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与意图:《红楼梦》对话研究-5 《红楼梦》人物对话完成小说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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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不像《水浒传》、《金瓶梅》在说书或平话时,已经有完整的故事结构,作者曹雪芹在七十九回、八十回里还在说新的故事。七十九回、八十回香菱与宝玉对话里,说薛蟠娶媳妇,香菱介绍夏金桂,说夏金桂如何摆布薛蟠虐待香菱,宝钗带香菱去使唤,引一段宝玉向王一贴要“疗妒汤”对话,故事未完。八十回后面又说迎春的婚后生活,说迎春如何向王夫人说孙绍祖的荒淫,以及贾赦使了孙绍祖五千两,故事也只是到一个段落。因此说到红楼梦的结构问题,作者有小说的故事情节、人物、事件内容,甚至细节,然而小说故事并没有完成,高鹗续后四十回使之了结。

    从对话在每一章里怎么样呈现故事,看出作者是以人物和事件作为小说结构,人物是每一个点,对话叙述事件是线,这些事件将人物连起来,成为小说的整体。从对话可以看出小说人物的话语、行为、思想、要完成的事情,是凑成整个小说整体的元素。[52]

    5.5.1以人物为支架

    小说写人物时,通过对话写人物之间的关系,人物在小说中是逐渐成长。例如写探春这个人物,从对话看到探春所面对的问题、压力、做人的原则。写探春开始于第三回,从黛玉眼中看他:屑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39页)探春这人物的能干聪明是人所公认,王夫人贾母宝玉爱她,连凤姐也敬她三分。她有自己的人生观和做人的原则,二十七回写她与宝玉的对话,表面上是给钱宝玉为她买柳枝小篮子、香盒、风烛,实在是说赵姨娘的不是。赵姨娘当着一屋子的人抱怨探春给宝玉做鞋,不给贾环做,又误会她上回给宝玉钱买东西,是给钱他使,怪她有钱不给环儿使。探春对话里表示:

    一、 她的地位不是卑微的:他说:怎么我是该作鞋的人么?(381页)二、 她不承认自己庶出的地位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姐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页381)她待人的原则乃“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她是很在乎人家怎么对她,七十四回说王善保家的和凤姐等抄检大观园,王善保家的往她身上翻,她一掌掴怒王善保家的,并指着他怒骂: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他,就错了主意!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1056页)一、 探春问王善保家的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她的衣裳;

    二、 说自己给邢夫人脸,叫她一声妈妈;

    三、 指王善保家的狗仗人势,专管生事;

    四、 指王善保家的欺负惯她姑娘迎春,也以为她好欺负;

    五、 责王善保家的不该拿她取笑。

    而王善保家的敢来拉扯她的衣裳,因为她是庶出。(1046页)又在搜查时,她只许众人搜他的箱子,不准搜她丫头的东西。当凤姐说:“既然丫头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1056页)探春连凤姐也讽刺: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不许你们翻了。……(1056页)凤姐知探春与众不同,只得陪笑,可见她在贾府的地位何等崇高,连凤姐都看她脸色陪笑。

    利奇·杰弗里(Leech,Geoffrey,)Principles of Pragmatics说话语的力量决定于一组的说话含义,这是从语用学的角度来分析,格赖斯(Grice)的说话含义(coversation implicature)和塞尔的非直接的言语行为论(indirect speech acts)都是从话语的力量建立他们的逻辑方法,无可避免我们从文本开始去看什么是大家所观察的,然后依据说话者和听话者共有的假定和知识,重新建构文本所传达的意义。[53]作者让读者看了文本中的对话,通过探春的话语,了解她话语中的力量,读者看到探春不许人家看轻她,同时完全不让人有看轻她的余地,也就是重新建构文本所传达的意义。

    话语的力量是决定于说话含义,这暗示着一、 话语的意义;二、 说话者从他的角度或他的某种考虑,及他的修辞原则和准则,来做出假定;三、 语境知识。[54]

    这里从凤姐王善保家的两个人物,来看他们对探春的态度,来看话语的力量,就知道他们对探春话语的力量有多少领略。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探春说: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1055页)探春把这次的抄检大观园引申为抄家,对家庭执权者的失望,对家道的衰微,对家庭的危机特别敏感,她指出:

    一、 你们如今抄我们,将来连你们也被抄检;

    二、 甄家乃前车之鉴,甄家被抄家,贾家也渐渐的来了;

    三、 说大族人家,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说着不觉流下泪来。那是对自己家族的感触,自己再强也无能为力。凤姐听了动都不敢动,凤姐是知道厉害关系,明白探春话语的力量。此外周瑞家的也体会探春言语的力量,她替凤姐圆场: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1055页)唯独王善保家的心中没有成算,虽听过探春的名,却不领会其厉害,认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又小看她是姑娘家、是庶出,自己是邢夫人陪房,王夫人也另眼相看,居然掀起她的衣裳,结果被探春掌掴。王善保家的没有掌握好语境知识,不明察探春话语的意义,对探春这说话者的角度或她最忌人看轻的心态,完全不了解;相反的凤姐和周瑞家的体会探春言语修辞原则和准则、说话语境,明察探春这说话者的角度和心态,凤姐后来还要服侍探春睡下才走。

    从探春言语的力量也看出她与凤姐的人际关系。探春从二十七回叫宝玉为她买篮子盒儿的生活细节,到七十四回抄检大观园时的激愤言词,可以看出人物在小说中有生命,人物生命随着小说故事的发展而生活,它脱离了作者的控制,不受作者支配。

    钱中文在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译本前言指出:“作者把人物写活了,人物就自成独立的艺术世界,按其自身逻辑自然发展”[55]。从探春的人生态度、言语可以说是按其自身逻辑发展。

    然而从小说的角度来看,负面人物如王善保家的,在抄检大观园这大波浪里,成了翻了的船,紧张刺激,使小说有看头,使探春这个人物得到英雄式的胜利。王善保的存在是重要的,她在小说里的生命,她掀了探春的衣裳,说“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1056页)她让探春蒙羞,她被探春怒掴一掌;凤姐平儿等忙替探春束裙整裤,口里喝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颠颠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1056页)探春说自己会去回老太太、太太,会去陪礼,王善保家的也说回太太,两者相持不下。(1056页)

    从人物之间弓拔弩张,一触即发,到后来两人闹得不可收拾,甚至作者也措手不及,只得交与人物自己处理。人物之间自己处理整个场面。这所谓:“人物一旦成了真正的艺术形象,他自身就有了生命,成了主体;他脱离了创造者(作者),创造者这时不能不尊重他,在这意义上,他是和作者平等的。” [56]巴赫金在创造人物这意义上,人物和作者平等的理论,说明了人物在小说的地位,人物甚至成了与读者面对面的位置。

    论《红楼梦》主要人物,凤姐、袭人出现的分量不比宝钗黛玉少。以对话、众人议论来看,八十回里黛玉出现有41回、宝钗38回,凤姐52回,袭人出现有37回。[57]由此可见,凤姐应是小说各回里出现最多的人物,贾府的盛衰从凤姐理家的得心应手,至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袭人被宝玉宠幸,到晴雯被逐受宝玉猜疑,都操纵宝玉的生活。这都说明了论《红楼梦》主要人物不应该强调宝、黛、钗三人。第一回对话:

    第一回

    场数:2

    时间:几世后

    地点:青埂峰下

    对话人物:空空道人/石头对话作用对话内容1. 说谁编写故事1.1. 石头自己编写这段故事;

