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比我更爱你-回望灯如旧,浅握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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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华丽的大堂人并不多,所以辛文雨一眼就看到了曲宵,以及他手臂里挽着的女人,正是蓝玫。

    他似乎瘦了些,一身黑色正装,里面的衬衫雪白,透着股干练的味道,一脸笑意地同站在对面的两个男人说话。蓝玫今晚的笑容特别明亮,黑色的短款紧身裙,头发打理成蓬松随意的发型,看起来格外妩媚。她的手臂轻轻搭在曲宵胳膊上,不时点头微笑,似在附合曲宵的话。

    远远望去,他们之间有种看不见的默契,这是辛文雨从没有见过的一幕,登时心里五味陈杂。

    原来分手后,他过得很好。

    也是,感情结束了不意味着人生结束,她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辛文雨几乎想当场消失,酸涩地想着为什么她没有等到聚会结束再走,不然今晚依旧是个美好的夜晚。

    尚静也看到了曲宵,赶紧拉住她:“你看到没有?”

    辛文雨轻轻点了点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逢。

    尚静气呼呼地说:“他怎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人的心都是偏着长的,没有公平可言。她忘了就在刚才,还努力地把李学南推到辛文雨面前,在她看来,辛文雨不该总一个人呆着,却在看到曲宵跟另外一个女人同行的时候,只想着他是辛文雨的男朋友,就算是分手了,也不该这么快就和蓝玫在一起。

    尚静这气生得莫名其妙,甚至比辛文雨还火大。她忍不住朝曲宵走过去,辛文雨根本想不到她会这么做,想拉住她却为时已晚。

    那边曲宵刚刚把两位重要的客人送走,尚静就抱着手臂出现在他们面前:“好久不见。”

    “尚静,你怎么在这里。”曲宵意外至极,跟着看到站在几步开外的辛文雨,内心登时一阵翻腾。

    今晚的客人对他对鸿达来说都十分重要,不然也不会没在第一时间看到辛文雨,眼下看到了,第一反应就是走过去,根本没留意自己把蓝玫给撇下了。

    蓝玫挂在他胳膊上的手无力垂落,心里有些发冷。她记得尚静,那个冬天的夜晚,这个小丫头把她折腾得够呛,眼下更是满眼敌意。

    在场几人,只有李学南一头雾水,问尚静:“你认识他们?”

    尚静不客气地说:“我倒想不认识。曲宵,你怎么老跟她在一起,到底你们是什么关系?”

    曲宵一愣,被她的口气逗乐了:“尚大小姐,你也不怕别人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别想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曲宵也不含糊,更不想被辛文雨误会,于是解释了一下:“今晚公司有两个很重要的客人,你们也看到了,刚刚才把他们送走。”

    尚静的目光在他和蓝玫身上打个转:“谁知道真的假的。”

    蓝玫终于忍不住,瞪着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蓝小姐是吧,你敢说你对曲宵没别的心思?”尚静更沉不住气,她对蓝玫有种莫名的敌视,看到她,就想起那个走进她家里的那个女人,现在就是史兴伟来劝她也要翻脸。

    “你……”蓝玫气结,却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

    曲宵插在两人中间,好声好气地说:“好了,我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实在是今晚的会面太重要,为的是公事。”

    他已经注意到辛文雨的身边有位仪表堂堂的男士,不由有些紧张:“这位是?”

    “李学南,你好。”李学南风度极佳,伸出手和他相握,曲宵的眼光一直落在辛文雨身上,边握手边说:“曲宵,初次见面,你好。”

    尚静十分庆幸今晚她给辛文雨安排了一位护花使者,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示意李学南带辛文雨快走,曲宵赶紧拦住:“文雨,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打两人见了面,一直是尚静出头,辛文雨还没机会说话,其实她心里紧张地要命,手心微微出汗,被他问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艰难地问了句:“还有什么好说的?”

