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许久没来了，今个儿主人便只会有贵客将临，竟不知是大人您！”
月下刚想推开门，走廊尽头缓缓走来一墨竹青衫执扇的男子，想来是熟人。
“汐主子！”那带路的小二见来人，连忙退到一旁，等候指示。
那被称作汐主子的男子合上纸扇，对着月下恭敬的行了一礼，笑道：“汐在此恭迎大人许久，大人请内坐。”
月下微微颔首，跟在汐后面入了包间。
“将早先备好的东西端上，还有记得不要让人上来打扰。”汐虽然在月下面前保持恭敬谦和，但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那威严的管家。
“是！”那小二领了命令，连忙下楼安排。
包间内，芥莘探着脑袋四下打量着，只见这房间装饰极其符合月下喜好的。墨竹红梅的屏风各占一方，古朴典雅的装潢，淡淡清香的熏香，晶莹剔透的白玉杯，无一不是月下常用的配置。
“这是大人指名的竹露酒，一直备着，今早才取出。”汐笑着给月下倒了酒，殊不知自己刚才那番话错洞连连。
“不知楼主何时才到？”月下不喜和人打交道，所以现下已经十分不耐汐了。
“呵呵呵！”汐笑了好几声，这才看向芥莘道：“主人早有嘱托，若是大人到了，还是带着其他人，那她就不过来了。二者，主人知晓大人所谓何事，为了不触景生情，主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汐说罢，便将一竹筒放在桌子上，一双眼望着月下，抿紧嘴唇似笑非笑。
“她还说了什么？”月下想起那邪魅的红衣女子，心下愧疚。
“主人只说了这些，再多的没有！”汐开了纸扇，纸扇上草书龙凤凤舞的写着一“汐”字。
被月下抱在怀里的芥莘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变得十分僵硬。
“喵嗷？”芥莘侧头看着月下，看到自己十分陌生的神情，眼神中带着忧伤惊愕以及痛苦。芥莘原本以为，自己师父一直都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妖主，却不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突然对自己师父的过去变得十分好奇了。
“我知道了！”月下点着头，那呆滞的眼神依旧没有恢复。
芥莘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变成人形，跪坐在师父身旁。
“主子……”这时，出门准备饭菜的小二领着一群丫鬟侯在门外。
“都端进来吧！”汐站起身，让一众丫鬟开始上菜。
等到六个菜都上好，汐道了声再会便退开，留下师徒二人。
“师父？”芥莘看到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什么事都被抛之脑后了。
“先吃！”月下说完这话，自己也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随着第一口鱼肉滑入口中，他不禁握紧了扶着袖子的那只手。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依旧是那人精湛的厨艺，依旧是那人……精心的盛宴。
“师父，好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晚饭……”芥莘兴奋的抬起头，嘴里包满了食物，说话鼓鼓的，煞是可爱。
“好吃就多吃点。”月下看着高兴得露出狸猫耳狸猫尾的芥莘，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在这楼阁的最高层，一容颜姣好的女子对着铜镜正在描眉，红艳的嘴唇勾起一邪魅的笑容。
“他可有说什么？”女子带着魅惑的尾音中夹杂着一点呢喃，让人忍不住想起琴音绵延而余音绕梁。
“不曾！”汐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看着我……”女子忽的转过身，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汐，被花汁染红的手指对着汐轻轻一勾，汐便忍不住浑身颤抖。
“主，主人……”汐自诩自己定力非凡，可每每面对自己的主人，他都无法克制自己澎湃的爱慕之情。多少年了，汐跟在主子身边多少年了，哪怕知道自己主人心中只要那个人，他任旧有那么一点期盼，主人也是在乎自己的。
“我美吗？”女子问，慵懒极致的语气让人骨头酥麻。
汐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自己主子，这时候，无论在别人面前多会说话，他在面对主人的时候都仿若哑巴。
“哈哈……”女子轻声笑着，似乎是玩弄够了，扬起飘扬的大袖便绕着汐走进挂满红纱的内卧。
汐依旧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对他来说，每一次被召唤都是甜蜜的折磨，他甘愿承受这种折磨，甚至希望永远不会停止。
