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怎么了？”芥莘瞅着师父微微出神的脸，疑惑的侧着头问道。
月下回过神，看着芥莘，摇摇头，什么也不曾说，只是那双原本就黯淡无光的眼，变得灰白一片。芥莘恍惚觉得，自昨晚开始，自己的师父便很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天色吐白，月下开了店门，躺在昨天那张藤椅上，开始新的一天的闭目养神。嘴里还叼着鸡腿的芥莘忽然没有了胃口，这样的师父让她感到害怕，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永远也找不到了。
吃饱了的芥莘刚想起跳跳到月下身上，只见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一个咧呲趴倒在地，嘴里喊着：“不好了，又死人了。”
月下睁眼，缓了缓，才开口道：“我随后便到。”
“师父？”芥莘看着月下起身往里面走去的身影，有点犹豫要不要跟上前。可是当她看到月下有些颓废的背影是人，不由得收回了伸出去的猫爪，变成静静的等待，她感觉，师父此时此刻更需要自己安静的呆着。
那趴在地上装死的下人看着月下离去的背影，眼睛都直了，以为月下不想管这事还想挣扎着爬起来追上去。若不是芥莘心情不好蹦跶到他脸上怒踩了几下，估计那人真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喵嗷喵喵喵喵（叫你多事叫你多事）”芥莘疯了般用软软的手掌拍着躺地上的人的脸蛋，若是用爪子怕把人给抓死了。不过以她这种泄气的法子，人到是没死，却也被拍晕了。
芥莘见那人晕了，便觉得无趣，幻化成人形便一蹦一跳去了里间找师父。
其实里间也没什么，只放着那红漆棺木，因红色太过诡异怕吓坏上门的客人，所以一直存放在里间，也防止被人破坏。
芥莘一进门便雀跃的挽着月下的手臂，兴奋道：“师父，快走走喵，许员外还在等着呢！”
月下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臂，望着已经空荡荡的房间，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走吧！”
芥莘察觉有异样，不由的侧头，看见原本摆放红漆棺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不大不小的房间内空出好大一片地，却不见那红漆棺木的踪影。
芥莘敛了笑容，再度抬头看自家师父，那一瞬的擦肩，她发现自家师父脸上如同蒙上一层灰云，看不清神情。
“走了！”月下走到门口，出声提醒了一声。
“啊？好的喵……”芥莘低着头跟在月下身后，第一次感觉到心情沉重。
月下走到门口，轻施了一个小法术叫醒了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丁。
那家丁醒来时还有些懵，直到看到月下这才自觉的开始在前边带路。
这许府不愧是当地大户，就连挂在大门上的牌匾都是纯金的，那金光闪闪的模样，让芥莘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狸猫一向喜欢亮闪闪的东西，身为十二尾狸猫的她也不例外。
许府门口摆放的两尊大狮子有一丈之高，需六七个大汉合力才能勉强抱住。
那家丁先上前告示了守门的门卫月下的到来，这才重新回到一旁候着的月下师徒身旁候着。
越是大户人家，家里的规矩越多，所有登门拜访的客人都要先通报，得了主人的许可才能进门，若是主人不在，也要告知管事人拿定主意。
月下带着芥莘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那许老爷便携着家眷出门迎接，这算是当地最隆重的礼数了，平日里若非来了大官或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否则不会轻易携带家眷出场。
“有失远迎！”只见一长得又肥又矮的徐老爷大老远便喊了一句，在他身旁，一个高出她半个头的妙龄女子搀扶着他。
芥莘早已听说，这跟在许老爷身边的原是他极为宠爱的小妾，前不久还为了她休了正妻，重新纳了她为妻。这女子出身倒也是平常人家，并不是那烟柳之地的女子，许多人都说她贪图荣华才嫁了许老爷，也有人说她就是狐媚子，专食人心，这许府命案与她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说归说，也没人能找到证据，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番饭后闲谈，当不得真。
“客气！”月下看着几乎是一个球的许老爷，露出少许惊讶。
“我都听管家说了，之前是我对不住，还请见谅。”许老爷憨厚的笑着，与传闻中的茹人血肉的形象很是不符。
月下摇摇头没有接话。
“大师来也不只会一声，之前我还琢磨着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人，今日一见，才知是大师您。数年不见，大师依旧丰神俊貌啊！”许老爷说着便感慨起来了。