    曲宵脸色微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那没什么了,你走吧。”

    如果他够心细,就能看得出她的身子有多僵硬,眼里那抹哀伤有多让人心碎。

    李学南这会儿也看出来曲宵对辛文雨的不同,当下不动声色地陪她离开酒店。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起了风,吹得辛文雨额前的发乱飞,细碎的发丝遮挡不住她眸角的清泪,李学南耸耸肩,看来今晚他是白白浪费表情了。

    “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我想一个人走会儿。”

    “那怎么行,尚静要是知道还不得吃了我。”

    “她不会知道的,没事儿。”

    他没有坚持,一个男人的热情也不是随随便便见人就给,既然她执意不让送,那他又何必硬凑上去。

    大堂里尚静早不知去向,曲宵一脸晦涩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蓝玫试探着说:“曲宵,我们走吧。”

    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蓝玫,你先走,我想再待会儿。”

    无论是谁,被人这样对待都会一肚子火,蓝玫满心恼火发泄不得,忍不住提醒他:“百易虽然同意考虑和我们提出的合作条件,但有些事我们要做在前面,一旦合作成功,势必要给公司带来很多变化,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想好如何应对,我认为……”

    不等她说完,他已打断她:“我真的没心情,蓝玫,我们明天再说。”

    她冷冷地说:“你和她已经分手了,我以为两个月的时间够长,足以让你忘记去年一时的头昏脑热,显然我低估了她的魅力。”

    他没想到蓝玫会用头昏脑热来形容自己对辛文雨的感情,不过想想,确实有些昏了头,今晚遇见辛文雨,让他本来因为百易主动找上门寻求合作的喜悦荡然无存。

    “我知道这次的合作很关键,放心我不会误事,明早我们再讨论也一样。”

    那段感情值得他那么荡气回肠吗?蓝玫真想冲他大喊大叫,可忍了又忍,还是装作不在意地说了句:“随便你。”

    2

    辛文雨并没有走远,她迎着夜风慢慢独自走了几步,回首去看那间灯壁辉煌的酒店,今晚再度见到曲宵,她的心实在难以平静下来,有股冲动想要回去再看他一眼。

    可惜事与愿违,当她鼓起所有勇气,走回去的时候,在酒店门口和蓝玫碰个正着。

    蓝玫正吸着气,强忍眼泪诅咒老天,一看到是她就来了气。斜斜打下的灯光映在辛文雨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微红,似哀似怨,风衣腰线掐得恰到好处,一把纤腰衬得她弱不禁风,简直是我见犹怜。

    男人就是喜欢这种女人吗?蓝玫自认长得不差,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辛文雨。

    她拦住辛文雨的脚步:“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她不自觉说了和曲宵一模一样的话,让辛文雨一愣:“在这里?”

    蓝玫肯定地点了点头。

    辛文雨心里明白了几分,不禁有些发怯,曾经也有个女人找到她,要求和她谈一谈,然而那一次给她带来的灾难却是毁灭性的。

    “我不喜欢你。”蓝玫脱口而出,她不喜欢辛文雨,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不管是不是因为她心底深处那一点点隐秘的爱,还是同为女人的嫉妒,她对辛文雨看法从来没有改观过。这个女人很安静,安静却不容人忽视她的存在,而男人最易被她的美丽打动,这种女人天生占尽好处,却不表示曲宵应该是其中一个。她喜欢的曲宵,永远都是那么成熟理性,不应该象个普通男人一样见到美丽的女人就头脑发热。可惜曲宵却在一个短短假期之后,突然将辛文雨拉进了他们的世界。

    辛文雨扬了扬眉,她并非完人,不可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只是对蓝玫的直接感到诧异。她也是女人,很早就察觉到蓝玫对曲宵的不同,女人的直觉通常很准,但她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她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别说她已经和曲宵分了手,即便没有分手,蓝玫也不是曲宵的妻子或者女朋友,不会有人再能伤害到她,这一次她没有错,即便是上一次,她也是受人蒙蔽,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正视蓝玫的目光:“如果你想说的只是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我或许会拒绝听下去。”

    即使蓝玫今晚的失控事出有因,但她没必要接受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批评。

    蓝玫决定单刀直入:“行,我们来说说曲宵。”

    提起曲宵,辛文雨有些慌乱,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那就更没必要了,我和你之间没有这个共同话题。”

    “既然你们分手了,确实没必要再提起,可是你也没必要躲在别人身后,靠别人出头,装出一副柔弱的小可怜模样,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没有。”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些人什么也不用做,就会有人替她出头?那个尚静是你的朋友,她可比你有胆色多了。”

    看来尚静的攻击能力很强,把蓝玫气得够呛:“不要冲我乱发脾气,我从来没有躲在别人身后靠人出头的习惯,而且我不认为尚静有哪句话说错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兼有冷风阵阵,蓝玫抓紧时间说了句:“我想提醒你一下,你和曲宵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有什么纠缠。”

