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我唱给你听-所以那个星球真的有美丽的玫瑰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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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第二天一大早,林安背着背包,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

    周笑笑两眼冒桃心,原本想激动地扑到林安身上,可待林安走近,发现她手中没有任何东西。她立刻发动狮吼功:“林安,我的包子呢?”

    杨梓沫从餐厅买了豆浆回来,看到周笑笑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劝她:“没有包子就没有包子吧!我看新闻上说,老吃包子,人会变成包子的。”又转头,问林安,“林安,我的馅饼呢?”

    林安耸肩,意思很明显。

    原本趴在桌子上补眠的舒豪听到了,抬起头,迷蒙着双眼问林安:“她们的包子和馅饼都没有,那想必我的油条和豆浆也没有吧?”

    林安继续摇头。

    倒是周笑笑惊讶得不得了,“大帅,你也让林安带早餐了吗?”

    林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舒豪,眼睛睁得很大很圆。虽然一直沉默惯了,可这莫须有的黑锅她可不背,当下她义正词严地问他:“你什么时候让我带早餐了?”

    舒豪就笑,揉了揉眼睛:“刚刚做梦了,我说什么了吗?”

    好冷!周笑笑搓了搓胳膊,说:“大帅,你还是继续睡吧!”又转向杨梓沫,“林安把我们抛弃了,她是想饿死我们啊!”

    林安已经开始放下书包,往外拿东西。

    “我爸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他早上煎了牛奶和吐司,让我给你们带过来。”然后她一包一包地往外拿,一式三份,分给杨梓沫和周笑笑之后,又下意识地将最后一份放在舒豪面前,“给你。”

    “哇,叔叔真是好人!”杨梓沫接过来之前先比了个赞,又朝周笑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吧,我就说林安不会抛弃我们的!”

    周笑笑不好意思,恶狠狠地瞪了杨梓沫一眼,转而笑眯眯地一只手接过来,一只手抓头发:“多不好意思啊!”

    可下一秒看到林安又给舒豪准备了一份,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瞪了舒豪一眼,道:“大帅,你不是吃早饭了吗?干吗还让人林安给你带饭啊?”

    这个时候的舒豪多傲娇啊,拿过林安准备好的吐司大口大口地吃得开心,又回瞪周笑笑:“你管得着吗?”然后瞥一眼身边的林安。

    林安已经收拾好了桌子,坐在位置上一本正经地发呆。

    只是这样,他居然也觉得满足。舒豪觉得自己真是疯掉了,一向视牛奶为洪水猛兽的他,居然也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末了还冲杨梓沫和周笑笑咂咂嘴,说真好喝呀,真好喝。

    倘若是被自己的母亲在窗外看到了,估计会惊讶得飞奔进来,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喝起了牛奶,毕竟以前她怎么威逼利诱,都没有成功。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舒豪想。

    要是一直都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好了!

    34.

    可是事实上,林安并不是在发呆,她只是在一本正经地想事情。

    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认真地想一想,也许心里再稍稍地那么难过一下,事情就顺利地过去了也说不定。

    林安是个特别纠结又矛盾的人。也许每个人生来都有两面性,只是林安表现得格外明显,要么黑,要么白,要么热情,要么淡漠,旁人的世界里黑白之间都有个灰色的过渡,林安却绝对不允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这样一个灰色空间。

    只是,再绝对的人和事情都有例外。

    而宋洋,就是这个绝对之中的例外。

    在往后的日子里,林安越来越发现,除了那个绝对的例外之外,她的生活里又重新出现了很多的无可奈何。

    比如杨梓沫、周笑笑,比如舒豪,再比如吴倩楠。

    倘若不是宋洋和吴倩楠那些青梅竹马的暧昧关系,林安真的觉得自己几乎将这个人忘记了。她却没料到,时隔一年见到宋洋时,会看到他和吴倩楠在一起。她主观地屏蔽掉他们互相喜欢的蛛丝马迹,甚至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长大后同宋洋一起拥有的美好未来。由着他谈起那个人时语气中的宠溺,由着他的心意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挑选别人的礼物,甚至由着他,不去有他的那个网吧。

    总是由着他,一直由着他。

    毫无缘由地顺他的意。

    越到后来,所有与宋洋有关的人和事,就越变成了林安的软肋。

    所以在吴倩楠大清早发来短信的那一刻,林安所有伪装的毫不在意,所有的故作淡然,全部都在吴倩楠的这句“林安,放学以后我们还去原来的甜品店坐坐吧”面前,哗啦啦地粉碎了。

    “原来的甜品店”换一种说法,叫当我们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的那些时光。

    甚至到了现在,林安一闭眼睛,都能清晰地看到从前的画面。

    总是亲密地圈着自己脖子的吴倩楠,有什么活动都积极响应的吴倩楠,帮自己发作业的吴倩楠,上课同宋洋传字条的吴倩楠,更多的,是在课间、自习课或者放学后,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吐槽或者八卦的画面。

    她吃草莓蛋糕,吴倩楠吃芒果班戟,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那画面多美好啊!

