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波

    我是一名记者。由于职业的需要，我决定去公共汽车上捕捉新闻。我打扮成一个普通乘客，把微型摄像机藏好，匆匆地踏进了一辆连接城乡的公共汽车。

    这是一个小偷肆虐的年代。刚一坐好，我就看见几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八成是小偷。之所以这样肯定，因为他们一上车就东张西望，哪个粗心大意，哪个软弱可欺，哪个的皮包便于划割，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据说，为了作案成功，小偷们往往分工配合，有实施的，有掩护的，更有接应的。瞧，做掩护的那位很快就与一个姑娘聊上了，问长问短；旁边那位实施者便伸出了罪恶的手。我兴奋极了，立即将镜头暗暗对准他们。

    正在这时，邻座的一位老太太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把车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她双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放声痛哭道：“天啦，我的钱不见了。该死的小偷！挨千刀的小偷！啥时挖了我的腰子，那可是我的救命钱啊。”

    她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车上的乘客。大家警惕地巡视自己的周围，暗中提防起来，就连刚才那几名小偷——差点儿得手的小偷，也只好肃立一旁，不敢轻举妄动了。

    老太太依然在哭着。发现自己毫发未损的乘客们开始同情起她来。有人问：

    “你丢了多少钱？”

    “钱不多，可我一个老人，挣钱容易吗？”

    “要不要我们替你报警？”

    “不！也许不是在这趟车上丢的呢。”老太太抬眼看了一眼大家，“大家都很忙，白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她的通情达理更激起了大家的好感，这时就有人掏出一张10元钱递过去，“别难过，下次小心。”接着，又有若干人纷纷来捐款。

    老太太一边道谢，一边推辞，脸上红红的，似乎很不好意思。车一停下来，她便匆匆走下了车。

    我也跟着下车。我想采访这个老人，以便获取更有价值的新闻信息。老太太发现我在跟踪她，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脸色也变了，厉声喝问道：

    “你、你想干什么？”

    “老人家，”我笑着说，“你别害怕，我是记者，想采访你一下。”

    “你真是记者？”老太太不信。

    我便掏出记者证给她看。

    “吓死我了。”老太太说，“我以为小偷来报复我呢。”

    “你也发现车上有小偷？”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车上有没有小偷。”老太太笑道，“而且，我也没有丢过钱。”

    这下子该我吃惊了。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吧？好，我告诉你。我是一位老职工，每个工作日都要乘坐汽车上下班。过去车上根本没有小偷，后来小偷渐渐多起来。在我快要退休时，我每个月从单位领来的薪水都在车上被小偷挖走了。我恨死了小偷，可我又不敢得罪小偷。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人，被小偷和他的同伙打得浑身是伤。我所要做的就是防范小偷。可小偷作案也没有规律，有时叫人防不胜防，难免一不小心再次失窃。后来，车上有位乘客丢了东西之后放声痛哭，使周围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件事提醒了我，所以我每次带着钱上车，都要放声痛哭一回，那意思就是告诉小偷，我的钱已经被偷过了，别打我的主意吧。这样不仅保护了自己，也警醒了别人；这趟车上就不大可能发生偷窃的事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说：“退休后，我闲得无事，想到车上还有许多小偷在作案，便做起了义务警醒员。当然，我不敢直接提醒大家，那样小偷会报复我的，我能够做到的就是‘现身说法’，一上车就放声痛哭一回，使大家都提高警惕。有时，遇到好心的乘客，往往还要捐助我一点儿钱财，比如今天就是。但我声明，我绝不是为了骗钱！这钱我会交到派出所去。”

    听到老太太的介绍，我不仅顿悟，还受益匪浅。我握住老太太的手，激动地说：“谢谢！我代表所有乘客，谢谢你！”

    由于耽搁的时间不长，我又回到那趟公交车上。我发现那几名小偷还没有走掉，他们正往一位新上车的乘客身上靠，眼看就要动手了。此时我真想大喝一声，但想起了老太太的话，又害怕他们报复。情急之中，我也“嗷”的一声尖叫，然后在大家吃惊的眼光下放声痛哭：“小偷！该死的小偷，我的钱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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