月下依旧保持沉默，倒不是目中无人，只是他本就不喜欢讲话，何况这种场合他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
“大师，里边去，略备薄酒，为大师接风洗尘！”许老爷一张圆乎乎的脸，笑起来整张脸只见一张嘴，看不见眯起的眼睛和塌塌的鼻子。
芥莘看到许老爷那副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人给她的感觉就不一般。
“正事要紧！”月下依旧是那毫无波动的语气，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喜怒。
“是是是……大人里边请。”许老爷在不知不觉中把那大师改成了大人，这让芥莘有些好奇徐老爷的身份了。
“你们都退下吧！大师有我陪着就行！”许老爷在其他人面前便少了那份憨厚，更多的是威严。
“夫君？”那扶着许老爷的妙龄女子手有些不自在的收了回去，不知道自己该留下还是离去。
“宝贝儿，你先回房去哈！”许老爷用又胖又短的爪子在那妙龄女子手上揩够了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那妙龄女子状似娇羞的点点头，然后眸含春水望着许老爷，娇滴滴的说了声：“我等你！”
芥莘冷不住打了个寒颤，虽说她是妖不歧视一个人的外貌，也在青山也见过不少长成歪瓜裂枣的妖，可从来没看见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别扭啊。
等到人都退了干净，那许老爷如同一个球般在地上慢慢挪动，双手负在身后的模样格外滑稽。
许老爷领着月下芥莘两人慢步走着，穿过前院长廊，走过花厅绕过小荷塘，最后停在一方小亭内。那方小亭临溪而建，三面围起栏杆，且两面设有长椅，在小亭中间还摆放着一桌，桌上早已备好茶水点心。
许老爷站在小亭的栏杆后，看着平静的湖水，背对着月下负手而立。
月下看着许老爷如此，也不打扰，自顾自的坐下，为自己倒了茶水。
芥莘也坐下，一手一种点心，拿起便往嘴里塞。
“我知道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老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妖？”月下问道。
“是，也不是……”许老爷原先油腻的声音忽然变得明朗。
“半妖？”月下停了杯子，看向许老爷。
“差不多！”许老爷忽然转过身，阴森森道：“半妖半魔。”
“妖界魔界势不两立，你还是走到这种地步。”月下不免有些奇怪。
“妖魔之间的隔阂那早已是上万年前的事了，天神陨落众神修养生息，魔族退守到阴暗之地，唯有妖隐藏身份蛰伏人间。都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情之人，万年前的规矩还能束缚当今的人？”许老爷迈着小短腿，一摇一晃的走到桌子旁，然后艰难的爬上桌子。
“那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月下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水递到徐老爷跟前。
许老爷接过水，叹了口气，“我躲了她这么久，没想到我变成这样，她还是跟来了。”
芥莘这才觉得许老爷不是寻常人，这一看就是认识自家师父，能认识自家师父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嘛！芥莘只怪自己道行太低，看不透许老爷身份。
“用情至深，你又何必躲她？”
许老爷苦笑着摇摇头，叹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妖身是何等的容易招惹是非，当初若不是因为那张脸，我怎么能……唉！”
“现在你看清了？”
“看清了。”
月下难得说这么多话，气氛却显得十分沉重。芥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一双眼里写满了你们到底在说啥。
“你抛弃昔日的风光荣耀，蛰伏这贫瘠人间，不后悔？”
许老爷端了茶，一饮而尽，坚定道：“不后悔。”
“这东西莫不是你和她……”月下再怎么愚钝，也不难猜出这点。
“嗯！”许老爷点点头，接着道：“我原本的妻子，我根本没有碰她，却不知她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吃喝嫖赌样样强。为了掩人耳目，我便随着他了，可是……瑶瑶是我和她的骨肉，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她杀的那些人，是你许可的？”月下皱眉。
“不是……我感觉，有人在操控她！”许老爷忽的抬起眼睛，眼里都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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