    所有人都说她们越来越像,性格、脾气,最后就连长相,旁人都说她们越长越像。

    大家都说,两个人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越来越像。虽然这种说法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毕竟三人成虎,说得多了,偶尔看到两个人的自拍照,林安自己都觉得两个人越来越像。

    哪里像呢?

    后来的林安,每每收拾东西,看到从前的照片,总是想不通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她和吴倩楠,一个杏眼,一个凤眼,她是娃娃脸而吴倩楠是好看的瓜子脸,就连身高,吴倩楠都要比她高上三厘米。不过是同样瘦长的身材,也不过是向外人表现的同样乐观开朗的性格。可身材相似,性格相仿的人多了去了,她们又怎么相像了?

    又或者,外人看来她们真的相像。可为什么那个人会选了吴倩楠,而不是她?

    是不是连这所谓的不足挂齿的喜欢,都要有先来后到和时间长短?

    林安想不出来,又偏偏爱计较,想了想,给吴倩楠回了短信:“好。”

    有什么东西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就悄悄地改变了,从前无话不说的朋友渐渐有了隔阂,我不再是我,你也变得不像你,甚至连对话都简短得恨不得用一个符号,一个表情。

    只是这反应,也实在是真实。

    吴倩楠没有再回她短信。林安也没有想过要等,发完短信就将电话放进包里,回过神来,是舒豪侧着脸认真地看着她。

    “有心事啊?”

    林安一愣,又摇头:“没有。”

    舒豪也不多问,听到林安的话后点头:“没有就好,”又冲林安一笑,“为了答谢你的早餐,我得为你做点什么才行。”

    前面的杨梓沫听到了之后啧啧,说大帅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情有义,还知道报恩了啊!

    周笑笑委屈得不得了,说大帅怎么我以前经常给你带面包过来,也没见你说要为我做点什么啊!

    林安听得发窘,板着脸也不抬头,凉凉地道:“我就是多带了一份,扔了又太浪费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看吧,”周笑笑一摊手,“我就说林安不会领情,你还不信!”

    这也实在算不上好听的话,就连舒豪和杨梓沫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偏偏周笑笑还在喋喋不休。

    “林安她一个人习惯独来独往了,你们就别硬逼她做不喜欢的事情了!她喜欢安静地待着,你们就不要理她;她不喜欢跟别人过多交流,你们就不要总想着带她去这里逛逛,那里看看。以前我还在想,杨梓沫你口中的从前的林安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反倒喜欢上这样的林安了……”

    “怎样的林安?”杨梓沫插嘴,笑意盈盈的样子,而后忽然变了脸色,“不争不抢、沉默寡言、你说什么都不反驳的林安吗?”

    周笑笑和杨梓沫也是奇怪,每每提起林安,两个人都是一正一反,时常调换角色,每次都能不动声色地吵到硝烟四起的地步。

    舒豪揉了揉眉心,看一眼身边正纠结着改作业的林安,忍不住凑过去,拿着中性笔指点江山:“我看你这几次作业错得都是同一类型的题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舒豪的黑色中性笔在林安的作业本上戳啊戳,“你都没有考虑小于或者等于零的情况,老师出题的点就在这里啊。你想一道大题十二分,你这样做,运气好的话老师给你三分,运气不好,你哼哧哼哧地做了半天,老师一分都不给你。”末了他又叹气,“姑娘啊,同一个错误不能三番五次地错啊!”

    有点像是大人责怪自家女儿的感觉。

    林安没听出来,一开始还对舒豪拿笔戳她的作业本不满,后来听舒豪这么一讲解,立刻回过味儿来,轻轻地“啊”了一声,又有些兴奋地划了另外几道题目:“那这几道题都是同一类型的,我要是都考虑一下小于、等于零的情况,就能全部做对了。”

    舒豪摊手:“多简单的事儿啊!”

    林安干脆把作业移到舒豪面前,趴在桌子上求助:“那这道几何题呢?我总是不知道要在哪里加辅助线。”

    舒豪拿着笔在自己手中转啊转,听到林安的话,微微地弯起了一边的嘴角,问她:“我先前说要为你做点什么,你不是让我不必放在心上吗?”

    他得意的样子,好像是捕获了一直求而不得的猎物。

    “看看看!”周笑笑又有些愠怒,“讲题就讲题,大帅平时你废话也没有那么多啊?”

    杨梓沫拍周笑笑的肩膀:“老师来了!”

    林安抽回自己的作业本,言下之意很明显,爱教不教。

    舒大帅见招拆招,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画出原图,又用虚线快速地画出了两条辅助线,末了,还在本子上认认真真地写上一句话:不开玩笑了,不懂的话再问我。

    然后轻轻地推到林安面前。

    林安先是一愣,而后往舒豪的笔记本上扫了一眼,先看到的并不是那两条辅助线,而是那一排工整的字迹。

    嘁,无聊!

