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白坐在后面,静静地听着林颂和冷安若探讨着的话题。他们在研究婚礼的排场和婚纱要选哪个设计师,以及花束的颜色还有请柬的样式。
干吗非要当着她的面来讨论这些?搞得气氛很怪异,唯独沉浸在即将成为新娘的喜悦心情中的冷安若全然不知。
“紫色花边的镂空请柬比较好看,很浪漫也不会显得枯燥,小白你觉得呢?”冷安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林新白。
林新白愣了半天,没想到话题会抛给她,瞅瞅林颂,再看向冷安若,“可以吧,我对这些没太多想法。”
“那可不行!”冷安若非常不赞同她的随意态度,“小白,结婚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从请柬到婚纱,还有婚纱的选材与设计,这些都十分重要。难道你和未婚夫还没有开始计划吗?”
林新白也不是故意拖延,只不过……“最近太忙,我们还没来得及挑对戒。”
“什么?”冷安若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法置信,“他到底是有多忙啊?”
林颂漫不经心的顺势接下话来,“那不如我和冷安若陪你去挑一对,再这么拖拖拉拉的,可有点不像话了啊。”
林新白执意拒绝,冷安若却饶有兴致的赞同林颂的提议,满面笑容的说服了林新白,“就当是我和阿颂两个人提前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好了,别具特殊意义,你、千、万、不、要、嫌、弃、哦。”
这下才明白,盛情难却的本意原来是无计可施的意思,尤其是对方还加重了关键语句的读音,林新白不禁有种再坚持己见就成了不近人情的罪人的大彻大悟。
可是买对戒这种事,不是和黎珩本人来挑选,林新白总觉得怪怪的。
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南晞,表示文件已经送到了经理手上,西装也取到了,不过因大雨而耽搁住,所以回去会晚些。沈南晞丝毫没察觉到其他问题,关切的要她别急着回来,找个地方先躲雨,雨停了再回来也不迟。
林新白挂断电话时叹了口气,抬头便看见对面的店员小姐朝自己露出了标准的职业媚笑,将盒子里的对戒推过来,然后便开始了如黄河之水的滔滔不绝,“这个款式卖得很好哦,两位如果喜欢简洁型的,这款就是最佳选择。而且这款的本月销售量是本店第一,价格也十分划算,办理会员的话还可以打个9.5折,那么两位觉得还满意吗?”
林新白觉得她是误会了,瞥一眼从进来就接到急电在一旁讲电话的冷安若,本想和店员小姐做个小小的澄清,不料林颂已经把对戒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并向林新白伸出手。
“干……干吗?”
“把手给我啊。”他以眼相询,“右手。”
林新白迟疑了一会儿,心中小鼓乱敲,一时不知该找什么理由逃开,略显慌乱的表情落进林颂眼里,他只好自己抓过她的手来,硬生生地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仔细端详一番,笑道,“还不错,挺好看的,我看就这对吧?你喜欢吗?”
