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我见到了出版商们和我的经纪人迪尔米德。一如以往,当一部艺术作品出版,它在市场上的命运总会令我坐卧不安。我的小说下星期上市,我明白它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书商们是否在第一个星期内再次订货!看运气吧。我只能等待,但这等待又令人紧张不堪。
马里恩和我一起去惠尼特博物馆看奥基夫[14]回顾画展,然后又到楼下看伊肯思[15]画展,也是一个大展。有趣的是,我注意到奥基夫从一开始就已取得了她所要取得的成就,从那以后很难看出再有什么变化——缩小了的风景画,一枝花,或诸如此类事物最本质的东西,这类事物孤立形象的表现,放大了的孤立,给人以强烈的印象。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仅仅是为了画而画,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有些感情用事(那幅有名的颅骨与玫瑰)。然而她最出色的画却是用寥寥数笔、几块色彩就能表现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神奇力量。正是这些画使人心灵开阔,可以想见拥有这样一幅画会是多么幸福。
要想将奥基夫的画与伊肯思的画比较,就得全神贯注、充满兴致地欣赏,遗憾的是在观赏后者时我感觉累了,精力集中不起来。奥基夫的画是超然抽象的,很少涉及人本身。而伊肯思则是潜心研究人物的面部表情,擅长勾画探索整个人物内在的肖像,这些肖像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他们各自都是一本完整的小说。我想到了那个面部表情极为敏感的侍女(她可以做我小说中的简·塔特尔),还有某些陷入深思中的男人们。除了伦布兰特外,有什么样的画家能如此精心捕捉一张深思的面孔?然后我又想到了那些同样触动人心的男孩子们游泳的画像,这些画对肉体的表现并没有注重明与暗、结构组织的勾勒,而是着重表现人物惧怕与软弱的心理——虽说是肖像画,却不落俗套。画得惟妙惟肖,真是细致入微!
我们去看一场《没有人懂得我》的摇滚音乐会,脚本是从少数族裔孩子写的一本诗集中收集而来,由二十个不满十八岁的黑人、白人及波多黎各的孩子组成的团体演唱表演的。演出效果极佳。我很少在剧院里被如此吸引和震撼过,歌舞令人耳目一新,既有抨击愤慨的一面,又富有诗意——这是充满悲欢喜怒之泪的解放的一晚。这样的演出能在剧院上演,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看了《没有人懂得我》之后,第二天下午我接着看了一出日场戏,是英国戏剧《家》,没什么比这更怪了吧。这出戏演得动人极了,由拉尔夫·理查德的儿子和约翰·吉尔古德扮演两位老人,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发现这两位老人原来患有精神病。他们设法表达自己,言不成句,或独白,或沉默地……显得那样踌躇,痛苦至极。全剧没有让人如释重负的答案,使人紧张到几乎不可忍受。令人不能忘记的是吉尔古德凝视着窗外的天空,面对着观众,望着想象中的云彩,泪水不时地慢慢从脸颊上流淌下来。这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正像孩子们一样。在全剧结束时他高声向观众唱道:“让我进来吧!”
长时间在机场等候时我记下来的最大问题是如何去希望和希望什么。我们处在一个思想糜烂、腐败的国度里。我们的生死都被技术垄断着。怎么样才能冷静下来,抓住本质……最要紧的是如何去认识这种本质?《没有人懂得我》向我们强有力地展现了这一点。是童年——丰富的童年、被残酷剥夺的童年——说明了这个问题。这才是本质的来源。
回想那无尽的喧嚣,夜晚撕心裂肺的尖叫,垃圾车发出使人不安的铿铿声,掘路机无情的碰撞,刹车时的嘎嘎声,警车尖厉的叫声,还有第二大道上卡车一路的隆隆声……经历了这一切后,回到了安静的纳尔逊,享受着十一月里绝妙的明媚阳光,我的心得到了一种新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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