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龙宝珠认定洛昭言的赏赐是别有用心，但看看那赏赐实在丰厚，她想了想，便高高兴兴收下来了。

    占洛昭言的便宜，那是应该的！

    不过，接下来这几天里，龙宝珠是不好意思再去风月阁了。刚闹过那么一场，也不知后来谁替她收拾了烂摊子，更不知道好心帮了她的那个碧桃有没有受到什么牵连。总之，她只得先避避风头。

    可东宫里实在无聊。

    龙宝珠闷了两日，倒是有些想念起她那便宜爹爹龙傲天来。自她嫁入东宫以来，就再也没见过她那个十分疼爱她又有些话痨的可爱老爹。因着她是嫁入了东宫，所以即便是她之前大病许久，她爹身为外臣男子，也不得探视，只能递一递向她问安的帖子。而又听红莲说，她那一场“昏睡”之病实在古怪，所以其实根本没传到外头来，宫里只说她是病了需要静养，甚至连她爹都没得知具体的消息。如今，她醒过来了，心里的“病”也算是痊愈了。龙宝珠决定回一趟娘家看看自己的老爹，顺便也好让她爹龙傲天放下心来。

    这回，龙宝珠倒是没好意思再让红莲陪着，带了掬水与揽月两个丫鬟，而洛昭言给她安排的那两个女护卫自然也是跟着的，再叫了个车夫准备好马车，就这么回娘家了。

    龙家的护国公府离东宫并不算太远，毕竟京中真正贵重之地也就那么大，真正有权有势的那么几家都数得过来，全围在一块地方聚集而居。龙宝珠回家心切，虽知道不必走多远就能到家，可还是忍不住频频掀开车帘去看外头的景色。

    “就快到了。”一旁坐着的揽月劝道，“绕过这一条街，就能看见国公府的大门了。”

    “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自然是好的，小姐不必担心。”

    有掬水与揽月在一旁陪着，龙宝珠确实安心不少，但还是急，急着去想，这车怎么走得这么慢，晃晃悠悠慢腾腾的，走了这么许久还没绕过这一条街。

    “怎么这么慢……”

    说它慢，它还就真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停住了。

    怎么回事？

    龙宝珠将车帘一掀，直接探出了一颗脑袋，却见前方拐弯处本就不宽敞的路竟然被人给堵住了！倒不是人多，而是有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央挡了个严严实实，车的另一头很显然有人在大声吵着什么。有男子的声音，居然也混杂有女子的叱骂声。

    感觉好像有什么麻烦？

    若是寻常人遇到这种麻烦，必然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换成是最喜欢凑热闹的龙宝珠，即便是赶着回娘家，却也阻挡不了她的一颗好奇心，非要下车去看一看究竟不可。

    “我下车去看看。”

    “小姐，这可不成！前面堵了，咱们绕一绕路也就是了。”

    “绕路还要绕上好几圈，太麻烦了。”龙宝珠一边说着，一边跃跃欲试外加胡乱猜测，“万一这路上有什么强抢民女的恶霸，我正好去英雄救美！”

    “小姐！等等！”

    “小姐！慢点儿！”

    龙宝珠身手敏捷，“嗖”地一下滑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往上凑。这一凑才发现，她那一句话可真算得上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竟真被她撞上了一桩恶霸拦路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儿。只见靠车这边站着三个男子，两个是仆役的打扮，但也是帽歪眼斜，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而站在那女子面前的那个年轻男子生得倒还算白白净净，穿着打扮也是一副富家公子哥儿的样子，只是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毫不避忌地在对面一个小姐和一个丫鬟脸上身上转。真是猥琐到了极致！龙宝珠心中先对这主仆三人一阵嫌恶，再去看那边被拦路的女子，龙宝珠却惊呆了。也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那被调戏之女子，竟然还是龙宝珠认识的！

    “你……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你竟敢……竟敢……竟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大放厥词！”

    听听，连台词都是耳熟至极，就是这一回说起来远没有上一回龙宝珠听到时那么有气势。此刻这人颤抖着，话不成句，一看就是被吓得怂了，还要故作镇定。

    没错，这被拦路调戏的小姐正是洛昭言的表妹何心莲，而方才出声之人却是何心莲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

    龙宝珠还记得，自己头一次见到何心莲是入宫去贺贵妃诞辰，那次也是龙宝珠见到有热闹可瞧便下了马车，当时不过当着洛昭言的面呛了何心莲几句，那何心莲便红了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令她没想到的是，此次何心莲所遭受的境地远比上一回要恶劣得多，那何心莲偏偏还强撑着，瞪着眼睛怒视对方，一点也不示弱。

    龙宝珠忍不住要在心里头给这位表小姐鼓掌。

    “两位小美人儿，本公子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那个色眯眯的年轻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国舅家的小姐嘛，对不对？要本公子说，反正你也嫁不成太子了，总不会甘愿要去给那太子做妾侍吧？不若嫁给本公子做正妻，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至于你这个俏丫鬟，正好一同入门，来与本公子暖床！”

