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风云花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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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忘20世纪50年代在北京

    (一)从上海调到北京

    上海总工会劳动出版社其实办得是很有成绩的。20世纪90年代我曾经在《上海工运》上写过一篇回忆性质的文章,题目为《新中国出版史上应有的一笔》。文中说:“1950年春天,上海劳动出版社正式成立,社长由文教部部长李家齐同志兼任。副社长兼总编辑为吴从云。我先是编审部副主任,后升为主任、副总编辑……”

    劳动出版社是一个综合性的面向工人的出版社,书籍全部由劳动印刷厂印刷,除大量供应工人课本外,还重视出版向工人进行政治思想教育的读物。新中国成立之初,工人文化水平低的较多,因此出版物强调通俗,诸如政治、时事、经济、历史、地理的读物均有。劳动出版社又很注意运用文艺形式,出版了“劳动文艺丛书”,其中有柯蓝、赵自的长篇小说《不死的王孝和》、哈华的长篇小说《浅野三郎》、戈壁舟的长诗《把路修上天》、阿章的长篇小说《红旗飘扬在黄浦江上》等,也出了一套在工人中颇有影响的“工人文艺丛书”,共六集,将当时上海涌现出的工人作者中的佼佼者如胡万春、费礼文、唐克新、郑成义、孟凡夏、金云等的作品先后选入。这些作者既受到《劳动报》和华东、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的培养和帮助,也受到劳动出版社的培养和帮助,后来不少都成了作家。与此同时,劳动出版社注意出版指导工会工作的书籍,出过一套极有价值的“上海工运史料丛书”。到1951年,劳动出版社创办了一个《工人》半月刊,向工人进行时事政治思想教育,《工人》发行份数最高时达二十几万份,最低时也保持在十几万份,深受工人喜爱,当时在全国也颇有影响。劳动出版社成立不到三年即出书400余种。1953年春,中华全国总工会决定集中力量办好中央一级的出版社,于是,一批同志调到北京,我也在其中。我在上述那篇文章中说:“如今拿当年该社的出版物来看,不免粗糙或稚嫩,可是正如一位哲人说过的:‘不要小看过去的任何好的东西,我们是用过去创造未来的,没有过去就没有未来!’在新中国的出版史上,在上海的出版史上,劳动出版社的建立与贡献应当有其不朽的一笔。”

    还记得那时从上海调到北京,有不少同志是舍不得离开上海的,因为南北有区别,生活习惯等也不同,但大家经过动员,被北京挑中的干部全部毅然北上。钱敏等同志则由于上总需要而被留下。

    我当时奉命作为先头部队在1953年3月间就与钱同志先到北京,任务一是向工人出版社社长陈希文同志汇报情况,二是负责安排好大批同志抵达后的接待与住处,三是将读者、作者寄到北京给《工人》半月刊和劳动出版社的信稿全部及时进行处理。希文同志是全总主席团委员,做过全总文教部长,此时专心抓工人出版社的工作(他1958年调贵州任贵州大学书记兼校长。已去世多年)。他是位高水平的领导干部,热情对待我们,在工作生活上都十分关心,我与钱实际做的是联络员的工作。当时工人出版社在北新桥骆驼胡同办公,社里在附近的西仁里置了一个四合院给我们上海来的有家属的人住,我遂做主将房子作了分配,因为秉公办理,而且我自己分的是最差的房子,后来大队人马来北京后,对住房分配都无意见。想不到的是读者、作者寄给《工人》半月刊的信、稿竟有3000余件。因为《工人》半月刊在上海结束时,我写了一篇《告别读者》,说《工人》半月刊将迁到北京继续出版(这是原来决定这样办的),请作者、读者以后继续同我们保持联系,地址就是北京北新桥骆驼胡同工人出版社,结果,作者、读者来的信竟那么多。于是,我同钱只好每天陆续处理,有信必复,不能用的稿一律退走,能用的稿暂时保留并通知作者。这样忙了个把月,上海方面由吴从云带队,数十人连同家属包括编辑、美术、印制、发行全套骨干人马浩浩荡荡坐火车到北京了。希文同志和我一同到火车站迎接,来的编辑骨干有彭学绍(后调全国总工会任宣传部宣传处处长)、王青(1957年“反右”时被错划,改正后任湖南某报副总编辑,已去世)、孔柔(后调回上海,曾任《收获》杂志编辑)、王善本(后曾任陕西《人生报》主编)、陈清泉(“文化大革命”后曾任光明日报出版社社长,著有《陆定一传》)、叶春畅(著名漫画家)等。此外当时劳动出版社的美术组长程之锡、校对科长张采凤、出版科长郁瑞芳等也来了!不久,原劳动出版社经理部经理黄履冰也调来工人出版社任出版处长,这本来是一个办《工人》半月刊的编辑班子,但后来决定不办《工人》半月刊了。要将在延安时代办过的《中国工人》杂志复刊。当时在北京,全国妇联办《中国妇女》,团中央办《中国青年》,全国总工会就办《中国工人》,这个设想自然是好的。我们虽对《工人》半月刊有感情,但也都拥护这个决定,从此便为复刊《中国工人》努力工作了。

