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是放在以前,他深信自己根本不可能会为了什么人而绞尽脑汁,因为那不是他的作风,他怎么可能会把谁看的比自己重要?
然而时间是最好的教科书,它让人学会理智也学会成熟,当林颂在经历了种种如烟花般虽璀璨却转瞬即逝的欢爱后,他开始感到自己仿佛是个被掏空了的容器。
空虚寂寞冷,每次的快乐结束,他只能用这几个字来形容。
而当年在与佟莹分道扬镳后,他倒也马马虎虎的谈了几个。像程微枳所说,他的劣根性是喜新厌旧,所以可以很快便忘记了对佟莹造成过的伤害,甚至连林新白的脸,也在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脑子里抹去。
他可以随时随地就爱上一个人,但那究竟是不是爱,他分不清,偶尔冷静下来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些女子都过分相像。
她们总是想要束缚男人,认为爱情的主动权该把握在她们手中,只因她们自觉更懂得珍惜与经营。但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构造不同,对于林颂,他和天底下所有男人一样,被感官与视觉上的刺激支配,而每每在肉体得到满足后,他便开始厌烦起她们试图控制他的欲望。
他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全身心地投入进每一段感情,何况他也知道,曾和他在一起过的那些女人同他极为相似,在如鱼得水的情场之中早就磨成了精,嘴上说着甜言蜜语,上完床后就摆出领导者的架势,只不过,硬碰硬就要该谁更硬、谁更玩得起。
所以谈了几次之后,他开始慢慢的失了兴趣。除了后来被曾茹茹逼着去和冷安若相亲外,他还真的没正儿八经的交过女朋友。
可惜冷安若虽与他门当户对,个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虽说他们还在学生时期就曾因双方父母的关系而结识,可他是享乐主义,她是现实主义。林颂表面上对她还算过得去,心里头却意兴阑珊,不咸不淡,基本上都在敷衍。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在那么突然的某一天里,他回想起了林新白,以及曾经与她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他逼迫自己去想念一下金町,曾经那么喜欢的女生,为了她连自尊都舍弃,可如今他却怎样也记不起她的喜好。她喜欢什么颜色和食物?明明当时倒背如流,此刻却连只字片语都记不起。
偏偏林新白说话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将发丝挽在耳后的动作、每一次对他微笑的样子、每一次喊他“三哥”时的幸福表情,他都记得。
清晰的令他呼吸困难。
但这究竟是不是爱,他不知道。他从没真正的爱过什么人,他无非是想要去弄到手。不管用尽怎样的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可他害怕的是,林新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看着办公桌上摆着的那些照片,林颂随便拣起一张,皱起眉头,冷哧哧地笑几声,“敢情他表面上装出副专一的好情郎形象,私下里却频繁进出风化场所,这叫什么来着?当婊子还想立牌坊,难怪他对结婚的事情都一副心不在焉的,全然没在状态。”
程微枳站在林颂办公室里的书架前,陶腾出几本原版名著,早就听说林家的老爷子林国豪才华横溢,收集来的好书好诗都放在公司的各个角落,连林颂的办公室里都有,真是处心积虑地想要陶冶下不正经的儿子的情操。
可惜了,林颂是一摊烂泥,这辈子都难被扶上墙。
“那又怎样?”程微枳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找人去跟踪他也不厚道啊,说不定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你还是别去参合人家两口子的家事了。”
林颂的脸色立刻一凛,“谁和谁是两口子?我不会让小白嫁给别人的。”
程微枳失笑,“你也不可能会娶她。”
“可我不会骗她,我是说,这一次之后,今后再也不会了。”
林颂的语气让程微枳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他,有点不太放心的挑起眉,“别吓我,你来真的?”