    哇，这么个恶心的男人是哪家放出来的啊？可真是听得龙宝珠都要反胃了。

    虽说龙宝珠自己也是个重色爱美又花痴的人，但她可从不干这种当街拦截外加调戏猥琐的事儿！对于美人，无论是美女还是美男，都应该爱而珍之，远远欣赏就能一饱眼福了，若真想亲近一番，那也得慎之又慎，在对方不讨厌不排斥的情况下，进行友好的感情交流。

    只可惜，这种只知贪色的人是不会懂的。

    看够了热闹，龙宝珠也看出那何心莲只是硬撑着，其实早就快哭出来了，便赶紧上前，决定了要管一管这桩闲事。在她后头的掬水与揽月两个丫鬟见此，也赶紧跟了上来，生怕龙宝珠被欺负了。

    龙宝珠可不会那么傻，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救美”，自然也在瞬息之间想到了办法。

    这办法十分简单粗暴。

    龙宝珠气势满满地往何心莲身前一站，大声道：“本宫的护卫何在！快出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那主仆三人突然见到又走出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正是眼前一亮，却听得当头那女子一声呼喝，紧接着，眼前一花，也不知从哪里蹿出两条黑影来，还未能看清，便皆是当头一脚，全被踹飞了出去。

    “把他们打成猪头！对！狠狠打！最好把他们那双猥琐的小眼睛都打得看不清人！免得让人见了那眼神就觉得恶心！”龙宝珠站在一旁加油助威，喊得十分热闹。

    那两个东宫里的女护卫也的确厉害，看起倒像是没费什么力气，甚至连手都没碰上那三人，但那三人却被打得鬼哭狼嚎，滚在地上不断求饶。

    “把他们扔得远远的！”龙宝珠想了想，又道，“连人带车，都扔去那边儿的湖里！”

    这一下干净利落，龙宝珠只动了动嘴皮子，就完成了“英雄救美”的壮举。

    再回过头来，却见那何心莲终于松懈下来，红了眼睛，再一眨眼，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一旁的丫鬟也吓得不轻，却先忙着拿手绢去给何心莲擦眼泪。

    等哭了一会儿，何心莲总算止住了泪，抬眼看了看龙宝珠，又是委屈又是怨愤道：“是……是你——”

    “是我。”

    龙宝珠可没幻想过何心莲会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被她感动得五体投地。照她所想，何心莲是喜欢洛昭言的，也是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嫁给洛昭言做妻子的。可偏偏出现了她这么个龙宝珠，嫁入东宫做了洛昭言的太子妃。她们之间，注定就是敌人。就像曾经的那一串珍珠链子一般，见到她，何心莲就必定要扎心一般地疼。

    尤其，刚才那一个男人侮辱何心莲时，还提到了她嫁不成洛昭言之事。

    龙宝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怕要被何心莲“恩将仇报”了。

    “这一次……”何心莲终于开口了，却又吸了吸鼻子，像是不太有底气的样子，低着头道，“就……就算是我欠你的。”

    咦，怎么画风突然转变成傲娇了？

    “我……我总会还你的！”

    “行。”龙宝珠不以为意，“那就等下回我被人调戏了，你记得来救我。”

    “你——”

    “还真要在这路上继续说不成？”龙宝珠见她们主仆竟然并不是坐马车出门的，也感觉有些古怪，想一想，两个弱女子这么当街乱走还是不安全，便又道，“算了，我好人做到底，我有马车，先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何心莲似乎十分抗拒，“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喂……”

    “哼。”

    “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点儿怪怪的？”龙宝珠这可不是胡说，根据她曾经有过的叛逆期经验以及从当下所发生的事件推论，她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说完这一句，龙宝珠便见到自己眼前的何心莲以及她的丫鬟，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龙宝珠心下了然，却也叫苦不迭。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不就是想回个娘家陪自己老爹吃一顿饭，聊聊天，交流下感情吗？怎么这样也能惹上麻烦事？之前那件“英雄救美”之事，龙宝珠可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可涉及什么不明原因的“离家出走”，她瞬间就头疼了。

    这……

    既然知道了内幕，她总不能真的就把何心莲这么扔在大街上不管了吧？

    002

    最终，龙宝珠还是没能昧得了良心，她将何心莲主仆二人塞进自己的马车，一同回了娘家。

    至于怎么说服何心莲？

    龙宝珠用的那是再简单不过的法子。

    她根本懒得与何心莲讲什么大道理，直接喊了那两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站在她身后，首先从气势上压倒了何心莲，再然后朝对方说了两个字：“上车！”

    何心莲能有什么办法？

    上这龙宝珠的马车，总比上此刻还在湖水之中挣扎的色眯眯纨绔男子的马车要强吧？

    好在太子妃仪制的马车空间很大，多塞两个人也不觉得拥挤。接下来的路上，龙宝珠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那何心莲也冷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说，就这样顺顺当当地到了护国公府的大门口。

    因龙宝珠并未提前差人来报，所以龙宝珠那老爹龙傲天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今日会回娘家来，因此并不在家中。龙宝珠倒也不失望，反正这是她家，她爹不在，就待在自个儿家里等她爹回来便是了。何况她带了个大麻烦何心莲回来，正好趁这时机先好好审一审她。