    林安细细地看着舒豪提示的辅助线,又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画好,预备将笔记本推过去的时候,想了想,又在上面画了个猪头。

    画得还挺传神的。

    舒豪掩着嘴笑,又写: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艺术天赋。

    那当然了,我可是抽象派的集大成者。

    呵呵呵,就这水平,在我们小区门口一分钱画八幅。

    再见。

    ……

    班主任张艳的课,班上同学看文章的时候,张艳冷不丁地走到舒豪和林安面前,板着脸抽起舒豪面前的笔记本。林安都能感觉到张艳身上的杀气,偷偷地看了舒豪一眼,撇了撇嘴,很委屈的样子。

    可是这委屈中,不知道为什么又带着些许甜蜜。

    过去全部的回忆里,都是宋洋和吴倩楠传字条时脸上洋溢的开心又羞涩的笑。她时而嫉妒,时而不屑一顾,只是现在这嫉妒和不屑一顾,在漫长的时光里,全部都变成了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鼓起勇气,没有像吴倩楠那般轻松地给他传上一张字条,哪怕是公式化地写这那句“为什么还不交作业?”

    张艳没有喊他们出去面壁,也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斥责他们不认真上课,而是用了一个格外温和又不失严厉的方式。她反手在他们桌子上嗒嗒嗒地用中指敲了三声,引起他们抬头之后,又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就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开了。

    林安和舒豪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怎么,似乎是患难之交度过危险后劫后余生的感觉。两个人看着看着,居然又笑开了,舒豪装清高,笑着笑着又端起来,用胳膊撞了撞林安,说:“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啊!”林安迅速地接上话,眼睛弯弯的,也笑眯眯的。

    舒豪于是也笑,说:“上课吧,等一下我把你常错的题目整理出来。”

    林安沉声,说:“谢谢。”

    挑眉,舒豪压低声音:“光谢谢就完了吗?难道不是应该再带一星期早饭吗?”

    “……好。”

    林安又拿起舒豪面前的笔记本,看着上面两个人无聊的对话,笑笑。她预备归还的时候,却魔怔了一般,又迅速地拿到自己眼前,惹得舒豪一阵莫名,问她:“发现新大陆了吗?”

    林安瞥他一眼,又继续看。

    “有小王子吗?”

    ……

    “所以B612星球上真的有美丽的玫瑰花吗?”

    ……

    他们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前面周笑笑和杨梓沫耳中。两个人回过头来,便看到舒豪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转着笔,一圈一圈地,手上漫不经心,可眼睛却盯着林安的侧脸,眼神里面毫无杂质,像是等她回应,又像是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应。

    周笑笑抿着嘴不说话,看了几眼又转过头;杨梓沫撇嘴,啧啧,想着真是疯了,班主任还在教室,这两人居然明目张胆地开小差,于是她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谁知道杨梓沫天生不会掌握尺度,咳嗽的声音过重过大,没起到提醒舒豪的效果,反倒是把班主任提醒了。张艳一记飞眼杀过来,杨梓沫迅速地转过身,舒豪已经换了姿势,双手交叠在桌前,一本正经得像个小学生。

    林安却盯着笔记本上舒豪的笔迹发呆,笔记本上的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是歪歪扭扭的“一分钱画八幅”,像极了那天彩色包装袋里那张皱成一团的纸里面的那句“生日快乐”。

    不可能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

    舒豪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即便他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条手链?

    那天在首饰城,跟自己在一起的,明明是宋洋啊!

    如果说是两个人字迹相像,这也太巧合了吧!

    她越想越心塞,下课铃响后,原本应该跑去商店买面包的林安,却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杨梓沫奇怪,问林安:“你不去商店吗?”

    林安摇头。

    “那你要带东西吗?”

    林安再摇头。

    周笑笑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催促杨梓沫:“梓沫,快走啦!”

    35.

    所以星球上真的有美丽的玫瑰花吗?

    倘若这问题让林安来回答,她决然是说没有的。

    世人最爱玫瑰花,每每建构出来的美好都喜欢用玫瑰来修饰,亲情、友情、爱情,似乎玫瑰就象征了一切美好。可是再美好的东西,都是有极端的反面性的。

    玫瑰花香又美,可刺也伤人;伤得多了,人们看到的,就不再是它的美,而是它的恶。

    林安当然明白这道理,她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是玫瑰花的程度,可若说起极端的两面性,她却是真的和玫瑰有一拼。所以日后林安遇到那些让她无可奈何的人同她反目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或者难过,反倒是因为旁人流露出来的真而万分庆幸。

    喜欢便来往,讨厌便远离,这星球上哪有真正的、不靠伪装的美丽的玫瑰花!

