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全生

    我工作勤勉，忠于职守，但在仕途上混了二十年还是个小科员，地位没地位，钱财没钱财，还有什么混头？前思后想，我打算留职停薪，投靠儿时的伙伴老黑去。老黑心野胆大，敢于冒险，十年前就辞掉工作，只身闯海南去了。据说老黑已成了气候，当上了公司老总，手下有几百号员工！

    老黑毫无疑问会收留我：十四岁那年他学游泳沉进水里，淹得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不是我舍命相救他早成了地狱之鬼。我胸有成竹地南下去找老黑。

    老黑真他妈阔呀！坐的是“奔驰”，身后跟有虎背熊腰的保镖，身旁伴有花枝招展的秘书……他视我为上宾，在第一流的大酒店设宴为我接风。

    酒是法国“人头马”，菜是……我说不上名字，女堂倌说是：御前瓦罐两鲍脯、占法龟鹿二仙、龙虾三文鱼……每道菜没万儿八千只能看看。我的妈呀！这一桌吃下来要喝多少钱？老黑说小意思：“不就是十万八万嘛！”我们一边吃喝一边谈正事。老黑说在公司里谋个差事容易如果我干得了，可以考虑让我出任副总经理或分公司经理。我听了心花怒放，怎么干不了呢？你老黑能干总经理，我不比你缺胳膊少腿，副职怎么干不了？

    说话间老黑吆喝堂倌上最后一道菜。说这最后一道菜是猴头。猴头是一种食用菌，虽然名贵，居“山珍海味”之首，但在这桌宴席上猴头又算得了什么？这最后一道菜，上猴头，真有点“虎头蛇尾”。

    没想到送上来的是只活猴子！那猴子人似的站在特制的木笼子里，腿和爪子被棍夹着，露在笼外的头也被木棍从两侧夹着，只有眼珠可以转动。木笼推到我身边，就有人来给猴子剃头。头上毛发剃尽，猴子越来越像人了。堂倌把钢钎对准猴子脑顶心，举锤子不轻不重一敲，脑壳便被敲破了一个洞。猴子吱吱叫着，表情极其痛苦和恐惧，泪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神情。老黑举起小勺，说：“来来来，吃呀！”

    “吃什么？”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早忘了是在饭馆吃饭。

    “吃猴头嘛！挖脑浆吃，大补哇！”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个活生生的猴子，一个酷似人的生灵呀！

    它正血流满面，眼泪汪汪，吱吱地求饶呢！它是只母猴，乳房饱满，也许，它的儿女们正在窝里盼着哺乳呢！

    我连鸡都不敢杀，怎有胆量吃活猴脑子？不知是惊恐还是怜悯，反正我的手抖得连勺子都拿不住。

    老黑催促道：“动家伙，动家伙！

    愣着干吗？他先把勺子伸进猴子脑壳中，一剜—那酷似人的猴子带着痛苦、哀求的神情，一脸血，一脸泪。惨叫一声就没气了……

    回到旅馆，老黑给我五万块钱，让我带上打道回府。我问工作的事怎么说，老黑答：“朋友一场，让你在我公司里当个小职员不够意思，而副总经理之类要胆量你干不了—你这种心慈手软的人，是干不成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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