    1.2. 故事无朝代可考。2. 写什么2.1. 写几个异样女子的情痴及几首歪诗熟话。3. 说主题3.1. 主题乃离合悲欢,兴衰际遇。4. 写书目的4.1. 让人醉淫饱卧避世去愁时把玩;

    4.2. 令人换新耳目、免才子佳人俗套。场数:3

    时间;炎夏梦中(1—4)/梦醒(5)

    地点:姑苏阊门葫芦庙

    对话人物: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甄士隐对话作用对话内容1. 说黛玉宝玉前身一段神话1.1. 神瑛使者以甘露灌溉绛珠草;

    1.2. 绛珠草入世以眼泪还甘露之惠。2. 点明小说内容2.1. 写风流人物家庭闺阁一饮一食;

    2.2. 写儿女之真情发泄。3. 点明小说人物3.1. 情疾色鬼(风流孽子);

    3.2. 贤愚不肖者。4. 甄士隐问玄机、蠢物4.1. 玄机不可预泄;

    4.2. 士隐见通灵宝玉(蠢物)。5. 说士隐身历三劫5.1. 一劫乃英莲元宵失踪,二劫火烧家园,三劫英莲死。第二场的对话作用“写什么”,对话内容乃写几个异样女子的情痴及几首歪诗熟话;第三场的对话作用“点明小说内容”,对话内容乃写风流人物家庭闺阁一饮一食,写儿女之真情发泄。第三场的对话作用“点明小说人物”,对话内容乃写情痴色鬼(风流孽子),贤愚不肖者。因此作者说明所写人物,是写情痴色鬼:情痴乃几个异样女子,色鬼乃风流孽子;此外还有贤愚不肖者。

    傅继馥在《论红楼梦形象体系的构成》一文指出:“一部有独创性的小说,不仅其单个形象是独特而典型的,而且其形象体系的构成也应该是独特而典型的。”他提出形象体系的结构,是小说内容的结构,构成一个完整的“红楼梦社会”。[58]

    他说《红楼梦》的形象体系是由三个形象群和一个中心人物构成:

    一、 第一形象群:以大观园少女为主的女儿国,作者通过多次总写大观园女儿国的生活,把众女儿作为一个形象群的整体来写,他们“所以组成一个形象群,主要的还在于他们永不重复的思想、性格和命运中有着若干重要的共同特征。”这特征就是重情、多才和薄命。

    二、 第二形象群:以贾府男性贵族为主,他们重理、无能,顽固地维护着宗法等级统治和纲常伦理之余,常联系愚昧蠢笨,在女儿群的聪明智慧面前显得格外的低能,他们又是女儿群悲剧的制造者。第一形象群与第二形象群的关系是对立的。

    三、 中心人物:贾宝玉居于形象体系的中心,贯穿全书。“贾宝玉在梦境中遍饮了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和群芳髓(碎);在现实生活中,备尝了众女儿的悲辛。”

    四、 第三形象群:分三组;一组是城市里各阶层各行业三教九流人物:小乡宦之子冯渊,穷书生石呆子,破落的皇粮庄头之子张华,贾家义学管事,淫贱子弟贾瑞,营缮司郎中秦邦业,醉金刚倪二,香料铺小商人卜世仁,锦香院妓女云儿,作邪法害人骗钱的马道婆等。第二组形象如刘姥姥、冷子兴、甄士隐等是适应情节结构上的特殊需要,如写刘姥姥打秋风,让读者的眼光跟着她穿堂入室,正好是乱麻中的一个头绪,结构上的一个纲领;“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是序幕中的重要关目,甄士隐破落对贾府的衰败有某种象征的意义。第三组的形象如茫茫大士、渺渺帽真人、空空道人、石头等,是超现实的形象,他们往来于太虚幻境等神仙世界和俗世红尘之间,沟通了两个彼此隔离的世界,适应了结构上的特殊需要。傅继馥指出石头是全书的记录人,在脂本的系统中,又幻形入世变成宝玉颈上的通灵宝玉,有时也充当叙述人的角色。[59]

    这种分类大致上完整,唯贾母和凤姐这两个主要人物,她俩既不属于大观园的女儿,又不属于贾府贵族重道无能的形象群,可是她俩常在大观园活动,常给大观园女儿许多的自由和宽容,如贾母救鸳鸯,凤姐赏识探春、小红;至于在后四十回里成了宝黛悲剧的制造者,这乃涉及后四十回作者不是同一人的问题。

    张锦池在《红楼梦结构论》一文里,[60]指出他与丁淦的《红楼梦的三线结构和三重旨意》[61],刘敬圻的《红楼梦主题多义性论纲》[62]都主张《红楼梦》具三种悲剧构架:

    一、 作者为怡红公子作传,描写贾宝玉的精神悲剧;

    二、 作者为一群青年女子作传,即描写以“金陵十二钗”为主体的异样女子的人生悲剧;

    三、 作者为一个“诗体簪缨之族”作传,描写赫赫扬扬已历百世的贾府由于坐吃山空、儿孙不肖而日益衰弱的悲剧。

    一是作者把宝玉以意淫为内涵的人生价值观念和人生足迹描摹给世人看;二是作者将“金陵十二钗”的真善美和才学识被毁灭,殊途同归于薄命司的苦难历程展示给世人看;三是作者将这个百年望族的人生价值观念及藏于礼法帏幕后面的“自相戈戮自张罗”情境描绘给世人看。因此这是作者和世人读者的明显对话。[63]

    张锦池继而提出线索的看法,他说所谓线索,就是情节的因果线,所谓主线,就是情节主要的因果线,它与作者立言之本意血脉相连,却不相等,功能是将作者的创作意旨自然注入到情节和结构中,以增强作品的整一性、紧凑性、有机性、天然性;而其形态却是多种多样的。这里乃将作者的创作意旨通过线索,告诉读者情节的发展因果,是作者和世人读者的对话的过程。他指出共有五条线索:

    一、 甄士隐、贾雨村、冷子兴、刘姥姥,甄(真)贾(假)冷(难)刘(留)故事。

    二、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即元(原)迎(应)探(叹)惜(息)故事。

    三、 贾宝玉的爱情和婚姻的故事。

    四、 王熙凤的理家故事。

    五、 青埂下“顽石”下凡历劫故事。

    这五条线索居中央地位的是“顽石”下凡历劫即宝玉的叛逆故事;处于第二层次的,是宝黛钗的爱情婚姻故事和王熙凤的理家故事;处于第三层次的,是(原)迎(应)探(叹)惜(息)的故事和甄(真)贾(假)冷(难)刘(留)的故事。形成一主而双宾的现象。张锦池指出:“作为线索,作者对它们是放在一起统一构思的,这里,我们不只看到了一种对称美,还看到了同一层次上的两条具有相辅相成的审美效应。”[64]后来他又在《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红楼梦主线与明清小说结构形态》一文里再次争论《红楼梦》主线的问题,同时讨论明清小说结构形态或“以人为干、以事为支”,或“以事为干、以人为支”。[65]