    龙宝珠仍是回了自己的南苑，南苑之中的仆人也都还是龙宝珠所熟悉的人，甚至里边的摆设物件也都与她从前在此生活时一样，看来她爹也很是想念她。

    龙宝珠进了屋子，叫人先倒了茶，端了些点心上来。

    “说吧，你怎么突然想起离家出走了？”龙宝珠问何心莲，“我记得你娘也挺疼你的。”要不，怎么会给她养出这么一副脾气来？

    “我的事，干什么要与你说！”说她脾气差，何心莲还真就脾气上来了，“今日就算我欠你一回，可也不是从此我就得听你这野丫头的话了，你还不放我走！”

    “啧啧。”

    龙宝珠倒是一点不生气，慢悠悠地喝着她的茶。

    龙宝珠正在心中酝酿着要如何杀一杀这位表小姐的脾气，却有下人来报，说是龙傲天回来了。龙宝珠一高兴，就放下了杯子，想一想，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身边最稳重可靠的大丫鬟掬水。

    “掬水，你留下，给她讲讲道理，让她好明白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

    “是。”

    龙宝珠放下心来，乐颠颠地拎起裙子就冲出去找她爹去了。

    数月不见，龙傲天看起来似是瘦了，但精神尚好，尤其是看见自己宝贝女儿龙宝珠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乐得他抓住龙宝珠便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他又是问她病好了没有，又是问东宫怎么样，又说洛昭言是不是对她不好，滔滔不绝，几乎不给龙宝珠开口的机会。

    “……”

    有个话痨老爹也是很辛苦的。

    其实，龙宝珠在路上认认真真想过，要怎么对她爹说起东宫与太子洛昭言。照她往日的性子，那必定是要实话实说，东宫的生活一点儿也不美好！洛昭言对她一点儿也不好！甚至要告诉她爹，洛昭言娶她就是为了图谋她老爹的势力背景！可龙宝珠略一思索，又不打算这么说了。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这爹是护国公不假，若是她还没嫁给洛昭言，兴许她爹还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可偏偏她已经做了太子妃，说出这些事儿来，除了让她爹忧心着急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写休书吧？太子妃要强行休掉堂堂太子？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更何况，前一日去风月阁，龙宝珠还撞见了洛昭言私下与那个定远侯一起用膳。就算她再没政治常识，也能猜想到那定远侯是有军职的，洛昭言好好的怎么会与他一起用膳？他肯定必有所图！而龙宝珠的爹也是因军功才坐上护国公的位置，万一……简而言之，那洛昭言实在太腹黑了！在弄清楚他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之前，龙宝珠还是决定瞒着她这个爹爹，这可是她来到大巽朝之后，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

    龙宝珠素来是个乐天派，尤其经历了洛昭言的一场欺骗之后，迅速蜕变成长，越发学会了如何装模作样与强颜欢笑。

    不过，她在龙傲天面前笑，却还是有几分是真的。

    见到自己的爹，她是真的高兴。

    龙傲天说了一大串，终于要喝茶，龙宝珠便赶紧见缝插针地回答了几句，自然了，想通了便都只是报喜不报忧外加无限美化。龙傲天听了，也只是冷哼一声，道：“太子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尽管回来告诉爹爹，你爹爹我就算是拼得这护国公不要了，也要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对对对，是是是……”

    聊完了家常，龙傲天居然还提到了何心莲。

    自然了，即便龙宝珠回来的时候龙傲天不在家，但这护国公府是龙傲天的地盘，发生什么事儿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只听他又道：“听说你带了何家的那个丫头来的？想不到啊，爹爹的宝贝女儿嫁了人也长大了，从前还与那何家丫头掐得起劲儿，这成了个亲却成闺中密友了！”

    “噗——”

    龙宝珠毫无形象地喷了她爹一脸茶水。

    她跟何心莲是闺中密友？！

    可别吓死人了！

    但既然说到何心莲，龙宝珠估摸着她爹多半比她消息灵通，说不定知道何心莲为何会离家出走。当下把此事一说，龙宝珠眼巴巴地等着她爹回话。龙傲天琢磨了半日，才道：“只听说国舅家要给她选女婿……”

    那就对了！

    龙宝珠很快明白过来，国舅家看来是没办法了，总不能真把女儿嫁给太子当侧室，那就只能另外许嫁，但看何心莲的样子，她只怕是个死脑筋，难道她宁可要给洛昭言当小老婆也不愿意另嫁他人，所以……就离家出走了？但何心莲一个弱女子，又能走到哪里去？万一在路上再出点什么事，才真是哭都来不及！刚刚不还遇到了形容猥琐的拦路男子吗？

    龙宝珠许久未回家，铁了心要多陪陪她爹，便顺势留了下来用晚膳。

    东宫那边随便找个人送个消息便是了，至于何心莲，就让她待在了自己的南苑里，单送了一份饭菜过去。因为龙宝珠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呢！

