吗简桦?”

    “没有啊。”

    【3】

    高考前的那一天,学校提早了放学时间。

    准高三生也被老师赶着去高考班听取高考生的最后一堂动员课,简桦听得仔细,徐行却呵欠连天只等结束。

    六月的天有些闷热,教室里除了嗡嗡的风扇声,安静得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任课老师看着窗外收拾东西的高三学生,像是刻意迎合着这个充满感伤的日子,轻轻敲了敲黑板:“明年这个时候就是你们离开这所学校了。很多人都将这一生交给高考、工作、家庭,甚至连自己死的那一天,能葬进冢还是随意将骨灰洒在田野都与这一天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的这一生,不是为了在别人眼里看着有多光鲜亮丽,而是取决于你自己,是不是碌碌无为,无所作为。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你们此生过得好与坏都与他人无关。”他说着说着,翻开书的内页,“人生本就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前进。所以,你们一定要替自己做决定,哪怕走错了也没关系,坏的,就当试一试;好的,就谢谢自己,做了自己对于自己对的决定。”

    ……

    窗外传来的声音喧哗不断,简桦听见楼下的学长学姐大声谈论着谁还没有跟心爱的女孩表白,谁还没有背完财政的重要作用,觉得这一场呼啸的疾风已经在向她刮来。

    收拾好东西后,简桦跟在徐行的身后走出教室,却在门口猛地撞上了徐行的背。

    “你干吗?!”简桦摸着撞疼的额头,感觉门外的阴影将她包围起来,她抬头,看见一脸坏笑的徐行和站在一旁的舒其琛。

    “啊!简桦!我想起我还要回去帮我奶奶拿干洗的衣服呢!我先回去了啊!”徐行边说着边往外跑去,简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徐行有些不厚道。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杯奶茶?”舒其琛看着她,走廊里的风微微带起他额上细碎的刘海,被丢弃在地上的卷子和课本从顶楼一直蔓延到他们这一层。

    她这才想起上一次舒其琛来给她送资料时,她亲口答应过的:“不好意思啊,最近课业太多,我都忘了。”

    说着,她跟上舒其琛的脚步并肩往学校外面走去。

    还是下午五点的时光,街上还没有被下班的人群占据,简桦跟在舒其琛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明年这个时候你也高考了,加油啊。”

    “嗯,想想对未来真的挺迷茫的。”

    “简桦,你很优秀的,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我可不像你,唯一的保送资格呢。”

    太阳的余晖打下来,影子被拉得很长,简桦看着身边的人,想想自己,好像对未来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待在季诚楠的身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学校外面的奶茶店被即将分离去往四处的人占据着,简桦跟着舒其琛,走走停停站在了余秋浣的店门口。

    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种满了一排排的梧桐树,简桦过来帮忙的时候,喜欢搭张椅子坐在门口,看着新生的梧桐叶,惬意一下午。

    “去这里吧,这家店是我姐姐开的,我经常来的。”说着简桦推开店门。

    舒其琛站在门外,看着她费力的动作,伸出手帮她。

    门上的风铃响起,余秋浣抬头,看见半靠在舒其琛怀里的简桦,眼含笑意地叫她:“今天怎么过来了?”

    店里的人不多,简桦往里面看了一圈,除了余秋浣,并不见周晋彦的身影。

    自从上一次徐行来过店里之后,简桦再见周晋彦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初见时的莫名熟悉感,再到知晓他跟徐行之间的纠葛,她觉得那个高高瘦瘦的大男生不仅往徐行的身上扎了一针,也把她对他的好感给消磨没了。

    “啊,今天放学早,我跟同学一路走着走着就过来了。”她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往吧台里望了望,直到确定周晋彦真的不在。

    余秋浣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明了她四处探看的意味:“阿彦今天不在店里。”

    简桦像是被抓住了尾巴一样,连忙矢口否认:“我又不是来找他的。”

    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余秋浣转头看向她身后的人:“你给我介绍介绍啊。”

    舒其琛对余秋浣报以微笑,自己先开了口:“你好,我是简桦的学长,舒其琛。”

    简桦注意到余秋浣盯着舒其琛的眼神,生怕她误会些什么,连忙解释:“之前他帮我忙来着,想说他就要毕业离开了,所以今天请他喝奶茶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秋浣的笑意藏不住:“哈,我们简桦没少给你添麻烦吧?你们先坐啊,我去准备喝的。”

    说着就把简桦往舒其琛那边推去,简桦脑袋一热:“姐,你瞎想什么呢!”

    舒其琛一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这是大多与他接触后的人共同给予的评价。

    就像现在一样,面对简桦的窘迫,他像个绅士一样礼貌地对余秋浣开口:“不好意思你应该误会了,我跟简桦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余秋浣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没有啊,我没误会什么,我没说你们是情侣关系,没有没有。”

    简桦觉得像是五雷轰顶,如果这话被季诚楠听见了,她应该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简桦推搡着余秋浣离开,继而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舒其琛跟在她身后,嘴角带笑。

    “你不用搭理我姐姐的,她总喜欢拿我开玩笑。”简桦把玩着桌上的小盆栽,新长出来的叶子带着嫩黄色,简桦看着心里喜欢极了。

    “不会,你姐姐蛮可爱的。”对面的人回应着,“跟你一样。”

