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一脸纨绔子弟样的凌振翰,见到我就夸张地喊我嫂子,然而我却只注视着他胳膊里拐着的女人——聂思。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女神,清高傲慢,即便没了丁少也不会自降身份……当然,我不是说凌振翰不好,我只是觉得她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在短期内换行情的人。
但是我的这个认知显然是错的,我惊讶地望着他俩。
他朝我嘿嘿一笑,用一个只有我和他懂的眼神挑了几下,我点了点头,要追天天的那件事就当他没有说过。凌振翰果然是个不靠谱的男人,幸好我没害了姐妹。
聂思没什么表情,既没有羞愧,也没有趾高气扬。只是淡淡的,像是不认识一般。这样很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
而谭微微自从那件事后,估计他们是为了求以后平安,所以在当天就发帖表示一切纯属虚构,并附带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认罪书。围观群众纷纷倒成两派,一派是不明真相群众,对谭微微这种为求出名而抹黑他人的做法表示愤慨;另一派是知情人,都对他们俩鸵鸟的姿态表示鄙视。
无论如何,气氛已经和谐下来了。
而我和丁少的恋情也正式浮出水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所有人的监督和闲话。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才不会辜负他的……圣宠。
是的,我现在每天都处于焦灼状态,工作上一丝不苟到接近变态。因为丁少是我男朋友,我只有做得好,别人才不说闲话,但是如果做得不好,那么立刻就会有无数的闲话。什么走后门,靠关系,随便几句就瞬间抹杀了我全部的努力。
所以,天天说,你要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能让人无话可说。
“我热爱工作,我热爱工作,我热爱工作。”我边飞快地收拾东西边看着时间。看来今天也赶不及回家睡觉了,于是我无奈地跟天天手牵手,说:“哎,今天去宿舍睡吧。”
天天倒也无所谓,她显然是不介意宿舍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对这些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些CC们凭着高超的手段,灵活地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在不耽误自己的工作同时,合理地安排着自己晚上睡哪儿。
不仅空乘如此,因为机场里面活儿都比较轻松,所以不在年节时地勤也并不辛苦,基本跟空乘差不多了。饱暖思淫欲,相互间的关系也复杂得要死,时常男男女女一起出去泡吧,泡完了就开房。今天你一三五,明天我二四六。所以常常衍化出矛盾,同室操戈的事时有发生,比如我们今天去的时候就遇上了……
天天和我刚刚上了楼,正要告别各自回房时,却看见有人从一间寝室里被踹了出来。我们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瘦弱的姑娘头上流着血,惨兮兮地爬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从寝室里蹿出几个高个女人,其中一个一个箭步上前,拎起她胸前的衣服,照脸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地抽打起来,打了还不解气,哗啦一声就把她的裙子撕了下来,叫嚣着说:“小贱人,才进来就敢勾引主任,你算老几啊!把你剥光了丢出去让人看看。”
天天朝那边望了一眼,咦了一声。
我心惊胆战地看她有什么想说的。她郁闷挠挠头,说:“真麻烦呢。好像是我的室友啊。”
我一头黑线。姐,你真淡定……
“住到现在你连室友都认不得?”
“没说过什么话。她是做地勤的,貌似行查的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挨打了耶……咦,不知道我屋里的东西有没有被祸害到。”
“她好像勾搭主任遭嫉恨了,也是刚进公司的新人吧。”我担心地说。
“她们上班是分做一休一,做二休二,做一休二,为了能混到最轻松的班,所以她就勾引了她们的主任,当然……她们主任有老婆了。单纯属于肉体关系的那种。平时上班就像上下属关系一样的,但只要主任喊她,那个女的就会编各种理由不去见她男朋友。”
“她男朋友也真倒霉。”我叹气,然后朝她仔细地叮嘱说:“天天,你可不要学坏。”
“我还没那么没出息。”她白了我一眼,“我可是等着你给我介绍个优良品种。”
我感慨道:“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
“少废话,陪我回去看看我的东西有没有被打坏。”她拽上我朝那群人走去。其实我是很害怕这种斗殴场景的,你知道女人打架是很难看的,何况是群殴。那个女孩子眉目清秀,此刻只穿了条短裤,抱着胸蜷曲在墙角哭泣,时不时地还被踹一下。而外面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可见这事并不是大新闻。
看到我们俩过去了,打人的瞟了我们一眼,我心里惶惶的,都比我们高……
我心虚地看了眼主攻手,她画着很浓的烟熏妆,怎么看都像在夜店里上班的。大概是听过我的传说,此时她一动不动地瞧着我,天天则直接拉我进屋,看到自己的东西并没有被波及,屋里也没什么痕迹,看得出来她们是拉出去之后才动手的。
“还算有点职业素质。”天天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出去朝她们笑着说:“姐妹们都是一家公司的,打也打了,就算了吧。她碰巧跟我同寝室,不能见死不救。她也吃了教训,新人不懂规矩,教育下就乖了。”
那帮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看到这妞的室友回来了,又是空乘。于是很给面子,不说什么了,拽着地上女孩子的头发又警告了几句就走了。
天天无奈摇头,往她室友身上丢了条毯子,也不招呼她起来,自己进去了。
她低低地哭泣着,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她们这类人又可怜又可恨。但是我想到了她父母,于是还是伸手拉了她一把,她缩回手,抱着头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真想抽她,哭什么哭,这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正想转头不理她,对面寝室的门却开了,出来的是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看见我,愕然了片刻,然后朝我龇牙一笑,就往电梯去了。我也愕然了片刻,他们居然就在对面?居然看到有女人被打也都不出来拉一下?实在是太冷漠了!