    “我觉得你最近在处处针对林安?”杨梓沫一边吃雪糕,一边含糊地问周笑笑,“林安毕竟跟我们是朋友!”

    “没有啦!”周笑笑恹恹地倚着商店门口,一脸愁容地举着一杯饮料,四十五度角望天,“我就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咋啦?”杨梓沫没心没肺,“你被煮啦?”

    周笑笑头一次没跟杨梓沫打嘴仗,仰着脖子灌一口饮料,又望天:“我是觉得林安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杨梓沫咬一口雪糕,再哈一口气,道:“没有啊!林安她很好啊,还亲自做早饭给我们吃……”

    “不是说这个啦!”周笑笑叹气,看杨梓沫一眼,又道,“你根本就不懂!”

    “哼。”杨梓沫不吃雪糕了,凑近周笑笑,又撞了撞她的肩膀,“哎,说实话,你之所以会觉得林安怎样怎样的,其实是看到大帅跟林安关系好,嫉妒她吧……”

    “嫉妒啊!”周笑笑叹气,又拖长声音,“说实话,嫉妒啊,谁不嫉妒啊!”

    “我就不嫉妒……”

    不嫉妒吗?

    她听着像说绕口令的话,心里却像醋坛子一样,酸溜溜的。她佯装淡定地说一句“你是嫉妒”,可是自己心里却在咆哮着,想说不只是你啊,连我自己都嫉妒得发慌,甚至偶尔还会生出恶毒的想法。

    要是从来没有你,没有你们,就好了。

    分明是嫉妒的。

    嫉妒舒豪,更嫉妒林安。

    他们长得好,他们家境优渥,就连成绩好像也是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会成功的样子。学校领导对他们青睐有加,即便是性格不冷不热,也时时被艳羡的眼神簇拥。

    可是这世界,原本就是由两个截然不同的半球组成的,一半是安静的、不善言辞的他们,另一半是喧嚣的、不动声色的我们。

    善恶好坏界定的标准不甚明显,我们普通,而他们特别。

    以至于他们的优缺点会被格外放大,变成了旁人格外讨厌和嫉妒的那种人。

    优秀的人得不到同龄人的欣赏,和谐都是表象。

    “我其实不是嫉妒大帅对林安好……”已经走到教室门口,周笑笑脚步一停,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身后,杨梓沫两手拿着零食,没注意周笑笑停下,冷不丁追了尾,手中撕开的薯片洒了一地。杨梓沫黑着脸朝周笑笑低吼:“你作死啊!”

    “你看。”周笑笑也不看她,食指指着后门内舒豪和林安的座位,“我只是不明白,大帅人那么好,林安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你怎么知道……”

    杨梓沫拿起扫把扫地上的薯片,一边扫一边朝周笑笑翻白眼。她预备反驳的时候,一抬眼,是舒豪装作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看林安的样子。他像是小时候偷偷地看喜欢的同桌,即便被抓到也是一副不慌不乱、挠脖子抓头发,说一句谁会看你啊,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然后继续执拗地转过脸看她,脸上,是得逞后害羞的表情。

    而舒豪,就是这样。

    可是林安呢,一直以来都不愿别人走近自己,每每有人轻轻接触她,都如临大敌一般,不动声色地后退再后退,退到一个安全距离。越是喜欢她的人,她越是抗拒。

    低着头假装看书的林安,故意将头偏向另一边的林安,连一丁点儿想要好好交谈的欲望都没有的林安。

    究竟,林安是在抗拒什么?

    杨梓沫已经打扫好了地上散落的薯片,一只手拿着簸箕和扫把,另一只手推了推周笑笑,说:“走吧,要上课了!”

    杨梓沫再瞥一眼林安,却见那人已经表情严肃地在同舒豪讲话,好像是在交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林安一本正经的神情让人看了格外费解,而舒豪撑着下巴,扬着嘴角,认认真真地看着林安,也似乎,只是看着,根本就没有听她在说些什么。

    “昨天我收到了一条手链。”林安抿着嘴,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把那条亮晶晶的手链和字条拿出来,“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还写了个‘生日快乐’的字条……”

    “啊?”舒豪不撑下巴了,眼睛瞪得极大,这会儿听到林安的话,他忽地坐直身体,问她,“你昨天生日吗?为什么不早说啊?”

    林安一愣,原本确定的事情又有些怀疑,摇头:“不是昨天,好几天前的事了。只不过我昨天才看到这个手链,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来看看。”舒豪说着拿过手链,细细地在自己的眼前晃动半天,又皱着眉头看了好几眼,半晌,朝林安摊手,“这可实在看不出来,你刚刚说的字条呢?”

    “……在这儿。”

    “我去!”舒豪接过字条看了几眼,又推到林安面前,“这人的字迹跟我的也太像了吧!不过我没他写得那么潦草,反正初步肯定是个男生的字迹。”

    “……跟你写的字很像吗?”