    冥飞《古今小说评林》指出:“故小说有以人为干、以事为支者,若《红楼》之写宝玉黛玉是也;亦有以事为干、以人为支者,若《水浒》之一百八人,尽入梁山是也。”[66]张锦池认为《水浒》转过来“以人为干、以事为支”也未尝不可。他说:“说一部《水浒传》是以宋江的人生追求及其毁灭为其情节主要线索的,即使是鲁智深、林冲、杨志、武松等虽各有各传,亦莫不与宋江挂钩,恐怕还更符合作者的艺术构思些。”他解释“以人为干、以事为支”是史传文学的特点,文学描写的中心是人,小说戏剧尤其如此,而人是一切关系的总和,矛盾关系都发生在人际之间,因而“以人为干、以事为支”也就事有必然了。他并总结《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作为小说四大奇书,在艺术上各有自己的面目,“以人为干、以事为支”,是其共同特点与发展趋势。而《红楼梦》乃“以人为干,干自为干,干又有干,摇曳见态;挈其纲领,宛若天成;以事为支,支自为支,支又有支,纵横参错,现情性志,分外缤纷。”[67]

    以上各家所说,都主张《红楼梦》结构以人物为主,如今从对话着眼提出以《红楼梦》结构“人物为支架,以事件为网络”,所不同者乃强调《红楼梦》结构是人物、事件两者平等,不分先后,互相纠缠的状况;而人物本身有自己的生命,在小说中脱离了作者的操纵,与作者站在平等的位置,与读者对话,并与作者并肩完成整体的小说架构。

    5.2.2以事件为网络

    马丁(Martin,Wallace)    《当代叙述学》(Recent Theories of Narcative)论到在小说里,事件和人物是不能分割的问题,他说在上一个世纪,绝大部分论述小说的教科书和专题论文一直是按情节、人物、背景和视点这样一个系列来讨论小说,并认为这是小说叙事的“组成部分”。[68]享利·詹姆斯(James,Henry)在《小说的艺术》(The Art of Fiction)中强烈抨击这种方法,他指出人们常将事件和人物说成是相互分开、相互破坏,而不知道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是互相融合的,是一个整体的表达紧密相联的“组成部分”。他说:“当人说到图画时就会说到人物,当人说到小说时就会说到事件,这些术语就会在脑中调动。人物不是事件的决定(determination)又是什么?事件不是人物的插图或例证(illustration)又是什么?什么是图画或小说而不是人物,我们在其中探索和寻找的是什么?一个女人站在那里,两手放在桌子上,在某个角度望着你,这是事件;它也可以说不是事件,我想很难说是什么,它同时可以说是人物的表情。”[69]本书强调《红楼梦》结构是人物、事件两者平等,不分先后,而又可以互相纠缠的状况;从以下《红楼梦》六十一到七十回人物对话所包含的人物与事件来分析:

    一、 司棋、莲花儿大闹到厨房。

    二、 茯苓霜、玫瑰露失窃。

    三、 宝玉、平儿、宝琴、岫烟四人同天生日,夜里宝玉屋里八人为他做生日。

    四、 贾敬吞金服砂死,皇上追赐五品之职。

    五、 贾琏娶尤二姐。

    六、 兴儿细诉荣府。

    七、 尤三姐自刭表刚烈。

    八、 薛蟠经商回家,预备娶媳妇。

    九、 凤姐邀二姐入贾府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

    十、 尤二姐吞金自杀。

    十一、 黛玉立桃花社。

    其他小事件有:

    一、 湘云醉了睡在石凳上。

    二、 宝玉同芳官吃饭,后同榻。

    三、 众丫头坐在花草堆中斗草。

    四、 妙玉送字帖自称槛外人,岫烟教宝玉回帖用槛内人。

    五、 芳官扮男装,取名耶律雄奴,又改名金星玻璃。

    六、 赵姨娘向王夫人赞宝钗,却不被领情。

    七、 袭人教老婆子如何用布袋笼住葡萄。

    八、 众人因贾政回京,帮宝玉临字。

    九、 众人放风筝放晦气。

    其中可以明显见到这种现象:六十一回王夫人屋里不见的玫瑰露是彩云偷给贾环的,彩云要到王夫人面前认错,大家要宝玉认彩云私赠之物,造成贾环疑彩云,与他翻脸,这里是事件;但也从而看到彩云的勇敢正直,宝玉爱兜揽事情及贾环的小器,这是人物。六十二回小螺、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豆官,坐在花草堆中斗草,拧滚在草地上,这是事件,但也看到他们开心、喜乐、有趣的人物反映。宝玉要与香菱斗草,见他裙子脏了,让袭人的给他换上,并将他的并蒂菱和香菱的夫妻蕙同埋,这里是事件的同时也看到宝玉喜欢为女子服务,将两对草同埋的暖昧心理的人物形象。六十三回宝玉屋里八人晴雯、麝月、袭人为他做生日,卸装宽衣在炕上玩乐。玩占花名儿,人少,建议叫宝、黛、探春、李纨、宝琴同乐。众人学人夜聚饮博,玩占花名儿,这些都是事件,然而大家无拘无束,一起同乐,各人原形毕露,连袭人也唱歌,这是人物。从以上的例子看到人物事件互相纠缠的状况。

    从人物对话及其作用,看到《红楼梦》中,无论大小事件都不能与人物分开,这就所谓以上詹姆斯·亨利指出,事件与人物在任何时候都是互相融合的,是一个整体的表达紧密相联的“组成部分”,事件决定(determine)于人物,人物的插图或例证(illustration)反映事件。

    从这十回的对话,看到说话人多,反映的事也多。这么多的事,若不用对话,就形成叙述事情的枯燥,而利用人物对话使这许多的事不混乱。一组对话说一件小事,或几组对话说一件大事。如尤三姐自刭表刚烈这件大事,乃通过六十五回尤二姐、贾琏、尤三姐对话商议为尤三姐娉人;六十六回在尤二姐、贾琏、尤三姐对话里,尤三姐说只对柳湘莲动心;然后薛蟠、贾琏、柳湘莲一组对话,贾琏为尤三姐说娉,得鸳鸯剑为定礼;忽然情节转折,柳湘莲、宝玉对话,宝玉说尤三姐是尤物,柳湘莲嫌不干静而退婚;最后柳湘莲、贾琏、尤三姐的对话,尤三姐退定礼并用雌剑自刭表刚烈。对话使事件的发生、经过、结果,有了清楚的层次发展。

    此外对话使情节转折更自然,交代更清楚,就说柳湘莲、宝玉一组对话,柳湘莲向宝玉问仔细,宝玉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你原说只要一个绝世的,如今既得了个绝世便罢了,何必再疑?(944页)柳湘莲问宝玉如何知道他绝世,宝玉说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个小姨,和他混了一个月,真真一对尤物,何况他又姓尤,柳湘莲说: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你好歹告诉我,他品行如何?(944页)宝玉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什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944页)柳湘莲听后决定索回定礼,因为宝玉不说无形中就是默认尤三姐品行差。这里主要引用会话含义的不明确(ambiguity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完成情节转折,因为会话含义很多时候受到语言外因素的制约,像宝玉的这些话语,有潜在的“语用力”(pragmatic force),在语句的表层不易察觉,要通过受话者的诠释;[71]而柳湘莲对贾琏急促的提亲起疑,又受到人们对东府流言的影响,此乃语言外因素的制约,使他下了决心。宝玉的这些话语,“语用力”模凌两可,受话者柳湘莲有机会在一种“语用力”和另一种“语用力”之间选择,他放弃贾琏提亲的“语用力”,而选择宝玉说尤三姐是尤物的“语用力”去影响他的决定。说话者把意义传达的责任转让给受话者,宝玉说这些话是不用负责任,而柳湘莲听了这些话所作的决定却要付上代价,尤三姐因此死了,他也被尤三姐的刚烈行径所感而出家。