我真受不了,这种男女混住的地方。
酒店的7楼是女生宿舍,6楼是男生宿舍。一有闲暇,买点酒,买点小菜,一群女人就去男生宿舍了,通常都要到半夜三四点才回来,有时候就干脆不回来了。这样的生活常常让人尴尬,我好几次夜里回宿舍睡觉,推门后却差点儿长鸡眼,无数次地撞见男人慌慌张张地穿衣服出去。直到有一次我发了火,室友才有所收敛,改为尽量去男生那边。
“我要投诉!投诉!”我心里窝火,朝天天嚷道。
“投诉没用,又不是在学校,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天天很不屑地卸着妆。
我脸上有些厌恶,她瞄了我一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现在是准少奶奶,要是基层群众,你也能理解的。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你那靠山稳不稳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她点到即止,我心领神会。虽然早就想得明白,但心中不免忧郁,一旦爱情和事业息息相关的时候,那种感觉真不好。
“你们俩哪里像谈恋爱的样子,要频繁约会然后同居然后奉子成婚才行呀,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能谈隔三差五的恋爱。我瞧着都岌岌可危的样子。”她再次一针见血地提示我,弄得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在我们的恋爱过程中,丁下柳一直掌握着主动,他找我我才应,不找我我就闲着。
“我回去睡觉了。”我没头没脑地站起来就要走。
“明天我休息。”
“我明天青岛接着三亚,哎,可以去死了,出小时(术语)真崩溃!”我的牢骚换来了她长长久久的笑声,我寻思着我怎么就这么劳模呢!
公司也太栽培我了!
不过我的兢兢业业还是得到很多领导的赞许的。因着我笑容实诚,做人谦虚,所以人缘还算不错。同时,坚持各种美容的效果很好,人也会打扮了,现在至少男性旅客还是挺满意我的。
第二天飞完,筋疲力尽,又是在外地过夜,所以我早早地进了酒店。搭组的是唐奕格和另一位不熟的机长,吃饭时我跟他聊了几句,我们早已掌握好了交流的分寸,所以现在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下榻的酒店睡着很不舒服,房间是很凑合的那种,双人床的标间,同室的是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新人。大概也是听过我的事迹,所以一直都对我流露着十二分的敬仰神色。我们礼貌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就在各自床上发短信上网。
睡到半夜,隔壁房间惊天动地的呻吟声和浪笑声把我吵醒了。酒店确实很没档次,房间也完全不隔音,我爬起来愤怒地在墙上敲了下,隔壁的声音小了点。对面床上的空姐惊恐地望着我,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早就醒了。我安慰地朝她笑笑,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睡。
可是醒了以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这一下,隔壁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小妹妹望着我,一脸的惊恐。过了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探头跟我说:“隔壁是我们机组的房间……”
这下轮到我惊恐了。
我侧耳细听,有熟悉的女声娇嗔和低沉的男声调笑,然后我越听脸色越难看,还好像不止一个女人!
我几乎是吓得连魂都掉了,旁边的女孩赶紧让我小声点,她凑过来小声对我说道:“我也闹不清隔壁是飞行员还是座舱长。反正有师姐警告过我,如果他们打电话叫我过去,就让我装病不许我去。否则就给我好果子吃!”