    “是啊!你看,”舒豪把字条上的字指给她看,“你看,这四个字写快了就很潦草,又歪歪扭扭的,生日快乐的‘快’字如果单独拿出来,你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字。不过……”舒豪顿了顿,“其实男生的字潦草起来都差不多的……”

    这样啊!

    林安心里无端地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到底是谁送的啊?”舒豪不死心,又凑近林安一些,拿着笔在字条上打圈圈,“虽然手链的款式确实不错,但是水钻很廉价的,而且‘生日快乐’写得这么敷衍,一看就是在特别紧张的时间下写完的。而且诸如‘生日快乐’这样的话,不是应该写在贺卡上吗?”

    “……可是也许是他很忙啊!也许是他刚刚知道了我的生日,又不想当面送给我,所以是在一个时间紧急的情况下写的啊!并且,”林安呼吸急促,颇为送礼物的人委屈,“人家已经送了我礼物,而且是我喜欢的手链,我已经觉得是个很大的惊喜了。你用‘敷衍’‘随便’这样的词语,我觉得是不对的。”

    舒豪就笑,说:“你不是不知道是谁送你的礼物吗?干吗这么向着他啊?”

    “不知道送礼物的人,就能这么说人家吗?”林安恼怒,“没跟人家说谢谢,还要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如果有别人匿名送你礼物,你会这么说人家吗?”

    舒豪摊手:“这年头谁会匿名送礼物啊……”想了想又摆出一副毛利小五郎的架势,“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

    “哼。”

    林安不想跟他说话,偏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跟舒豪赌气,她故意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将手链戴在左手的手腕上,戴了一次没戴好,又戴了一次,才举着胳膊晃了晃,脸上的笑都变得得意起来,好看得紧。

    舒豪看一眼林安演出来的得意,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再看向林安时,仍是好死不死地加了一句:“这男的肯定是个胆小鬼,送礼物都要匿名!”

    林安愠怒:“你二十四个小时之内不准再跟我讲话了!”

    舒豪仍旧笑,撇了撇嘴,又转过脸,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

    有个太过聪明敏感的同桌实在是一件颇费脑力的事。只是还好,自己也足够聪明,足够冷静圆场,这样想来,应该要给自己补充一万个赞。

    他先前在饰品商城见到林安和一个男生,当下便知晓了同行的男生应该是林安之前在手机上想删又不愿删掉的人。他和杨梓沫过去打招呼的时候,注意到她停留在一个橱窗前很久,想必是有很喜欢的东西。他偷偷地记下所在的位置,待走近,又发现她不正常的脸色和走路时微微用力的嘴角,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地骂了句“笨蛋”。明明是半分委屈不得的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却瞬间就转变了个性一样。

    他也是一样的啊!

    他心里替林安委屈、不值,骂着她傻瓜,自己借口有事,几乎跑遍了整条街给她买药,跑回来的时候又重新回到那家首饰店。他估摸着她当时站立的位置,细细地询问了店员良久,才听到店员恍然的声音。

    “哦,就是刚刚!有两位同学过来看的,长得都挺好看的,女生盯着这条手链好半天,可当男生过来问的时候,她又说这条手链如何如何。但是看眼神,她是真的喜欢呀!”

    店员继续絮絮叨叨,舒豪却已经了然,想着林安当时的小心思,忍不住又问店员:“请问有没有纸和笔?”

    这是没有经过大脑就问出来的话。可当店员真的给他找出了纸和笔,舒豪反倒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了,索性加了几块钱,买了饰品的同时,又买走了纸和笔,想着等一下说不定就有了灵感,能写个一句半句的不至于让她感到困扰的话。这期间,就连旁边的店员都在小声提醒,要不要用张贺卡什么的。舒豪摆手,朝店员扔了个“你不懂”的眼神,拿着东西走了。

    他偷偷地将手链塞到林安的背包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知道林安敏感,他又特意给每个人买了饮料,分饮料的时候听到杨梓沫脱口而出的话。今天确凿也是林安的生日,舒豪有些发怔,那一瞬间,他心里已经骂了无数句傻瓜,好像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林安更傻的人了。可是他忽然又觉得庆幸,杨梓沫都是忽然才想到今天是林安的生日,那这些人中,他肯定是第一个送她礼物的人。他自然是不敢奢望唯一的。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角落,快速地写了“生日快乐”,拿着饮料朝林安走去。直到看到林安接过药和饮料,他又小心翼翼地绕到她旁边,趁着她分神的时候,快速地将礼物和字条塞到她背包侧面的口袋,万分小心的,像是做贼的样子。