    与吴从云等大批同志一起从上海来的还有凌起凤,她由台湾回来同我结婚不久,组织上决定将她和我一同调到北京,并为她安排工作。为这,陈希文同志和老吴都同我谈话征求意见,并且决定调她在工人出版社秘书处工作,这对我们是极大的照顾,因为调北京的其他干部家属都未安排工作,只给凌起凤一人安排了正式工作。于是,她穿上了灰色干部服,与我这个供给制干部一同上下班了。

    刚到北京,正逢中国工会第七次代表大会召开,要调人去编写中国工运史,因为早年邓中夏烈士写过《中国职工简史》后,还没有别的人写过中国工运史,邓中夏烈士的那部《简史》写的主要还是初期的革命工运,他1933年5月在上海被捕,9月即被杀害。调我们去,是想把中国的工运史从开头一直写到新中国成立,我分到的是白色恐怖时期的那部分。我自知责任重大,努力寻找资料并进行研究和写作,因为我在上海总工会期间曾参与编辑“上海工运史料展览会”有关资料,并出版过《从“五卅”到大革命》等书。通过这次对工运史的编写,深化了对中国工运史的研究。只是初稿完成后,由于对中国工运中的许多人物、事件均要由中央来下结论,为慎重计,我们编写出的中国工运史只能束之高阁,我又回到筹办《中国工人》复刊的岗位上来了。

    上调北京后,中央统战部两次来人找起凤和我谈话,中心内容是:希望能设法使起凤的父亲凌铁庵先生回来。但当时,经过抗美援朝战争,海峡两岸关系紧张,台湾一直限制人出境,起凤回来是由于她父亲出力,她父亲要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中央统战部的同志通情达理,说了些安慰鼓励的话,以后就没有再来提这件事了。

    我刚到北京,给的职务是编辑组长兼通联组长,仍是供给制,起凤则是工资制,每月工资56元。到1954年12月,所有供给制改为工资制并定级别,办公室给我一个书面通知:“你的级别,业经中华全国总工会批准为16级,工资为368分,自本年6月1日起照此标准补发工资。”记得那时刚改工资制时,我能拿到100多元,不久后,我又改为15级,这是全国总工会的处长级,工资每月有126元。有人告诉我,江青和王光美都是15级,意思是说:你的工资很高了。当时,很大的对虾在北京东单菜市上只卖两角钱一斤,吃的人很少。猪肉也仅两角钱一斤,当时我的三妹李淑和她爱人罗经国都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我四妹赵文汶和她爱人杜方炯也在北京中央一机部工作。每到假日,我和起凤总做许多菜同他们欢聚,有时也请上海一起调北京的单身同志来吃饭。那时,生活很宽裕,母亲在上海,我兄弟姐妹共7人都已工作,每月大家汇钱给母亲,邮递员送汇款条时总对母亲说:“您真好福气!这么多子女给您寄钱!”

    西仁里的那个四合院不大,房子也较旧,粉刷修整得不好。由于我自己分的是最差的房子,就像一间传达室,既小也矮,同志们早出晚归,敲门时每每都是我就近去开门。大家都不过意,外加希文同志和老吴见我和起凤住的房太差,有一天突然通知我搬到东单大华电影院对面的一个红楼上去住。那是二楼一间很大的房间,临街,有地板,粉刷得很好,楼下是铁路的售票处,正在装修准备开张。当时,工人出版社正拟从北新桥迁到西总布胡同办公。我们这住房就在西总布胡同对面,上下班也方便,我们就搬去住了。谁知领导上的这番关心,却险些由于一件意外事酿成了悲剧。如果不是很偶然的因素,我和起凤在那一年就呜呼哀哉了!