    滕云在《红楼梦文学语言论》提出红楼梦中的人物对话,不只是为了刻画性格,还作为结构手段、叙述描写、交代背景、点逗主题、烘托生活情味的渲染气氛的手段。[72]作为结构手段,他指出“例如第三回冷子兴与贾雨村演说荣国府是结构上的需要,这些对话的主要意义,不是为了塑造两个对话者的性格。第七回周瑞家的与金钏儿之间关于香菱容貌身世的对话,对香菱性格的刻画是有关系的,同时也写出了丫头仆妇日常话语的生活情味,但对周瑞家的与金钏儿的性格就没有什么特定作用,因此也不能单独用语言性格化与否去评价这些对话。第十六回赵嬷嬷对凤姐‘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也不是为了刻画性格,而是为了交代背景。”滕云说不能单独用语言性格化去评价荣国府”所说的就是荣国府三代人物,周瑞家的与金钏儿的对话,是关于香菱容貌涉及身世,也是说人物。

    有关《红楼梦》的结构,研究者众多,然而都不脱离人物与事件的交叉,或人物与事件的同时处理。如周汝昌:《曹雪芹独特的结构学》一文[73]里提出《红楼梦》具备一种奇特的“双面性”,人物是分“甄”家“贾”家两姓门楣,风月宝鉴是“正”面“反”面分照两边。太虚幻境是“无”为“有”处,有亦成无。“甄”家“贾”家两姓是人,风月宝鉴“正”“反”、太虚幻境是“有”“无”是事件,因此在结构上也是人物事件同时处理。

    周汝昌指出曹雪芹表明:“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是全书的内容提要,一部纲领。又写“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74]离、合;悲、欢;兴、衰都是对称格局。又说脂砚斋指明一部《石头记》,“三春”和“三秋”是全书大关目。[75]周汝昌指出这是大对称,时序的春与秋之对称,是文之相;贾府的盛与衰之对称,是事之质。这里虽是事件,然而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历尽兴衰际遇者是人物。

    以往用时序春秋之说,以及离合悲欢的说法,有清乾嘉年间二知道人,二知道人《红楼梦说梦》对《红楼梦》的结构用四时气象来概括:“《红楼梦》有四时气象:前数卷铺叙王谢门庭,安常处顺,梦之春也。省亲一事,备极奢华,如树之秀而繁阴葱茏可悦,梦之夏也。及通灵玉失,两府查抄,如一夜严霜,万木摧落,秋之为梦,岂不悲哉!贾媪终养,宝玉逃禅,其家之瑟缩愁惨,直如冬暮光景,是红楼之残梦耳。”[76]这里梦之春,梦之夏,秋之梦,冬之残梦,是以事件作为结构。《红楼评梦》里他又说:“小说家结构,大抵由悲而欢,由离而合,是书则由欢而悲,由合而离,遂觉壁垒一新。”[77]二知道人论到《红楼梦》之结构由欢而悲,由合而离,是指人物。

    论分段之详细,王希廉在《红楼梦总评》说明《红楼梦》的结构层次“《红楼梦》一百二十回,分作二十段看,方知结构层次……至于各大段落中,尚有小段落,或夹叙别事,或补叙旧事,或埋伏后文,或照应前文,祸福倚伏,吉凶互兆,错综变化,如线穿珠,如珠走盘,不板不乱………”[78]此又说明《红楼梦》的结构严谨,说到人物和事件:“人物则方正阴邪、贞淫顽善、节烈豪侠、刚强儒弱、及前代女将、外洋诗女、仙佛鬼怪、尼僧女道、倡妓优伶、鲒奴豪仆、盗贼邪魔、罪汗无赖、色色具有。事迹则繁华筵宴、奢纵宣淫、操守贪廉、宫闱仪制、庆碉盛衰、判狱靖寇,以及讽经设坛、贸易钻营,事事皆全;甚至寿终夭折、暴病亡故、丹戕药误、及自刎被杀、投河跳井、悬梁受逼、吞金服毒、撞邪脱精等事,亦件件俱有……”[79]这里乃并将人物和事件分开来说明。

    段启明在《精巧自然的结构安排》一文,[80]采二知道人和王希廉二人说法,对《红楼梦》的结构提出五大段落的内在联系:第一到五回是楔子,第六到十八回是第二段,由秦可卿之死和元妃省亲两大事件组成。第十九到五十回是第三段,这一段主要写贾府豪华富贵,从四个则面写:一、 清虚观打醮,两宴大观园,为宝钗凤姐作寿,从刘姥姥入大观园眼所见大观园的富贵;二、 写叔嫂逢五鬼,凤姐泼醋;三、 说黛玉、宝钗和宝玉的关系;四、 晴雯的不可辱、鸳鸯以死抗婚。第五十五到七十八回是第四段,写内囊尽上来,外架支撑不住。包含七个层次:一、 凤姐病倒,探春理家;二、 写五十九回“嗔莺叱燕”“召将飞符”,以及通过茉莉粉、蔷薇硝、玫瑰露、茯苓霜等情节写贾府的混乱,连三个镇山太岁(探春、李纨、宝钗)也压不住;三、 “寿怡红”通过签语预言人物命运。四、 凤姐被贾琏暗算娶了尤二姐;五、 贾母生日,死气沉沉,草草收场;六、 抄检大观园;七、 主子勾心斗角,奴婢受害,晴雯死,芳官四儿被逐,经济萧条,王夫人找不到两两人参,中秋悲凉。七十九到一百二十回由高鹗续红楼梦,安排主要人物和事件的结局,以黛玉死作为高潮,基本保持了全书的悲剧性。段启明的分段结构分析清楚,各情节纲领也举得恰当,尤其分七十九到一百二十回由高鹗续成为结束给小说一个完整的结构说明,是人物事件交叉的结构安排。

    以人物色色具有,事事件件皆全,如何落笔?周五纯《借一月照万川——红楼梦结构研究之一》:[81]“这么多人物一起写,怎么落笔?我们看鸳鸯事件,作者以鸳鸯抗婚为中心,以鸳鸯为中心人物,领起串起一大批人物。宝玉挨打亦复如斯,以宝玉为中心,串起又一批人物来,让这么一批人物在同一事件中,在与同一人物的关涉中,表现自己的性格,推进自己的性格史。”[82]这“借一月照万川”,说的犹未尽。其实,还通过对话,让人物自动参与,自然投入事件中。如宝玉挨打,串起的一批人物有金钏儿、宝玉、王夫人因金钏投井事件,忠顺亲王府长史官向贾政、宝玉要回戏子琪官,贾环、赵姨娘告密,王夫人、贾母求情,薛姨妈、宝钗、香菱、袭人、史湘云都在,焙茗说出琪官之事多半是薛蟠唆挑,金钏的事是贾环说的,所涉及宝玉挨打的事件形成、过程、结果都用对话。之后串起的人物事件又有宝钗、黛玉探病,晴雯、麝月、檀云、秋纹细心照顾宝玉,薛姨妈、宝钗怨薛蟠唆挑等。