    却不想,他草草在纸上写的几句话,却被身边过分聪明的同桌看出了端倪。

    还好自己表现得足够自然。舒豪甚至觉得再这么历练几年,自己都能角逐奥斯卡了。可听到林安说是她喜欢的手链,又为给她买礼物的人辩护,他又实实在在地,觉得感动。

    尽管,连舒豪自己都不知道,林安心里想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想太多就没意思了。无端地对一个人好,原本就是一件不求回报的事。舒豪甚至觉得,林安能在自己生日那天陪着自己默默喜欢的人给别人买礼物,这都可以称得上是伟大和壮举了。这种无私奉献精神,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他无端地窝火。

    可是,又实实在在地让他无可奈何。

    舒豪这么多年过得顺风顺水,每做一件事都势必要合着自己的心意。父母虽然严厉,可因着自己的性格和种种让父母脸上有光的成绩,舒豪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什么波折。能够遇到林安,并且在悄无声息中喜欢上她,恐怕是他这十七年来,最大的无可奈何。

    36.

    最后两节课林安没有去操场,听说今天的选拔项目没有她熟悉的人参加。所谓熟悉的人,也不过是杨梓沫、周笑笑和舒豪,再说多几个,林安就觉得有些头疼了。倘若被别人听到了,势必会说班上的人都很熟悉啊,宿舍的、前后桌,以及班干部之类。说得更多一点,连外班的,或者参加社团的,认识的人都可以凑数。只是每个人心里都会对“熟悉的人”有个定义,所谓“熟悉”,林安觉得势必是已经了解了那人的性格、个性及习惯,却没有到达朋友的地步。

    林安对朋友的定义很深,所以她几乎没有朋友。

    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其实林安在心里,还是实实在在地把吴倩楠当做朋友的,只是不知道那人会怎么看。

    请假的时候班主任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体育课,她也没有参加什么项目,提前回去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她背着包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从操场匆匆跑回来的舒豪。她想也没想地打了声招呼,问他:“你今天应该没有什么项目吧?”

    舒豪摇头,又问:“给别人加油鼓劲儿算吗?”

    林安懒得跟他废话,朝他挥了挥手,道:“既然没有,那我就先回了,你们好好玩儿。”

    轻轻松松的样子,比之于刚认识时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地点头、摇头或者“嗯”“啊”“好”“不”之类,要好太多,舒豪很是满足。

    看着林安的背影,他又问了:“你回家那么早干吗?不想去体育课,不如在教室多做两套卷子。”

    林安悻悻,转身瞪了舒豪几眼:“说好的,你把易错和易出的题型整理出来。现在我什么都没看到呢,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然后转身,潇洒得让舒豪目瞪口呆。

    舒豪摸鼻子,复而又笑:“那你记得带早餐。”

    “哼。”

    走到学校二门的时候,林安拿出请假条给传达室的大爷看。门口的几个保安站在一起聊天,林安站在那里等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好像说的是学校的班主任经常会带着保安一起去网吧抓学生。有一次三班的一个男老师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蹲点,守了好久,果然发现有一群穿着本校校服的男生女生一行七八个人进了网吧。男老师这一招是守株待兔,电话联系了几个保安开车过去,一进门就抓着几个男生往外拖,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拐卖青少年的犯罪团伙。那些人毕竟是小孩子,一开始还反抗,后来看到大家被扔到面包车里,其中一个男生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你们给我爸打电话,我爸有的是钱……

    林安听得直想笑,从学校出来后,脑袋里还是某个学生痛哭流涕说“我爸有的是钱”的样子。

    林安在学校的周围绕了一圈,果然这前前后后的网吧还挺多。林安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吴倩楠约定的时间还早,想了想,背着包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网吧。

    好像自己一脚踏进网吧之后,所有看似正常的人和事都脱离了预期的运行轨道。以至于时隔多年之后,林安也一直在后悔。只是这所有的后果,旁人都用“咎由自取”来形容,好像既定的结局,同自己预期相反的结局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或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到最后,林安应该责怪的人都变成了自己一个。

    网吧还算宽敞。大概是因为没有放学的关系,里面的人三三两两,有玩游戏的,有看视频的。因着上次的经验,林安进来后没有显得局促,买了卡,直接找了角落里的一台机子坐下。她没什么想玩的,就打开企鹅,看着自己的聊天框发呆。

    宋洋的企鹅显示是电脑在线。现在是上课时间,林安肯定,宋洋是又逃课出来打游戏了,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居然能痴迷到这种程度。

    林安看了看四周,男生们都盯着屏幕,一副草木皆兵的架势,想来应该都是玩得差不多的游戏。她忍不住上网查了一下时下男生喜欢的网络游戏,还细心地查看了一下游戏攻略。所有网上补充的战前战后应该注意的事项,林安都耐着性子看完。偶尔看一眼不远处旁人屏幕里血腥的画面,林安都会下意识地打个寒战。

    她为什么要来网吧?为什么要学习这些难懂的游戏?