    辛文雨一愣,为她语气里的厌烦不快:“我想你还没有明白,这是我和他的事,你没有资格来提醒我。”

    “我没资格吗?你知不知道我和曲宵认识有多久了?”蓝玫轻笑一声,鸿达刚起步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陪在曲宵身边,风里来雨里去,到今天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曲宵和鸿达谁更重要一些,她一直以为曲宵会和鸿达一样,永远需要她,永远都会和她在一起。

    想想有些凄凉,她所拥有的,只有时间这个优势,为了让辛文雨相信,也为了让自己相信,她缓缓说出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本来我们好好的,每天为了共同的理想奋斗,我敢说最了解他的人是我,而他同样也了解我,有许多事你都无法体会,那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你不出现,我们必定会走在一起,可是你出现了。辛文雨,你现在知道我有多痛苦了吗?你从我这里已经抢走了他一次,现在,你又想让我再一次失去他吗?”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伤害辛文雨的,那就是这些指责,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从来没抢过别人的东西!”

    “你有,你就是那个出现在我们中间的第三者!”蓝玫口不择言地说着,几乎忘记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自持,“只有我是最适合他的,你这种女人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幸福降临就行,而我呢,我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再来破坏我们了。”

    每一个认为自己付出了的女人,总在希望有一天,她所爱的男人能发现身后有个人默默付出一切,继而为这份感天动地的情意以身相许。可是爱情不是感恩,那样得到的并不是真爱。

    真如蓝玫所说,是她介入了蓝玫和曲宵之间,是她破坏了一段极有可能稳定发展下去的感情吗?辛文雨不能接受自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缘由,“第三者”这个词深深刺入她的心,为什么会是这样,噩运没有远离,几年前的情景又再重现吗?

    一时间各种念头涌入脑中,她吸了口气:“容我纠正一点你所说的错误,我记得你和曲宵并不是恋人,所以谈不上被我破坏了感情,所以,请不要用第三者这样的称呼随便安在我的身上!”

    蓝玫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硬撑着想说什么,却被辛文雨抬手打断:“如果你非要让我相信,曲宵和你是天生一对,你们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我也是个被无辜牵连到你们当中。你要清楚一点,即使你们之间有什么,那也是你们的事,我对介入别人的感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辛文雨说完转身就走,蓝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愣愣地看着她走进夜风里。

    路边的霓虹灯闪烁着光陆怪离的各色光芒,直射入苍穹,没有月亮在云朵里慢慢穿行,也没有繁星点点布满夜空,我们甚至看不到黑夜的本色。

    辛文雨久久不能平静,今夜她对蓝玫说的那些话令她本人也万分吃惊,什么时候起她面对指责变得勇敢了,而不是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默默流泪。其实上一刻她还沉浸在被人伤害的绝望之中,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以为自己还没有离开家,被所有人指责,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过去的终将过去,犹如从五指间轻柔拂过的夜风。从前的事她不敢说自己没有一点错,错只错在她太年轻,没有任何经验,轻易就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直到……直到他的妻子出现在她面前,肆意谩骂中,她才明白原来他是个有家室的人。

    她的青春不堪回首,时光仿佛就此断点,有时候毁灭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随意的游戏,可对辛文雨来说,却是灭顶之灾。生活错待了她,她不敢去苛责生活,一切只能怪自己,甚至用几年的时间来自我检讨,自我惩罚,她还停留在那一年的夏天,怎么也走不出来。

    今夜的她面对指责没有退缩,终于可以替自己分辨,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是一些进步,也没有人能听得到她内心的无声宣泄。她在替多年前的辛文雨分辨,一遍遍地告诉当初的自己,就算父母厌弃,受人指点,也不要放弃自己。

    2

    没想到曲宵会先一步在公寓楼下等她,辛文雨已经恢复了冷静,刚刚那些迷茫那些恐伤仿佛从来没有过,她习惯上楼前先从包里找到房门钥匙,一抬头看见曲宵守在楼道口,黑暗中他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顿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缓了缓才问:“你怎么来了?”