她说“喜欢”也不是那么回事,说“不喜欢”就更不对劲了,思来想去,点点头算作答复好了。
林颂便在下一秒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店员小姐,眯眼一笑,“刷卡,还有把戒指装起来。”
店员小姐立刻屁颠屁颠的接过来跑去收银台,徒留林新白不知所措的对林颂说了句,“三哥,这太贵了,我还是不能收下,黎珩肯定也是和我相同的想法。”
“冷安若答应买给你们的,为什么不能收?”他含义不明的嗤笑一声,“要真觉得戴着这戒指让你心里过意不去,你就找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丢掉,总之别不给我面子。”
林新白沉默了半晌,渐渐的,咬着嘴唇说,“那……我替黎珩谢谢三哥,和冷小姐。”
买好了对戒之后,冷安若那边迫不及待地要去医院。听说是她父亲突然在办公室晕倒,送去医院抢救了半天总算是醒了过来。冷安若担心至极,坐在车上小声地啜泣着。林颂的语气中虽然有着不耐,可还是尽力做到安慰她,“没事没事,上周五晚上和你爸妈吃饭还见他好好的,可能就是低血压,你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到了医院就什么都知道了。”
冷安若没什么心情,哭了一会儿,想起林新白,红着眼睛对坐在后面的她说,“不好意思啊小白,也麻烦你陪着我们跑医院了,等下我就让阿颂送你回去。”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林新白只能说,“这种时候,冷小姐就别客气了。”
到了医院,冷安若急匆匆的直奔病房,林颂也和她一同进去。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他在同冷安若的母亲问候,冷安若则是坐到父亲的身旁,见他没事才安心的微微笑出来,混杂着泪水的表情让人充满怜惜。林颂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她依赖性的将半个身体靠过去,他抚着她的头,忽然一抬头,与门外的林新白四目相撞。
林新白心下一惊,她吓了一跳,赶忙向前走了几步远离病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开,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到林颂安慰冷安若的那一幕时感到胸口发痛。
她以为自己早就面对了现实,却从来没意识到现实不肯对她手下留情一些。
医院的走廊里四面白色,林新白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候。大概过去了半个钟头,林颂才从病房里走出来,看到林新白的时候还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哦哦,差点忘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新白尴尬地笑笑,“不用了,我不是为了让你送我才等这么久。我只是觉得病房里的气氛不太适合我进去,所以不好和你打声招呼。三哥你陪陪冷小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行。”林颂条件反射的回绝,可反射弧一过,他也思量起她的话,扭着眉头想了想,“那……你自己打车回去没事吧?”
“当然没事,外面雨都停了,你不需要担心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说完,林新白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反正对他而言,她从来都是第二位。
尽管林新白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因为他而争风吃醋了,可那份隐隐的失落感还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挥之不见。
从小的时候开始,他总会把“小白真可爱,你永远都跟着三哥好不好,三哥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诱惑般的好意挂在嘴边,她就是这样死心塌地的信了他的话,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害怕寂寞而已。
没人陪伴,或是缺乏娱乐时,他总会需要她在身边。不如说,只要有人肯陪着他,不是她的人也可以做到。但她偏偏认定只有自己能够化解他的空虚,始终都不愿相信他会在众人环绕的时刻弃她而去。
倘若将来他结了婚,有了妻子和子女,也就一定会把她这个人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连她曾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这件事,也将变得微不足道。
算了,又在想一些没意义的事了。林新白苦笑一下,走出医院大门后吐出一口长气,正打算寻找出租车,身后却传来了林颂的声音。
她诧异的转过头去,他则是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对她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刚停了雨不好找出租。你愣着干什么,过来上车啊。”
那一刻,林新白的鼻子止不住的酸了一下。她急忙移开视线,还是回过身走向了他。
她没有选择副驾驶,林颂也没有在意她坐在后面。回去的路上两人没什么语言交流,快要到林新白公司时,他才问:“你饿不饿?午饭没吃吧?”
他好像也没吃。可两个人一起去吃饭这种事,林新白已经有了阴影。她咬咬牙,狠心回答,“我不饿,公司下午事情多,我想快点回去。”
林颂倒也不计较,到了她公司楼下,林新白走下车和他客气的道谢,没想到林颂也走了下来,仰头看了看她们的公司楼,接着眯起眼睛盯着她,“上次我就觉得了,这楼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小,没大发展。你可以考虑来我这,反正都一样是上班,熟人好说话。”
林新白的脸上写着“三哥你不要开玩笑了”,又催他,“你还是快到医院去陪冷小姐吧,我要上去了。”
“哦,好。”他弯过眼睛一笑,然后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右脸颊,“那我走了,拜拜。”
林新白呆滞的摸着自己的脸,突然觉得不对劲,赶忙喊住他,“三哥!你……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亲你啊。”
她当然知道那是亲!
“不,不。不对,我不是问你这个,你为什么要做刚才的那个举动?”林新白搞不明白了,一头雾水,“我有哪里让你误会了吗?”
