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睿

    村是穷村。穷得成了全县贫困地区的代名词。县里年年对口帮扶，难度最大的就是这个村。人是穷人，不但穷，还懒。最懒的，当数村里的王二。王二单身，一闾破屋，几块长满野草的瘦地便是全部的家当。偷鸡摸狗和顺手牵羊是他的特长。

    最近几天，王二盯上了一只羊。每天下午，那只羊都会在南山坡上吃草。羊膘肥体壮，重要的是并没看到有人看管这只羊。选准了时机，王二便下了手，抱起沉甸甸的羊一路小跑。王二暗自庆幸，没想到偷一只羊竟然如此简单。

    正在得意之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出现在王二面前。年轻人微微一笑，对王二说，打算把我的羊宰了？

    王二把羊放下，看了年轻人一眼。这年轻人眼生，衣着整洁，看样子并不是村里的人。王二就有了底气，说，是你看上我的羊了吧，我抱我自己的羊，关你什么事？

    年轻人又笑了，这次笑得有些夸张。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只羊是县长亲自到山东去买回来的一只新品种羊，你竟然说是你的羊？这只羊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中。说着，年轻人轻车熟路地在羊耳朵上取下一个东西，然后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轻轻一点，王二就看见自己刚才偷羊时的窘迫模样了。

    知道碰了钉子，王二连忙对年轻人说，我是看这只羊长得不错，忍不住抱了一下。还给你就是了。

    有这么简单？年轻人说，你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别说这只羊是县长亲自买回来的，就是一只普通的羊，凭刚才的录像，我把你送到县公安局也够你住上一年半载了。

    经常偷鸡摸狗的王二，最怕的就是公安。几年前因为偷东西被拘留过半个月，王二知道，那里面的日子可不好受。一听要坐牢，王二顿时全身紧张，赶紧说，千万别把我送到公安局去，有话好商量。

    年轻人把脸一板说，县长买回来的东西你也敢偷，你就等着坐牢吧。说完，年轻人掏出了手机。

    王二连忙将年轻人拉住，别别别，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只是畜牧局的技术员，要求情你去跟公安求情去。年轻人说。

    这件事就我们两个人知道，王二说，只要你不说出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年轻人说，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

    我叫王二，家就住在前面。王二转了转眼珠说，我可以帮你养羊啊。

    年轻人说，这个宝贝疙瘩不是一般人就伺候得了的，你想养也养不了。

    只要你不送我去见公安，再难养我也会养好。王二不失时机地说。

    年轻人说，这只羊每天下午要准时出来吃青草，半年后才会产仔。产仔后就不会在这里放养了。你能行？

    王二说，肯定行，我一定会养好的。

    年轻人想了想说，也好，那我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帮我放羊，录像我暂时不送给公安。不过我提醒你，如果你对这只羊有半点儿马虎，我随时都可以举报你。你对羊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通过羊身上的监控看到。

    王二说，只要你不举报我，怎么都行。

    年轻人让王二抱着羊，一起到了王二的家。年轻人并不进去，说，这只羊很贵，你必须拿一样东西做抵押，我才能放心地把羊交给你，否则没的谈。

    王二到屋里摸索了半天，才拿出一块玉佩说，这是我家祖传的，我估计价格也不低，能做抵押吧？

    年轻人看了看玉佩，点了点头。接着就给王二说了些注意事项，最后一再叮嘱王二，不能有任何马虎，否则后果很严重。

    王二抱着羊，叹了口气。

    接下来，羊吃草的时候，王二就在羊身边守着。回家后，王二就给羊梳毛做检查，生怕出半点儿问题。本来很多次王二都想放弃或者悄悄逃跑，可是一想到可能坐牢，还有自己家的玉佩，他就不得不打消那些念头。

    年轻人也总会隔三差五来查看羊的状况，并教给王二一些养羊的方法。不知不觉中，放羊成了王二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一些不好的习惯也逐渐在忙碌中改正过来。后来，王二渐渐地熟悉了羊的习性，越养越轻松。

    半年后，那只羊顺利产下两只小羊羔。

    这天，年轻人来到了王二家。一同来的，还有村主任。年轻人把玉佩还给了王二，并拍了拍王二的肩膀说，羊放得不错。

    你是来把羊带走的吧？王二说。

    年轻人笑了起来，说，不是，那只母羊和两只小羊，本来就是你的。

    王二莫名其妙，不会吧，怎么会是我的呢，是不是搞错了？

    年轻人并不回答王二，而是对身边的村主任说，这就是我说的造血式扶贫。我如果直接把钱给他，他可能早就花光了。让他养羊——关键是让他学会怎么养羊。

    村主任点点头说，还是乡长高明。村主任转身对一脸疑问的王二说，你个呆子，打了这么多次交道竟然不知道他是乡长？乡长是来为你们家对口扶贫的。

    王二摸了摸自己的头，半晌才反应过来。王二说，高，确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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