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宪涛

    一方烂池塘，不知道何时形成，坐落在村头的公路左近。雨水丰沛年景不见水多，干旱少雨岁月不见水少；有风时波纹荡漾展示满面笑容，无风时波澜不惊静如处子。有闲赏日月光华，痴看世事变幻的情态。风调雨顺的光景就被村人置之不理，干旱无雨的年头就来担水灌溉，村人都知道这是一池死潭，里面除去蚊蝇幼虫并没有其他生物。

    某日，村人发现池塘旁高坡处草丛里竖起一木牌，上面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书写着几个字：此塘无鱼！后面的感叹号像人倒立的小手指，惊叹出莫大的讽刺意味。村人都觉得好笑，想必这是哪个闲人无聊恶作剧，吃饱饭撑的没事情干，就哲学家似的来逗趣。想法也就到此结束，甚至懒得去费脑细胞猜想，懒得饭后茶余继续传播。

    忽一日，从乡村公路上绝尘而来一辆轿车，在烂池塘边缘徘徊片刻，让人想起孔雀东南飞绕树三匝的情景，小车后来就干脆停下来。三十多岁的乡长陪伴着一个五十多岁干部模样的人走下车，在池塘周围指指点点，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尤其对那块木牌感兴趣，像毛驴拉磨一样围着转很多圈，最后终于离开池塘奔乡政府而去。

    乡长就在第二天来寻找村干部们，见到他们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质问，谁的手爪子痒痒用砖头磨磨，那么讨厌在池塘边插一块木头片子，一下子让副县长瞄上了，周日要邀请几位局长来这里钓鱼。

    村长说，池塘里没有鱼。

    没有鱼为什么要立那样一块牌子，你不知道有一个成语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简直是无理取闹欲盖弥彰。

    村长幽默地说，要不我把那块牌子拔了，再把插牌子的人找出来训一顿。

    乡长说，别拔牌子了，副县长说了，如果池塘里面没有鱼，而能钓上鱼来，那样才是真正的本事，才有真正的意境，有鱼钓上来鱼那算什么能耐。

    村长就嬉皮笑脸地说，全村人就要大饱眼福了，等着看钓鱼的风景啊！比姜太公钓鱼还厉害呀！

    乡长说，别耍贫嘴了，明天赶快组织人向池塘里面投鱼，最近几天不要喂鱼食物，免得鱼儿不愿意咬钩。

    村长就一脸愁容，几天的工夫，鱼怎么能长大呢？拔苗助长也不行呀！

    乡长指点村长说，你真是榆木脑袋，多数买一斤左右重的，其余买一些大个的鱼，重量品种不等，就像放养的鱼一样，这样才显得真实，不让领导们产生怀疑。

    买鱼的钱呢？

    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个铁公鸡啊！

    被乡长骂了一通的村长反剪双手满意而去。

    周末，果然驶来小车面包车数辆，这些人一看装束打扮就知道是领导。他们各种钓鱼的装备齐全，什么帐篷阳伞简易座椅，让小村人眼界大开一饱眼福，领略到什么是休闲娱乐。池塘四周成为小村的风景。

    这样，每有风和日丽的日子，池塘周围就会热闹一番。当然头几日的晚上这里就有一阵忙乱。在乡长指挥下，就会有新的鱼投放进来。

    一年后，某副县长被任命到另外的岚位，乡长也随之调回县城。池塘周围又开始冷清起来，就在乡长回城的晚上，池塘一夜之间干涸了，一滴水都没有了，烂草碎石黑色的淤泥裸露出来，就像瞎子的眼睛绝望地望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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