他朝椅背上一仰,闭目眼神似的轻缓道出,“我的东西在他手上,我要是不抢回来,说不定会怄出大病来。而且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让小白断了对他的念想,后来我想到了,就像我当初曾对小白做出过的那种事,我会让他也来效仿一次。”
程微枳觉得林颂眉宇间隐藏着的那股桀骜在近来今天浓重了许多,常常蹙眉,却很少再开玩笑。他在心里叹口气,唉,看来没心肝被他家的小白同学虐的很惨,所以没心肝打算做最后一搏了。
希望过程不要太血腥太十八禁,还有那位姓黎名珩的仁兄,Good luck,愿主与你同在!
果真这年头,别轻易就和有前男友的女同志谈婚论嫁,尤其是像林颂这种潜藏着危险与疯狂因素的前男友。
傍晚降临的时候,黎珩刚刚下班。他在路过珠宝店时停了一会儿,待里面的销售小姐看到他时,礼貌的想要开门来迎接。他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打算进去。
哦,说起来,今天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他在试图编造一个理由来向林新白解释今晚不会回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还算令人信服的理由——同事一定要为他庆祝。
可是不带未婚妻去参加自己的庆生会,还是有些说不过去。黎珩叹口气,近几周以来,他不禁觉得总是这样来找借口已经令他感到了厌烦,索性把写好的短信全部删除,然后取出车去了酒吧。
刚走进酒吧到了吧台,酒保便向他露出熟络的笑意,又指了指经常留给他的那个位置,“黎先生,还是老样子来轩尼诗吧?啊对了,小叶今天有点事,可能会晚点过来,她给你留了张字条。”
黎珩接过一看,嫩黄色的便利贴上写着简短的秀丽字迹,他会心一笑的模样显得有些苦涩,酒保便笑嘻嘻的又说,“小叶昨天晚上就不停地和大家比划着,说今天是黎先生的生日,所以今天这杯我请,别客气哈。”
黎珩含了含下颚道了声谢,将便利贴折了两折放进了西装上衣的里怀,同时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拿了出来,那里面装着四叶草的项链,他想象过,她戴上会非常漂亮。
在喝到第三杯时,黎珩侧过眼便看到换好了服务生制服的小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边将头发拢成马尾一边对他笑的腼腆。
黎珩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也笑得不太好意思,又倒了一杯轩尼诗问她,“来陪我喝一杯吗?”
小叶点点头,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一双明亮乌黑的眸子望着他,满面笑容的比划着手语:祝你生日快乐,年满二十五岁的大叔。
黎珩不置可否,小叶急忙喝掉那杯轩尼诗,然后又打出手势:我明天就二十岁了哦,当时知道我们的生日只相差一天时,我觉得好神奇。
“又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是挨得很近,有什么可神奇的?”黎珩笑道,将小盒子推到她面前,“好了,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小叶表现出惊喜的神色,那样子像是在问:真的是给我的啊?
黎珩莫名其妙的得意起来,故意摆出一副款爷的态度“嗯”了声,在小叶看到那条项链后,他更是优越起来,因为小叶极其开心,她告诉他自己从以前就很喜欢这款,只是太贵了不舍得买,又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
“你这记性,忘了吧?第一次认识你时,你就站在珠宝店的外面盯着这条项链发呆,我想不知道都难。”黎珩站起身绕到她身后,“我给你戴上。”
小叶顺从的低下头,手指轻抚着锁骨上的四叶草链坠,等到黎珩戴好,她仰起脸露出甜蜜的笑容,对他说:谢谢你,我也有生日礼物送给你。
“好啊。”黎珩饶有兴味地瞅着她,“你给我,我就接受。”
小叶羞涩的抿着嘴,然后站起来牵着黎珩的手往酒吧后方的休息室走去。一路上她不断地回头看他,那眼神带有诱惑与胆怯,可是却毫不犹豫。
直到将黎珩领到了她住着的小宿舍,她才将房门反锁上。
黎珩立刻懂了,失笑出声的同时制止她,“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小叶却执拗的用力摇头,在狭窄而暧昧的空间里,她鼓足勇气般地伸出手臂抱住他,小猫一样的磨蹭了一会儿,下一秒,她踮起脚去吻他,笨拙且生涩的动作令黎珩心有罪恶,他保持着理智推开她,坚决的说,“小叶,不行。”
为什么?她问,你嫌弃我不会说话吗?