三楼天甲三号包间内，芥莘吃饱喝足呈大字形躺在一旁，眯着眼睛咋咋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餐丰盛的晚餐。
月下则打开了汐刚刚给自己的那竹筒，并从中去出一红缎，只见红缎上用金线绣着十四个字：解衣恩情难相报，唯有断发隔前缘。
月下再度摊开手心，只见其中有一截黑发被红绳缚着。他看到这时心口有些抽痛，简直痛不欲生。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第一个徒弟檀歆，他没有护住她，让她含恨而终；另一个便是“迎客阁”阁主瓷音，那人等候自己千年，最终要与自己断绝关系。
月下握紧了手里的断发，他还能说什么，三年前他说今日会给她答复，没曾想三年后是自己得到她的答复。恩恩怨怨纠缠数千年，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在自己徒弟走的时候被丢弃，没曾想，自己也会有痛心的时刻。
他依稀记得，自家蠢笨的狸猫对自己说的话：师父，我好后悔，后悔看错了妖，你说，若是能回到过去，师，父你能阻止我伤了那个蠢货吗？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他只记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是静静抱着她。
“茧——”月下收了手里的东西，将他们尽数纳入胸前衣襟内。
“师父——”芥莘疑惑的跪坐起来，望着自家师父。
“你可曾听过你母亲的事？”
“不曾——”
“那今日我便告诉你。”
檀歆决定要拜月下为师是在月下帮瑞雪击退多次想强占巫山的道士之时。那时，沧离刚刚飞升，瑞雪元气大伤，巫山众妖闭关未出，只有少数大妖出战，因多年情分，月下出手相助。
那时候檀歆觉得月下十分厉害，便在那次争斗结束后拜了月下为师，月下习惯了云游，不喜欢束缚，便拒绝了。可是檀歆三番四次上青山登门拜访，月下无奈，便收了这徒弟，也因这徒弟，他原本枯燥无味的修行生活增添了一抹趣味。
有些呆笨的檀歆总是给月下招惹麻烦，可是在修炼上却是极度认真，这一点芥莘和檀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没话找话，没酒盗酒，纠结啃竹，一件件，一桩桩，令人苦笑不得。
檀歆虽然时常跟在月下身旁，但最常呆着的还是巫山，她从小在巫山长大，有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叫“扶歆”，也就是檀歆的生父。
檀歆爱扶歆爱到骨子里，就连月下这个做师父的都颇为惊叹。
可偏偏是这样两小无猜，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两人之间，隐藏着的却是疯狂的杀意。
檀歆爱扶歆爱得深沉并没有错，可是扶歆心底追求的只有仙道，为了得到蓬莱一颗帮助飞升的丹药，他狠心将檀歆出卖给了一个蓬莱道士——伏郢。
伏郢捉了檀歆，日日夜夜提取她的尾火只为制造宝物。檀歆自然不肯，便死死纠缠，每次被伤得遍体鳞伤，最后奄奄一息。
那伏郢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拼尽全力救回了檀歆，然后对她非常好。檀歆怎么可能会原谅那个伤害自己的人类，所以一直对他十分冷漠，多次想要保全颜面自尽而去，直到伏郢告诉她她已经怀孕，她才放弃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无论她多么恨那个出卖自己的人，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她必须生下它。
日子一天天过去，伏郢对她真的很好，什么补药灵药尽数给她备好，刚开始她以为她在打自己腹中胎儿的主意，后来才知道他是喜欢自己。毕竟人妖不能相恋，她便当做不知道。
伏郢知道檀歆想家，便在蓬莱建了伏羲阁，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照巫山的布置。檀歆对此并没有感激，只求他放自己回巫山。伏郢怒了，势要拿下巫山，这才有了巫山沧离之战。檀歆知道这事，恨不得杀了伏郢，便放下狠话，此生不再相见。
可是不知是谁走漏了她怀孕的风声，那扶歆偷偷找上门，在檀歆面前忏悔，请求原谅。那时候，三年已过，檀歆即将面临生产，为了不让孩子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她便偷偷跟着扶歆走了。
可是谁知，扶歆在乎的只要檀歆肚子里的孩子，二人在逃亡之中，扶歆嫌檀歆太过累赘，便决定开肚取婴，所以中途迷晕了檀歆，幸亏伏郢来得及时阻止了他。
不过被迷晕的檀歆一睁眼便看到伏郢要杀扶歆，当即抽出剑先刺伤了伏郢。伏郢不敢置信，但是随即下令阻止了追杀的人，他害怕逼急了扶歆，扶歆会再次伤到檀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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