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早就说了今日就要离开，再去道别难免显得有些矫情。索性就这样离开，倒也不至于让任何人感到尴尬。
沿着熟悉的道路一直往前，细弱看见那些早就无比熟悉的景致。
一开始到大雪山来，她心里其实是拒绝的。那个时候，她每天都无比渴望离开。可现在当她要真正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其实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
但这种不舍和明城比起来，和去见蒲迟生比起来，也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她很快就到了广场，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徽十三和端目。
“小丫头，我以为你不想走了。”端目打趣。
“我当然得走，一直留在这里可不行。”修若瞪了端目一眼，“倒是你，你说你是来这里躲避战乱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还打了其他主意。”
“我的目的真的很单纯。”端目假装受伤似的捶了捶胸口，露出十分忧伤的表情，“修若丫头，你有见我在大雪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再说，娄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若是真做了什么，你以为他能就这么让我离开。”
修若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她不认为娄枯那是精明，他只是在守护他所认为最为重要的东西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为倚重的东西，就比如修若，她守护着她心底最为严实的秘密。好多东西，不论对错，紧紧的埋藏在人心底，值得人一直践行着自己所谓的原则。
“走吧！”
修若不再多说话，率先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和上山时不一样，上山时看上面全都是一团迷雾，而下山时，却能将下方看得一清二楚。
“修若姑娘！”
没走几步，就有人在喊她。
她脚步一顿，听出来是李大夫的声音，可她脚下未停，依旧继续向前。
“修若姑娘，还请留步！”李大夫加大了声音，小跑着往前，边跑边喊道：“修若姑娘，且听小老儿一言。”
“修若，叫你呢！”徽十三有些犹豫的喊道。
修若转身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看着朝这边跑来的李大夫，“李大夫，请问有什么事？”
李大夫喘着粗气，看着修若上气不接下气道：“修……修若，姑娘，不知您可否知道山主昨日去了哪里？”
修若有些不解，“什么去了哪里？”
“您不知道？”李大夫愕然。
“我该知道什么？”修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昨天去了禁地，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禁地？”李大夫极为认真的看着她，“除了禁地，山主昨日是否有曾下山？”
修若仔细想了想，摇头，“我敢确定，娄枯昨日并未下过山，除非大雪山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离开，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离开。”
末了，她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我见他昨日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这几日太过疲累，还是有其他原因？”
说到这个，李大夫的脸色蓦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道：“修若姑娘，我之所以问您山主昨日的动向，正是和他的病情有关。”
修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站在原地，耐心听李大夫把话说完。
“山主自幼就体弱多病，这点在你到大雪山不久后应该就知道了。但碍于大雪山这地方特殊，所以这里同时也是山主最适合养病的地方，只要不离开大雪山太久，他的身体就不会太大的问题。”
几人都听李大夫继续往下说。
“这几日山上事情太多，山主身体损耗太快，这点我也早就料想到了，所以早给山主预备了足够的药丸，能维持他身体不受太多伤害。本来一切都在意料中，不想昨日却在昨日变了，山主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已经虚弱到极致。”
修若心里一个咯噔，想起了昨日的场景。
娄枯强行从蒲灵阵身体里取走了钥匙，这肯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其严重的伤害。再加上他后来又去了禁地，或许禁地里也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所以才会让他的伤情加重。
“山主的双腿已经失去行走能力，再也无法挽回！”
所有的猜测到了最后都被这一句话彻底惊醒，修若怎么也没想到问题竟然会如此严重。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曾听李大夫说过，若是娄枯再不注意身体，就会有可能残废。那个时候并未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毕竟那些都只是李大夫的猜测而已。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她才猛然惊醒，原来这都是真的。
“他……现在在哪里？”修若许久才问出了这句话。
“在小花园。”李大夫有些歉意的看着徽十三和端目，“抱歉，可能得让你们多等一会儿，若是山主出事……”
“不用跟我们道歉，到底要怎么做是修若的自由。”端目无所谓的挥挥手，拉着徽十三站到了一旁。
“你们等我，我过去看看就来。”修若冲他们点头。
“没事的，丫头，去吧！”端目“嘿嘿”的笑着，“我们等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没来，我们就先下山。”
“我会回来的。”修若淡淡点头，跟着李大夫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她也是走到了方才的位置，最后也是因为娄枯的病情加重，所以她才返回。她心想，会不会这次也会如同上次一样，到最后她还是会留在山上。
会吗？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只看一眼就走。
远远的，刚进入小花园，她就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娄枯。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如坠入人间的仙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正是这种格格不入，才让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单。
和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这个样子看得修若一阵心酸。
“娄枯！”她轻轻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像是听见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他连头都没转，只是淡淡看着前方。可在他前方的位置，那里除了一块灰色的石头，便也什么都没了，偏偏他还看得那么起劲。
“娄枯！”她走近了些，轻声唤他的名字。
这次，他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偏过头，冲她露出淡淡的笑容，“修若，你来了！”
“嗯，我来了。”修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是来向我道别的？”娄枯淡淡的笑着。
修若点头，假装一副很淡然的模样，“是啊，我马上就要走了呢，有些舍不得这里，就想过来看看。”
“舍不得吗？”娄枯笑了笑，“你若是想回来的时候，就再回来就行，大雪山的山门一直为你敞开。”
修若笑着，“谢谢你，娄枯！”
“不用对我说谢，你本来就属于大雪山。”娄枯顿了顿，继续道：“大雪山的使者我会再考虑其他合适的人选，你不用为此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大雪山，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没有人会为难你。”
明明在很早以前就听他说起过这番话，可此景此景，修若蓦然鼻头一酸，眼泪险些就滚落下来。
“傻丫头，不要哭。”娄枯发现了她的眼泪，笑着道：“这事不值得你掉眼泪，你的眼泪应该留给更重要的人。”
修若当时就想脱口而出，你就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突然明白，娄枯或许算是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但和明城那个人比起来，她早已认定了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
“走吧！不要担心大雪山！”娄枯轻拍她的肩膀，“过段时间，我会去明城看你。”
“真的吗？”修若擦干眼泪。
“自然是真的。”娄枯收回手。
“那好。”修若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极为郑重的看着娄枯道：“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了，不过我想让你送送我，可以吗？”
修若明显的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可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他抬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笑容，“修若，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知道，大雪山还有许多事需要我来处理。”
“是吗？”修若显出几分失落的模样，“原来你不愿送我的呢，是我自己想得太多，我都知道了。”
“修若……”
“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修若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那你抱我一下，可以吗？就当做道别。”
娄枯脸上的的笑容止住，摇着头，“修若，有人还在明城等你，我不想给你们造成困扰。”
“果然是不愿意的么。”修若看着他，“娄枯，你是根本就不想理我，还是真如我所了解到的那样，你的双腿……”
“修若！”娄枯十分严肃的说道：“不要随意揣测什么，就算我的腿真的有问题，那也跟你没关系，你犯不着为了这个留下来，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该留在这里。”
“什么叫不该留在这里？”修若带着哭音，“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才是大雪山的使者，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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