    哪知龙宝珠才与她爹喝了两杯小酒，东宫那边就有人传信儿过来了，说是洛昭言等会儿要亲自来接她回家。

    龙傲天听了倒是笑眯眯的，这说明自家女儿和自家女婿感情好啊！

    可龙宝珠却忍不住垮下了脸。

    洛昭言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了来接她回去？呵呵，鬼信呢！他必然是做贼心虚，生怕她到娘家来吐苦水，所以才赶紧来打听消息吧？

    洛昭言来得挺早。

    龙宝珠陪着她爹吃完了饭，刚漱了口，换了热茶上来，门上就报上说太子到了。

    洛昭言表现得还很似模似样。

    按说龙傲天见到洛昭言，还是得先执君臣之礼，毕竟洛昭言是太子。可洛昭言却抢在龙傲天的前头，朝龙傲天执了晚辈之礼，还说什么一家人不谈君臣，只论辈分。

    “宝珠病了许久，常常思念岳父大人，也怪我平日里太忙，不能陪她回来。如今见她回来之后果然眉目舒展，便知是我不好了。”

    “哪里哪里。”龙傲天笑呵呵地道，“太子殿下太过宠溺她了。”

    “今日来得匆忙，还是不便打扰岳父大人，待到过阵子有闲了，小婿必然带宝珠回来住一阵子，陪陪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若有空，也可得到东宫去探望宝珠。”

    “好好好。”

    再到龙宝珠这儿，洛昭言的笑容就更温柔了。

    “宝珠，咱们回去吧，我今日还在外头买了你最爱的松子糖。”

    龙宝珠心里早就咬牙切齿了，这个洛昭言可真会装！哄骗人的手段真是一套接着一套，自己当初也是被这么骗到东宫去的！要不是为了让她爹安心，她早就要发作了！可即便是要人前扮恩爱，龙宝珠也不想就这么乖乖就范，想一想还待在南苑的那个何心莲，她笑嘻嘻地朝洛昭言道：“殿下待我真是太好了！只是……”

    “什么？”

    “殿下的表妹，如今还在我的屋子里等着呢。”龙宝珠道，“总不好叫她待在我爹这儿，还得带她一块儿走才行。”

    “表妹？”洛昭言温和的笑脸总算是有了一丝裂痕，“她怎么会……”

    “你家表妹你还不知道？她自然是心心念念着你，所以才找到我这儿来了。”龙宝珠干脆胡说八道了起来，反正她说的就算不全是事实，也有七八分真，要说那何心莲就这么对洛昭言死心了，她是不信的。

    “宝珠可真会开玩笑。”洛昭言笑得有些尴尬。

    龙傲天的心里也嘀咕了起来，看着洛昭言，又道：“殿下的这位表妹可得好好找人管管，一个女子带着个丫鬟就在外头乱走乱逛，实在有些不像话。”

    “是……岳父大人说得极是。”

    龙宝珠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要在内心腹诽几句：她这爹爹可真是只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他的宝贝女儿龙宝珠可也是个喜欢带个丫鬟就出去乱走乱逛的人。嘻嘻。

    洛昭言又与龙傲天客套了半日，总算是要回东宫了。

    洛昭言与龙宝珠两人坐了龙宝珠的太子妃仪制马车，又找龙傲天借了一辆马车，装了何心莲和她的丫鬟，以及龙宝珠的丫鬟二人。看这装车的安排，龙宝珠明白，洛昭言是想好好“审问”她关于何心莲的事了。

    车轱辘嘎吱转着，往东宫而去。

    而马车里的龙宝珠，却一眼都懒得看坐在她对面的洛昭言，只去翻那马车上的小柜子、小抽屉里的零嘴儿出来吃。洛昭言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她：“何心莲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龙宝珠翻个白眼，“想做你的太子妃呗。”

    “爱妃这是吃醋了？”洛昭言似笑非笑。

    “呸！”龙宝珠恶狠狠地吐了一片瓜子壳。

    “你放心，”洛昭言竟然笑道，“我的太子妃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若是换个场景，换个人来，龙宝珠说不定要被这样的话小小感动一下，可面对着洛昭言，她却只是冷笑。

    “对，谁让我有个好爹爹？何心莲可就倒霉了，只吃亏在她没投得上个好胎！”

    洛昭言也不反驳，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闭目养神去了。

    003

    回了东宫，已是掌灯时分。

    龙宝珠带了两个丫鬟回自己寝宫了，一点也不去关心洛昭言打算将何心莲如何处置。她不着急，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揽月却有些急了起来。

    “小姐，那位表小姐……”

    “怎么？”

    龙宝珠素来是个直性子，底下的丫鬟也都是心知肚明的，揽月便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问道：“那位表小姐从往日里就惦记着太子妃的位置，如今小姐就这么放她入东宫？”虽然龙宝珠不稀罕太子洛昭言了，但她已经是太子妃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挂牌丈夫让给别人啊！

    “我才不怕呢。”龙宝珠拆了钗环，换了寝衣，再唤人送热水进来洗澡，又道，“洛昭言他要是真喜欢何心莲，早就娶她了，何必等到此时？”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别说一个何心莲了，就算再换个比何心莲漂亮十倍的姑娘来，洛昭言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收了。