“不是,你别误会,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可是……我……我喜欢你。
“……我知道。”
你还是放不下她。
黎珩说不出话来,没错,他放不下她,怎么可能会放得下?即便知道了那沉痛不已的真相,他还是无法轻而易举就斩断对她的爱恋。
小叶在这时又比划道,我明天就二十岁了……我想把第一次给你。
“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荣幸,可是小叶,你明白,我还有没处理好的问题,我不想在这之前让你受委屈,这样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公平。”黎珩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你等等我,小叶,不会太久,我们很快就能正大光明,到了那时我们再继续今晚的事情好不好?”
小叶脸红的别开视线,她信赖他,也知道他的难处,所以她决定谅解。
黎珩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觉得最近的这段时间,是他最迷茫、最无助,也最不像自己的日子。要不是外公生病,要不是他在出差期间又赶回去西塘,要不是他同外公说了自己就要和林新白结婚的消息,他一定,一定永远都不会知情。
他宁愿永远都不会知情。
可是将近三个礼拜之前,他回到西塘,在外公的病床前听他一一讲明了往事中的种种。那些悲伤与痛楚,以及他的身世,黎珩从没那般绝望过。
然而他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直到他遇见了小叶。对他而言,她起初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会说话,她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只是渐渐地,他发觉和她之间已经变得不再那样简单。或许是因为在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是小叶填补上了他心中的那条裂缝。他不敢去面对林新白,在得知所有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站在她面前了。
一切都是命数。但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给了他当初?
谁知这时,黎珩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猛地一抖,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的眼中就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小叶马上就知道那是他未婚妻的来电,于是她慢慢地松开他,勉强自己笑一笑。
你接吧。她比划着,眼眶却红红的,不要顾虑我,今天是你生日,她一定想要陪你一起度过。
黎珩一皱眉,他以最快的速度在痛苦的思绪中挣扎着走出来,并且选择了挂断电话。小叶吃惊地看着他,黎珩迈上前一步猛地将她抱进怀里,贴近她的耳郭呢喃,声音里满是无奈,“我改变主意了,你说的对,今晚很合适,我什么都不想去考虑,你来陪我,可以吗?”
如果这样就可以忘记她,黎珩清楚这样很过分,可他快要忍受不了了,他只想快点把她忘掉……不等叶回答,黎珩的唇就压了下去。灼热的吻如暴雨般粗暴的洒落,他急切的想要重组自己的记忆,只要记住小叶的气味和芳香,除此以外的全部都……全部都——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黎珩与小叶均吓了一跳,两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宿舍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砸开。几个面目阴冷的男子冲了进来,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黎珩身后的小叶身上。
领头的冷嗤一声,打个了响指命令手下:“错不了,就是她,给我抓过来!”
小叶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认识眼前的人,恐惧的手足无措。黎珩一心想要保护她,抓过对方的衣领就是一拳挥下去,那人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几步,啐出一口血,接着不由分说的抡起拳头扑向黎珩。
凌晨时分,睡在沙发上等待黎珩的林新白被手机的铃声吵醒,她一个机灵翻起身,以为是黎珩,看也不看就接通了电话。
“喂?黎珩?是你吗?”
电话的另一端传出的却是陌生男子的声音,“哦,你是黎珩的家属吧?”
林新白晕晕乎乎的应着,“啊……我,我是他的未婚妻。请问你是哪位?”
“市中派出所。”对方完全是公事公办的生冷语气,“我们按照程序通知他的家属,他涉嫌故意伤人,目前正处于行政拘留48小时内,考虑到有可能会升级为刑事拘留,您最好是请位律师。”
那一瞬间,林新白的脑中响起了“嗡”的一声长鸣。她全身发凉,频繁地打着冷战。日历上的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然而距离黎珩的二十五岁生日,仅仅只过去了十分钟。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希望,她永远都不会得知他所得知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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