    原来,我们搬进去住后,楼下铁路营业厅的装修已经基本完成,但粉刷的墙壁还很潮湿,工人们就用砖砌了一个有床铺那么大的灶台,装上大块的煤炭点燃后用封闭的办法加热拟将墙壁烤干。炉火熊熊,释放出大量一氧化碳,由于楼下门窗紧闭,煤气上升,就从地板缝里侵入我们的住房里来了!

    那天夜晚,我和起凤睡时,就感到房里空气不好。似有煤味,但由于房间临街,汽车吵闹,房间比较大,我们怕吵总关着窗睡,所以煤味越来越浓。起凤熟睡着,我一觉醒来,感到心里十分难受,想呕吐,人也疲软无力,但闻到空气里有煤气非常难闻,我遂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窗子。幸亏这一来才救了我们的命,新鲜空气进来,冲淡了煤气,但我们两人终于还是中了毒,头疼欲裂,连连作呕,眼睁不开,瘫在床上起不来。其实这时二楼已有几家住户中了煤气,被发现后,遂来打开我们的门,见我们也中毒严重。希文同志和老吴等都赶来看望,先到医院,然后用汽车将我俩送到北海公园,放在僻静处的长椅上,让我们呼吸新鲜空气,还送来牛奶、水果等慰问品。我俩像傻子似的呆呆在公园里坐到天黑才又被接回,足足三四天后才恢复健康。由于在红楼上中过煤气,楼下铁路营业厅又很喧闹,我们对那房子丧失了好感,当工人出版社搬到西总布胡同30号后,出版社在东总布胡同买了一幢西式建筑。这房子外观很漂亮,早年袁世凯时代是德国大使馆,后来又被评剧皇后小白玉霜购置居住。社里买下来后,修饰一新,决定让我们也搬去住。我们就又搬了一次家,居住条件又有改善。

    筹备《中国工人》的工作是很忙的。首先是通过下厂下矿了解读者要求,确定办刊的方针、宗旨,确定读者对象,然后又要组织作者队伍,保证稿源,建立一个好的作者网。接着是确定分工,筹建一个理想的编辑班子,除分工编辑外,装帧、插图、编排、摄影以及校对、编务、文秘都落实到专人且有规章制度保证。《中国工人》被确定为中华全国总工会的机关刊物,全总书记处指定张修竹书记领导《中国工人》。修竹比我大8岁,是山东文登人,一口胶东话。他在山东很出名,因为他在抗日战争前1935年参加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就在山东从事革命活动,为开辟和发展胶东抗日根据地做出了突出贡献。他曾在延安和晋东南工作,全国解放后,他在全国总工会任宣传部部长,对报刊宣传工作比较内行。他对《中国工人》抓得很具体,常找编委开会研究工作,并提出意见和要求。当时,《中国工人》复刊前,他主张先办一期试刊看看,于是,我们就全身心地投入了办试刊号的工作。这时由于工作需要,吴从云以工人出版社副社长兼总编辑的身份来主持我们办《中国工人》的试刊号。他对工作抓得很细,很认真,布置了工作总是及时检查,有时一次能给我布置十件八件工作,但我早已习惯他这种领导方法了,同他合作仍感到愉快。

    那时的北京,干部除上班以外,十分重视学习。学习时间不放在工作时间之内,所以每天工作之外,还要加上两三个小时的学习。每天清早先学习一小时再吃早饭,然后上班,晚饭后又要学习两个小时才能回家。我们总是天不亮就起来,然后赶到机关单位里去学习,晚上则很晚才能回家。天热还好一些,天冷回家还要生炉子取暖就更嫌时间不够,这比我们在上海时要紧张得多。有一天,希文同志在会上宣布:“学习时间要改一改了!”原来有干部写了信向周恩来总理反映情况和要求,说干部们每天“披星戴月上班去,万家灯火回家来”,实在吃不消,有老人和孩子的更加困难。结果,中央体恤下情,决定学习时间纳入工作时间之内,固定将每周的某一天下午作为专用学习时间,大家知道这样改后,都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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