我听得糊涂,觉得这事简直荒唐极了。不会还有唐奕格吧?难道他也是过这样的生活的人?……我心里觉得很失望,旁边的空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她们不想我们新人出头,所以才不让我接近。这种事我们都轮不上……”
我给了她一记白眼,说:“你当这是好事吗?”
“我只是说师姐们竟然连这种事都要防着我们,就好像谁要跟她们争一样……”
我没心情再听她说下去,一边拨了唐奕格的电话,一边凑着耳朵趴在墙上听隔壁有没有电话声。
庆幸隔壁没有,而且那边接电话的声音很轻。我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跟他道歉,说自己打错了。
“是小花啊。”他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又睡过去了。我正打算挂断电话,谁知那头忽然笑了起来,吐字逐渐清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我电话了。”
我大窘,他怎么会知道……
“我在你隔壁的隔壁,一个人。”
我是左手第一间,他在隔壁另一边。所以我们听到的他也能听到,当然也能猜到我的用意……尴尬啊!他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的在意他,为什么要去验证他……我到底干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呀!!
为了粉饰尴尬,我十分镇定道:“咦,很厉害嘛,这样吵居然也能睡得着。”
“习惯了。”
“哦,怪不得,嘿嘿,我就被吵醒了……”
“哦?那要不要过来我这儿坐坐?”
“那不好吧……”
“呃,想来确实不太好。”
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对话。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跟唐奕格一起吃了早饭。原因有两个:第一老是这么疏远,作为朋友来说有点说不过去,何况他曾经那么帮我;第二,这组里我就跟他熟,不跟他玩我就落单了。
于是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蹭饭时代,我乐呵呵地吃着早饭,他笑眯眯地问着我话,只不过我们的谈话间绝不提到丁下柳。
飞回南京的航程上,有一位老太太,从头到尾面色焦虑。想必是不习惯坐飞机,于是我过去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来缓解她的紧张。交谈了之后才得知,她是初次到南京,这次是因为儿子在工地上受了伤,所以才急忙寻来。
看着老人家眼睛泛红的样子,我极为不忍。想必也是没出过远门的老人家,到陌生的地方心里又慌乱又担心儿子。
“我不认识路,光知道医院名字,怕还没看到儿子,反而自己先丢了,还给家人添麻烦……”
我让她别着急,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虽然我平时是个不靠谱的人,但是也常常容易流出鳄鱼的眼泪。于是我也为她担心,机场这儿的司机是没什么人品的,看她是老太太,保不齐会不带她,到时候老人家要是丢了就真的欲哭无泪了。于是,我心里已经打算好,一会儿下机直接送她去医院。应该还是来得及飞下午的,午饭什么的就随便买点什么在车上吃吧。
听说我愿意帮助她,老人家十分感激,连声朝我说谢谢,机上旅客都纷纷朝我竖起大拇指。我顿时比做了坏事还要心虚,屁股上像点了炮似的奔回内舱。
下机以后,我没花时间换衣服,搀着老人家就往出租车站走。这会儿人多,前面有不少人在排队。这时候,唐奕格的电话打来了。
“做好事怎么不带上我。”
“你下午还要飞啊!”
“你也是啊,所以我开车送你们,再带你回来不是要快一点吗?”
于是这趟好人好事被我俩平摊了。
我一个劲儿地安慰老人家,她心里仍然很慌,又忙着谢我们。我看她难受,于是让她闭眼休息一下。突然,我手机就响了。
“听说你在做好事呢?”丁少的声音像有穿透力似的,直接送到了我面前。我心里一窘,八成是机组给我记了好人好事考评……
即使他看不见,我还是点点头。
“到哪了呢?”
“快进城了。”
“这么快?我还想说出租车很难等,一会儿有空我送你的。”
我翻了个白眼,活生生的马后炮啊!
我当然不会提我正坐在唐奕格的车里,于是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
把那位老太太送到地方以后,替她联系到了儿子,走时她还非要给我们油钱,弄得我一番推让,非常尴尬。我常常看我妈妈和亲戚之间为了给钱什么的推让来推让去的跟打架似的,可我哪儿会啊……特别是跟这样一个固执的老太太。最后还是唐奕格出面,说我们这个是公司报销的才作罢。
回去前,唐奕格下去给我买饭带在路上吃。我坚持让他买两份,在堵车、红灯、刹车以及前路平稳的时候,我不失时机地往他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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