    周五纯却提出另一种对话现象:用谈话的方式来反映许多有关人物的性格的某一侧面,例如五十五回,凤姐和平儿因探春理家谈到年轻一辈:说宝玉、李纨、迎春都不中用;惜春贾兰太小;贾环“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只等有热,火炕让他去钻”,自身丑陋低贱只等待好处就去钻的家伙;林黛玉和薛宝钗虽好,偏是亲戚,“依且一个是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一个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只剩了探春一个,“心里嘴里都也来得,又是咱家正人,太太又疼他,虽然脸上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呢……”凤姐是从管理家务的能力、才干和现实性着眼去考察上述人物。周五纯说:“不知道作者在设计这两段谈话时(另一段是六十五回兴儿论凤姐平儿)是否有机心?要作家掌握自己笔下的人物,这是一种难度;要作家自己笔下的人物,熟悉自己周围的人物,做出适当的评价,这是两重难度;要让他笔下的不同人物对同一批人物做出既有联系又各有其关照特点的评价,这就是三重难度。”[83]

    总的来说,小说以事件作为网络是不能与人物分开。除了叙述以外,对话是最能把事件交代清楚,把事件前因后果有层次的组织起来,一组一组排列下来,次序井然。如宝玉挨打事件,袭人问焙茗贾政怎么知道琪官和金钏的事,然后王夫人问袭人贾政怎么知道,见到先后、层次的安排。而对话乃靠人物去表达、去呈现、去运用语言。对话使读者更了解情节事件,造成人物与读者对话,这样人物对话也就减轻了作者/叙述者叙事的任务,甚至在小说叙述的过程里某个时刻取代了作者的工作,同时在作者要表达某种世界观或美学观念时,无论是自己、或别人的,无论是他赞同的、或反对的都可通过不同人物的对话,活泼的展现出来。

    此外当人物在对话展开时,有其生命,甚至连作者都要站在一旁,给他表演的空间,人物对话造成一种力量,在小说里发生作用,作者本身都料不到那是如何的效果。注释

    [1] Bakhtin,M.M.,“Discourse in the Novel”,Holquist,Michael ed.,Emerson, Caryl and Holquist,Michael translated,The Dialogic Imagination(Austin,Texas:The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1).

    [2] 曹雪芹、高鹗《红楼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1页。以下凡引《红楼梦》段落直接注明页码。

    [3] 王圻:《稗史汇编》卷一百零三(文史门·杂书·院本),1537页。

    [4] 张岱:《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陶庵梦忆》,卷四,《不系园》。

    徐扶明:《金瓶梅原为词话考》,《金瓶梅研究》第二辑(1991年7月),51页。他指出:“在明代中期,北曲杂剧虽衰而未绝,清唱北曲的弦索调,正在流行……”。

    [5] 吴敬梓:《儒林外史》(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7页。此处引文见第一回说楔子敷陈大义之末。

    [6] Pease,Donald E.“Author”,Lentricchia,Frank,McCaughlin Thomas ed,Critical Terms for Literary Study(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0).皮斯:《作者》,张京媛等译《文学批评术语》(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1994),152页。

    [7] Barthes,Roland,“The Death of the Author”Heath,S.trans & ed。, Image,Music,Text(Glasgow:William.Collins Sons & Co.Ltd,1977),pp。142148.罗兰·巴特提出读者的复活要付上作者死亡的代价,在《红楼梦》不是绝对的,巴特虽然称作者已死,但是文本总要有个作者,在巴特的批评中,作者其实又回来。

    [8] Foucault,Michel,“What Is an Author”,Harari,J.V.ed.,Textual Strategies(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9),pp.141160.

    [9] Searle,John R。, Intentionality (Cambridge,London,New York NewRochelle,Melbourne,Sydney: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pp.258261.福柯:《什么是作者》,指出“具有一种指称、一种姿态、一个指着某人的手指,它也是相等于一种描述”,这说法出自Searle,John R.,Intentionality其中一章是“Proper names and Intentionality”,当中有一节解释“How do proper names work?”。

    [10] Foucault,Michel,“What Is an Author”,Harari,J.V.Textual Strategies,p.147.

    [11] 裕瑞:《枣窗闲笔节录》,一粟编:《红楼梦卷》(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卷1,14页,说“其先人曾为江宁织造,颇裕,又与平郡王府往来。”

    [12] 俞平伯:《红楼梦辨》(上海:亚东图书馆,1923),20—24页,在俞平伯与顾颉刚讨论《红楼梦》的通信里,第六封信(1921年5月2日)俞平伯针对《红楼梦》是作者的自传,说“我有个偏见,就是《红楼梦》的作者和宝玉决是一而非二……因为从本书看本书,作者与宝玉即是一人,实最明确的事实。若并此点而不承认,请问《红楼梦》如何读法?但雪芹与宝玉的性格,如善有可以符合之处,那自然不成问题,我们也可以逃这难关了!我揣想如真作者隐去姓名,所谓‘真事隐’;而空空道人、孔梅溪、曹雪芹,皆是假托的。这个揣想如何?”此处俞平伯除提出《红楼梦》是作者的自传外,涉及的问题有作者是否是曹雪芹,曹雪芹与宝玉是否是一人,甚至连曹雪芹也是假托的等等质疑。其实福柯所说的作者自我分割的道理多少解答了这个问题。

    顾颉刚在回信里说:“我前疑心曹雪芹不是把宝玉写自己,由于读《雪桥诗话》,觉得他所说的雪芹乃是孤冷的性情。现在想想,觉得这不能破”“‘雪芹即宝玉’这个观念。”俞平伯和顾颉刚用质疑和假设的方式讨论《红楼梦》作者以及小说的问题。

    [13] Foucault,Michel,“What Is an Author”,Harari,J.V.ed.,Textual Strategies,pp.148151.福柯提出作者功能的四种特征里,用第三和第四的特征所指出文学批评的部分,分析曹雪芹在小说中的功能,而作者功能的第一和第二的特征列下(只摘录有关文学批评的部分):

    1. 当文本的所有权体系形成,作者功能涉及作者的权利,作者和出版者的关系,复制权利以及有关事项的严格规律的制定,因此是与包含、确定和表现话语的法律和机构制度有连接的关系。

    2. 作者功能也不是在所有的时代或情况被应用,他曾经被一种标志、或一个定理、团体、一组元素等取代。而作为文学话语,无论诗或小说,我们会探究它的出处、谁写的、什么时候写、写作背景及写作意图,作者功能在文学作品里起了较重要的作用。所译的部分乃针对文学批评的部分。

    [14] 布思(Booth,Wayne C.1912—2005)著,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小说修辞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80—81页。布思提出了“隐含的作者”这一概念,隐含的作者不直接笨拙的介入小说,他作为一个潜在的“替身”,或一个“第二自我”,他更隐蔽、更技巧地介入小说中。他指出作者:“在他写作时,他不是创造一个理想的、非个性的‘一般人’,而是一个‘他自己’的隐含替身”;同时他也采用英国文学批评家凯瑟琳·玛丽·帝洛森(1906—)作者的“第二自我”的说法。

    [15] 布思著,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小说修辞学》,175—179页。

    引用理论说明小说叙述的五种距离,原来的例子省略。

    [16] 布思著,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小说修辞学》,101页。

    [17] 翁开明(Wong Kam Ming),黎登鑫译:《红楼梦的叙述艺术》(台北:成文出版社,1977),32页。

    [18] 翁开明(Wong Kam Ming),黎登鑫译:《红楼梦的叙述艺术》,59页。

    [19] 翁开明(Wong Kam Ming),黎登鑫译:《红楼梦的叙述艺术》,60页。

    [20] Bakhtin,M.M。,“Discourse in the Novel”,The Dialogic Imagination,pp.331366.巴赫金《小说中的话语》一文乃收在The Dialogic Imagination一书里,此处应用其中一节《小说中的说话者》(The Speaking Person in the Novel)的论点。说话着包括作者、叙述者、人物。

