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利华

    其实，我早料到这是个悲剧。

    每次主人的儿子回来，我的同类就要遭殃。

    主人指着我说，这次杀他吧。

    我站在老杏树底下，瑟瑟发抖。

    我想，我要完了。

    然而，主人的儿子并没有马上表现出对我感兴趣的样子。他是城里人，可是看得出来，他并不像人们想象的城里人那样轻松。他的母亲建议说，你可以把他带到城里去，啥时想吃了再杀。主人的儿子没有反对。

    我甚至有了一份骄傲和自豪，我的伙伴们可都憧憬着城里的生活呀。

    第二天，我被装进一个纸箱里，开始了我的城市之旅。汽车的声音和汽油的味道我都极不适应，有点头痛恶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主人的儿子（我该称他新主人了）放出来，他似乎皱了一下眉头，最后，他决定把我放在阳台上。

    我的心情并不坏，尽管我并不喜欢城市里嘈嘈杂杂的声音。新主人寻来一根绳子，缚住我的腿，另一端绑在阳台边上。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动弹。

    新主人似乎并不打算马上处死我，因为他取来了一些大米，还有一些水，他的妻子和儿子还夸了我一句什么，之后他们便不再管我了。

    新主人的心情似乎一直很糟，和他的妻子动不动就要吵几句，起因很多，家务事、下岗、孩子入学、单位上的龌龊事……

    到城里的第二天，我便没有了一丝的好感，我满以为城市在热闹了一天后会静下来，可没想到晚上也并不安静，我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马路上不时开过的汽车声。

    第三天的早上，我休息过来了，我觉得我该履行一下我的职责，于是，我清晰地打了一个鸣。

    结果使我挺高兴，我听到新主人对他的妻子高兴地说，听，那只鸡打鸣了。

    或许这唤起了他对以前的回忆。

    我甚至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起来。

    可我的高兴是太早了，下一天，我照例高唱一声，这次他们没有反应，他们睡得很晚，在我唱响第二声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了一声烦人。

    可我的天性我的本能使我无法停止歌唱。

    事情有点糟糕了，有几个人来找我的新主人，说我的叫声太烦人了，他们没法睡觉。

    我知道我的那一刻就要来了。

    幸运的是，新主人要出去一天，他顾不上杀我。那天他回来得很晚。

    次日，我开始高唱，我说过我无法停下来。

    刚唱过第二声，主人突然冲出来，很麻利地将我塞进原先盛我来的那个箱子里。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悲哀。

    在乡下，人们是多么喜欢我的歌唱啊！

    而我的那位新主人，是本该喜欢我的呀。

    或许，他们是被一种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们甚至无法面对和接受他们所缺乏的东西。

    我在箱子里再一次唱出声音。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走过来，接着，箱子被狠狠地踢了几下。新主人的声音，你这只讨厌的鸡！你这只讨厌的鸡！

    我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这该是我的最后绝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