林颂微微扬眉,觉得很是好笑,“我就是想亲你了,我也亲完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林新白怔然,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一股怒火便从心头涌上了天灵穴,“我早该知道……你果然好不了几天,性骚扰完又开始耍流氓,亏我还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正常相处。”
她真不该掉以轻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做流氓到了极致就是刘邦,我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么?”他摆出无赖嘴脸来,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坦白说,我最近研究了下你这种性格,从心理学的人格理论来讲,你是典型的F高于T,也就是感情高于理智。既然如此,你真不愿意的话,上次你就别喝下我敬你的那杯酒,再说当着黎珩和冷安若的面前,你做的也不比我差啊,假惺惺的,真就当你我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新白无可奈何的垮下肩,感到头疼,“我只是想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而已,就算你觉得我的世界里枯燥乏味,可那也是我在拼命保护的世界,我不想要有任何人来破坏!你走都走了,还来打扰我干什么?”
“那你就和我复合啊,我立刻答应不再故意找你麻烦,我哄你都来不及。”
“和你复合,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不然你以为你这辈子还可以理所当然的和其他男人生活吗?”
林新白极度悲痛的垂下头,失笑道,“如果你不能给我我想要的那些,就放过我。你早晚会结婚,但我们都知道我不可能是你最终的选择。你只会在心情不好或是厌倦她们的时候才会想到我,那不如就当做没有我。三哥,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不能当成是玩笑,作为成年人,很多事情我都要明白该不该去做,否则会把彼此都逼上绝境。我是真的不想伤害黎珩,我不能失去他。”
林颂凝视着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像是深邃的黑暗海渊,竟叫人捉摸不透。
“所以你情愿失去我?”
林新白回答不出,但她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复。林颂愤怒地扭起眉,二话不说的上车,启动引擎的瞬间绝尘而去。
天色阴郁,好像还会再来一场大雨。城市的喧嚣在雨后时分归于冷寂,林新白失魂落魄地走进公司,她站在电梯前停住脚,脑子里全部都是林颂最后的那一句“所以你情愿失去我”。
她掏出手机,迅速的翻找到了那个六年间从未在拨出的号码。她祈祷着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可还是忍不住地按了下去。
长久的忙音响过,林颂的冷漠声音传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别打给我。”
“三哥,对不起……”林新白一开口便带出了隐隐的哭腔,“我刚刚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可我真的没办法。”
“不要找借口了,我懂,你已经不爱我了。”这句原本就带着矫情话的被林颂从口中说出,却显得极度消沉而又令人心酸。
“我不知道,我不是完全不爱你了,我……我可能还是……”
长久的沉默过去,林颂叹口气,“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才好?你,你就不能再试着和我重新开始?我不是要你不结婚,我就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我又让你失望了,你完全可以离开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也不想要悔恨终生吧?”
林新白不停地摇着头,“三哥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你会说这种话就代表你根本没有把我的感受当一回事。就像你说的,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无关爱也不在乎后果,你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你不会考虑我将失去什么。如果我真的答应了你,那我才是悔恨终生。”
“你失去了全部可你有我啊,你一直在我身边不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房子,钱,我的人也是你的。你该不会是在乎冷安若吧?别傻了,我娶冷安若不过是个形式而已,那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你给不了我一个家。”林新白没有犹豫的截断他,哽咽着说下最后通牒,“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但是你这辈子也给不了。所以别再来扰乱我了,没有你的话,我和黎珩会很幸福,我祝福你也能幸福三哥,希望你可以把同样的祝福给我,好吗?”
“够了,你别说了。”林颂厌烦又低迷的挂断了电话。
林新白望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她想起的是过去的六年间发生的所有,他懂得太晚太迟,如果早一点,早在她没有选择黎珩,说不定一切还会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这六年时光中,黎珩占据着她的全部。那个笑起来像是个高中生的男人,那个总是喜欢亲吻她手指的男人,那个对她说过“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对我敞开心扉,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的男人……
如果连黎珩都失去的话,那她还剩下什么?
将会是一无所有。
她害怕那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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