    [21] Bakhtin,M.M.,“Discourse in the Novel”,The Dialogic Imagination,pp.332334.巴赫金认为《小说中的话语》可以从此三方面,来了解他提出小说之所以成为小说的论点,这论点如今将用在本章第二节及第四节中。又董小英著:《再登巴比伦塔·巴赫金与对话理论》(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局,1994),12页。引言指出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是强调作者、作品、读者是一个整体,是三方面互相交流的理论,即对话的过程,审美的过程。他引了凯特琳娜·克拉克和迈克尔·霍奎斯特,语冰译:《米哈伊尔·巴赫金》对作者、作品、读者是一个整体作一个解释,“整体……完整的艺术不限于艺术作品,也不限于孤立起来的创作者和观赏者心理,它包含了所有这三个因素。是固定在艺术作品中的创作者和观赏者相互关系的具体形式。”

    [22] 董小英著:《再登巴比伦塔——巴赫金与对话理论》,15页。

    [23] 布思著,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小说修辞学》,302页。

    [24] Bakhtin,M;M.,“Discourse in the Novel”(《小说中的话语》),The Dialogic Imagination,p.332.巴赫金不直接说是作者、叙述者、小说人物。他说“说话者进入小说是完全化身的形象,假定为作者,叙述者,最后为小说人物。”

    [25] 其实众人在玩乐时也喜欢凤姐出现,五十四回贾母生日众人都想听凤姐说笑话。众人听了,都知道她素日善说笑话,最是她肚内有无限的新鲜趣谈。今儿如此说,不但在席的诸人喜欢,连地下伏侍的老小人等无不欢喜。那小丫头们都忙出去,找姐唤妹的告诉他们:“快来听,二奶奶又说笑话儿了。”众丫头子们便挤了一屋子。(763—764页)小丫头的说话,使整个场面活泼起来。

    [26] 傅憎享:《红楼梦艺术技巧论》(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6),276—282页。以下乃将有关人物对话的作用的论点分段摘录:

    “把书中人物扔在一边,与读者对话,或者书中某个人物与作者、读者对话,其他人似乎浑然不觉,看似于理不合,然而这却是戏曲、曲艺惯用的手法。”(269页)

    论到小说的叙述方法,举出(一) 从人物口中说出,(二) 从人物眼中看出,与对话有关系是从人物口中说出,他指出《红楼梦》运用了自述和他述的手段,调动了书中全体人物参与叙述:每个人物都在自述说己,又在述他说人。以人物之口,横人论事,必须以这人物的口角叙述。而与作者直陈其事不同,作者直接叙述,只须以作者所惯熟的语言表达。由书中兴儿叙述,必须代兴儿立言,与兴儿的身份、教养、性格相吻合。……作者不把自己的语言强加给人物,他从这人物性格乃至当时的心境、情感出发,体验人物的心境,摹拟人物的口角。这人物所说的语言,非此人莫出,是此人所应言、所能言、所必有之言,所独有之言。通过这些具有特点的语言,被叙述者的性格与叙述者的自我性格,都在这叙述与互叙中渐次地鲜明起来了。”(276—277页)

    这种以人物叙事的手法,是以个中人、当事人、见证人的身份陈述人生,叙述时总是把自己摆进人事关系中而不是置身事外。以他人为对象的议论,一方面总有叙述者的倾向,这倾向便是个性化了的;另一方面这评议横人量事总是比较客观,特别是背地里的议论,更加迹近于真实。如第二回荣府种种由冷子兴演说出来比作者更真实,因冷子兴是周瑞家的女婿,消息来源可靠。(278页)

    《红楼梦》中的多数人物多是通过互述完成。引刘知几《史记·叙事》云:“盖叙事之体,其别有四”,其四是“有假赞论而自见者”。他说冷子兴、兴儿等人论赞,确是使凤姐、宝玉等诸多人物“自见”——自己呈现出来。由少言寡语木纳的迎春转述孙绍祖,几笔便把中山狼的狼性道出来,尽管这个人物并未出场,但给读者的印象极为深刻。(278页)

    [27] Bakhtin,M.M。,McGee,Vern W.translated,Emerson,Caryl and Holquist,Michael ed.,Speech Genres & Other Late Essays(Austin,Texas: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4)。此书收集了1979年巴赫金在莫斯科出版的Esthetics of Creative Discourse,是巴赫金最后在苏联出版的手稿,收集了以下六篇文章:

    (1) Response to a Question from the Novy Mir Editorial Staff

    (2) The Bildungsroman and Its Significance in the History of Realism

    (3) The Problem of Speech Genres

    (4) The Problem of the Text in Linguistics,Philology,and the Human Sciences:An Experiment in Philosophical Ahalysis

    (5) From Notes Made in 1970—1971

    (6) Toward a Methodology for the Human Sciences

    除了Bildungsroman一篇,其他都是后期作品,收集更多资料、分析、见解,并重新考虑某些理论。

    本论文参考了《说话体裁的问题》“The Problem of Speeeh Genres”与《文本的问题》“The Problem of the Text”两篇文章,采用了作者、人物形象和对话关系的说法,pp。116117.

    [28] Bakhtin,M。M。,“The Problem of the Text”,Speech Genres and Other Late Essays p.116.说作者、人物形象和对话关系的说法,是重新考虑作者、人物形象与文本的关系,就不再像从前只是把听者和读者、言词、多声部、双声是指另一个声音(word of the other)高举,将作者置于一旁。Morson,Gary Saul & Emerson,Caryl,Mikhail BakhtinCreation of a Prosaics(Stanford,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0),对巴赫金所说的对话至少有三种领会(three senses):

    一、 对话是要有一个说话者和一个听者,或一个作者和一个读者,所发出的言词一定要有称呼者,有对象。逻辑关系不能成为对话除非有人对某人说了些东西。一般的对话是两个说话者赞成或妥协,然而巴赫金这里的对话关系强调两个说话者往往意见相驰,就算赞成也是多声部乌托邦的言外之意(antiutopian implication)。言词(speech)一定有作者,言词的创造者他的职责是表达。巴赫金在Voloshinov研究语言的基础上,提出言词的创造性。言词具有同样的快速性和持久性,语言是对话的基础,语言有它的系统、闭塞式和开放式、动态和静态,然而语言也有超语言的力量,巴赫金提出语言和言词有其赋与的语言文化准则和个人的历史,更有其创造性。(pp.130145)

    二、 对话是主动的双声语言(active doublevoiced words),这是一种内部的话;所谓双声是指另一个声音(word of the other),被动的双声语言(passive doublevoiced discouse)往往是作者或说话者控制,而主动的双声语言不容易妥协。巴赫金用托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人物双声(复调)对话来说明他的对话理论,这种一个人物双声对话是自己内部不同声音的对话,往往十分复杂。(pp.146171)

    三、 对话是一种世界模式:世界的具体模式是用对话的模式取代。对话是一种世界的现象,充满所有人类的话语、所有的关系以及人类生活的现象。

    对话是自然的意识是人类的生活,唯一足够口头表达真的人类生活方式是无尽头的对话。生活就是参与对话,问问题、留意、反应、赞成等。(Key Concepts and Periods,pp.4962)

    [29] Bakhtin,M.M.,“The Problem of the Text”,Speech Genres and Other Late Essays,pp.116117.