    即使蓝玫说的那些话有待商榷,可在辛文雨的心里,并不是婚姻生活中才有第三者的存在,恋人之间的感觉被介入,同样可以算是第三者,她对此有种病态的执着,坚决不允许自己再一次介入别人的感情,微一慌神后脸上神情变得冷凝。

    “我想起有些话还没说。”

    “你说吧。”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说要分手,可我还是想知道,究竟在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我的一席之地。”

    换做今夜以前,蓝玫没有说过那些话,辛文雨可能会很难面对这样的问题,毕竟分手以后,她花了许多时间怀念眼前的他。

    如今她冷冷地对他说:“问这些没有意义,曲宵,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再为了这种问题纠结有意思吗?”

    他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我是不是本世纪最大的傻瓜,现在看来,我确实是。”

    她再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指责,不管是有理由,还是无理由。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并是个好相处的人,做为一个女朋友,很多时候我并不称职,往后……不要来找我。”

    “文雨,你没有必要用那种分手是为了我好的语气安慰我,”他极度挫败,并且不耐烦起来,“你是怕我继续纠缠下去?放心,我不是那种甩不脱的男人,不会妨碍你去结交别人。”

    话一出口,曲宵登时觉得有些不妥,他从辛文雨眼里看出一丝难过和被人伤害的痛楚。

    他连忙补救,说了句:“对不起,我……无心说这种话。”

    辛文雨半哑着声说了句:“我要上去了。”

    “文雨!”曲宵一把拉住她,急于想挽留她,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疼的滋味,确切地说并不是疼,那是一种空落落无处安放,却又被什么东西折磨着的感觉,总之很不好受。他是男人,从前排遣寂寞不遗余力,压根儿不给自己机会想这些没有来由的事,可是现在,一旦辛文雨离开,他就得在寂静的黑夜里独自彷徨。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可笑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今天晚上我本来是去谈一个至关重要的合作案,谁知道会遇上你,看见那个男人站在你身边,带着你一起离开,我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以前我很看重自己的事业,也认为有了这些就够了,在合适的机会找个合适的姑娘在一起,人生就是这么简单。可是现在,我却没法再从容走下去,每天都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涌到我面前,而我的心里却在想着你。”

    一个人的心就像大海,有时候为了某个人或某些话,可以掀起狂风巨浪。辛文雨并不是个容易感性的人,爱情也不是用华丽词藻堆砌出来的,那些拥有过的种种感动,即使是最简单的开心,比任何刻意制造出来的幸福都令人怀念。

    她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下去,她怕爱情会消散,会无疾而终,怕走到最后,他们仍然分道扬镳。曾经一无所有的人,一旦拥有最怕的便是失去。

    有那么一瞬间,曲宵看到她的态度起了一丝变化,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谢谢你,今后不管我去了哪里,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你。”

    每个人都有过去,不同之处在于那些往事是否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曲宵并没有追问什么,有些旧伤口根本没必要再去揭开,他只想抓住现在,把握未来。可是看到辛文雨这副模样,到底没办法淡定,不顾一切地将她拉入怀里,“文雨,我不想听你说抱歉,更不想听你说感激,请你,不要再拒绝我。”

    离得那么近,辛文雨几乎能闻得到曲宵身上好闻的清爽味道,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气息,今夜的她失却了从前的孤勇,无法拒绝,也不想再逃避,忍不住想要留在他的怀抱中,聆听他的心跳。

    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是她的问题,如果要怪谁的话,一切只能怪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人,熟悉了一个人,却又狠着心将他远远地推开,不是她的问题,还能是谁?

    最终她还是长吸一口气,刻意保持着淡漠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文雨,知不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是你的固执,有些事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你……保重。”

    曲宵开车离去,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他是这段感情中无疑最努力的人,如今看来,一切努力全是白费,说不上来是遗憾还是心痛,也许真的到了结束的时候。

    时间没有依照人的意愿而停止不前,整个晚上辛文雨都辗转难眠,几乎忘记还要面对薛维这个难题。她不愿自己的感情问题变成公司同事的八卦话题,可是那些议论却让人哭笑不得,她把手里的活做完,思索着该如何推掉薛维的约会,可一时之间哪能想出来借口。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薛维今天会约辛文雨,如芸虽然心里有些泛酸,但总算克制得住,趁着午间休息时候跑来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见辛文雨只是摇头,明显会拒绝掉,忍不住替他抱不平,指着自己的脸问:“看到我这里是什么吗?”