    一句话噎得简桦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看着舒其琛,心里有些慌张。

    “嗯,你还挺会开玩笑的。”简桦把桌上的盆栽挪到一边,有些心不在焉。

    旁边桌的孩子咿呀学语,年轻的妈妈将杯子里的水小心晾凉倒进奶瓶里,孩子的眼睛看向她。她觉得欢喜,忍不住对小孩做着鬼脸。

    “简桦,你真的挺可爱的。”舒其琛再次响起的声音把简桦的目光拉了回来。

    “都挺可爱的,你也很可爱。”尴尬的情绪起来,简桦觉得眼前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带着不可掂量的意味。

    她很少跟异性接触,从小到大,九叔陪伴她走过一段艰难的岁月,后来遇见季诚楠,她像一个正常女孩子一样成长,这中间除了周深,她就真的再没有跟别的异性接触过了。

    所以面对舒其琛对她的夸奖,她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简桦,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舒其琛看出她的困惑,想要跟她多说说话,多了解了解她。

    “有什么不一样?”她有些不解。

    舒其琛支起手:“挺特别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简桦的时候,她因为柳琉咄咄逼人的话语气红了脸,后来被同行的女生留在小卖部的门口。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脸慌张,还小声嘀咕着回去的女生会不会出什么事。第二次碰见她的时候,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问她话的时候她没有听见,后来又小心地跟他道歉。

    他承认他是出于捉弄,故意让她后来特意去找他登记,可是等她真的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歉意。

    世界上有一种相遇,就像是被特意安排的,就像他的父母亲,隔着山与海依然能在茫茫人海中找见彼此。舒其琛在无数次的无意与特意跟简桦遇见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嗯,每个人都很特别,生来就是为了要完成人生这段旅程的。”简桦听出舒其琛话里的意思,小心地回避着。

    可是对面的人却被她欲盖弥彰的愚笨给逗乐:“简桦,你真的没有听出我的意思吗?”

    店门被人推开,简桦听见曾经听了无数次的风铃声,旁边桌的小孩将奶瓶抓在手里,因为手掌太小,他妈妈特意托着底部。

    简桦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等她回答,舒其琛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我喜欢你,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一声又一声,“现在,听出来了吗?”

    男生对女生的喜欢,简桦心里默念着,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说,就是她对季诚楠的那种喜欢。

    可是,她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感情叫作爱情呢?

    她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舒其琛。

    余秋浣婚礼的前期,简桦突然问沉浸在幸福里的人,为什么女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一生当作赌注一样,一股脑地把所有的家当全部都押在一个男人身上呢?

    余秋浣将礼盒里的喜糖装好,正视着她:“简桦,你知道吗?以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帝造人的时候非要分清男人和女人,一样是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个体,为什么就一定要相互作为彼此的依靠,然后冠冕堂皇地说着什么相互扶持着走完这一生的鬼话。”

    简桦默不作声,是的,她也不明白。

    “可是等我真的碰见这样一个人,他知道我所有的喜好,他小心将我护在他的身侧,餐桌上特意避开我不能吃的食物,在我生病一个人挂着号打完点滴他却责备我为什么不跟他说的时候,我觉得我那些所谓的一个人也能走完这一生的想法才是最可笑的。”

    “我不图他富有,不图他样貌出众,我只是想在我这贫瘠的一生里,他完完整整地出现过。把我从困锁我囚禁我的地牢里拉出来,告诉我其实我也可以有个能够依靠的地方,让我不用面对孤独时一个人手足无措慌乱不已。”

    “简桦,爱情是没有那么伟大,可是没有爱情,我不能真正地面对自己心里缺失掉的那一部分,是困在水里的鱼,是想要栖息于陆地上的鸟,是明明不想落地生根却被强迫着长出枝丫的树。”

    ……

    看着现在的余秋浣穿梭在店里的幸福身影,简桦心里有些波动。

    眼前的这个女人正享受着她曾经嗤之以鼻的爱情,有时候简桦觉得,自己唯一一次亲眼看见的所谓的爱情,就是在她身上。

    她回头看着舒其琛:“可是我不喜欢你。抱歉。”

    在简桦此后的人生里,她看过自己身上,也看过别人身上被爱情包裹住的模样,就连在很多年以后,她也在舒其琛的身上见过。

    所以,她拒绝甚至是抗拒面前这个男生突然向她表明的心意。

    “没关系。”他永远是绅士般地礼貌对待周遭的人。

    这句话在后来的好几年里,简桦听过无数次。

    可是每一次,都让简桦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你能让我知道我的这份感情能不能有个结果,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起身的时候,简桦很想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无关你的家世容貌,是作为一个男生,你能很豁然地面对所有的失败。

    如果,我有那个荣幸成为你人生中的第一个失败。

    可是简桦的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不可以因为你一时的不忍,带给他更多的幻想。

    “没想到你已经能够成熟地面对这些事了啊。”店里的人少了很多,余秋浣难能清闲地坐下来跟简桦聊着天。

    男生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他眼里的红色,猜想到了简桦的态度。

    “姐,你们都太喜欢把我当孩子看了。”有些时候连简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人的成长过程中,那些年长的人,总是以自己走过的相较更长的路来嗤笑他们明明同样很用力坚持向前的征途。

    这条路,谁都会走过,平坦的、崎岖的。

    有人成长于温室,有人生于苦难,早或晚,都会面临藏匿于半途中的波折。

    对简桦来说,她是后者。

    她从记事开始,每天都跪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有人向她投来同情,也有人对她嫌恶,手里拿着的铁皮碗里,一天比一天轻,她能吃上的饭也一天比一天少。

    她太早经历了别人或许一生都经历不了的东西,心智早已经被九叔教化成了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

    可是现在这些护她安稳的人,却还总是拿她当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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