    [30] 董小英著:《再登巴比伦塔——巴赫金与对话理论》,19页。

    解释巴赫金所谓的客体,我之存在是一个‘我之自我’,我以外皆为他者。谈话的对话是他者,审美的对象是他者,作者创造的人物,即使是对创作者来说也是他者,连镜子中的自我映像也成了他者。因为在镜子看到的已不是主体,而是自我的客体化的事物……当作者用作品和主人公作为自我客体化的他者来打扮自己的时候,作品和主人公作为自我客体化被读者感知的时候,镜中映像就是一个他者,自我客体化就会呈现出来。

    因此说小说人物乃作者的客体,作用乃是代替作者完成叙事任务。作者往往又利用客体去带出与他完全不同的看法,或相反的角度,或不赞成的意见。当客体被读者感知的时候,读者就明白作品和主人公与作者的关系。

    [31]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617页。

    张杰在《复调小说理论研究》(桂林:漓江出版社,1992),4—5页。说明独白型和复调型小说的分别,以及复调小说的特征:巴赫金把小说分为独白型和复调型,前者代表人物是托尔斯泰,特点是作者与人物并不出于对话的同一层面上,而是人物在对作者意识作艺术的独白反映或表现。后者代表人物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小说充满着各种和作者争辩的声音,作者不是在让人物艺术地独自说出自己的意识,而是让他们与自己对话。“巴赫金把这些不同的思想和争辩都看成是对立的话语,而这些话语之间的联系就形成了对话,产生了复调型话语。这是巴赫金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为复调小说。”

    [32]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618—619页。

    [33]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623—624页。

    [34] 六十六回宝玉对柳湘莲说:“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个小姨。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944页)宝玉提出贾珍是柳湘莲所忌,说和他们混了一个月乃说谎,若混熟了,同一回前面兴儿谈起贾府众人,尤三姐会问他“你们家那宝玉,除了上学,他作什么?”(938页)宝玉又强调他是尤物,使柳湘莲说:“这事不好,断乎作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944页)柳湘莲与宝玉好,小说在两人相会时写“(柳湘莲)次日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943页)六十五回贾琏与尤二姐好,作者形容“如胶授漆,似水如鱼”。(932页)可见宝玉说什么自然影响柳湘莲。

    [35] 巴赫金著,白春仁、顾亚铃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北京:三联书店,1994),116,118页。

    [36]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619页。

    [37]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620页。

    [38] Todorov,Tzvetan,Translated by Godzich,Wlad,Mikhail Bakhtin—The Dialogical Principle(Minneapoli46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4),p.96.

    [39] 李幼蒸著:《理论符号学导论》,620页。我乃是用人物自身及其自我意识的意义,人物对自身和对他的世界的判断,世界(他人)怎样对人物显现的论点分析。

    [40] Todorov,Tzvetan,Translated by Godzich,Wlad,Mikhail Bakhtin—The Dialogical Principle,p.104.

    [41] 张杰:《复调小说理论研究》(桂林:漓江出版社,1992),29页。

    Morson,Gary Saul & Emerson,Carly,Mikhail Bakhtincreation of a prosaics一书也说明言词一定有作者,言词的创造者他的职责就是表达。参考注[28]。

    [42] 张杰:《复调小说理论研究》,59页。

    [43] Todorov,Tzvetan,Translated by Godzich,Wlad,Mikhail BakhtinThe Dialogical Principle,p.104.

    [44] 布思著,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小说修辞学》,303页。

    [45] 张杰:《复调小说理论研究》,59页。针对空间的论点,他也指出要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的各种成分都放在同一层面来考察,而不作历时的顺序的理解和排列。另一方面又从话语的分析角度,以语境和对话为条件,凭借生动的话语材料来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形式,这是所谓的多种声音组成的“复调”和“多声部”。

    [46] 参考巴赫金(Bakhtin,M.M.)在《小说中的话语》“Discourse in the Novel”一文里提出小说中的说话者(the speaking person in the novel)的论点的第三方面,用说话者的审美观分析作者在《红楼梦》中的美学观念,见本章5.2节。

    [47] 参考巴赫金(Bakhtin,M.M.)在《小说中的话语》“Discourse in the Novel”一文里提出小说中的说话者(the speaking person in the novel)的论点的第一方面,见本章5.2节。同时参考注[21]。

    [48] 张杰:《复调小说理论研究》,59页。

    [49] 傅与砺:《诗法正论》,朱绂编:《名家诗法汇编》卷八(台北:广文书局有限公司,1973),170页。

    [50] 曹雪芹、高鹗著:《红楼梦》,663页,第四十八回注:“起承转合”见宋代范德机《诗法》:“作诗有四法:起要平直,承要春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永。”参考清何文焕:《历代诗话》(北京:中华书局,1980),729页,《论起承转合》。

    [51] 又宝钗题“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见明代高棅《唐诗品汇》(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8页下,《总序》。

    [52] 从本章5.1节的分析,作者曹雪芹在写书的开始就告诉读者他将如何写小说。

    微观第五回

    对话场数:2

    对话时间:中觉时间

    对话地点;太虚幻境

    对话人物:宝玉、警幻仙姑对话作用对话内容1. 警幻仙姑说职责1.1. 施人间风情月债、掌尘世女怨男痴

    1.2. 访察机会,布散相思。

    1.3. 邀宝玉游太虚幻境2. 宝玉要领略“古今之情”、“风月之债”2.1. 对联书“堪叹古今情不尽可怜风月债难偿”

    2.2. 在薄命司见金陵十二钗正册十二人、副册一人、又副册二人命运。3. 宝玉想见所有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3.2. 众仙女等绛珠妹子的生魂来游玩,不欢迎宝玉这浊物。4. 用宁荣二公子灵论贾家论宝玉性情,宁荣二公之灵托警幻引宝玉入正路4.1. 二公说贾家运终数定,唯宝玉是可望他有成;

    4.2. 用情欲声色警其痴顽;

    4.3. 未悟家族女子终身册籍;

    4.4. 再饮馔声色之幻。5. 宝玉与众仙姑享受幻境中之香、茶、酒5.1. 香:群芳髓(碎)

    5.2. 茶:千红一窟(哭)

    5.3. 酒:万艳同杯(悲)6. 警幻说《红楼梦》十二曲的特色什么条件下才能明白,宝玉见《红楼梦》原稿6.1. 不像传奇之曲,不分生旦净末,无南北九宫之限;

    6.2. 或永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谱入管铉;

    6.3. 是个中人才知其中之妙;

    6.4. 先阅稿才听歌;从对话作用和内容可见小说的轮廓:宝玉与群芳髓(碎)、千红窟(哭)、万艳同杯(悲),所作不像传奇之曲,不分生旦净末,无南北九宫之限;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谱入管铉,组成《红楼梦》十二曲稿。

    [53] Leech,Geoffrey,Principles of Pragmatics(London and New York:Longman,1983),p.153.

    [54] Leech,Geoffrey,Principles of Pragmatics,p.153.