    那个太子洛昭言，若是能将他的心切开来，里头一定是黑的！他一心只为保住他太子的地位，眼睛里也只看得见权势二字，怎会耽于区区美色？

    龙宝珠舒舒服服洗了澡，一点儿心事都没有，就爬上床睡觉了。

    到了第二日，洛昭言没来，却派了许总管特地来告知了一声，说是前一晚洛昭言连何心莲的面都没见，直接派人去国舅府，让国舅当夜就赶来将何心莲给接回去了。

    意料之中。

    龙宝珠在东宫老实待了两日，又坐不住了，叫上那两个女护卫外加一个红莲，直奔风月阁去。反正连洛昭言都能容忍她去风月阁喝酒了，她就更不用有什么顾虑了。

    到了风月阁，还是黄妈妈亲自出来迎她。

    “太子妃娘娘大驾光临，不知这一回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龙宝珠还是选了临水的包间，又点了上回她喜欢的酒菜，听着黄妈妈问起来，她想了想，便道：“先叫碧桃过来唱曲儿吧。”她还是惦记着几日前的事，想好好问问碧桃。

    “太子妃娘娘看重碧桃，这可真是碧桃的福分！”

    碧桃很快就来了。她身后依旧是跟着两个抬琴的小丫鬟，将琴布好了，便退下了。

    只是这一回碧桃弹的却不是《桃花调》，听着像是新曲，唱的却仍是春景，不过也很好听。龙宝珠点名要了上回在洛昭言那儿喝的玫瑰醉，虽然一个不小心就要想起一点不太好的回忆来，但那玫瑰醉味道酸甜适口，实在勾人。龙宝珠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待到一曲终了，龙宝珠招呼了一下，碧桃便坐到她身侧来了。

    经过上回，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碧桃想一想，突然笑道：“奴家在这风月阁里见过不少客人，却还是第一次陪女客，陪的还是太子妃娘娘，说出去也不枉此生了。”

    “哪里是第一次，”龙宝珠嬉皮笑脸地道，“这算第二回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也算是熟客了吧？”

    两人说说笑笑，居然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意。

    说来第一次相见之时，龙宝珠还对碧桃有一种莫名的排斥与敌意。不为别的，只因碧桃当时正挽着洛昭言，还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知道了龙宝珠是太子妃，还要当面酸几句。龙宝珠可不承认自己还在意着洛昭言，只坚持认定，就算他们是挂名夫妻，她也不爽自己的“领地”被外人入侵而已。不过后来再想想，碧桃当时的姿态是她的本职工作呀，不装出那个样子来，那这份工作也就做不起来了！至于那两句酸话嘛，也……好像是自己先酸了两句来着。

    后来，听了碧桃唱的曲儿，又让她帮了一回忙，龙宝珠就彻底没了嫌隙，甚至觉得这碧桃性情不错，能当个朋友。

    聊了两句，龙宝珠又问起上回的烂摊子可有连累到她。

    提到此事，碧桃先笑了。

    “太子妃可不知道，那么闹了一场，可把黄妈妈给吓坏了。定远侯又气又怒，非要找黄妈妈讨个说法，还好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圆了过去。”

    “咦？怎么说的？”龙宝珠好奇起来。

    “太子殿下朝那定远侯道‘本是侯爷喜欢有些性子的姑娘，这才叫了两个跳舞的姑娘来陪，然而那两个姑娘本也不是作陪客的，侯爷方才还觉得新鲜，怎么到此时又着急上火了？要得佳人芳心，与侯爷所谋大事小事一般无二，须得徐徐图之’。太子殿下的话说得软和，定远侯竟然也就听进去了，便不气了。只是等他们走了，黄妈妈找不到那两个‘有些性子’的姑娘，可气了好几日。”

    龙宝珠本来只是想听个八卦，却不想听见“徐徐图之”几个字，心头莫名一跳。

    什么“所谋”？什么“徐徐图之”？

    哇，该不会洛昭言真有什么阴谋诡计，甚至想拉人造反？

    龙宝珠胡思乱想了一通，却不想上回她才干了从洛昭言手中抢夺碧桃的事儿，这一回，也另有客人要见碧桃，黄妈妈满脸堆笑地跑进来，嘴里告罪，眼睛却不停去瞧龙宝珠面上的神色。

    “太子妃娘娘赎罪！奴家也是没法儿，那边几位也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龙宝珠不信。

    在这京城里，除非是皇帝亲自出宫来寻乐子了，不然哪有什么人比她还得罪不起的？

    “什么人？你倒是说说看。”

    “是……”黄妈妈犹豫了一下，才道，“乃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几位殿下。”

    这却让龙宝珠大吃了一惊。

    二三四五？竟然来得这么齐整？最怪的是，二皇子那个暴躁小狮子的性子，怎么会与三四五混到一起的？龙宝珠还记得，自己的爹爹说过，三四五几个皇子多多少少都不太待见那一位贵妃娘娘，照理说，也就不应当与贵妃的儿子二皇子混到一起啊！