    林安心里有了确定的答案,却不忍心揭穿,傻傻地以为学会了那个人喜欢的游戏,跟着那个人一起堕落,就能得到人家的喜欢。

    林安开始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甚至连玩个游戏都不知道如何下手。网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安看了一下时间,四点半,还没到放学的时间,这会儿就已经能看到很多穿着静海中学校服的学生了。身边的椅子被轻轻拉开,林安抬眼,看到同校的女生嚼着口香糖坐在自己身边,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林安觉得还挺刺激。她瞟一眼女生的电脑,看到她轻车熟路地打开游戏,然后转身朝身后的同学嚷嚷:“我开始了啊!组好队,今天绝对不能死翘翘,他们那边有个蛮厉害的角色!”

    应答声一片。林安听着他们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有些战战兢兢,两只手放在键盘上连个字都打不出来。身边的女生一边啪啪啪地敲键盘,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她:“你是不是那个林安啊?第一次来网吧啊?”

    林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算是吧。”

    女生就笑,说:“我其实刚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你了,但是没敢认。网吧人多,又杂,像你这样的,不该一个人来的。”

    林安垂眸:“没事儿,我就是一个人来看一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女生就笑,胳膊上的首饰叮叮当当地响,抽空看了林安一眼,“来得次数多了会上瘾的。老实说,这里不太适合你。”

    “……”

    “你坐在我们这里,画风都变了。”

    “我就是想学这个游戏。”林安指了指女生的电脑画面,看到女生双手在键盘上游走,屏幕上立刻死掉一片,“觉得你们玩得都很好。”

    女生挑眉:“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学坏的人啊!”

    “来网吧就是学坏了?”林安摇头,“这是什么道理?”

    女生又笑了,素净的脸上有几粒雀斑,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侧脸要比正脸好看,并不像小说或者电视里的小太妹那般吸烟、文身、嚣张跋扈。

    “想学的话,我可以带你。”

    “你叫什么?”林安问。

    “初夏。”女生说起名字的时候声音很悠远,末了又重复一句,“宋初夏。”

    “那你一定是初夏出生的?”

    “也许吧。”女生这样回答,不置可否,盯着电脑良久。林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女生忽然转身,朝身后的男生嚷嚷:“东子,你作死是不是?我们都快被宋洋那王八蛋歼灭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安脱口而出:“你认识宋洋?”

    宋初夏气呼呼地转过身,听到林安的话,又挑眉:“你也认识?”

    “嗯。”林安点头,“我的初中同学。”

    “啊?”宋初夏看了林安良久,“难怪看你这么熟悉!”

    看着这摸不着头脑的反应,林安不懂为什么宋初夏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没有问她和宋洋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拿着包包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折回来问宋初夏:“你们每天都在这个网吧吗?”

    “差不多。”宋初夏回答的速度很快。

    “那你刚刚说要带我,你说话算话吗?”

    宋初夏这才抬起头看林安,笑了:“算啊!只不过我印象里的林安,不是这样的啊!”

    林安很认真地摇头:“不,我就是这样的。”

    “我们今天会在这里待得很晚,你无聊了,可以过来找我玩儿。”

    宋初夏已经投入游戏中了,林安看了看她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走出网吧的时候恰好是五点整。林安转身看了一眼,“星辰网吧”四个字,这会儿分外惹眼起来。刚刚宋初夏提起的名字,又一遍一遍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居然不用刻意,自己身边充斥的全部都是这个人的名字。

    37.

    林安早早地坐着公交车到了和吴倩楠约定的奶茶店,还没等自己推门进去,玻璃门里,吴倩楠已经在朝着自己招手了。

    她明明是比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这会儿看到吴倩楠坐在里面,尽管不是博弈,林安也觉得自己输了一大半的样子。

    “你跷课了?”

    吴倩楠笑,又挑眉看林安:“你不是也逃课来的吗?”

    林安接过吴倩楠推过来的草莓蛋糕,又扬着脖子喊服务员。

    “两杯橙汁,谢谢。”

    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甜品店,吴倩楠不喜欢喝东西,每每吃到一半,林安都要举手喊服务员要两杯橙汁,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你还喜欢吃这个呢?”林安拿叉子指了指吴倩楠盘中的芒果班戟,“吃多了长肉。”

    “你的不一样啊?”吴倩楠朝林安翻个白眼,“蛋糕热量多高啊,吃多了小心胆固醇高!”

