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是却依旧明白,那件东西不可能会回来了。
宫婢颤抖着肩膀跪在地上等着她的迁怒,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便斗胆抬起了头,昏暗的烛光之下,她似是看到夏侯云的脸上有泪。
“你先下去吧!”
“皇妃,北漠王与公主已故,皇子又是痴傻,北漠定会被天熹或是其他小族覆灭,你还是快些回天熹吧!”宫婢虽然时常受到夏侯云的冷言冷语,可是,她在宫中数年,明白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妃心中所想。
只可惜,只是她以为。
宫婢竭力地劝告着,却只等到夏侯云的那一句回答。
“你先下去吧!”
宫婢生怕夏侯云会做什么傻事,脑袋死死地磕在地面上,不愿意动弹,夏侯云也懒得理会她,自顾自地往床榻上走去。
如同行尸走肉,经过雕花铜镜的那一刻,她往里瞥了一眼,所看到的身影,分明就不属于自己。
她早该想到的,最后的结局,不会美好。可是当初,她怎么就没有料到,自己会心痛呢?
当初她为了保证车非霖相信下毒之人并非自己,她假装上吊过,那白绫在横梁上被风拂起的瞬间,很美。
当车非霖焦灼痛骂宫婢之时,她没有昏厥。
她正死死捏紧了自己手,纵然指甲嵌进了柔嫩的掌心,她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她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期待。
“你先下去吧,本皇妃真的不会做傻事的!”她摸了摸自个儿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车非霖在暗中让她小产,她曾痛恨过,只是,那恨在几日之后就被磨平了,那个孩子,本就是孽种,哪像现在,她真真实实地拥有了一个和车非霖的孩子。
这个秘密,她谁都没说,生怕苏瑾月会陷害于自己。可现在,苏瑾月也走了,车非薰死了,车非霖不知所踪。整个行宫,再也没有她所留恋的东西了,既然如此,她所关心的,唯有肚子里的孩子了吧?
行宫被攻破的那一日,她正躺在院中晒着零星的阳光。众多侍卫守在门前,少许拼命地拉扯她,让她同其他人一样逃离这个地方,可她没有。
连一点逃离的心思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如果离开这个地方,车非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孩子,孩子,总会给自己好运的吧?
自己这辈子明明没有做什么错事,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经受这些磨难呢?
对苏瑾月,她也不恨了,她知道,恨没有用,苏瑾月所坚持的爱情,或许就是她所追求想要的,她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搅乱苏瑾月的人生罢了。
原来所有的痛恨,理清楚一点,却是妒忌。
呵!
“皇妃,咱们真的要走了!”几个侍卫仍在坚持不懈地哄着她,可夏侯云却依旧躺在摇椅上,感受着那温暖的阳光,满脸惬意。
“既然皇妃不走,属下们,也不会走!”侍卫们咬咬牙,颇有一种要和那些小族卑贱之人拼了的气势。
他们都没有想到,最后趁虚而入的不是天熹,而是那些曾与之合作的小族。各大小族联合起来,攻打一个群龙无首的北漠绰绰有余。不过是七日,所有的城都失守了。
到处都是死尸与凝固的血迹。幸存的百姓大多跑到了天熹的国土,他们恳请夏侯渊出兵帮助北漠,可却迟迟没有音讯。
夏侯云自然是不怪夏侯渊,毕竟,他与北漠并没有任何关系,又凭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手相助呢?
“皇子?”
正当夏侯云陷入深思之中,侍卫困惑的一声叫喊突然将她给扯回了现实。她猛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满脸污垢的车非霖不知所措。
那一日按照礼节安葬北漠王与车非薰之后,车非霖便消失在了人群当中,侍卫翻遍了主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任何音讯。
而今,他居然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夏侯云下意识地伸出手,一身狼狈的车非霖速速往前奔了几步,侍卫刚想上前阻拦,却被夏侯云的凌厉眼神给吓了住。
车非霖也伸出了手,继而很熟稔地同她勾了一下尾指。
果然,他还记得。
夏侯云抿着唇,突然遏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公主,你哭什么?”
公主?
夏侯云抬起了头,嘴角的泪水依稀可见。
“没事,赤霖,本公主命令你一辈子跟在身边,你可愿意?”
车非霖稍稍歪了一下脑袋,笑意盎然。
“当然,公主,我当初就跟你说过了,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可不会走!”
可是你最后还是走了,不是吗?
夏侯云挑了一下眉眼,竭力不让自己的悲伤流露而出。
侍卫则是在一旁看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皇子在这种时候,会称皇妃为“公主”?而且,是用这样一种态度?
“你们都赶快逃命吧!敌军就要来了!”夏侯云握紧了车非霖的手,抿着一抹笑意。侍卫当然不从,一个跪,一群跪。
“皇妃,你与皇子都在宫中,我等岂能独自离开?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侍卫头子抱着手中的大刀,朝着天空怒喊了一句,随之,一群侍卫皆摆动着手中的大刀呼喊起来。
夏侯云从来没有想过,最后这些人居然还会留在自己身边。
他们不知道,自己来到北漠,只是为了利用北漠吗?
真是一群笨蛋!
“公主,谁又惹你了?”在车非霖眼中,身边的侍卫仿佛是透明的一般,他只看到了夏侯云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当然是你,你说,是不是又拿了本公主梳妆案中的镯子去逗弄宫婢了?”夏侯云如往日般插着腰,竭尽全力地说出曾经说出的刁蛮之语。可这次,车非霖没有再揶揄。
他的眸子里,满是深情。
“当然没有。我的一辈子都是公主的,怎么敢去逗弄宫婢呢?”
如果一切都回到从前,是不是会好很多?
夏侯云扭头拼命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怎么都擦不干净。
待眼前逐渐清晰,她看到了一列又一列的士卒挥舞着长枪而来。
敌军还是来了。
她连忙上前拉过了车非霖,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果然,她还是想要他活着。
可车非霖脚下一旋,极其轻巧地揽着她在一旁踱了几步。
“公主,你又要耍弄什么?”
那些焦灼的侍卫,那嘶吼的士卒,在他眼中,都成了过眼云烟般的东西。他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调侃夏侯云,如何保护夏侯云。
这是他这一辈子里最美好的时光啊,所以他要用一辈子去遗忘啊……
夏侯云摇摇头,蠕动的唇怎么都发不出清晰的齿音。车非霖看到了端倪,听出了她的难过,一时之间便有些慌乱了。
可夏侯云眉眼之中,分明又是庆幸与欣悦。
他猜不出来,自以为,她只是像往常那样刁蛮几句。
“你们快带皇子去天熹,圣上不会动他的!”
夏侯云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车非霖明明可以躲过,却在下一刻依旧笨拙地跌在了地上。
侍卫迟疑着,耳边的敌军的声音却愈发近了。
“皇妃,我等不能离开!”
“难不成,你想要北漠真的无后吗?”
夏侯云高喝了一句,独自往外迅速走了几步,分明就是要去送死。
正要起身的车非霖吓了一跳,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的眸子重新混沌了下去,大手一扯,头顶的白玉冠猛然间碎裂开来。无数的长发在他面前散着,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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