    龙宝珠来了兴致：看来又有八卦可挖！

    “行，你就带碧桃过去吧。”

    “哎哟，奴家谢谢太子妃娘娘大恩！奴家这就为太子妃娘娘挑几个更好的人来伺候！”黄妈妈可算松了一口气。她敢来龙宝珠这儿要人，也是想到龙宝珠一个女客，应该也不会非要留碧桃不可的。

    “不必谢了。”没想到龙宝珠却站起身来，“我也一道瞧瞧去。”

    “……”

    大巽朝的京城虽然极其繁华，也在隐蔽处有些花街柳巷之所，但朝中自有法规限制，官员一律不得去逛，故而这方面的产业就不是那么发达。直到出现了这么个走擦边球路线的风月阁，人家名字虽然风月了一点，但说出去都只说这地方是个用膳喝酒的地儿，也有自己的特色私房酒菜，而姑娘和小倌儿则只作为一个配套的替客人倒酒、陪聊天、弹琴、唱歌、跳舞等等服务提供而已。至于其他的……龙宝珠没问过，但照她猜想，也许这里的老板只是想建一个令客人更舒适、服务更多样化的酒楼吧。皇子们虽算不得朝中官员，但多多少少也都有领职办事，再加上皇子头衔实在不好蒙羞，想来他们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如今有了个风月阁，连太子洛昭言都来逛过了，说不定其他几个皇子也是想来见识见识，又唯恐被人抓小辫子，便相邀一同前来，这就叫作“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龙宝珠如此猜想一番之后，便玩心大起，决定要去好好吓他们一跳。

    黄妈妈先带了碧桃进去，龙宝珠猫在外头，果然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便立刻溜了进去，笑道：“你们好热闹，这么出来玩，怎么不带上我？”

    屋内的几人还真被吓了一跳。

    连二皇子洛昭睿都被噎住了，一口酒刚喝到喉咙里，被这么一惊，咳得惊天动地。三皇子也是目瞪口呆，筷子上刚夹的一块肉就那么掉在了桌子上。四皇子倒还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来，还是五皇子洛昭麟与龙宝珠最熟，虽然也是惊讶，但很快便道：“龙姑娘也来了？快，进来一块儿喝酒！”

    待到龙宝珠真的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洛昭麟又道：“听说你之前病了，如今好了？”

    “好啦。”

    一旁的四皇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五弟应口称太子妃或是长嫂才对。”说完，还真起了身，认认真真朝龙宝珠行了个半礼，估摸着他心中还在纠结男女不同席的规矩，这么一来，他们这几个皇子是该回避呢还是该回避呢？也不对，太子妃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四皇子还没想好，另一边却还有个更不讲究规矩礼法的。

    五皇子洛昭麟虽然在称呼上有些没转过弯来，但好歹还算客气，那一个咳了半日的二皇子洛昭睿却是回过劲儿来就立刻拉下了脸，特别没好气地朝龙宝珠道：“你出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

    三皇子素来是个只要有酒喝有曲儿听就满意的风流人物，倒是在一旁看起戏来。

    “喂，你也太小气了！我就偏要在这儿，你又能把我如何？”

    龙宝珠怒视洛昭睿，她不是都没嫁给他改嫁给洛昭言了吗？他这头暴躁的小狮子怎么还是这副跟她势不两立的样子？她本来还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此刻被洛昭睿一激，干脆就赖着不走了。

    “你——”

    “明日我还要入宫面圣，亲自告诉你们的父皇，说你们在外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对！还抢夺别人点好的姑娘！争风吃醋闹得人尽皆知！”龙宝珠乐得胡说八道。至于她自己可不怕，让人知道她名声不好，正好也能让洛昭言没面子不是？

    “你……”

    很明显的，小狮子洛昭睿的气势弱了许多。

    最后还是五皇子洛昭麟出来打圆场，先朝龙宝珠道：“龙……啊不对，太子妃嫂子，你可别！我们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听别人说得热闹，这才来见识一番，你看，你不也……”

    “嘻嘻，那我能不能留下来？”

    “能，太能了！来，一起喝一杯！”洛昭麟特别殷勤地凑上去给龙宝珠倒酒。

    二皇子憋着气，三皇子无所谓，四皇子眼一闭假装没看见。

    黄妈妈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碧桃心中好笑，却也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也喊了小丫头进来摆琴，仍是准备弹那一首新曲。

    觥筹交错，美酒佳人，这一屋子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吧。

    龙宝珠瞥了一眼生着闷气的洛昭睿，觉得还能再给他取个外号，就叫作“不高兴”。

    004

    最神奇的是，当天，是二皇子洛昭睿送龙宝珠回去的。

    龙宝珠其实与那几个皇子都不太熟，也没什么话好说，正好那几个皇子之间，也就属于大家互相认识，偶尔互相拉来当个垫背之类的关系，这么几个人凑到一起喝酒，也只能说些没什么内容的无聊话，然后，各自散去。