    辛文雨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叫上火,看我这一脸的疙瘩,最近有个业务拿不下来,我着急上火,你这是火上浇油。”天干物燥,现在天气变暖,确实容易上火。

    “上火了就多喝水,呆会儿你帮我跟薛维说一声,我会提前走一会儿,免得他尴尬,再不然你们一起去吃饭。”

    如芸为难地说:“我是不介意和帅哥共进晚餐,可是薛维的性子太骄傲,我怕他到时候会难堪,更生你的气。”

    辛文雨头痛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如芸见过曲宵,知道那是个人才,并不亚于薛维,没有规定辛文雨必须得接受谁的感情。她叹了口气:“没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又不是你的错。”

    辛文雨由衷地感谢如芸,这个热辣的妹子性情真好,如果有可能,她真心希望如芸可以和薛维在一起。

    天说变就变,转眼间睛好天气变成倾盆大雨,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找地方避雨,辛文雨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拖着一个大袋子在站牌下避雨。站牌下已经挤了不少人,她只能站在最边缘的小块地方,雨丝随风打在她的裙角,凉丝丝的并不好受。

    从这里到公司还有很长一段路,辛文雨看着茫茫大雨,暗暗叹了口气。老蔡又提出由辛文雨去景天见庄秘书,被她拒绝了。人一定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可不想在公司和景天之间的业务往来中充当暧昧的角色,便借口并未参与到业务合作中去,不了解情况把这件事给推了,态度相当坚决。老蔡并没有说什么,摇摇头换了别人去。

    可是到了下午,老板娘就支使着她出门采购,名义上是去买些办公用品,其实是拿她当劳力,足足跑了一下午才买齐,有些材料用不着她去买,平常也不是一个人做的事,要是如芸知道,一定会替她不平。

    辛文雨什么也没说,反而有些高兴可以避开薛维,她怅然地想,也许又该换个工作了。

    大雨声中有人在叫着辛文雨的名字,她从深思中回过神,茫然四顾,却是神出鬼没的关沐辰。

    他开着车停在一辆公交的后面,远远地示意她上车。辛文雨扭过脸只当作没听到,盼他识相点自动消失。愿望总是与现实相反,关沐辰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冒雨跑过来:“文雨,你怎么在这儿?”

    雨水打在关沐辰的丝质衬衫上,不一会儿就浸透贴在身上,他并没有在意,就站在雨中等她说话。辛文雨再不能装作看不到他,只能开口:“很明显我在避雨,关总怎么来了?”

    “下这么大,总站着也不是回事,走吧,跟我去那边坐一会儿。”

    辛文雨连忙摆手,“不必了,我还要回公司。”

    关沐辰不由分说提起辛文雨放在地上的袋子就走,等她追出来两步又停下时说:“你来决定,呆会儿是我把东西给你送回公司,还是你先跟我去避雨。”

    不远处有家环境极好的茶吧,两人湿漉漉地走进去,服务生送上毛巾和热茶,辛文雨默不作声地擦拭着头脸,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挨着身子极不舒服。

    等到茶点端上来,她才想起今天似乎没怎么吃东西,对付着吃了块茶点,却觉得胃有些受不住,说不上来的难受。

    依然是关沐辰先开口:“你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一点,没事吧?”

    她客气地摇摇头:“没事。”

    只不过昨晚没睡好而已,她轻轻地把手放在身侧,忍住想要揉一揉开始泛痛的胃的冲动。

    “我听说……你和分手的男朋友复合了?”

    昨晚她才和曲宵碰过面,关沐辰就知道了?他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实在是灵通。辛文雨抿了口茶,却发现他点的是绿茶,便又放下。

    “有些矛盾即使合好也消除不了。”关沐辰注视着她,冷哼了一声:“做人要懂得向前看。”

    他是在教育她吗?向前看还是向钱看?