    [55] 巴赫金著,白春仁、顾亚铃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17页。

    [56] 巴赫金著,白春仁、顾亚铃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17页。此乃钱中文在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译本前言。

    [57] 一、 用人物对话为准则计算;二、 在叙述里,单方面人物说话,对话没有应对,只是收听也算在内。三、 在对话中,提到某个人物,此人物对情节有影响也算在内,如七十五回尤氏与贾珍对话说凤姐病了,他得到荣府帮忙,反映凤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里把凤姐在七十五回的出现也算在内。

    [58] 傅继馥:《论红楼梦形象体系的构成》,《红楼梦研究集刊》,1985年第12辑,139—157页。

    [59] 傅继馥:《论红楼梦形象体系的构成》,151页。

    [60] 张锦池:《红楼梦结构论》,《红楼梦学刊》,1983年第3期,45—82页。

    [61] 丁淦:《红楼梦的三线结构和三重旨意》,《红楼梦学刊》,1983年第2期,45—82页。丁淦说“以人为干、以事为支”,“以事为干、以人为支”看法见冥飞:《古今小说评林》。

    [62] 刘敬圻:《红楼梦主题多义性论纲》,《红楼梦学刊》,1986年第4期,31—49页。刘敬圻提出三种悲剧构架和一明一暗两主线的看法。

    [63] 此乃张锦池对三种悲剧构架的分析。

    [64] 张锦池:《红楼梦结构论》45—82页。提出五条种线索的说法。

    [65] 张锦池:《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红楼梦主线与明清小说结构形态》,《红楼梦学刊》。1992年第1期,1—26页。

    [66] 张锦池:《红楼梦结构论》提到冥飞:《古今小说评林》的观点。冥飞的意见,转引自朱一玄、刘毓忱编:《西游记资料汇编》(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286页。

    [67] 张锦池:《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红楼梦主线与明清小说结构形态》,3—4页。

    [68] Wallace,Martin,Recent Theories of Narrative(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6),华莱士·马丁著,伍晓明译,张文定编:《当代叙事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137—145页。在《叙事结构:各种方法的比较》的人物构成一节里,指上一个世纪大部分论述小说的文章都按情节、人物、背景和视点来讨论小说,指的如福特士(Foster,E。M.)《小说面面观》等。

    [69] James,Henry,“The Art of Fiction”,Veeder,William and Griffin Susan M.ed.The Art of Criticism(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6),p.174.

    [70] 还有其中七十一回到八十回列在附录,从所列的表中观察到其实是事件和人物很难分开,唯有从对话来看,看谁对话,说的是什么事情,才隔得开来,然而事件内容还是得与人物融合。

    [71] 吴建新:《模糊语言的语用分析》,《外语学刊》,1989年第4期,7—13页。“语用力”(pragmatic force)是语言说出后所产生的效果,会话含义很多时候受到语言外因素的制约,在语句的表层不易察觉,要通过受话者的诠释,受话者的诠释往往受到当时的环境,或他所得到的信息影响,甚社会背景,社会及个的价值观影响。

    [72] 滕云:《红楼梦文学语言论》,《红楼梦学刊》,1981年第1期,105—138页。针对《红楼梦》的人物对话提出以下几个论点:

    1. 《红楼林》的人物对话中或叙述语言中,白话与文言的结合都十分婉转自然。

    2. 《红楼梦》中的人物对话,不只是为了刻画性格,还作为结构手段、叙述描写手段、交代背景、点逗主题、烘托生活情味的渲染气氛的手段。滕云说:“《红楼梦》中有些人物对话,不只是为了刻画性格,或主要不是为了刻画性格,因而对话本身,也没有性格化问题或性格化问题不突出。例如第二回冷子兴与贾雨村演说荣国府是结构上的需要,这些对话的主要意义,不是为了塑造两个对话者的性格。第七回周瑞家的与金钏儿同香菱之间关于香菱容貌涉及身世的对话,对香菱性格的刻画是有关系的,同时也写出了丫头仆妇日常话语的生活情味,但对周瑞家的与金钏儿的性格就没有什么特定作用,因此也不能单独用语言性格化与否去评价这些对话。第十六回赵嬷嬷对凤姐“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也不是为了刻画性格,而是为了交代背景。”他说人物对话除了作为性格刻画的手段外,还有以下的作用:作为结构手段、叙述描写手段、交代背景、点逗主题、烘托生活情味。

    3. 《红楼梦》写出了百人百声口。

    4. 《红楼梦》写出了一人百声口。

    众人物在同一场合出现群口交作的场面。在类似的场合里身分相近、话风相近的人物,其言语如何区别、如何以言语表现各自个性问题。《红楼梦》中人物言语同同异异的情形极多,贾琏与贾蓉对尤氏姐妹的说话,在某些场合似同而异。凤姐借秋桐发脱尤二姐,夏金桂借宝蟾摆布香菱,凤姐金桂的话语,秋桐宝蟾的话语,似同而实异。

    [73] 周汝昌:《曹雪芹独特的结构学》,见张锦池、邹进先编:《中外学者论红楼》(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9),259—269页。对《红楼梦》结构列出以下几种说法,然而并未给予评价:

    1. 周汝昌:建章宫千门万户法

    2. 李晨冬:波纹回互式

    3. 丁淦:结纲交织式

    4. 段启明:多线并行式

    5. 韩乐虞:三维空间立体结构式

    周汝昌提出《红楼梦》具备一种奇特的“双面性”。他解释怎么为“双面性”:“试看,宗旨是将‘真’隐去,以‘假’演真。人物是分‘甄’家‘贾’家两性门楣。风月宝鉴是‘正’面‘反’面分照两边。太虚幻境是‘无’为‘有’处,有亦成无。即此可见,他的内容本身就是个大对称。大对称的内容必然生出大对称的构思。从这个大对称的构思生出大对称的布局和笔法。”

    周汝昌指出曹雪芹的对称格局从他自己在书文中的明言暗示和脂砚斋的批语可见。曹雪芹表明:“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挽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是全书的内容提要,一部纲领。又写“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离、合;悲、欢;兴、衰都是对称格局。脂砚斋指明一部《石头记》,“三春”和“三秋”是全书大关目。周汝昌指出这是大对称,时序的春与秋之对称,是文之相;贾府的盛与衰之对称,是事之质。

    他又举出戚蓼生为《石头记》作序:“乃或者以未窥全豹为限,不知盛衰本是循环。”鲁迅也说:“全书所写,虽不外悲欢之情,聚散之迹,……”指明全书所演乃盛衰之变。

    [74] 此两处引文在曹雪芹、高鹗:《红楼梦》,4—5页,第一回。

    [75] 陈庆浩撰:《新编红楼梦脂砚斋评语辑校》(香港:巴黎第七大学东亚教研处出版中心、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红楼梦研究小组出版,1972),18页。

    此处乃见甲戍本第一回眉批:《对月寓怀》一诗。

    甲戍眉批:这首诗非本旨,不过欲出雨村,不得不有者。

    用中秋诗起,用中秋诗收,又用起诗社于秋目。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

    眉批只以三秋作关键,与周汝昌说脂砚斋指明一部《石头记》,“三春”和“三秋”是全书大关目,有出入。

    [76] 二知道人:《红楼梦说梦》,冯其庸纂校订定、陈其欣助纂:《八家评批红楼梦》(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21页。

    [77] 同注[76],二知道人:《红楼评梦》(总评诸联),《八家评批红楼梦》,43页。

    [78] 王希廉:《红楼梦总评》,冯其庸纂校订定、陈其欣助纂:《八家评批红楼梦》,1—2页。

    [79] 王希廉:《红楼梦总评》,《八家评批红楼梦》,4页。

    [80] 段启明:《精巧自然的结构安排》,《红楼梦艺术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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