    临走之前，他们都各有各的事儿。

    三皇子与四皇子一道要去看什么前朝古字画，五皇子要去城外军营，只有二皇子洛昭睿是要回宫。于是五皇子洛昭麟便多嘴了一句：“既然如此，二哥正好送太子妃嫂子回去。”

    四皇子抿了抿嘴没说话，看来又是觉得于礼不合了。

    洛昭睿愿意与龙宝珠同座一起用膳、喝酒、听曲儿就不错了，还要送她回去？！洛昭睿的脸黑得像锅底。

    龙宝珠本是自己出来的，其实也无所谓自己回去，但见洛昭睿这个样子，又忍不住要去惹他，便赶紧道：“自然好！是不是呀，二——弟——”一句话喊得千回百转、荡气回肠。

    二皇子洛昭睿一哆嗦，就没来得及拒绝。

    其实，龙宝珠自己有马车，洛昭睿则是骑马出来的，一个在车里头，一个不过是骑着马跟在一侧，并无多少交集。洛昭睿上了马，沉着脸，又忍住了。

    龙宝珠乐得去掀车帘子逗他。

    “二弟何必黑着一张脸，我都成你嫂子啦，又不要非嫁给你！”

    能当街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什么嫁不嫁，嫂不嫂子的话，这事儿，也只有龙宝珠能干得出来。

    洛昭睿本不想理她，听到这儿也忍不住了，道：“父皇怎么就让我大哥娶了你这样一个女人！”

    “我可是你大哥亲自跪在你父皇面前求来的！”龙宝珠扬扬得意，“你应当庆幸才是，毕竟，若不是你的太子大哥先求娶了我，说不定，就得轮到你来娶了。”

    这话一说，洛昭睿倒觉得还真有可能是如此。想想他那个做贵妃的母妃原本就是打算要逼着他娶龙宝珠的，龙宝珠嫁给洛昭言之后，贵妃又教训了洛昭睿一顿，说他傻，不会看形势，倒被太子抢先了一步。那时洛昭睿只觉得贵妃想太多，说不定他那太子哥哥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的，不然怎么会去父皇面前求娶？

    但如今看到龙宝珠这副样子，洛昭睿犹豫了。

    难道他的母妃猜对了？

    洛昭睿想问，但又觉得不好问出口来，他这个太子妃嫂子不靠谱，他总不能也跟着胡来。要他问他大哥与嫂子婚后生活是否幸福和谐？也太奇怪了。

    然而他不问，却有人主动说。

    龙宝珠见他不说话，以为洛昭睿又懒得搭理她了，便下了狠药，又道：“其实你那个太子哥哥……”

    洛昭睿赶紧竖起了耳朵。

    “头回见他，倒觉得他有几分新鲜，可待到成了亲，多看几眼，也觉得腻了。倒不如你这个暴脾气觉得有趣。”龙宝珠笑得格外不着调，还要故意抛个媚眼过去。

    洛昭睿吓得腿打战，差一点儿就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你……你休得胡言！”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龙宝珠在还未出嫁之前便是个名声很差的女子，听说后院里还养了不少仆役，都是年轻漂亮的男子！他那太子哥哥可真是瞎了眼了啊！看看，都成亲了，还要跑去风月阁那种地方喝酒！对了，她不但养男子仆从，方才还点了个姑娘来弹琴唱歌……天哪，他这嫂子的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

    洛昭睿怀着一颗复杂的心勉勉强强将龙宝珠送到了东宫，然后，转头就跑了。

    龙宝珠难得“欺负”了一回洛昭睿，心情大好。

    可她的好心情，却没持续多久。

    到了掌灯时分，龙宝珠正吩咐人摆晚膳，却见她的丫鬟掬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太子殿下过来了。”

    啊？

    就在龙宝珠愣神的工夫，洛昭言已带着内侍就这么走进来了，满屋子的宫人——包括龙宝珠自己这边儿的掬水、揽月以及陪在一旁的红莲都赶紧朝洛昭言行礼。

    只有龙宝珠还坐着。

    龙宝珠不但坐着，还很不给面子地朝洛昭言“嘁”了一声，还道：“整日挂着一张假笑的脸给谁看？有话快说，没话就赶紧走，我还没用膳呢。”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别说在这东宫里头了，就算是整个皇宫，甚至扩散到整个大巽朝上下，恐怕都从未有过什么人敢这么无礼，又敢这么跟当朝太子说话的。可龙宝珠偏就不怕，她怕什么？有本事洛昭言此刻就将她给休了！正好，她还不想伺候了呢！因而，说完了话，她还端端正正坐在她的位置上，屁股都没挪一下。

    可洛昭言是什么人？城府之深，根本没人能看透。

    既然已将龙宝珠娶回来了，他就不会被这么点小事惹怒。

    洛昭言仍是笑着，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又朝跟在自己身后的许总管道：“今日太子妃情绪不好，叫厨下再添一副碗筷，我来陪她用膳。”

    “是。”

    龙宝珠急了，洛昭言这是来存心恶心她让她吃不下饭？

    “别啊，太子殿下事务繁多，可千万别浪费时间在我这儿了！”