    “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关总讨论,也不需要谁来发表意见。”

    “我只是遗憾而已,遗憾你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否则你就不会拒绝我。”这一点他十分笃定,并且在太多女孩子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每个人都有野心,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辛文雨也有,她所求只会比别人更多,只是她知道这一生都无法实现那个愿望,所以习惯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地隐藏起来。

    “关总,您这样,难道您太太不管吗?”辛文雨无奈地问,婚姻对她来说十分陌生,那是一种神圣的责任,可很多男人都不太尊重婚姻这个事实,在他们眼中,婚姻就是负担,总是妨碍他们寻欢作乐。男人说女人结了婚就不再柔情似水,其实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结婚仿佛给他们心中的猥琐念头打开了牢笼,将那些邪念放出来,理所当然地比从前贱多三成。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她们只爱自己,爱自己的每一处,男人在她们眼中,就是一个装饰品,比如名包,名牌……”关沐辰客观地评判着自己的太太,她不是一个脑子里空无一物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有才有貌。他们每天见面,躺在一张床上,彼此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但是这些并不妨碍他贪恋世间繁华。

    说着说着,关沐辰自己也笑了,他并不是个愚蠢没有深度的人,相反,在很多时候他称得上是个睿智明理的人,否则不会升任景天的总经理。那些曾经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何尝不是把他看成名包名牌。

    在辛文雨听来,他的语气不像是抱怨,而是庆幸,也许他们之间的爱不够深,辛文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关沐辰说到婚姻,他们之间的话题太过跳跃,或许是因为他总能找到话题,就和曲宵一样,他们都很健谈,不会让她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和人相处。

    “听起来还不错,我们只能先爱自己,才能好好地爱别人,所以你应该珍惜她。”

    雨终于变小,关沐辰没有再提起曲宵的事,象个真正的彬彬君子一样送辛文雨回公司,并且离很远就停车避嫌,抛开他当初提出那个让她觉得羞辱的要求外,关沐辰在其他时候的言行无懈可击,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放弃了。

    3

    不知道如芸是怎么对薛维说的,第二天薛维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但辛文雨还是能察觉到他在尽量避免和她打照面。但两人在同一间公司,工作之余又住在同一幢楼上,难免会有打照面的时候,辛文雨多少有些不自在。

    因为胃部不适,辛文雨这两天吃得很少,到药房买了点药吃了几顿后,稍稍有些缓和,只是没想到突然发作起来却痛不可挡,如芸这两天为了一单业务忙得不见人影,此时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有心多吃几颗药顶过去,却又怕吃出问题,一个人最怕就是这种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满心凄惶不知要捱到几时才好。

    电话响的时候,辛文雨闭着眼睛接起,这时候除了如芸不会再有别人。

    果不其然,如芸在电话那头暴躁的说:“文雨,我快受不了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渣,请客气吃还要占女人便宜,要不是为了那笔单子,我一定把水沷他脸上!”

    偶尔如芸会抱怨遇上的各种类型的客户,辛文雨已经习惯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打电话救过场。

    “别着急,你吃了饭就回来,需要我的时候就拔一声电话,找个借口走人就是。”

    “哪有这么简单,我又不是在相亲,看着不对眼就找人救场。好了,我也就是发泄一下,你怎么样,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怪。”

    辛文雨忍耐住不适,尽量让声音轻快些:“没事,我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一波疼痛汹湧袭来,她止不住痛哼出声,偏偏这个时候她却无比想念曲宵,一定是上天惩罚她的自私,没有谁会受了伤害还傻傻地来理会她,他一定比她想像得还要看得开,说不定转眼便忘记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别扭的女人。

    曲宵正同一班人开会,连着三四天加班讨论即将成为现实的合作方案。蓝玫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似乎那一晚之后,他并没有如她担忧的那样,和辛文雨旧情重燃,而是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公司的事上。

    这是好事,她自嘲地想,也许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不然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这么久,还是没有成功。

    “今天就到这儿吧。”曲宵把文件推到一边,捏捏眉心,他累了,不止是头脑,最主要是心累。

    蓝玫没有立时离去,留下来关切地问他:“你是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我没事。”

    没事才怪,总是一副凝重的神情,好像每个人都欠他似的,蓝玫想了想转身出去了。

    曲宵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这几天他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犹豫不决该不该打给辛文雨。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拔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没想到却是长久的等待音,半天没有人接,他继续拔过去,直到辛文雨接起电话:“文雨……你怎么了?”

    他立刻听出来她的不对劲,问了几句便抓起车钥匙往辛文雨的住处赶,庆幸自己刚刚的决定。

    辛文雨握着手机久久不能回过神,一遍遍地想着刚才的电话是否是真实的,她甚至觉得是自己难受得神智不清所以稀里糊涂给曲宵打了电话,再一看记录是他打过来的,倒把身上的痛楚忘记几分。

    曲宵赶来的时候,辛文雨已经镇定下来,打开门兀自强笑着,还未开口说话,就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住:“胃疼怎么不去看医生,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的室友呢,为什么一个人在家?”