    还是从前吵吵闹闹的样子,只是两个人都默契得没有笑。林安戳着盘子中的蛋糕,一边戳一边琢磨着措辞,想说你喊我来不会真的只是请我吃个蛋糕吧,又想说要不我们换个地儿吧,这力太安静了,等一下万一情绪不对了,都不能吵架。

    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吴倩楠喝了几口橙汁之后,絮絮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她本来就喜欢讲话,综述下来不过有三点:总结一下过去,评说一下现在,再展望一下未来。只是这人生的三部分,吴倩楠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围绕着宋洋展开的。

    “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内向,不爱说话,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几个小孩子总是欺负我。那么小的小孩子都知道抱团,知道跟谁在一起不受欺负,知道跟谁在一起有糖吃。那个时候宋洋长得矮,看到我被欺负,就皱着眉头跑过来拽着我跑,偶尔被他们追上就要挨一顿揍。小孩子虽然力气不大,可被打还是疼。我哇哇大哭的时候,宋洋就一声不吭地给我擦眼泪。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一点,宋洋也越长越高,没有人再欺负我们了。偶尔回忆起来,他就大大咧咧地笑,说:‘倩楠,这次换我们去欺负别人吧。’”

    “他真的是特别好的人,在认识你之前,每每看他,我都是以一种难以言状的崇拜的眼神去看他。无论我在哪里,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真的。我有时候急于向你证明他的好,每每看到你不领情或者不认同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难过,因为我心里觉得,像他那么好的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你,是这所有人里面唯一的一个例外。初中的时候你处处针对他,他虽然看起来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可实际上却心思细腻得很,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他会一直问我:为什么呀?我到底哪里得罪了林安啊?我就是学习不好而已啊,可这也不构成她讨厌我的理由吧?然后我去找你,一点一点细说着他的好。你撇撇嘴,说,这有什么啊!或者这都是应该的啊!是决然不认同的表情。”

    “每每听了他的抱怨,再听到你的不认同,我就真的以为你们之间确实是互相讨厌的了。”

    “说实话林安,你其实不讨厌宋洋的吧?”

    话题转变得太快,林安叉了一叉子蛋糕,忽然就卡在了喉咙,喝了两口橙汁硬生生地灌下去,又装傻,说:“啊?”

    吴倩楠没有再继续深问,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果汁,又开始絮叨。

    “中考的时候,我故意遗漏了两道大题没做,为的就是要跟他去同一所学校。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人那么多,可我总是觉得,他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你知道的,他每天都送我回家,还时不时地给我带早餐,偶尔周末会踩着脚踏车载我出去玩。我无聊的时候,他会找出很多的新花样来陪我,我真的觉得宋洋是个超人,只属于我的超人。”

    林安垂眸,复又抬起,眼睛雾蒙蒙的:“所以你喊我来,是在向我炫耀吗?”而后又笑,“这么听你一说,他原来还有这么多优点啊!”

    “我几乎不止一次给我们的未来描绘了一幅太过美好的蓝图。我说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他喜欢画画,我就给他当的模特,他喜欢唱摇滚,我就站在台下当他的观众。甚至,他喜欢泡在网吧打游戏,我都可以坐在一边静静地陪他。我想了很多种未来的道路上我们会预见的各种可能,却独独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条。”

    林安不说话,拿着透明的橙汁玻璃杯一直晃啊晃。偶尔吴倩楠停下来的时候,林安都想愤怒地插上几句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你做的这些听起来好像很了不得的事情,我也可以啊!谁不可以啊?我也可以在高考的时候假装失误,假装碰巧和他报了同一所学校;我也可以当模特,也会做捧场的观众,甚至还可以为了他学那些我并不感兴趣的游戏。

    所有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闻言,林安本想点头,片刻之后却笑着摇头:“你说吧,我觉得你好像是有心事。”

    可显然是不喜欢的啊!

    你炫耀一般说出那个人的好,那个人为你做的好,以及你可以为那人付出的好,任谁都不会想听啊!可我就是想听一听,听你还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也听一听他还为你做了哪些事情,好拿出这些奋不顾身的事同自己对比,到底是谁更有资格,也更能契合那个人的好。

    “你知道的,他对我这么好,却不是喜欢我。”

    林安微怔,而后很认真地摇头:“不,我并不知道。”

    吴倩楠叹气:“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因着儿时的那点儿情谊,我也希望你能帮帮我。”

    “帮什么?”

    “宋洋辍学了!”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

    毫无营养的对话。林安和吴倩楠一个问一个答,两个人的表情都木木的,毫无生机的样子。

    “……所以,你是要我去劝他?”林安放下橙汁,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凭什么?”

    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的你,时时处处念着他的好的你,凭什么把规劝这样的事,让给别人?

    “就凭他可以带着我一起堕落,却决不允许你堕落哪怕那么一丁点儿。”吴倩楠声音发哑,就连眼眶也微微发红。

    凭什么呢?

    凭他手机里留着的短信全部都是你发来的。旁人的信息都自动清空,翻开他的手机信息,一条一条的,数目不多,却全都是你的。

    凭他在自己生日那天买了两份礼物,一份好好地交到自己手中,另一份完完整整地保存好,绝不打开让任何人看到。

    凭他有事没事去静海学校周围晃荡,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能同你偶遇一次。

    凭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只是这些话,她是决不敢同林安说起的,怕这些话一旦说出口,自己就真的彻底失去那个人了。怕一旦说出来,自己的超人,就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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