    洛昭言似乎也与她杠上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又喊人赶紧上晚膳。龙宝珠抗议了一回无效，只能咬牙切齿地忍了。谁让这整个东宫都是洛昭言的地盘？对，就连她自己，此刻也是分属于洛昭言的一件名曰“太子妃”的“物件”。

    等饭菜摆了上来，洛昭言又借口太子妃心情不好，将大半的宫人都撵了下去，包括时时凑在龙宝珠身边的红莲。

    忍了忍了，就忍他一顿饭！

    龙宝珠恨恨地拿起筷子，将面前的几盘子菜都挑挑拣拣，翻得乱七八糟，丝毫不要形象，反正，她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形象。洛昭言却似是并不介意，就跟着龙宝珠翻过的盘子挑菜吃。看他神色，不怒不喜，十分淡然。这年头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他倒没说话，而龙宝珠则是吃得心不在焉，也懒得理他。

    他们吃完了，漱了口，又重新上了茶。

    洛昭言总算开口了。

    “听说今日是二弟送你回来的，你与他在路上倒是聊得开心。”

    龙宝珠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知道洛昭言内在腹黑又冷情，她差点就要以为洛昭言这是在吃醋了。不过龙宝珠素来就喜欢与他们姓洛的皇子们对着干，听了这句，便道：“是呢。犹记得当初在寻景楼里遇着你们两个时，虽则觉得你洛昭言的为人算是‘清淡可口’的，可偶尔也想尝尝洛昭睿那般‘麻辣鲜香’的性子。”说完，她还咂了咂嘴，感觉自己这个比喻打得实在恰当。

    洛昭言似笑非笑，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

    但很快，龙宝珠就知道了。

    许总管进来问洛昭言今晚如何安置，洛昭言放下茶杯，道：“既然太子妃大好了，今夜便宿在太子妃这儿吧。”

    “……”

    洛昭言这是想干什么？！

    要说洛昭言还对自己有什么兴趣或者有什么感情，龙宝珠是一点儿都不会信的。可她一直认定自己与洛昭言就是一对挂名夫妻，既然是叫“挂名”，当然就不应该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了。难不成是今日二皇子与她说说笑笑回宫的事刺激了洛昭言？要她说，男人，尤其是年轻力壮的男人，通常都有一种偏执的莫名的“自尊心”，会不会……洛昭言受了刺激就……

    龙宝珠心惊胆战，脑子里转过七八十个念头，最终也没想明白。

    洛昭言那头却已吩咐了人送热水进来洗浴，立即就有宫人进来支起了两架屏风，又抬了两只大浴桶放到屏风后头，接着便是挑热水进来，倒进浴桶里。

    洛昭言已开始宽衣，龙宝珠还傻愣在原地。

    “怎么？爱妃欢喜得呆了？”

    丢下这么一句，洛昭言便去了一边的屏风后头，接着便有两个宫人进去伺候，不多时便有水声传出来，看来是开始洗了。不成不成，等他洗完了，万一跑来她这边偷看怎么办！龙宝珠火急火燎地脱了自己的外裳，叫了掬水与揽月几个，直冲到另一个屏风后头去，两三下把里衣去了，“扑通”一声跳进了浴桶里。

    “快，快点儿洗。”

    “是。”

    “哎哎，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龙宝珠也算是真被洛昭言给吓到了，赶紧低声问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他是不是疯了？我要不要穿了衣服就从后窗逃了？”

    “……”

    “说话呀！”

    “这……小姐怕是逃也逃不了，再说了，小姐已成了太子妃，太子殿下要在这儿过夜，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小姐只能……”

    “呸！什么太子妃！”

    龙宝珠提心吊胆，便也没什么心思认真洗澡，急急洗了一下就起了身，由掬水与揽月帮她擦干了，再套上睡袍与睡鞋，赶紧从屏风后头出来了。她出来一瞧，却正撞上了亦是刚洗完澡换上寝衣的洛昭言。两人皆是带着水汽，竟然显得比平日里端正的模样要显得清晰几分。比如洛昭言的眉毛眼睛都润湿了，亮亮的，头发也湿了一些，衣服也穿得薄……领口松松的，还能瞧见脖颈处一大片的白色，竟然很有些随性的意味。

    龙宝珠想，若这个洛昭言，还是从前的那一个愿意哄着她，与她说甜言蜜语的那一个，若他们此刻的情境提前到大婚的那一天洞房花烛夜里……

    她应该是会被他迷惑的。

    可龙宝珠此时很清醒，这已经距离他们成亲有小半年的时光了。其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那些事，足以令她在看见这般的他之后，心热起来一点儿，又能很快地冷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洛昭言道。

    满屋子的宫人仆从口中称是，然后一一告退。

    等人都走光了，洛昭言好似也放松了似的，伸了个懒腰，直接摸上了龙宝珠的床，大大咧咧地躺了下去，还扯了她最喜欢的那一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

    “爱妃还不早些安歇？”

    “……”

    睡就睡！谁怕谁啊！她又不是没睡过这张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