    她不敢认真看他的眼睛,指了指桌上放的药:“不是大问题,药现成的,吃点就好了。”

    其实他真没必要跑过来的,辛文雨感谢仁慈的上苍,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慢慢坐下来,打算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但曲宵的动作比她还快,拉住她的手才发觉那只手冰冷得不象话,他找到杯子倒了杯热水,放到她手里,说:“都这时候了手还是这么凉,不行的话跟我去再看一下医生。”

    她小声拒绝:“不用,我现在觉得好多了,真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居然要回避我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换个人来你不会这样?”

    “不,我很感激你……”

    “能不能不要再说感激这个词。”

    “对不起……”

    “也不要说对不起。”

    她抬起头,不自觉带着几分委屈的神情,看得他心中一软,轻声说:“还难受吗?”

    她咬了唇没有说话,曲宵迟疑着问:“要是不太难受就进去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在客厅再呆一会儿,等你室友回来就走。”

    “曲宵,我……”辛文雨刚刚胃疼出了一头冷汗,这会儿却是因为有些话难以启齿急得发汗,这一刻她不想再错过,想要永远留住他。

    “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快坐下。”

    曲宵小心地圈着她的身子呵护她坐下,他的怀抱格外温暖让她依恋,柔顺地伏着没有动,难言的情思环绕在两人周围。

    “文雨,你,是不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可是蓝玫呢?”

    她的问题太过突兀,曲宵还没回过神,当下重复她的话:“蓝玫怎么了?”

    “我不想被人说自己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那样的爱情再怎么令人感动,也不会受到祝福。”

    “什么第三者?你是说蓝玫和我?怎么可能?”曲宵有些语无伦次,他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晕乎,却发现这种事听起来荒谬,却不怎么好解释。但此时但凡表现出一点犹豫就会坏事,辛文雨难免有些不快,今晚的她情绪波动太大,不想在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上纠缠。

    她轻轻后退,想要抽身离开他的怀抱,被曲宵牢牢抱着,他用肯定地语气说:“我和蓝玫根本就没什么,关她什么事?”

    男人和女人的心情永远不在一个位次上,在辛文雨感到乏累无力的时候,曲宵的心却充满喜悦,这是好现象,她如此在意这件事,只能说明她并不是对自己全然没有感觉。

    “她说我介入了你们之间,如果不是我,你们会稳定地发展下去,最终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辛文雨一咬牙说了出来,对蓝玫将她视为第三者这件事无法释怀。

    “不可能,我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曲宵有些啼笑皆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牵出来蓝玫。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绝对可以向辛文雨保证,蓝玫是他事业上的好伙伴,可他从来没有和她之间发生过超友谊的事,虽然以前确实有过那种可能,但是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事实上,我永远也不可能和蓝玫产生朋友之外的感情,她是个凡事都要权衡利弊的女人,包括感情,我想是个人想要的感情都不是在权衡之后的产物,而是纯粹又真实的感情,我也是。”

    辛文雨绝对有理由在意,女人总会对自己男人身边的女性怀有敌意,她相信如曲宵所言,他视她为朋友,伙伴,但是蓝玫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棵刺,往后必定会时时觉得刺痛。

    在她和曲宵分手的日子里,尚静曾经说起过,她对曲宵一直淡淡的模样,一定是曲宵魅力不足,根本不曾在她心里占据一丝一毫的地位。恰恰相反,分手后辛文雨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在意他,是他闯入她的小小世界,让她失却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她十分确定自己已经爱上了他,可是,她害怕那种感觉,害怕爱一个人,害怕付出,伤害是必然地,可是她害怕去爱。

    想到这里,她不禁长长地叹气,遇上她也算曲宵的不幸,谁想有这样一个难以服侍的女友,她多希望在自己最好年华的时候遇上他,进行一场完美的爱恋,而时光也要停滞在那时,保留永久的甜蜜美好,可是人生的路太长,走下去的变数太多。

    这时候曲宵似乎感应到她内心的彷徨和不确定,轻轻在她耳边承诺:“文雨,不要害怕,我会好好对你。不管你对我们的将来有多么地不确定,我都会努力让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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